(完结)他神色清明,递我一纸放妻书,我平静接过 这下,换他愣了
发布时间:2025-09-25 02:44 浏览量:1
沈老夫人以路引相要挟,逼得我不得不暂留沈府。
偏生沈临漳认定我是故意拖延。
再见时,已签好的放妻书静静躺在案头。
他推门而入便怒容满面:"说好要走又赖着,你们乡下女子就这般不知羞耻?"
话音未落,一掌重重拍在书架上,医书哗啦散落满地。
我来不及辩解,慌忙俯身拾捡。
他却认定是我从中作梗,皮靴碾在医书上纹丝不动。
"李翠翠,你究竟是真心爱慕本将军,还是放不下这锦衣玉食?"
我深吸一口气,将医书轻放案头,抬眼直视他:
"是你母亲说,不愿你刚恢复便闹和离丑闻,让我暂缓离去。"
沈临漳显然不信:
"母亲方才言明,是你跪求她容你多留些时日,妄图挽回本将军心意。"
他性子执拗如磐石,沈母为修复母子情,竟将责任尽数推我身上。
"既如此,放妻书已签,把路引给我。"
"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我原以为他会爽快应允,谁料他竟认定我在玩欲擒故纵。
只见他抄起案头放妻书,当着我的面撕得粉碎:
"你这女子最是狡诈!先假意应允和离,再用旧日恩情挟制母亲为你说话。欲擒故纵唱罢,接下来该是苦肉计了吧?"
我抓起案上物件尽数砸去,喝令他滚出房门。
他整了整衣袍冷笑:"你既不要脸面,这和离也作罢。待本将军何时心情好,自会赐你休书一封。"
来时怒气冲冲,去时亦风卷残云,徒留满室狼藉。
我立在原地,胸口堵着团无名火,直憋得喘不过气。
在他眼中,我不过是贪慕虚荣的村妇,所有的歇斯底里,都成了不入流的伎俩。
05
沈临漳裁撤了我少夫人的用度。
我病了。
身子沉重如铅,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
整个沈府都知道我惹了沈临漳不快,纷纷远离我。
房内的水壶早已被我砸得粉碎,瓷片散落一地,
无人收拾,也无人再送来新的。
门被推开,是管家来了。
他再无从前恭敬,语气冰冷,
“霍将军病了,少爷知道夫人精通医术,特让奴才来取些医书,好让大夫救急。”
我浑身无力,勉强挤出声音,让管家放下。
他置若罔闻。
书架很快被搬空。
管家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到桌案上的《通疗纪要》上。
我拖着身子,想要起身,却因无力,跌下了床。
我哀求,“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把这本书还给我好吗。”
许是我的样子太过狼狈,管家眼神终于松动,露出一丝怜悯。
“别的不打紧,只是少爷吩咐了,这本《通疗纪要》一定得带走。”
“少夫人,得罪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拿走这本书。
门吱呀一声关了。
屋内昏暗,一片狼藉。
我躺在地上,喉咙像聚了一团火,甘甜。
顷刻,一口朱红呕出。
沈临昭,我把你最珍视的医书弄丢了。
信物已无,你我之间的最后一点牵连也断了。
百年之后,奈河桥下,你还会记得我吗?
那年你垚州土窑顶。
你坐在月华下,大口喝着烧刀白,为我描述十里长安。
你说那里车马如龙,雕梁画栋。
是我这个村姑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奢靡。
垚州风大,漫天风沙。
比之长安差以千里。
可你说,“幸好你在垚州,幸好,你没去过长安。”
我那时不懂,只当你看不起我,气得捶你。
既是十里长安,为何我去不得?
你笑着摇头,眼里是我看不懂的黯然。
“长安太大了,你会迷路,一不小心就走不出来了。”
时过境迁,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话。
大的不是长安城。
而是这里盘根错节的权势。
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压得我,连沈府都走不出去。
我醒来时,已经被挪到了床上。
屋内满是苦涩的药味。
庸婶正喂我喝药。
见我醒来,她吐出一口气,“阿弥陀佛,您昏迷了三天,终于醒了。”
我声音哑得厉害,朝她道谢。
书架空荡荡的。
难道这三日,沈临漳都没回来吗?
庸婶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书架,眼中闪过不忍。
她或许以为,我是在为沈临漳伤心。
她正要开口劝我,我打断道,
“你知道沈临昭吗?”
听到沈临昭的名字,她忽然瞪大双眼,捂住我的嘴。
“小声点,夫人。”
“这名字可是府里的禁忌。”
庸婶是家生子,从小长在沈府。
她能在如此境地下救我,也说明她心地善良。
沈母的厌恶,沈临漳的寡恩。
都与沈临昭口中所说,背道而驰。
我想要弄清真相。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还算厚道的女人身上。
我拉着她的手,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
“妆匣最底层有我这三年所有的月奉。”
“庸婶,拜托你告诉我。”
庸婶看着妆匣,迟疑半晌。
我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将妆匣打开,取出里面的银票。
一共五百两,全都塞进她袖子里。
察觉到袖子里鼓鼓囊囊,她这才开口。
她口中的沈临昭,并非沈府骄傲。
而是不得见人,被所有人轻视的弃子。
06
沈氏世代从武。
族中子弟皆以武立身,以战功为荣。
沈临昭为族中嫡长子,在万众瞩目下出生。
却是天生跛足。
跛足,意味着他不能习武。
沈父是沙场悍将,性情刚烈如火。
得知长子跛足,他勃然大怒,当场便要摔死这个无用的嫡子。
“沈家儿郎,能伤,能死,就是不能残!”
沈母泪如雨下,抓着襁褓不肯放手。
在一声声的哀求中,沈父到底心软了。
沈父放出狠话,就算跛脚,也要把沈临昭训练成名将。
年幼的沈临昭拖着跛足,一次次尝试站桩、挥拳。
却因残缺,一次次摔倒。
沈父冷眼旁观,见他屡屡失败,便拳脚相加,毒打一顿。
起初,沈母还会护着他,哭着求沈父手下留情。
可后来,沈母生下了沈临漳。
这个健康活泼的幼子,成了沈氏全部的希望。
沈临漳天资聪颖,三岁便会扎马步,使桃木剑。
轻而易举便获得了所有人的宠爱。
沈母更是将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他身上。
沈父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沈临昭迁去最破败的院落。
少了父母的庇佑,沈临昭渐渐成了府中无人问津的影子。
直到沈临漳十五岁时,当街杀了强抢人妇的勇军侯之子。
被抢的那人是个商人。
虽有些钱财,也不敢跟勇军侯世子叫板。
乖乖将其妻送给了世子。
谁料那女子贞烈,竟然不从。
世子觉得没脸,抽出马鞭当街开始鞭打这女子。
刚回京的沈临漳,还穿着银甲。
骑在马背上,百步穿杨。
一剑,
正中世子心口。
勇军侯痛失爱子,哭诉至天子跟前,要求一命偿一命。
听到这里,我几乎痛得无法呼吸。
接下来的故事,我已经能预见。
如庸婶所说。
沈氏夫妇得知沈临漳的壮举,打也不是,爱也不是。
知晓要一命赔一命,才想起了沈府角落里,还有个被遗弃的大儿子。
拿他出去交差,刚好两全。
时隔多年,沈氏首次踏入这个破败的院落。
衰草枯萎,满目凄凉。
她准备了满腹的话,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推开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沈临昭消失了。
消失得悄无声息,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下人们面面相觑,无人知晓他何时离开。
最后一查,才知他这些年全靠在药铺当伙计,赖以生存。
他用攒下来的钱,买通了县衙案牍,换来了路引凭籍。
沈母气急败坏,大骂沈临昭不孝不义,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
甚至抹去了他在府中的一切痕迹。
沈父无法,只得从族中挑了一名文弱子弟。
代替沈临漳赴死。
07
庸梨说得笼统,语气也很平静,
好似一个旁观者。
可她的话字字如钝刀,割在我心上。
我猜到有隐情,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沈临昭,你到底经历了多少痛楚,承受了多少不公,
才会破釜沉舟,逃到千里之外的垚州。
你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新的身份,
将那些本该属于沈临漳的温情与期待,嫁接在了自己身上。
这该是你此生无解的执念。
你骗了我,也骗了自己。
恩情不存。
我在沈氏这三年,原是个笑话。
我求庸婶带我去看看那座小院。
可庸婶摇摇头,
“那里早被推平了。”
庸婶开始劝我,
她说顺从,是女子唯一的出路。
只要我顺从,不犯七出,沈临漳便不会轻易休我。
任庸婶如何说,我再听不进去。
只是起身写了封信,让庸婶帮我交给宁绮梅。
第五日,我出了府。
沈临漳还未回来。
沈母阴着脸,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府里沉闷,想去彩蝶轩逛逛。
听到我不是回宁府,沈母松了口气,才放我去了。
彩蝶轩内,我遣走监视的丫鬟,让她们在楼下候着。
顶层雅间,宁绮梅已在等我。
嫁给二皇子后,她越发雍容。
我开门见山,让她帮我搞个路引,再准备五千两银票。
她冷笑,端的是上位者的威严,
“我若说不呢。”
我直视她的眼睛,“那我便将我的身份好好抖一抖。”
“太子那边,想必很乐意抓住这个把柄。”
她咬牙,“你!”
这三年,我从未联系过宁氏。
他们也当我不存在。
我不欲求人。
可现在,宁绮梅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
“我无意卷入你们,这次一走,便不会回来。”
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也是我与宁氏彻底划清界限的宣告。
宁绮梅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一个字,
“好。”
我不想多说,可还是忍不住问,
“三年前沈临昭身死的那封信,你们收到了是不是?”
沈临昭死后,我写信给宁氏,
让他们帮忙告诉沈氏,沈临昭身死的消息。
我想,死者为大。
这封信他们一定会给到的。
宁绮梅眼中出现震惊,继而沉默。
我便知道,这封信和那六十封信一样。
石沉大海。
他们看到了,只是不愿说出真相,徒留麻烦。
一个家族弃子。
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值当。
是我不懂这些,闹了笑话,
平白报了三年的恩。
临走时,她在身后轻声说,
“别怪爹娘。”
“他们有苦衷。”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苦衷也好,有意也罢。
于我而言,早已无关紧要。
记忆中那个眉眼温柔,抱着我叫我囡囡的母亲。
太模糊了。
我颠沛各地。
被卖去当童养媳,在风月楼当过丫鬟,
马路旁乞讨,与野狗争食。
我小心保存着那半块玉佩。
梦到过无数次,见到他们的场景。
我会扑进他们怀中,告诉他们,我就是当年花灯节失散的囡囡。
我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对我不怀好意。
只有沈临昭这个傻子,会在饥荒年,心软收留一个乞丐。
我被他在药铺里抓了个正着。
他用马勺敲我,骂我糟蹋草药。
末了,提起我的后衣领,将我带进屋里,
他拿了两个黑乎乎的菜团。
没有盐,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我留在了沈临昭身边,怎么赶也赶不走。
他一边嫌弃我,一边将带盐的菜团给我吃。
直到看见那半块玉佩,
他一眼认出,那是长安宁氏的信物。
他教我认字,一封封寄往长安。
四年,六十封信,石沉大海。
直到沈临昭出事,我来到长安才知。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收到信。
只是为了攀附权贵,不欲认我。
无所谓了。
在他们帮助我嫁给沈氏的那日。
我们便已扯平。
08
宁绮梅动作很快。
不到半日便送来了路引和银票。
不是五千两。
是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一万两,买断恩情。
时隔六日,沈临漳终于回来。
他眉宇阴沉,一进门便冲我发难,
质问我通疗纪要上的字是谁写的。
“那不是你的字。”
“那个男人是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问,“书呢。”
“烧了。”
他语气坦然,“既然治不好飞樱的病,留着也无用。”
我瞳孔骤缩,双眼死死盯着他。
纵使知道这本书无望拿回,心中却忍不住存了一丝侥幸。
“那是我的书,你凭什么烧掉。”
“沈临漳,你怎么敢啊!”
我发了疯般朝他吼叫,抬手便要打他。
落下的巴掌却被他随意拿住。
“一本破书,也值得你宝贝一样护着?”
“你嫁给了我,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我倒要问问你怎么敢的!”
他的话音刚落,便猛地捏住我的下巴,用力地wen了下来。
他的wen充满侵略性,几乎让我窒息。
我拼命地挣扎,双手不断地捶打。
但我的反抗如同泥牛入海,对他毫无影响。
他反过来抱紧我,一步步向床榻逼近。
我心中明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恐惧涌上心头。
绝不!
我猛地抬起膝盖,用力撞击他的腹部。
沈临漳发出一声闷哼,却更加用力地搂住我。
我不再犹豫,用尽全力咬住他的舌头,甚至咬到了自己的下唇。
用力!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沈临漳终于因为疼痛而松开了手。
我趁机挣脱,踉跄着站稳,抓起桌上的茶壶向他砸去。
他措手不及,茶壶击中他的额角,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脸。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轻笑出声,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愿意离开。”
“你既然嫁给了我,心里却还想着别的男人。”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生气。”
他再次逼近,眼神中充满了威胁。
“他有没有碰过你?”
“一想到你被别人触碰,我就想杀了他。”
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像头发狂的野兽,开始撕扯我的衣裳。
我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地扎进他的胸口。
沈临漳闷哼一声。
我趁势一脚将他踹开,举起椅子砸向他的头部。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但目光依然固执地锁定着我。
“翠翠,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个问题,我只觉得荒谬至极。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上一个一恢复理智就要休了我的男人?”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声音开始颤抖,“你是来为梁成斌报仇的吗?”
梁成斌,那个被他当街斩杀的勇军侯世子。
他误以为我说的杀过一次,是指梁成斌。
原来,他连自己兄长的名字都不曾记住。
我的沉默,被他解读为默认。
他苦笑,语气竟然带上几分恳求,
“他并非良人,我有何比不上他。”
“飞樱性格飒爽,愿意与你共侍一夫。”
“只要你肯,我会抬你为贵妾,往日如何,我概不追究。”
他说得深情款款,
仿佛这样的结果,是对我天大的恩赐。
我不说话,走到他面前。
每走一步,他的眼神便明亮一分。
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
而后拔出金簪,再次刺入他的胸口。
“不。”我说。
他彻底站不稳,跌落在地,豆大的汗从额角滑落。
“若能使你解气,我甘愿。”
我狠狠碾磨他的伤口,将所有的恨都注入其中。
他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日暮将至,还有两个时辰,城门便关了。
我将他拖到床榻,用被子掩饰血腥。
他死不了,只是伤及经脉,往后会身体虚弱。
我换好衣裳,将路引与银票贴身藏好。
推开门,庸嫂早已等候。
我有些诧异,面色却不显。
她神色平静,低声道:“夫人,随我来。”
庸嫂带我穿过后院,绕过几处荒废的院落,
直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偏角。
她扒开墙上覆盖的藤蔓,
一个狗洞,赫然出现。
她示意我从这里穿过。
我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她。
庸嫂无所谓一笑,“夫人莫怕,奴婢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做奴才得懂应变,我这辈子只认钱。”
“你走后,自然有人替你周全,保你高枕无忧。”
我心中疑惑。
整个长安城,我唯一认识的只有宁绮梅。
她有那么好心吗?
来不及细想。
今日若不走,往后怕是再无机会。
我利落地爬出狗洞,朝她道谢。
她低声叮嘱:“不要走正门,一路向西,那里有人等你。”
我戴上帷帽,匆匆向西行去,直至安定门。
天色渐暗,城门即将关闭。
我正欲掏出路引,却被一名身形魁梧的汉子拦住。
“我家主人要见你。”
阁楼上,一人临风而立。
发如黑墨,衣袂翻飞,气宇轩昂。
待她转身,刚毅的眉眼下露出几分女气。
我从未见过她,却顷刻明白,
她便是霍飞樱。
风华绝代,名不虚传。
虽不明白她为何救我,我还是朝她道谢。
她淡淡一笑,声音爽利,
“不必谢我,你乃故人挚友,我不过是帮他。”
我问:“故人是谁?”
她不答,盯了我片刻,摆摆手,
“快些走吧,此处是我在守。”
“这一去,莫再回头。”
她转身,声音飘进风里,无端有些落寞。
我心中狐疑,却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既不愿多说,我也无意探究。
城门缓缓打开,在夜色中发出哀鸣。
夜风如刃,卷起尘土。
仿佛困兽暂得自由。
岸边,一叶小舟掌灯,孤光一点萤。
我登上小舟,月华洒落,水波荡漾。
远处阁楼,霍飞樱静立良久。
“事情办妥了吗?”
身后刀者回应:“女尸已进沈府,估摸着现在已经烧着了。”
话毕,不远处火光冲天,将黑夜烫成金色。
霍飞樱凝望水岸,直至那点孤光彻底消失在夜色。
转身之际,她从怀中掏出一本残册,
赫然是那本被烧毁的《通疗纪要》。
她轻轻打开,手指轻抚过纸上苍劲有力的注解。
“长风万里临昭志,纵马江湖任东西。”
快意潇洒的诗句,生生被她吟出几分凄凉。
夜风拂过,她转身,声音消散在风中,
“说好的等我回来呢,骗子。”
而今生死殊途。
天地宽大,唯剩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