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徐嘉宁在兰若寺见到了，自称来自三千年前的灵魂

（前文在上一篇）

第11章

雪花簌簌落着，她的头发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霜雪。

又是三年没见，她的背影好像更加单薄了。

坟墓前摆了菊花，还摆了很多糕点。

他看见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着，眼泪无声地滴落着。

她时不时摸摸墓碑。

她哭着说：“你们在那边还好吗？不会再痛了吧。”

他远远跟过去，看见了墓碑上的字。

她的父母，竟然是在他离开她的那天过世了。

这一刻，莫名情绪翻涌上来。

压抑得他无法呼吸。

那天，他断崖式分手了她，她给他打了一百三十二通电话，他不敢接。

晚上，他听见了她留言的语音信箱。

她说：“谢辞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说：“谢辞渊，我除了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

他想只有断得决然，她的痛苦才会少一些。

却不知道，在同样一天，她也失去了最爱她的父母。

这一瞬间，谢辞渊的心像是被紧紧绞在一起。

他正要走过去。

“谢辞渊。”

身后，林姝月的声音响起。

她怀里抱着一束花，手里提着林重最爱吃的饺子。

徐嘉宁也听见了。

她有些意外，原以为只会有她会在过年夜来祭奠亲人。

她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他们站在一起，很是登对。

她想，现在他们两个人应该已经结婚了，今天过来应该也是祭奠某位亲人吧。

徐嘉宁心想挺好的。

三千年前的缘分在今生了结，此后他们只会是陌路人。

她转身走了。

谢辞渊看见她离去的背影，想追上去说些什么，却被林姝月叫住了。

“谢辞渊，三年不见，你就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谢辞渊步子一僵。

“对不起。”

三年前，婚礼结束后，林姝月就离开了。

林姝月将菊花放在林重的坟墓前，然后她眼眶红肿着。

默了半晌才说。

“如果哥还在，他肯定会重重给你一拳。”

“谢辞渊，你以为你把所有的钱打给我就算是弥补了吗？这么多年你被内疚和道德感裹挟，对我那样好。让我以为时间久了，你真的会喜欢上我。”

“可三年前我才发现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谢辞渊，你这样挺不公平的，对谁都是。”

林姝月要走，顿了瞬她又回头说：“谢辞渊，当年的事是一场意外，谁都没想到会这样发生，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哽了哽：“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自己了。”

月亮照见雪影，林姝月的眸子清冷又悲悸。

谢辞渊孤坐在坟墓前，他喃喃道：“小重，对不起……”

林姝月说得对，对谁都不公平。

……

谢辞渊不知孤坐坟前多久，直到天快明时他才起身。

刚到家，就收到了张主任的电话。

“副局，谢将军墓的考古工作又有进展了！”

三年了，谢辞渊也从主任升到了考古局副局长。

他微微一愣：“谢将军墓的考古工作早在三年前就完成了吗？”

张主任又答：“来了个天才实习生！他将谢将军墓碑修复好了，你猜怎么着，那谢将军的名字和你一样！都叫谢辞渊。”

“你和宁宁也太巧了，一个西洲公主，一个西洲将军……”

第12章

谢辞渊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耳畔都是滋滋的电流声。

真的只是巧合吗？

那天他的梦，还有将军墓里和徐嘉宁容貌几近一样的画像……

他有些分不真切了……

……

另一边。

徐嘉宁正在家里看书，忽然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以为是骚扰电话，她摁断了。

电话挂断后，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林姝月发来的。

“徐小姐，我是林姝月，方便吗？我想见你一面。”

徐嘉宁怔愣了半晌。

林姝月？她找自己干嘛？兴师问罪吗？

可她和谢辞渊都已经分手八年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赴约。

当初地下恋整整五年，无论她是不是自愿的，但也有可能是她插足了他们的感情。

能给这件事来个彻底的了结，挺好的。

她们约在咖啡厅见面。

林姝月穿着白色大衣，看起来很是温柔。

两人入座后，徐嘉宁先开了口：“林小姐，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八年前的事？”

林姝月很轻地点了头，又摇了头。

她说：“徐小姐，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谢辞渊。”

徐嘉宁轻轻抿了口咖啡：“我和谢辞渊已经分手八年了，当初和他在一起我的确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姝月打断了。

“你还记得五年前你被断崖分手那天吗？”

“那天我吃了两瓶安眠药，被送进医院洗胃了，我和谢辞渊说，如果他不能抛下你，我就死在他面前，让他内疚一辈子。”

徐嘉宁听到这话有些惊愕。

林姝月自嘲一笑：“很可笑是吧？觉得我很傻吧，因为一个男人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哥和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十七岁那年，他见义勇为，救了一个被黑社会毒打的孤儿，他们说要将他打残送他去乞讨。”

“谢辞渊报了警救下了他，也因此被黑社会惦记上。我从小喜欢他，所以我总开玩笑我以后是要嫁给她的，我就是谢家的童养媳。”

“于是黑社会真的以为谢辞渊喜欢我，于是为了报复他，他们找人羞辱了我。”

徐嘉宁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发颤。

林姝月又继续说。

“来救我的路上，我哥替他挡了一刀，留下的遗愿就是让他照顾我一辈子。”

“我知道他心里没我，出国五年，我也知道你的存在。我想如果我能放下他，也能成全你们在一起。”

“可我在国外时，那些黑社会被放出来了，他们把我的照片放在了校园贴吧上。”

“我被毁了，我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他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红了。

徐嘉宁一时哽住，她心疼她的遭遇，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她递给林姝月一张纸，心疼地哽了声：“这不是你的错。”

林姝月接过纸，擦掉了眼泪，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

“我知道谢辞渊心里还有你，那件事不能怪他，见义勇为是没有错的。”

“这么多年，他内疚我的遭遇，更内疚我哥的死。”

“可愧疚不是爱，我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徐小姐，谢辞渊是一个拧巴的人，如果你心里还有他，我希望……”

话音还未落。

徐嘉宁打断了她：“林小姐，很感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但都过去了，我早都放下了。”

第13章

都过去了，都放下了。

三千年，百世的纠缠，她不想重蹈覆辙了。

林姝月低垂下了头，她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错过……”

她脸上满是愧疚。

徐嘉宁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靠着她坐下。

她看着林姝月，很认真地说：“林姝月，你没有错。”

“是谢辞渊没有担当，如果一开始决定要照顾你，就不应该再来招惹我，还和我地下恋整整五年。”

“我和谢辞渊，就算不是因为你，最后也不会有圆满结局的。”

因为这是他们的宿命。

林姝月默了瞬，她盯着徐嘉宁看了好一会。

徐嘉宁真的比自己勇敢多了。

能毫不犹豫地去爱，也能这样决然地放下。

……

徐嘉宁从咖啡厅离开。

来了西洲博物馆。

这里陈列着，她的陪葬品，还陈列着西洲时期的文物。

正值春节，展厅里几乎空无一人。

她轻声念出展板上的文字：“嘉宁公主，嘉庆三十二年生，嘉庆五十二年卒。”

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亲历了一个王朝的兴衰，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枚玉指上。

她摸着玻璃展柜的边沿，就好像也在摸那枚三千年前的玉指。

“嘉宁，你收到那枚玉指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嫁给心爱的人了？”

这三年，她走过了西洲时期的历史遗迹。

也想起了很多很多的过往。

她记得，她自幼爱慕谢辞渊，及笄那年。

谢辞渊送了她这枚玉指，那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玉指。

后来才发现，那枚玉指是谢辞渊阿娘留下的。

婢女对她说：“公主，谢将军定然是真心爱慕你，才会将这样的物品送给你。”

她捧着玉指整夜整夜睡不着。

后来谢辞渊用军功求旨赐婚，她明确了她的心意。

她终于要如愿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了。

大婚前夜，父皇来了，父皇和她喝了一整夜的酒。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见父皇在她耳边呢喃，说对不起。

醒来以为是一场梦。

可她怎么都忘不掉醒来的画面，她看见谢辞渊剑指天子，看见父皇母后自刎在她身前。

父皇又说着：“嘉宁，对不起……”

谢辞渊像疯了似的，掐着她的脖子说：“嘉宁，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说：“嘉宁，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公主就可以随意玩弄我的感情吗？”

嘉宁只觉悲悸，她听不懂他的话。

只是一遍一遍说着：“谢辞渊，你这样的人就该死。”

她说：“你说当初我父皇怎么没让你死在荒郊野岭，你怎么没被野狗吃掉？”

记忆渐渐清晰。

她很慢很慢地摸着玻璃柜，然后说：“只是睡了一觉，你告诉我，为什么曾经那样爱过你的人要杀了你的父皇和母后……”

她想起谢辞渊将她活着封棺前曾经说的话。

他说：“嘉宁，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她想不通，如果只是利用，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她睡着的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更想不通，如果只是利用，为什么谢辞渊会跟着去世。

他到底怎么死的？

万般疑惑缠绕心头，她呢喃出声：“当真只是利用吗？”

“当然不是。”

谢辞渊的声音响起。

她怔愣回头，只见谢辞渊就站在那。

第14章

徐嘉宁错愕回头。

她心里猛地咯噔一瞬，他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刚刚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吗？

谢辞渊看着玻璃展柜里的玉指。

然后说：“我想，谢将军对嘉宁公主绝对不是利用，或许是一场误会呢。”

如果世上真的有轮回。

如果他真的就是前世的谢辞渊。

他想，或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会将心爱的女子活人封棺。

他忽然迫切地想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嘉宁对上谢辞渊炙热的目光，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或许吧。”

她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

她转身就要走，谢辞渊却拉住了她：“宁宁……”

宁宁。

这是分手八年后，他第一次叫她宁宁。

徐嘉宁脚步一顿，然后甩开了他的手。

“谢辞渊，我们已经分手了，还请你保持距离。”

说真的。

如果他因为内疚因为责任，一直陪在林姝月的身边，她还能高看他一眼。

可对林姝月，他做不到全然真心。

对自己，他又做不到全部坦诚。

分明是他伤害了两个女孩，却转过头来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这真的太荒谬了。

谢辞渊喉间一哽，眸光黯了黯：“宁宁，对不起……但你相信我是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除了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徐嘉宁冷声说：“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林姝月。”

“谢辞渊，你告诉我，你的苦衷是什么？是你明明早就做出过要照顾林姝月一世的承诺，但你还是对我动了心，你一边瞒着她，一边和我好。”

“然后她回来后和我断崖式分手，谢辞渊，说难听点，你是既要又要。”

“你这样只会让我恶心。”

恶心这两个字刺得谢辞渊心痛得几乎缓不过来。

所以那些事她都知道了，他难以言说的苦衷她都知道了。

可她只觉得恶心。

这一瞬，谢辞渊哑了口，解释的话堵在喉间，一句都说不出来。

徐嘉宁从博物馆出来。

有人叫住了徐嘉宁：“小公主，你这气性和三千年还是没怎么变啊？”

徐嘉宁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很熟悉。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容貌清隽的男生站在身后。

看起来，年龄不大，应该只有二十出头。

一米八的个子，穿着灰白色的大衣，很是帅气。

徐嘉宁有些怔愣住，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抱歉，你刚刚是在和我说话吗？”

男生勾唇笑了笑，她看见男生脖子上的工作牌。

东城考古中心，宋宴。

宋宴道：“这位小姐，都什么时代了，你想要我的微信也不至于找这么老套的方式吧。”

徐嘉宁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她说了句抱歉，便加快了脚步离开。

……

身后，谢辞渊绕过嘉宁公主展厅，便来到了谢将军展厅。

他看见谢将军展厅里的那炳青色佩剑。

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引住的，他走了过去。

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泛凉的指尖触碰在玻璃展柜上。

不知站了多久。

正准备离开，那炳青色佩剑却忽然猛烈撞动起来。

紧接着一段记忆传送到他脑海内。

……

他久久都没能喘过气来。

原来活人封棺，剑指天子的真相是这样的……

第15章

谢辞渊十岁被皇帝收养，而后成为了皇帝手中的刀。

替他收复了无数江山。

在外人看来，谢辞渊是年少成名的将军，也是无数西洲贵女们的梦中情郎。

可只有谢辞渊知道，皇帝稍有不如意，就会拿烫红的铁烫伤他的背。

所以他明知，小公主喜欢他，却不能对她做出任何回应。

因为在战场上的人，是没有任何资格说喜欢的。

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能回应小公主的喜欢。

他做出的唯一一件僭越之事，就是将阿娘留给他的玉指作为及笄礼送给了小公主。

他每每出征时，嘉宁公主都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他走远。

可他却一次头都不敢回。

因为他害怕他回不来了。

每每战事结束，他得胜回朝时，嘉宁公主也会站在城墙上，她笑着朝他挥手。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终于，战事结束。

他鼓起勇气问小公主，他说：“公主，末将敢以军功求问公主，公主是否亦心仪末将？”

她笑着，那样郑重地点了头。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是他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他陪着小公主在庭院里踢毽子，陪着她放风筝。

年关过后，论功行赏，他求旨圣上赐婚。

圣上同意了。

那天，他和将士们喝了整晚的酒。

宋副将也在一旁打趣他：“将军，这下让你得偿所愿了吧。”

“你在那废弃神庙里留下过愿望，啥时候去还愿啊。”

谢辞渊冰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谢辞渊曾经在一栋废弃的神庙里，用树枝在那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写下了求聘书。

那时是战事最焦灼的时候，他要用一万对战五万骑兵，毫无胜算可言。

他以为自己此战必死，于是在神庙里留下了求聘书。

他没写自己的名字，只有求聘那一栏，写下了嘉宁公主的名字。

他想，今生做不到的事。

就交给来生来做。

但没想到，他真的要娶到心爱的公主了。

那一夜，他激动得整夜没睡。

可成婚那日，他喝下了陛下赐的酒。

陛下冷笑着说：“谢辞渊，就凭你，也想娶朕的公主？你怕不是痴人说梦。”

陛下告诉他，他的母亲如娘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他们自幼有婚约。

可彼时一无所有的他要打江山，无奈只能娶了丞相之女。

他想待到他坐稳皇位，再给如娘一个名分。

可谁知，等他坐稳皇位，如娘已经另嫁他人，还有了谢辞渊。

皇上勃然大怒，要如娘与她的夫君断绝关系。

如娘不愿。

皇上便一把火烧了她和她夫君的住处。

他们死前还紧紧拥抱在一起，视死如归。

而谢辞渊，皇上便将他当成了一把刀。

谢辞渊那一日差点崩溃，他所效忠的竟是杀他父母的仇人。

情绪崩溃之下，他去见了徐嘉宁。

他知道自己死劫难逃了，他唯一想见的就是嘉宁公主。

皇帝允了。

徐嘉宁盖着盖头，却拿着短剑将他捅成了筛子。

他不可置信看着她。

却听见她说：“谢辞渊，你以为本公主真心仪你？”

“让我父皇厌恶的人，就该死。”

第16章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所效忠之人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所爱之人厌恶他，从未想过嫁他，甚至一刀一剑从未想过要留活口。

事后。

他被丢到了乱葬岗，如果不是他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仇都无处可寻。

原来是这样。

谢辞渊才会将她活人封棺啊。

翻涌而来的痛意紧紧绞咬在胸口，让他一阵闷痛。

她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一切了。

才会在谢将军墓里看到公主画像时，没有半分讶异。

反而冷静地说。

“小公主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将军这样残忍地对待？”

残忍吗？徐嘉宁。

你对我难道就不残忍吗？

谢辞渊离开博物馆，问张主任要了徐嘉宁的住处。

敲门声沉重而急促。

门打开的那一刻，徐嘉宁看见他站在门外，满眸猩红，一身未融的雪，发间还沾着细碎的雪花。

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恸。

像极了三千年前，那个掐着她脖颈、颤声质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小将军。

徐嘉宁怔了一瞬，语气冷漠而疏离：“谢辞渊？有事吗？”

他声音冰冷，却掩不住颤抖。

“三年前，你就全都知道了，是吗——嘉宁公主？”

三千年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犹如重锤击耳，震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谢辞渊……他也想起来了。

“进来说吧。”

她侧身让他进门。若让邻居听见这些话，恐怕真要以为他们是精神病。

她为他倒了杯温水。

而他始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穿透时光，看穿那个一夜之间变得冷漠残忍、亲手将他捅得千疮百孔的人。

“徐嘉宁，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想问的是三千年前，也是三年前。

可她却只是轻轻一句：

“都过去了，谢辞渊。”

“已经三千年了，再提那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无论发生过什么，那严格来说……已经不是我们的人生了。”

看着她如此轻描淡写，谢辞渊只觉得心像是被狠狠撕裂。

三千年前，痛苦的人明明是他。

是他将她活人封棺没错——可那是她欠他的啊！

他强忍着心脏传来的剧痛，声音沙哑：

“徐嘉宁，你会不会……太残忍了？”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她。

她蓦地打断他：

“残忍？谢辞渊，是你残忍还是我残忍？”

“三千年前，是你将我活人封棺，是你用四根断魂钉钉入我的四肢，是你让巫师在我身上种下禁制，让我与你永生永世纠缠不清！”

“三千年了，我们轮回了百世，每一世我都不得善终。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这样的惩罚也该够了吧？”

她的σσψ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里染上哽咽：

“这一世也一样！断崖式分手让我痛不欲生的人是你，现在我终于放下了，我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

她望着他，泪终于落下来：

“谢辞渊，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只愿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第17章

她将谢辞渊推出了门外，门随之厚厚地砸下。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的谢辞渊眼眶泛着红，他撕扯着嘴唇自讽一笑。

“谢辞渊，你到底还在放不下什么？”

放不下的，走不出来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啊。

他从来就没有让巫师在他们身上种下禁制，那四只钉子，是钉住他们缘分的。

同样的四根钉子也钉在了他的身上。

他只是希望，来世的小公主可以对他不要这样残忍了。

他站在门外许久，才终于离开。

……

门内。

徐嘉宁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是真的不想再重复前面九十九世的悲剧了，她不想再那样悲惨地死去。

所以结束吧，谢辞渊。

我们就从这一世开始，永远不要再见。

春节很快过去了。

徐嘉宁的生活也归于了平静。

这三年她在世界各地旅游，成为了一名旅游博主。

而春节过去，她也制定好了下一趟行程的计划，她想要去瑞士。

老师的金婚典礼在五天后，她将机票订在了一周后。

这样时间不会太赶。

这天，她刚收拾完自己的东西。

却听见砰砰地敲门声。

她拧眉开了门，以为又是谢辞渊。

却看见两名警官站在门外，他们出示了警察证：“徐嘉宁是吧？我们今天来是有些事需要和你当面说。”

徐嘉宁天生的，看见警察就会害怕。

“是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警察一脸沉重：“你不用紧张，我们过来只是有个事想要告知你。”

徐嘉宁请他们进了门。

刘警官打开手机，屏幕里是林姝月的照片。

“你认识她吗？”

徐嘉宁愣了瞬，讶异道：“我认识的，怎么了，是她出什么事了吗？”

刘警官点了头，说：“她跳楼自杀了。”

徐嘉宁面色煞白，喉间更是一阵堵涌。

跳楼？怎么会？

那天她来找自己的时候，分明好像就是放下了过去，也放下了谢辞渊。

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是那群黑社会又来找她了吗？

刘警官接着滑动屏幕，屏幕里是一张她随手写的备忘录。

“徐嘉宁，很抱歉。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你现在应该和谢辞渊结婚了吧，或许还有了很可爱的小孩。

我一直在想，我的人生为什么会这么坎坷。

父母在工厂干活，却飞来横祸，一辆货车夺走他们的生命。

唯一的哥哥死于黑社会手下。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善良，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责怪谢辞渊。

如果不是他见义勇为，是不是我不会被欺辱，是不是我的哥哥也不会死。

于是我走近了自己的偏执。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怎么能幸福地活着。

所以我吞安眠药被救活的那瞬，我就要他一直给我赎罪。

哪怕明知，所有人都不会幸福。

或许是上天惩罚我吧，才让我这么年轻得了癌症。

病痛太痛了。

如果还有来生，下辈子我不想再来了。

徐嘉宁，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你了。

如果不是我，谢辞渊不会离开你的……”

信到这戛然而止。

徐嘉宁已经是泣不成声：“姝月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第18章

刘警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在备忘录里只留下了这么一段文字，她没有亲人在世，所以我们觉得，还是需要把这段文字给你看，万一是她的遗愿呢。”

两位警察走了。

徐嘉宁却哭得一阵哽咽。

林姝月是她三千年前的闺中密友，三千年前，她是户部尚书的千金。

亦心仪于谢将军。

可她知道嘉宁心仪谢将军，这件事便被她悄悄藏在了心里。

后来她忧思成疾，因病去世。

而她直到被活着封棺，姝月的婢女才和她说这件事。

婢女说：“公主，能看见你被活着封棺真好啊……”

可她做了什么。

她在姝月饱受心疾折磨时，还一遍一遍在她面前提起谢辞渊，她说谢辞渊今天陪她去放风筝了，她说谢辞渊今日给她买了糕点……

她在想。

如果不是她，是不是她的姝月也不会这样。

这么年轻就走了。

徐嘉宁去了警局，领回了姝月的骨灰。

三千年前，姝月的阿娘说她是未嫁公主，不能送未嫁女子最后一程，否则会影响她的婚姻。

她不在乎，可她执拗不让她进门。

今生，她要去送她的姝月最后一程。

婢女说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嘉宁公主，你知道吗？在小姐弥留之际，她还说要奴婢不要将她心疾原因和你说，她说爱上不该爱的人这是她的结局。”

“她说她只希望你幸福。”

原来前世今生，姝月最后的心愿都是她能幸福。

徐嘉宁送了林姝月最后一程。

她为林姝月举办了葬礼。

来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谢辞渊，还有一个是她在博物馆见到的那个男人。

宋宴。

她很好奇，宋宴怎么会和林姝月认识。

宋宴却只说了两个字——故人。

葬礼结束后。

徐嘉宁叫住了谢辞渊。

“谢辞渊，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没有任何责任感的人。”

谢辞渊顿住了脚步。

又听见徐嘉宁说。

“当年林重死时，是你在他坟前许下承诺，会一辈子照顾林姝月。结果呢，你做了什么？做不到又为什么要答应，给了她希望又为什么让她绝望。”

谢辞渊垂下眼睑，很轻很轻地说了句：“抱歉。”

“三千年是这样，为了权势杀我父皇母后，甚至将我活人封棺。谢辞渊，三千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为了权势？

谢辞渊拧了眉，他的话哽在喉间。

徐嘉宁，你是都忘了吗？分明是你在大婚之日将我捅成了筛子。

分明是你说着厌恶我的话。

为何在你眼里，是我为权势杀你父皇母后了。

可谢辞渊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已经决定要往前走了，这些过去的事就留在过去吧。

谢辞渊漠然：“过去的事再提有意义吗？”

这是徐嘉宁说过的话，现在他原封不动还回去。

如果和他永生不见是徐嘉宁的心愿，那他成全便是。

就在这时，徐嘉宁身后却出现一道身影。

是宋宴。

宋宴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跨越了三千年时光。

“嘉宁公主，很多事，不是你看见的，就是真相。”

第19章

徐嘉宁没听明白，想继续追问。

宋宴却已然大步离开。

不是她看见的就是真相？

她仿佛看见眼前有一层厚厚的迷雾，蒙在了眼前。

老师金婚典礼的日子如约到来。

不可避免地，她又和谢辞渊见面了。

酒过三巡后，同学们陆续散场。

老师却叫住了谢辞渊和徐嘉宁：“辞渊，宁宁，你们等等……”

老师转回身去，从包里拿出了一对鸳鸯玉佩。

“这些年了，你们都还没结婚吧？”

“你们这两，偷偷地下恋，当年还真以为老师不知道呢吧。”

“这是老师之前在市集买的玉佩，老师一眼就看中了，本来想在你们婚礼的时候送给你们，谁知道一毕业后你们两个就没了音信。”

“现在男未婚女未嫁，这对鸳鸯玉佩老师买都买了，想着怎么也要送出手吧。”

鸳鸯玉佩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老师生病了，这金婚典礼是他给她妻子准备的最后惊喜。

徐嘉宁不忍让老师失望，于是便笑着接过了：“谢谢老师，我很喜欢这个玉佩。”

这个玉佩，也确实是属于她的物品。

这是父皇给她的大婚赏赐。

另一只是送给谢辞渊的。

真没想到，三千年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了他们手里。

谢辞渊也跟着道谢。

谢辞渊和徐嘉宁一起出的门。

出门后，一道银色的月光洒在玉佩上，谢辞渊和徐嘉宁好像被不可抗力吸入到了三千年前。

可玉佩里不是她和谢辞渊的记忆。

而是皇帝的。

她跟着皇帝进了公主殿。

她看见父皇在她的酒里下了药，她看见父皇摸着她的脑袋说：“宁宁，对不起。”

“这个药只是让你暂时昏睡几天，等你醒来后，你要什么样的驸马朕都给你。”

她看见张灯结彩的公主殿里，金碧辉煌。

她看见皇帝身旁最得力的宫女珂娘穿上了嫁衣，软软糯糯喊父皇的声音，几乎和她一般无二！

所以父皇，是让这宫女嫁谢辞渊？

可为什么呢？

红色盖头盖住了宫女的整张脸。

她看见谢辞渊满眸悲悸推开了公主殿的门。

他踉踉跄跄而来，他好像很痛苦，他问珂娘：“公主，没有任何婚仪，你可愿与末将拜堂？”

他那时是想，如此便算是娶过她了。

可珂娘却阴森森地笑着，从红色的婚服里拿出一柄短剑，毫不犹豫捅向了谢辞渊。

她说：“谢将军，你不是真以为本公主喜欢你吧？”

“父皇厌恶的人，本公主自然是要亲手杀了才痛快。”

她举起刀，像疯了般一刀一刀刺向他的身体。

身经百战的将军，没有逃，也没有躲，就这样生生地任由她捅着。

她看见谢辞渊满目狰狞地倒下，眸子万分悲痛。

谢辞渊的身上好多血啊，到处在流血，浑身都是血窟窿。

谢辞渊倒下之后。

父皇来了，珂娘掀开红盖头，跪伏在地：“珂娘不辱圣命。”

父皇笑着将珂娘扶起。

他说：“干得好。”

“朕那么喜欢如娘，朕明明允诺过如娘，让她等我，朕一定会给她无上的荣宠。可她怎么能嫁给别的男子，怎么能和别的男子生孩子。”

“朕亲手杀了如娘和她那夫君时，本想把这孩子一起杀了的。可现在多有意思啊，他替我夺回无数江山，现在她的孩子还被自己爱着的人所杀。”

“他死前很痛苦吧，是不是和朕一样痛苦？”

第20章

是这样……

徐嘉宁心头一阵郁结，所以谢辞渊以为是她辜负了他啊。

他那时该有多痛苦啊。

他效忠的人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所爱之人恨不能杀了他。

他该有多悲痛啊。

画面还在继续。

画面一转，来到了雍和宫。

她看见谢辞渊指着皇上，他说：“狗皇帝，你杀我父杀我母，你兴建皇宫，奢靡至此，却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实在该死。”

“等你死后，便由太子继位，说吧是你自刎还是我来杀？”

皇上看着宫外，全都是起义的百姓兵。

可就凭那些百姓兵又如何能长驱直入。

分明是他的臣子们也已经倒戈了。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死。

可若不是他，这王朝又如何能兴建起来。

他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了。

所以他拿剑抹了皇后的脖子，如果不是她善妒，他早就将如娘以平妻之礼迎入府中了。

他的如娘死，皇后也有份。

旋即他自刎了。

皇后死前，看见了嘉宁公主，她怕皇上对嘉宁下手。

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和嘉宁说：“快逃……”

画面再一转。

是她被活着封棺后。

谢将军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宋副将一把扶住他，可悲又可叹。

“将军，你中毒太深了……”

谢辞渊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棺木说：“四肢钉魂，徐嘉宁，来生你不要再对我这样残忍了好不好，来生你就好好爱我一次好不好？”

宋副将红了眼眶，他说：“将军，你怎么这么傻。”

“王朝衰败，亡国公主的下场要么是祭旗，要么被人追杀欺辱。您将她活着封棺实则是替她保住了公主尊严，替她留了全尸啊……”

“她都这么对你了，你怎么还如此对她。”

谢辞渊死前只说了一句。

“可我爱她……逃不脱挣不掉……”

……

两人从回忆里挣脱时。

已是泪流满面。

徐嘉宁喉间一阵堵涌，她看着谢辞渊，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辞渊喉头一哽，他喃喃着说：“公主，对不起……”

徐嘉宁哽住。

前生，将军何尝对不起过她啊。

谢辞渊又接着说：“五年前我遇到了你，那些年我努力赚钱，就是希望能给姝月一笔补偿，我想照顾她，可以是以家人的身份，不一定要以爱人的身份。”

“可她忽然自杀了，我害怕了，我害怕答应小重的做不到。”

“我懦弱的什么都不和你说，宁宁，这事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

徐嘉宁眼泪止不住地流。

过去的她，说着释怀的话，可她并非全然释怀。

可今天，知道所有真相的她，是真的彻底释怀了。

三千年前，她没有爱错人。

他又问：“宁宁，我们还有可能吗？”

徐嘉宁释怀一笑，她说：“将军，前世今生我已经释怀。”

“希望你也是。”

说不感动吗？是假的。

可整整八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三千年的轮回将她消磨得几近于无。

有一句话她一直觉得说得很对。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放下也就是一刻的事。

她还有未尽的旅程。

她还要继续往前走。

第21章

【番外宋宴】

宋宴看着身上狰狞的刀疤。

没人知道他已经活了整整三千年了。

他想这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其实林姝月林小姐一见钟情的并非是谢辞渊，而是他。

那时，他骑着谢辞渊的马，假扮谢辞渊引诱敌军。

他带着遮面斗笠，是以林小姐并未看见他真实面容。

路上适逢正在路边采药的林小姐。

敌军一箭刺过来，差点刺向林小姐，他徒手替她接住了箭。

林小姐一惊落了泪。

她听见敌军喊他谢贼，又看见他战马，便也以为他是谢辞渊。

她哭着说：“谢将军，这可如何是好，这样重的伤你疼吗？”

林小姐抬眸时，眼睛里湿润润的。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怦然。

在马背上杀敌的战士，世人只关心他这一战是否胜了。

他的家人只关心他的军饷是否全部寄回家了。

却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的伤势，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他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

因为他身上全是纵横的伤势。

林小姐笑了，她说：“谢将军，你虽是将军却也是人，偶尔喊喊疼，没关系的，没人会嘲笑你。”

她给他包扎了伤口。

包扎的帕子上还有她的淡淡的香气。

宋宴想，如果他被封了将军，他就上门求娶。

彼时的她是尚书千金，而他不过是在战场上朝不保夕的小卒，他有何资格能上门求娶。

门不当户不对，他如何能委屈了她。

那之后，他偶尔也见过林小姐几次。

每次都是他陪同在谢将军身前，而林小姐给谢将军送糕点，谢辞渊总冷声拒绝她。

被拒绝后，她也不多说，只是很失落很失落地耷拉着脑袋往轿子上走。

后来公主爱慕谢将军的言语频频传出。

宋宴便再也没见过林小姐。

后来再听见林小姐的消息，是她生病了。

他打听了很久很久，都不知道她是什么病。

于是他偷偷去边疆，采了很多很多药，他想不管是什么病。

多采点药总是没错的。

再后来，论功行赏，他被封了副将。

朝堂上，皇帝赞赏他大有可为。

他想，虽然还是门不当户不对，但他等不及了，他会告诉户部尚书，他未来会成为将军，他一定不会辜负林小姐。

可当他带着聘礼想要上门求娶时。

才看见林府白绫绕梁，守门的小厮告诉他，是林小姐去世了。

那一刻，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就差一步，明明就只差一步了。

后来他又在封棺前看到了林小姐的婢女，婢女怒斥着嘉宁公主，说林小姐是爱而不得谢辞渊才心疾而亡。

那一刻，他跪地痛哭。

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爱的谢将军就是他啊。

他是宋宴。

如果能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要告诉林小姐，他是宋宴，不是谢辞渊。

他带着这份执念活了整整三千年。

而这一世，已经是第一百世了。

他跟在林姝月身边，他看着她还是一如三千年前，喜欢谢辞渊。

又怔愣住了。

她喜欢的到底是曾经救过她的谢将军，还真的是那个风光无双的谢辞渊？

他有些看不分明了。

于是他又迟疑了，迟疑了他等来的是林姝月的死讯。

他不知道，这也是林姝月的执念。

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她喜欢的执念的，都是三千年前那个徒手接箭，保护她的小将军。

而今，已然迟了。

他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于是在某一日，他吞了安眠药。

死在了林姝月的坟墓前。

小姐啊，来生你不要再遇见我了，好不好？

第22章

【番外谢辞渊】

自从那天之后，谢辞渊一直在想。

为什么宁宁明明知道今生他有苦衷，前生是他们彼此误会。

还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了。

林姝月说得对，今生他辜负了所有人。

他一开始想过，爱人也好家人也好，这是他亏欠林家的，拿这一生去赔偿是应该的。

直到徐嘉宁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生活中。

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心理讲座上。

心理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人这一生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是她回答的。

阳光照在她的发丝上，她那样明媚地笑着。

“生活嘛，发生什么就迎接什么就好了，哪里有什么固定的生活模式，只要当下自己的选择无愧于心，只要当时自己的选择是舒心的就好了。”

她的话说完，哄堂大笑。

但谢辞渊却记住了那个女孩，笑得那样明媚的女孩。

他不可控制地想要接近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越接近她，他就越是心动。

于是他想，他有五年时间，他想自私一点，偷着这五年的时间。

他想这样快节奏的生活下，哪怕是有一天他真的消失。

这样的女孩也能很快找到下一任吧。

可五年时间，他越陷越深。

于是他想，他以家人的身份陪在林姝月旁边，是不是也算是照顾了她这一生。

可猝不及防的。

他收到了林姝月自杀的消息。

他不能对不起小重。

所以他走了。

他想，他走得这样决然，徐嘉宁应该恨极了他吧。

很快就能走出来吧。

可他没想到，他们两都没能走出来。

既决定遵守承诺，他就不应该再招惹徐嘉宁。

让她痛苦了八年，在她终于决定放手时，他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和她说着当初的苦衷。

她放下了。

他不能那样自私地，将她拉进属于自己的执念中来。

宁宁这一生真的过得十分的顺遂。

她一路都在路上，她三十八岁那年，在瑞典遇到了喜欢的男人。

男人是个影帝，对她很好。

宁宁结婚那天，没有邀请他，可他还是去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看着台上笑得那样幸福的宁宁，他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其实宁宁说得对。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既已过去，便不该再念怀。

他没告诉宁宁，过往的九十九世，其实他从未辜负。

第二世，他是东厂统卫，她是与他对食的小宫女。

是被人发现他们私通，他只能一尺白绫给她全尸，他自己却被五马分尸。

第三世，他是当朝状元郎，她是丞相之女，皇帝下旨赐婚，而后她难产而死。

有人找到他，和他说着，这一生为他而死，若非让她死心，下一世会继续循环结局。

所以他才对她说着那样决然的话：“若非小姐，我寒门妻怎会寻死？”

她死后，他也跟着殉情了。

……

第九十九世，她得到谢辞渊惨死的消息，一生未嫁。

而谢辞渊却是因为失去了记忆，直到她含恨咽气，他才恢复记忆。

他亲手操办了她的后事，自己也跟着去了。

宁宁四十岁那年生了个可爱的男孩。

他没告诉她，他就在她生孩子的那家医院，他确诊了肺癌。

他死前，去了寺庙。

不是求健康。

他只求，来生宁宁不要再记得他。

这是宁宁的愿望。

他应该要实现的。

可如果还有来生，能不能让他变成小动物。

或许是宁宁怀里的一只猫，是每天等着宁宁回家的小狗。

是什么都好。

只要不要让宁宁再厌恶他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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