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藏起满身手艺, 离婚后我凭一件旗袍, 在南方建起服装大厦

发布时间:2025-08-28 17:43  浏览量:1

苏晚绿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墙上的挂钟正好敲了七下。糖醋排骨的甜香瞬间溢满了这间不大的屋子,与窗外初冬的寒气隔绝开来。她解下洗得发白的围裙,细心地在小方桌上摆好两副碗筷,还有一副小一号的儿童碗勺,是给儿子星辰的。

一切都和过去三年里的每一天一样,井井有条,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柔。

顾寒山是踩着钟声进门的,他身上带着一股机械车间的铁锈味和室外的冷气,是苏晚绿最熟悉的气味。他是红星机械厂最年轻的工程师,是全厂女工都偷偷仰慕的对象,也是她的丈夫。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苏晚绿迎上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又帮他脱下厚重的工作外套。她的声音温婉,像江南的春水。

顾寒山“嗯”了一声,视线却越过她的肩头,落在了桌上的菜上。他的眉眼英挺,鼻梁高直,只是唇线总是抿得紧紧的,透着一股疏离。他看着那盘糖醋排骨,眼神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苏晚绿的心尖微微一暖。她知道,他喜欢吃甜的,尤其喜欢这道菜。嫁给他三年,她把他所有的喜好都刻在了心里。

“妈妈,爸爸。”里屋传来软糯的声音,四岁的顾星辰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刚睡醒午觉,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粉嫩的瓷娃娃。

顾寒山脸上的线条终于彻底柔和下来,他走过去,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这是他一天中难得的温情时刻。

苏晚绿看着父子俩,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她想,这样的日子,真好。就算顾寒山对自己总是淡淡的,但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他总会慢慢焐热的。她有的是耐心。

饭桌上,苏晚绿不停地给顾寒山夹菜,顾寒山则偶尔给儿子夹一块剔了刺的鱼肉。一家三口,沉默却也算得上和谐。

“对了,今天收到一封信,南边寄来的。”顾寒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是周梅的,你看看。”

周梅是苏晚绿以前的邻居,嫁到了广州。苏晚绿接过信,有些惊喜,信封很薄,她一边拆一边笑着说:“梅子也不知道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信纸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可苏-晚-绿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信中某一段话时,一寸寸地凝固了。

周梅在信里说:【……晚绿啊,我前几天逛街,你猜我看到谁了?林楚微!就是以前咱们大院里那个,考上大学就去了南方的林家大小姐!她可真是出息了,听说要从国外回来了,过阵子就回咱们厂里办手续,好像是彻底回国发展……】

**林楚微。**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毫无预兆地刺进了苏晚绿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顾寒山,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紧张、期待和一丝慌乱的光彩。那光彩太过灼人,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苏晚绿的手指攥紧了信纸,薄薄的纸张被她捏得变了形。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信,声音却有些发颤:“是吗……她要回来了啊。”

“嗯。”顾寒山的回应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在苏晚绿的心湖里砸出了滔天巨浪。他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一旁的顾星辰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看沉默的妈妈,又看看有些失神的爸爸,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伸出小手,拉了拉苏晚绿的衣角:“妈妈,你怎么不吃饭了?”

苏晚绿回过神,勉强对儿子笑了笑:“妈妈吃。”

她低下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却食不知味。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耳边是自己清晰无比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声都敲打着一个她不敢去深思的猜测。

结婚三年,顾寒山从未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他待她,是丈夫的责任,是同志般的客气,唯独没有爱人的亲昵。厂里所有人都羡慕她嫁得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顾寒山偶尔会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站就是半宿。

他有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从不让她碰。有一次她打扫卫生不小心碰掉了,他第一次对她发了火。她只瞥到一眼,里面似乎是一些旧照片和信件。

过去,她用“他性格本就清冷”来安慰自己。

现在,林楚微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

林楚微也爱吃糖醋排骨。

林楚微最喜欢的花是白兰花,而顾寒山的书桌上,常年放着一块白兰花香气的香皂。

林楚微喜欢穿淡蓝色的裙子,而她的衣柜里,一多半都是顾寒山买给她的蓝色系衣服,尽管她自己更喜欢明亮的红色。

她苏晚绿,活了三年,竟然活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我吃好了,厂里还有点事,我得去一趟。”顾寒山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这么晚了还去?”苏晚绿下意识地问。

“一个技术难题,得抓紧。”他没有看她,径直去穿外套。

苏晚绿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他不是去厂里,他只是需要一个空间,去消化那个即将归来的人带给他的巨大震动。

门被关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妈妈,”顾星辰放下勺子,走到她身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不是不开心?”

苏一晚绿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她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将脸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原来,这三年的温柔缱绻,都不过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赝品。】

顾星辰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抱着妈妈,小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过了很久,他才用稚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妈妈,别哭。如果爸爸让你不开心,我们不要他了。”

苏晚绿浑身一震。

她抬起头,看着儿子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超乎年龄的冷静和心疼。

是啊,她还有星辰。

她不能就这么倒下。

那一晚,顾寒山没有回来。

苏晚绿抱着儿子,在床上枯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她心里的眼泪流干了,那颗被爱情浸泡得柔软模糊的心,也一点点地变冷、变硬,最终凝结成了坚冰。

她想起了自己未嫁人时的模样。她也是纺织厂里出了名的心灵手巧,一手苏绣技艺是跟着外婆学的,做的衣服新颖别致,引得多少姑娘羡慕。可嫁给顾寒山之后,他不喜欢她太张扬,她便收起了所有的针线,一心一意地做他身后那个温顺的、不起眼的妻子。

她把自己所有的光芒都收敛起来,只为映衬他。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别人的一道影子。

多么可笑。

天光大亮,晨曦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苏晚绿站起身,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憔悴,眼眶红肿,眉眼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卑微和讨好。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缓缓地,扯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苏晚绿,”她对自己说,“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了。”

她的觉醒,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有哭天抢地的吵闹。它发生在一夜之间,沉默而彻底。

顾寒山第二天早上回来时,苏晚绿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他爱吃的咸菜。一切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他似乎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着,解释了一句:“昨晚在厂里睡了。”

苏晚绿“嗯”了一声,递给他一碗粥,语气平静无波:“趁热吃吧。”

她的平静,让顾寒山反而有些不安。他偷偷打量她,发现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追问他工作累不累,也没有关心他有没有休息好。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着自己的粥,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他在心虚。】苏晚绿心里冷笑,【也好,省得我费口舌。】

吃完饭,顾寒山要去上班,临走前,他破天荒地对她说:“晚上我早点回来。”

这像是一种补偿。

苏晚绿依旧只是“嗯”了一声。

等他走后,苏晚绿迅速地收拾好碗筷。然后,她走进了久违的储藏室,从一个落了灰的木箱子里,翻出了她所有的宝贝——各色的丝线、一整套的绣花针,还有几本她自己画的服装设计图。

指尖拂过那些画稿,一种久违的、名为“自我”的东西,开始在她的血液里复苏。

顾星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妈妈脚边,好奇地看着那些图纸。“妈妈,你画得真好看。”

苏晚绿摸了摸儿子的头,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星辰,妈妈要重新把这些捡起来。以后,妈妈要靠这个,养活我们自己。”

“好!”顾星辰用力点头,“我帮妈妈!”

【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在他和林楚微正式见面之前,为自己和星辰铺好后路。】

苏晚绿的计划很清晰。第一步,攒钱。离婚,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儿子必须跟着她。她不能让星辰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而带着孩子离开,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她开始行动了。白天,她依旧是那个尽职尽责的家庭主妇。但等顾寒山上班,儿子午睡后,就是她自己的时间。她找出自己压箱底的一块好布料,按照图纸上的样式,开始做一件改良式的旗袍。

她的手艺没有生疏,穿针引线间,指尖仿佛有蝴蝶在飞舞。那是一种沉浸在自己热爱事物中的专注和喜悦,是这三年来,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一个星期后,一件淡雅的浅绿色旗袍在她手中诞生。领口是别致的盘扣,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裙摆上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几竿若隐若现的修竹。整件衣服,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失现代的简洁。

她把旗袍拿到厂里家属院相熟的王姐家。王姐的丈夫是供销社的主任,她自己也是个爱美的。

王姐一看到这件旗袍,眼睛都直了。“我的天,晚绿,这是你做的?这手艺,比百货大楼里卖的强一百倍!”

苏晚绿笑了笑:“王姐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那哪行!”王姐当即就试穿了,合身得像是量身定做。她激动地在镜子前转了好几个圈,“说吧,多少钱,姐买了!”

“王姐给个布料钱和手工钱就行。”苏晚绿报了一个公道的价格。

王姐爽快地付了钱,还拉着她的手说:“晚绿啊,你这手艺可别浪费了!我那些牌友姐妹,个个都想要一件这样的衣服。你给我做,我帮你卖,赚的钱咱俩分!”

苏晚绿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就谢谢王姐了。”

就这样,苏晚绿的秘密事业开始了。王姐的人脉很广,厂里领导的太太、供销社的同事,都成了她的客户。她白天做饭带孩子,晚上就在灯下飞针走线。顾寒山只当她是在打发时间,并未在意。

她把赚来的钱,一笔一笔,小心地藏在一个铁皮饼干盒里。看着里面从几张毛票,慢慢变成一沓“大团结”,她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期间,关于林楚微回国的消息越来越多。厂里的广播站甚至都播报了,说她是作为海外归来的优秀人才,要回厂技术交流。

顾寒山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烟味也越来越重。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对苏晚绿说些什么,但看到她平静无波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苏晚绿从不问。她只是冷眼旁观,看着这个男人在旧爱与责任之间备受煎熬。她心中已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你以为你在为难,其实是在给我时间。】

一个月后,苏晚绿的饼干盒里,已经攒了三百多块钱。在八十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而林楚微,也终于回来了。

那天,厂里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顾寒山作为技术骨干,自然在场。苏晚绿没有去,她只是在家属院的阳台上,远远地看着。

林楚微穿着一身时髦的米色风衣,烫着精致的卷发,在人群的簇拥下,像一颗闪亮的星星。她和顾寒山站在一起,男人英俊,女人靓丽,宛如一对璧人。

苏晚绿看到,顾寒山看着林楚微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的珍视。

那一刻,她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转身回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裹。里面是她和星辰的几件换洗衣物,以及那个装满了钱的饼干盒。

晚上,顾寒山回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和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都有些飘。

他进门看到苏晚绿和星辰都坐在桌边,桌上没有饭菜,只有一张纸。

“怎么还不吃饭?”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醉意。

“顾寒山,我们谈谈吧。”苏晚绿的声音很冷静。

顾寒山愣了一下,走过去,看到了桌上的那张纸。

**离婚协议书。**

五个大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他的所有醉意。

“苏晚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疯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没疯,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苏晚绿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三年来,你透过我,看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清楚。现在,正主回来了,我这个替身,也该退场了。”

顾寒山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你……你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晚绿站起身,“我什么都不要,房子、存款,都留给你。我只要星辰。”

“不可能!”顾寒山想也不想就拒绝,“星辰是我的儿子,是顾家的孙子,你休想带走他!”

“爸爸,”一直沉默的顾星辰突然开口,他从椅子上滑下来,站到苏晚绿身边,仰着头看着顾寒山,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我要跟妈妈在一起。你爱的不是妈妈,你也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和你心里的那个阿姨。”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

顾寒山被儿子的话刺得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失。

“你看看,连孩子都看得比你清楚。”苏晚绿拉起星辰的手,“协议我已经签好了,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你若是不来,我就去厂里找领导,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到时候,看看你这个青年才俊的脸,往哪儿搁。”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拉着儿子走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门外,传来顾寒山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

苏晚绿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她紧紧抱着儿子,眼泪终于再次决堤。

这一次,不是为逝去的爱情,而是为自己这三年荒唐的青春。

“妈妈,不怕。”顾星辰用小手擦去她的眼泪,“以后,我保护你。”

苏晚绿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她不怕。天塌下来,她也要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第二天,顾寒山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终究还是出现在了民政局门口。他大概是怕苏晚绿真的把事情闹大,影响他的前途。

手续办得出奇的顺利。当两本绿色的离婚证拿到手时,苏晚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对顾寒山说了最后一句话:“从此,你我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然后,她牵着星辰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停在不远处的长途汽车站。

汽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象不断倒退。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连同那些爱恨,都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苏晚-绿-抱着儿子,看着窗外,目光坚定。

她的目的地,是南方。那个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那个遍地是机会的城市。

她要去那里,为自己和星辰,闯出一片全新的天地。

南下的火车又闷又挤,苏晚绿紧紧护着怀里的星辰,在人群的推搡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但苏晚绿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到了广州,一股湿热的浪潮扑面而来。满耳都是听不懂的粤语,街道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新奇的事物和行色匆匆的人。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苏晚绿按照周梅信里的地址,找到了她家。周梅看到突然出现的母子俩,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当听完苏晚绿的讲述后,她一拍大腿,又气又心疼。

“那个顾寒山,真是瞎了眼!你这么好的媳-妇-儿,他不知道珍惜!”周梅骂骂咧咧,然后又一把抱住苏晚绿,“离得好!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以后你就住姐这儿,咱们一起想办法!”

在周梅的帮助下,苏晚绿暂时安顿了下来。她没有选择安逸,第二天就带着星辰,开始考察市场。

八十年代末的广州,个体经济的浪潮已经席卷而来。高第街、状元坊,一个个服装批发市场人头攒动,充满了机遇。苏晚绿看着那些款式大胆、色彩鲜艳的衣服,眼中闪烁着光芒。

她发现,这里的成衣虽然新潮,但在做工和细节上,却远不如她亲手缝制的精细。

【我的手艺,在这里一定有市场。】

她决定,从最擅长的地方做起。她用带来的钱,租了一个小小的摊位,就在一个人流量很大的夜市里。她不做成衣批发,而是做“高级定制”。

她挂出几件自己做的样衣,其中就有那件让她赚到第一桶金的改良旗袍。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量身定做,独一无二”。

一开始,生意并不好。很多人都习惯了买成衣,对这种定制模式感到陌生和怀疑。

但金子总会发光。一个香港来的客商,偶然路过她的摊位,立刻被那件旗袍吸引了。他端详了半天,连连赞叹:“好手工,好设计!这件衣服,很有灵气!”

他当场就定做了好几件,说是要带回香港送人。

这笔大订单,让苏晚绿的摊位一炮而红。渐渐的,很多人都知道,夜市里有个手艺精湛的“旗袍西施”。她的客户越来越多,从普通的爱美女性,到一些歌舞厅的舞女,甚至还有一些企业老板的太太。

苏晚绿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晚上收摊回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看着饼干盒里的钱越来越多,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顾星辰是她最得力的小帮手。他虽然人小,但心思缜密得可怕。他会帮妈妈记账,一笔一笔,清清楚楚。他还会观察哪个款式的衣服最受欢迎,甚至能提出一些修改意见。

有一次,一个客户在颜色上犹豫不决,顾星辰在旁边脆生生地说:“阿姨,您皮肤白,穿这块湖蓝色的料子最好看,显得您有气质。”

客户被他逗乐了,将信将疑地采纳了建议。结果衣服做出来,效果出奇的好。从此,顾星辰就成了苏晚绿的“首席色彩顾问”。

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了希望和欢声笑语。

苏晚绿的生意越来越好,一个小小的摊位已经满足不了需求。她咬了咬牙,用攒下的钱,在高第街附近租下了一个小门面,挂上了自己的招牌——**“晚绿坊”**。

开业那天,周梅带着朋友来捧场,小小的店铺挤满了人。苏晚绿穿着自己设计的墨绿色连衣裙,剪了利落的短发,整个人容光焕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眉眼间带着怯懦的家庭主妇。

她站在自己的店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心中充满了自豪。这是她的事业,是她亲手建立的王国。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顾寒山,生活却开始变得一地鸡毛。

林楚微确实回来了,也确实和他走到了一起。一开始,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激情和浪漫。但激情褪去,剩下的就是柴米油盐的琐碎。

林楚微在国外生活惯了,根本无法适应机械厂单调枯燥的生活。她嫌弃家属院的房子太小,嫌弃顾寒山的工资太低,嫌弃婆婆张翠芬的唠叨和挑剔。

而张翠芬,也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个“娇气”的新儿媳。她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花钱大手大脚,还总说一些婆婆听不懂的洋文。在张翠芬眼里,林楚微除了那张脸和那张文凭,哪一点都比不上勤劳贤惠的苏晚绿。

家里开始频繁地爆发争吵。

“顾寒山,你妈今天又说我了!说我买一瓶雪花膏就败家!”

“寒山,你看看她做的饭,半生不熟的怎么吃!还不如晚绿……”

“顾寒山,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调去大城市?我快在这个小地方憋死了!”

顾寒山夹在母亲和爱人之间,焦头烂额。他记忆中那个美好如白月光的林楚微,在现实的摩擦中,逐渐变得面目模糊,甚至有些尖酸刻薄。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苏晚绿。

想起她总能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想起她做的饭菜总是那么可口;想起她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从未对他大声过;想起她看他时,眼睛里总是充满了爱慕和崇拜。

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日常,如今却成了求而不得的奢望。

他开始后悔了。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另一半床(林楚微嫌他身上有烟味,经常分房睡),他会想起苏晚绿温暖的身体,和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他甚至开始想念那个不怎么亲近他的儿子,顾星辰。

他不知道,他失去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珍宝。

两年后。

“晚绿坊”已经在广州服装界小有名气。苏晚绿不再亲自守店,她雇了店员,自己则专心做设计,还办了一个小小的制衣作坊,带出了几个徒弟。

她的设计融合了传统刺绣工艺和现代的剪裁,风格独特,备受追捧。她甚至接到了广交会的订单,把自己的衣服卖到了海外。

她换了大房子,给星辰请了最好的家教。顾星辰的聪慧也完全展现了出来,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学完了小学的全部课程,对数字和商业有着惊人的天赋。

苏晚绿忙于事业,但从未忽略对儿子的陪伴。在她的培养下,星辰虽然早慧,却并不孤僻,他自信、开朗,是妈妈最贴心的小棉袄。

这天,苏晚绿正在和香港的客户谈合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店门口。

是顾寒山。

他比两年前憔悴了许多,头发有些凌乱,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旧夹克,与广州的繁华格格不入。

他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店里的一切,看着那个穿着精致套装、正用流利的普通话和粤语与客户交谈的苏晚绿。

那个曾经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如今却像女王一样,浑身散发着自信夺目的光芒。

那光芒,刺痛了顾寒山的眼睛。

苏晚绿也看到了他。她只是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对客户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走了出来。

“有事吗?”她的声音客气而疏离,就像在对待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顾寒山喉咙发干,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她,贪婪地描摹着她变化巨大的容颜,声音沙哑:“晚绿……我……我来找你。”

“找我?”苏晚绿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顾工程师,我们两年前就已经离婚了。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谈的了。”

“不是的!晚绿,你听我解释!”顾寒山急切地上前一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和星辰。我和林楚微……我们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们上个月也离婚了。”

他以为说出这个消息,苏晚绿会有一丝动容。

然而,苏晚绿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晚绿,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复婚吧!”顾寒山的声音里带上了恳求,“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晚绿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顾寒山,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该围着你转?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冷笑一声,“你弄错了。我苏晚绿,不是你召回旧梦的道具,更不是你收拾烂摊子的免费保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苏晚绿打断他,“重要的是,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的生活里,早就不需要你了。”

正在这时,放学的顾星辰背着小书包跑了过来,他看到顾寒山,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

“妈妈,他是谁?”顾星辰站到苏晚绿身前,警惕地看着顾寒山。他已经快七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少年人的英气。

顾寒山看着眼前的儿子,既熟悉又陌生,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星辰,我是爸爸啊……”

“我没有爸爸。”顾星辰的回答,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了顾寒山的心里,“我的爸爸,在我妈妈决定离开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顾寒山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苏晚绿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对顾寒山下了逐客令:“顾先生,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说完,她牵着儿子的手,转身走进了店里,留给顾寒山一个决绝的背影。

顾寒山僵在原地,看着那扇对自己紧闭的玻璃门,门上“晚绿坊”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和狼狈。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顾寒山没有离开广州。

他像个幽灵一样,在“晚绿坊”附近徘徊。他看到苏晚绿开着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带着星辰去高档的餐厅吃饭;他看到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开着车来接她,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尊重;他看到星辰在一个国际象棋比赛上拿了冠军,苏晚绿骄傲地抱着儿子,笑得无比灿烂。

她生命里的每一个重要时刻,都再也与他无关。

他越看,心里的悔恨就越像野草一样疯长。他终于明白,他当初随手丢掉的,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如今,这块璞玉在别人的世界里,绽放出了璀璨夺目的光华。

他试图再次接近苏晚绿,送花、写信,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笨拙的方法。

但苏晚绿从未给过他任何回应。那些花,被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那些信,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有一次,他甚至在苏晚绿回家的路上拦住了她。

“晚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双目赤红,几近哀求,“我可以来广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

苏晚绿看着这个状若癫狂的男人,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顾寒山,你知道镜子为什么破了就不能重圆吗?”她轻轻地问。

顾寒山愣住了。

“因为就算你用尽所有力气把它拼凑起来,上面也布满了裂痕。每一次触摸,都会割伤自己的手。”苏-晚-绿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远方,“我好不容易才把手上的伤养好,我不想再让自己鲜血淋漓了。”

“何况,”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嫌脏。**”

那三个字,像三记重锤,彻底击碎了顾寒山所有的痴心妄想。

他颓然地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苏晚绿的车,绝尘而去。

那天之后,顾寒山消失了。

苏晚绿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追求她的那个男人叫温知行,是个很有风度的建筑设计师,也是她的客户之一。他对她很好,对星辰也视如己出。

苏晚绿没有立刻接受他,但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她学会了爱自己,也学会了慢慢地去接纳一份健康的、平等的感情。

又过了几年,苏晚绿的事业越做越大,成了南方有名的服装品牌创始人。她登上了杂志封面,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成了无数女性眼中的励志偶像。

而顾星辰,也凭借他惊人的天赋,跳级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大学少年班,成了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苏晚绿和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的星辰,还有温知行,正在自家别墅的花园里喝下午茶。阳光透过葡萄藤架洒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

周梅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晚绿,我……我刚从老家回来,听到个消息。”

“什么消息?”苏晚绿递给她一杯柠檬水。

“是关于……顾寒山的。”周梅叹了口气,“他前几年从厂里辞职了,自己下海做生意,结果赔得血本无归。林楚微早就嫁到国外去了。他后来……好像是得了重病,前几天,人已经没了。”

苏晚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悲伤,没有快意,什么都没有。

那个男人,连同那段不堪的过往,早已在她心里化作了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她抬起头,看到温知行正担忧地看着她,而星辰则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晚绿笑了。

她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轻声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她的人生,早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这一页里,有阳光,有鲜花,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至于那面破碎的镜子,就让它永远躺在记忆的废墟里吧。

她苏晚绿,早已不需要回头看了。前方,是万里晴空,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