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言的未婚妻找到我,将支票推到我面前:离开他

发布时间:2025-09-16 00:10  浏览量:1

《金丝雀收下》

霍靳言的未婚妻找到我,将支票推到我面前:「离开他。」

我笑着收下,当晚就收拾好所有行李。

霍靳言深夜归来,看着空了一半的衣帽间,气笑了:「沈姝,你又闹什么脾气?」

我拉开门,不再是往日娇媚模样,眼神疏离。

「霍先生,合约结束了。你未婚妻给的价钱,比你大方。」

1

水晶吊灯的光芒过于璀璨,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

我蜷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下昂贵的真皮面料。

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繁华璀璨,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我无关。

这里是霍靳言众多房产中的一处,也是他最近半年最常来的「巢穴」。

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更大、更精致的笼子。

手边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王医生」的名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接通电话,王医生的声音吃传来。

「沈小姐,你弟弟最近的情况不太稳定,专家会诊后的新方案……

「费用方面,可能需要再准备三十万。而且,要快。」

三十万。

数字像冰冷的铅块,直直坠入我的胃里。

挂了电话,我环抱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的味道,是霍靳言喜欢的冷冽雪松调,此刻却闷得我喘不过气。

墙上的欧式挂钟,时针慢吞吞地指向十一点。

他快回来了。

我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手工地毯上,走向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精致的银质保温餐盖下是他习惯性要求的宵夜。

我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切完美,如同我扮演的角色。

玄关处传来智能锁轻微的滴答声。

我的心跳下意识漏跳了一拍,随即又飞快地跳动起来,是长期习惯性的紧张。

门开了。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夜色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气走了进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然后是挺括的西装外套,随意敞开着。

他的身影几乎瞬间就填满了宽敞的玄关,带来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迫感。

霍靳言。

即使看了他这么久,此刻望去,依旧会被他那张脸轻易吸引视线。

客厅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下颌线锋利得如同刀削,透着冷硬的弧度。

他微垂着眼,看不清眸色,浓黑英挺的剑眉习惯性地蹙着,似乎带着一丝疲惫,又或许是惯常的不耐。

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阴影,薄唇紧抿,颜色偏淡,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旁的椅背上,动作间带着一种居于上位者的随意和掌控感。

然后,他扯了扯领带,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和一小截锁骨。

这个动作让我心头一紧。

通常这意味着他心情不算太好。

他终于抬眼看向我。

那双深邃的狭长凤眼,内双眼皮褶皱很深,眼窝微陷,瞳仁是极深的黑色,像能把人吸进去的寒潭。

此刻那目光落在我身上。

「还没睡?」他的声音低沉,因为饮了酒,比平时更沙哑几分,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压下心底翻涌的杂乱思绪,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迎上去。

「在等你。宵夜准备好了,要现在用一点吗?」

他没回答,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径直走向餐厅。

我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

他坐下,我揭开餐盖,是他惯喝的醒酒汤和几样清淡小菜。

他拿起勺子,安静地用餐。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我垂手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这双手能轻易搅动商场风云,也能轻易决定我和我家人的命运。

「今天……」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王医生打电话来了。」

他动作没停,甚至没抬头,只从喉间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他说……小钰需要一个新的治疗方案,费用……」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可能需要三十万。」

终于,他放下了勺子,勺柄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眼终于完整地看向我。

灯光下,他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波澜,却让我从脊椎骨里升起一股寒意。

「沈姝,」他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喜怒,「你最近要钱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我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这次是真的急需,小钰他……」

话没说完,他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捏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迫使我抬起头,直面他的目光。

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那股混合着酒意和雪松冷香的气息笼罩下来。

「记住你的身份。」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

「讨主人欢心的宠物,才能得到奖赏。」

他的指尖在我下颌轻轻摩挲了一下,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质地,眼神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提醒和警告。

「今晚,你让我满意了么?」

2

随后他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般,拿起餐巾擦了擦指尖,便起身径直走向楼上的卧室。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餐厅璀璨的灯光照得我无所遁形,脸颊火辣辣地烧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涌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有失态。

胸腔里堵得厉害,又酸又涩,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机械地开始收拾餐桌。

碗碟冰冷,指尖触碰上去,激起一阵寒颤。

那一夜,霍靳言没有再来找我。

我躺在客卧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华丽却空洞的浮雕。

黑暗中,王医生的话和霍靳言冰冷的脸交替出现,最后只剩下那个冰冷的数字。

三十万。

它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我最后一点尊严都吞噬殆尽。

我几乎一夜未眠,头脑昏沉,却不得不强打精神。

霍靳言一早就离开了,别墅里只剩下我和一个沉默的保姆。

下午,门铃响了。

保姆去开门,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神不宁地翻着一本杂志,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请问您找谁?」保姆的声音带着迟疑。

一个优雅却不容忽视的女声响起:「我找沈姝小姐。」

我抬起头,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女子。

只一眼,就能看出她与我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出身。

她穿着一身香芋紫的及膝套装裙,剪裁完美,面料精良,颈间戴着一串圆润光泽的珍珠项链。

她长得极美,是那种明艳大气、精心修饰过的好看。

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显得妩媚,但看人时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衡量。

是宋如意。

霍靳言的未婚妻。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杂志页脚,纸张发出轻微的褶皱声。

她怎么会来这里?

霍靳言知道吗?

她显然认出了我,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不着痕迹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没有明显的敌意,只有轻视。

「宋小姐。」我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挤出了一个勉强算是得体的微笑,「您怎么来了?请进。」

宋如意步履优雅地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她环视了一下客厅,仿佛主人巡视领地般。

「冒昧打扰了,沈小姐。」她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客气的,「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聊聊。」

我示意了一下保姆。

保姆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宋如意并没有坐下,她只是从那只价值不菲的手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动作轻缓地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沈小姐是聪明人,」她微笑着,红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靳言最近很忙,霍家和宋家即将联姻,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因素,来打扰他,或者影响两家的声誉。」

我的指尖变得冰凉。

她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你弟弟的事,需要很多钱。也明白你待在他身边,图的不过就是这个。」

她用涂着精致蔻丹的指尖,将那个信封又往我这边推了近一寸。

「这里是三百万。离开他,彻底消失。」

她的语气依旧保持着礼貌,甚至称得上温柔,「这钱,足够你解决现在的麻烦,并且……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了吧?」

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

我知道她是谁,我知道她代表着什么。

我更知道,她说的很大一部分是事实。

我看着茶几上那个薄薄的信封。

里面装着我弟弟的希望,也买断着我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

昨晚霍靳言冰冷的话语犹在耳边。

「讨主人欢心的宠物,才能得到奖赏。」

而现在,他的正牌未婚妻,来替他处理掉我这个「麻烦」了。

多么讽刺。

可想到医院里等待救命的弟弟……

再抬起头时,我对着宋如意露出了微笑,拿起了那个信封。

「谢谢宋小姐。您很大方。」

宋如意眼底闪过一丝如愿以偿的轻蔑和满意,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我迎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如您所愿。」

3

宋如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低头,看着手中那个轻飘飘的信封。三百万。

买断我半年屈辱的时光,买断我那些可笑又可怜的心动,也买我从此在霍靳言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指尖冰凉,甚至有些麻木。

我没有太多时间感伤或犹豫。

宋如意前脚刚走,谁也不知道霍靳言会不会后脚就突然回来。

我必须在他回来之前离开。

深吸一口气,我将那枚沉重的信封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快步上楼,走向那间属于我的客房。

我没有丝毫留恋,目标明确地打开衣柜,拖出我那个半旧不大的行李箱。

这个箱子还是我搬进来时带来的,与这个衣帽间里那些奢华定制的衣柜格格不入。

我开始收拾东西。

衣帽间里,霍靳言命人送来的当季新款连衣裙、限量款手袋、昂贵的羊绒大衣……

琳琅满目地悬挂着。

我一件都没有碰。

梳妆台上,那些动辄上万的护肤品、珠宝盒里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宝石耳环……

我目光扫过,没有丝毫波动。

我只收走了我自己带来的几件简单衣物,几本看到一半的专业书,还有那个装着我和弟弟合影的旧相框。

我的东西少得可怜,甚至填不满行李箱的一半。

当我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一个丝绒盒子时,动作顿了一下。

打开,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很小的钻石星星。

这是霍靳言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就在我签下协议,搬进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他随手扔给我的。

当时他说了什么?

好像是:「戴着,别出去给我丢人。」

没有包装,没有仪式,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仿佛只是给新买的宠物套上一个项圈,标明所有权。

我甚至还记得,当时心底那一丝因为这份昂贵礼物而升起的虚幻雀跃。

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无比。

我没有丝毫犹豫,合上盖子,将它和其他所有他赠送的东西一样,将它留在了空旷的梳妆台正中央。

最后,我拿出宋如意给的那张支票,在背面空白处,用力写下两行字:

【霍先生,物归原主。】

【两清。】

然后将它压在了那个丝绒盒子下面。

做完这一切,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直起身,环顾了一下这个我住了半年的地方。

没有不舍,只有解脱以及深深的疲惫。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

我拖着行李箱,走下楼梯。

保姆惊讶地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保持了沉默。

我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大门口。

就在我的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冰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意和浓浓的不耐。

「沈姝,你又闹什么脾气?」

我的脊背瞬间僵直。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转过身。

霍靳言就站在玄关入口处,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气。

眉头紧锁着,深邃的凤眼落在我手中的行李箱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一种「果然如此」的烦躁取代。

他扯开领带,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带来熟悉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扫过我一身的简单装扮和那个寒酸的行李箱,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轻嘲的弧度。

「这次又想要什么?」他语气笃定,仿佛看穿了我所有的「把戏」。

「以退为进?还是觉得昨晚给的难堪不够,今天换个新花样来惹我注意?」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心虚或表演的痕迹。

但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小心翼翼讨好,也曾暗自心动,最终却让我彻底心死的男人。

我的心奇异地一片平静。

在他带着嘲讽和审视的目光中,我拉开了门。

深夜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起了我额前的碎发。

我抬起眼,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声音清晰而冰冷,斩断所有过去:

「霍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合约结束了。」

他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

我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客厅茶几的方向。

虽然看不到,但我们都知道那里有什么。

「你未婚妻宋小姐今天下午来过了。」

我顿了顿,迎着他骤然变得深沉难辨的目光,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

「她给的价钱,比你大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靳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那双总是冰冷的凤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震惊和一种被冒犯的震怒。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我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

说完最后那句话,我毫不犹豫地转身,拉着我的行李箱,一步跨出了这扇囚禁了我半年的门。

「沈姝!」

身后传来他压抑着暴怒的低吼,似乎还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的碎裂声。

但我没有回头。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住我,我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自由。

身后的门,被我轻轻地、却又无比决绝地,彻底关上。

「砰——」

那一声轻响,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仿佛斩断一切的休止符。

4

深夜的街道,冷清而空旷。

拖着行李箱走在路边,冰凉的夜风吹透了我单薄的衣衫,激起一阵战栗。

身后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越来越远。

却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反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自由了吗?

或许吧。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我现在该去哪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到账的短信提醒。

宋如意的三百万,已经分文不少地转了进来。

这笔钱烫得我指尖发麻,它买断了我的过去,也承载着我弟弟沈钰未来的希望。

沈钰。

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骤然缩紧,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破了麻木,鲜血淋漓的记忆汹涌而至。

那是半年前。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走廊冰冷而漫长。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瘫坐在抢救室外的塑料椅上,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重度颅脑损伤,多处骨折,内脏出血……手术成功率不高,即便救回来,后续的康复治疗和可能存在的后遗症……

「费用方面,保守估计,先准备一百万吧。后续……还是个无底洞。」

一百万。

无底洞。

这几个字像巨石一样砸在我头上,让我眼前发黑。

我们只是普通家庭,父母早逝,姐弟俩相依为命。

我刚工作不久,根本没有任何积蓄。

这笔钱,对我而言是天方夜谭。

肇事司机逃逸,现场监控模糊。

希望渺茫。

我看着抢救室那盏猩红刺目的「手术中」灯牌,感觉自己正被无尽的黑暗一点点吞噬。

我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亲戚朋友,磕头下跪,凑到的钱却只是杯水车薪。

医院已经开始催缴费用。

走投无路。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的口鼻。

就在我几乎要被彻底压垮的时候,一位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在高端会所工作的同学,犹豫地给我指了一条「歪路」。

「小姝……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有个场合,晚上需要一些临时服务的女孩,报酬……很高。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但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你……」

她的话没说完,但眼里的担忧和暗示显而易见。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但看着医院冰冷的催款单,想着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弟弟,我还有什么选择?

那天晚上,我穿上唯一一件还算得体的黑色连衣裙,怀着赴死般的心情,走进了那家顶级私人会所。

金碧辉煌,衣香鬓影。

空气中弥漫着金钱与权力的味道。

我像个误入异世界的丑小鸭,手足无措,格格不入。

我被安排去给一个包厢送酒。

手指颤抖着推开沉重的包厢门,里面烟雾缭绕,男人们的谈笑声、酒杯碰撞声扑面而来。

我低着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想快点完成工作。

就在我放下酒瓶,想要立刻退出去的时候,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新来的?长得挺水灵啊?来,陪刘总喝一杯!」油腻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想挣脱:「对不起,先生,我只是送酒的……」

「装什么清纯!来这里的不都是……」他的力气大得吓人,另一只手甚至搂了上来。

周围的男人们哄笑着,没有人阻止,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助兴节目。

就在我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时候,包厢最里面的暗处,传来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

不高,却瞬间让所有的喧闹都安静了下来。

「吵死了。」

抓住我的男人动作一僵,连忙赔笑:「哟,霍总,不好意思,吵到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角落。

那时,我才第一次真正看清霍靳言。

他独自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隐在阴影里,仿佛自带一个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

侧脸线条冷硬,鼻梁高挺,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

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眉眼间的神色,只感觉到一种迫人的冰冷和疏离。

他甚至没有看向我们这边,只是厌烦地蹙了下眉。

抓住我的男人讪讪地松开了手,低声骂了我一句:「还不快滚!」

我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包厢,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浑身还在发抖。

屈辱和后怕让我几乎站不稳。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稍微平复下来,准备立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时。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像是助理模样的人走到我面前。

「小姐,我们霍总想跟你谈谈。」

我惊恐地抬头。

那位助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关于你弟弟,沈钰的事情。」

他怎么会知道我弟弟?

他调查了我?

可我别无选择。

我跟着那个助理,重新走进了另一个更私密的休息室。

霍靳言就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轻轻碰撞。

他抬眼看我,那双深邃的凤眼没有任何情绪,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缺钱?」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

我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你弟弟的医药费,后续所有的治疗、康复,我可以负责。」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甚至,可以让最好的医生团队来接手。」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条件?」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打量着我:「跟我一年。一年内,随叫随到,安分守己,扮演好你的角色。一年后,两清。」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耳边是医院冰冷的催款声,眼前是弟弟苍白脆弱的脸。

尊严?自我?

在至亲的生命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阻止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轻飘飘的,像不是我自己发出的。

「……好。」

冰冷的夜风吹过,将我从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中拉回现实。

脸颊一片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我停下脚步,站在空无一人的街角,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张存有三百万的银行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份协议,那份我用尊严和自由换来的协议,提前结束了。

霍靳言,我们之间,从来只是一场交易。

现在,银货两讫。

5

冷风一吹,脸上的泪痕变得紧绷刺痛。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抹去眼泪。

现在不是沉溺在过去的时候。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报出了一个快捷酒店的名字。

坐在飞驰的车里,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掠过。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可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过往,便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清晰得可怕。

签下协议后,我搬进了那栋别墅。

最初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

我努力扮演着霍靳言想要的角色。

温顺、安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努力收起所有的棱角和情绪。

他很忙,并不常来。每次来,大多是在深夜,带着酒气或疲惫。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时刻观察着他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应对。

他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极其偶尔地对我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

心情不好时,周遭的气压能低得让人窒息。

可我像个溺水的人,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关系里,因为偶尔的一丝关心,让我产生可笑的错觉。

有一次,我因为弟弟病情反复,又兼之水土不服,夜里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中,我感觉有一只微凉的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第二天早上,我居然在床头柜上看到了退烧药和一杯温水。

还有一次,他带我去参加一个不得不携女伴出席的商业酒会。

我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站得脚踝生疼,却不敢表露分毫。

他或许是察觉了我的僵硬,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竟难得地没有讽刺。

只是皱着眉低声说了一句:「去那边坐着。」

甚至,有一次他出差回来,随手扔给我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颜色是我喜欢的浅灰色。

他说是客户送的,他用不着。

这些对他来说,可能是随手的举动,在那个冰冷绝望的囚笼里,却被我无限放大,当成了稀有的温柔。

我像个偷窥者,贪婪地收集着这点滴的好,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我甚至会为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短暂停留的目光而心跳失序。

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买下我的男人。

这份爱让我痛苦,却又让我在绝望中生出卑微的期望。

我开始期望更多。

直到那个晚上。

那是一次私人聚会后,我因为有些不舒服,提前被司机送回了别墅。

半夜口渴下楼,经过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似乎正在和人视频通话。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脚步。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些许光亮。

我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是那个常和他一起的打高尔夫的刘总。

「靳言,今晚带出来那位沈小姐,真是尤物啊。

「看你这次挺上心的,破了例带出来好几次了?怎么,真喜欢上了?」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霍靳言的声音传来,带着惯常的淡漠:「玩玩而已。她比较懂事,省心。」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语气更加露骨轻佻:「确实懂事儿,模样身段都没得挑。

「霍哥,什么时候吃腻了,别忘了介绍给兄弟们尝尝鲜啊,哈哈!」

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

透过门缝,看到霍靳言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夹着的烟顿了一下,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漫不经心地说道:

「……行啊。等哪天腻了再说。」

等哪天腻了再说。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将我心中的期望和爱意,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是我认不清现实,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在他的眼中,我所有的真心,所有卑微的爱恋,不过是一件比较懂事、省心的玩物。

甚至可以随意转让、让他的朋友们尝尝鲜。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

我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颤抖。

我像逃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楼上。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从那天起,我收起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不再期待,不再失落,不再因为他偶尔的「施舍」而心动。

他给的,我拿着;他要的,我尽力表演。

做一个最懂事、最省心的金丝雀。

收钱办事,钱货两清。

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出租车猛地一个刹车,将我从那段冰冷刺骨的回忆中惊醒。

「小姐,到了。」司机提醒道。

我付了钱,拖着行李箱下车,走进那家灯火通明的快捷酒店。

前台小姐微笑着为我办理入住。

走进狭窄却干净的房间,我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房间中央。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银行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这里面的钱,能救小钰。

这就够了。

我闭上眼睛。

都结束了。

从今天起,我只是沈姝。

只为我和小钰活下去的沈姝。

6

别墅空得让人心烦。

霍靳言扯开领带,扔在沙发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环顾四周,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

昂贵,精致,一丝不苟。

但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空气里没有了那缕总是若有似无的淡香,餐桌上没有温着的宵夜。

楼上那个房间……

他昨晚鬼使神差地推开看过,空了一半的衣柜和梳妆台,像被什么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透着一种刺眼的空旷。

还有那张被压在首饰盒下的支票,背面那两行力透纸背的字。

【霍先生,物归原主。两清。】

像两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她竟然真的走了。

用那种方式,留下那样一句话。

怒火过后,是烦躁。

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心脏上啃噬,说不清道不明,却无孔不入。

他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她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冰冷,疏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怯懦、讨好。

甚至……

没有了那偶尔会让他觉得刺眼不该存在的爱慕。

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

不过是他花钱买来的玩意儿,真以为自己能脱离掌控?

「查到了吗?」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冷硬地问助理。

「霍总,沈小姐昨晚入住了一家连锁快捷酒店。今天早上去了市中心医院。」

助理的声音谨慎传来,「另外……宋小姐那边确认,款项昨天下午已经全额转入了沈小姐的账户。」

医院?

她弟弟那边又出问题了?

霍靳言眸光微沉。

所以,她还是需要钱的。

离开了这里,她拿什么应付那无底洞?

宋如意给的那三百万,又能撑多久?

那个女人,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他必须让她回来。

必须让她清楚地知道,谁才是能主宰她命运的人。

没有他的允许,她连逃离的资格都没有。

「冻结那张卡。」他对着电话,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下达了冷酷的指令,「立刻。」

挂断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

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似乎平息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笃定。

沈姝,你会回来的。

你会跪着来求我。

医院的走廊。

我守在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弟弟沈钰,心如刀绞。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病情突然恶化,必须立刻进行第二次手术,否则……机会渺茫。费用方面,初步估算至少需要五十万,后续……」

五十万。

幸好有宋如意给的三百万。

可弟弟的病就是个无底洞。

后续的治疗费用,还是个未知数。

还是得加快找工作。

我拿出那张银行卡,跑去医院的缴费处。

「不好意思,小姐,这张卡显示已被冻结,无法交易。」

窗口工作人员提醒。

「冻结?怎么可能?」

我愣住了,脸色瞬间煞白,「您再试一次!是不是机器故障?」

反复尝试的结果都是一样。

冻结……怎么会冻结?

宋如意?

不,她没必要这么做,她巴不得我拿钱走人。

那只剩下一个可能……

霍靳言。

只有他,有这种能力和动机。

他在生气。

他在逼我回去。

我浑浑噩噩地走回监护室外,身体冷得不停发抖。

银行卡被冻结,弟弟危在旦夕……

我刚刚以为抓住的希望,转眼间就被彻底碾碎。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去求霍靳言吗?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冰冷的眼神,嘲讽的嘴角,和他可能会说出的的话。

我才刚刚从他那里逃出来,才刚刚鼓起勇气斩断一切。

可现在……

我看着玻璃窗内弟弟苍白得几乎没有生气的脸。

想起父母去世时我拉着他的手承诺一定会照顾好他……

尊严,骄傲,底线……

在至亲的生命面前,不堪一击。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灭顶的哽咽和羞耻。

深吸一口气,我走向楼梯间。

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我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屏幕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那边没有声音,只有沉稳的呼吸声,带着无形的压力传来。

我喉咙干涩得发疼,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

「……霍先生。」

「……是我,沈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哼。

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打来。

巨大的难堪几乎将我淹没。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说下去,声音卑微而绝望:

「我……我需要钱。我弟弟……他需要马上做手术……求您……」

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霍靳言冰冷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玩味:

「求我?

「沈姝,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用什么身份来求我?」

我的脸血色尽失,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沉默,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回来。今晚八点,我要在别墅看到你。」

「至于钱……」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你今晚的表现,以及……之后能让我『满意』多久。

「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听着耳边冰冷的忙音,我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我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

但我没有选择。

夜浓如墨,我站在那栋熟悉的别墅外,按响了门铃。

7

别墅的大门很快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霍靳言站在门内。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紧实的胸膛。

湿漉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似乎刚沐浴过。

那双深邃的凤眼在廊灯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里面没有丝毫意外,只有看着猎物自投罗网般的掌控感。

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一寸寸刮过我被夜风吹得冰冷苍白的脸。

和我身上的衣服。

赤裸、热烈、毫不掩饰。

空气凝滞,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

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的嫩肉里,用疼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镇定。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能洞穿人心的视线。

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他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无声的、屈辱的允许。

我僵硬地迈开脚步,重新踏进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暖意瞬间包裹住我冰冷的身体,却让我从骨头缝里感到更深的寒冷。

身后的门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落锁声。

像一道无形的判决。

霍靳言没有再看我,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径直走向客厅的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