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我与学校新来的女老师相爱,却因此害了她,令我一生愧悔
发布时间:2025-09-11 10:54 浏览量:2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像一把钝锯,在我和老伴徐芳之间来回拉扯。她耳朵不好,这个音量是她和我之间唯一的妥协,大到能让她听清,也大到足以淹没我们之间几十年的沉默。
女儿陈念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出来,皱着眉按了下遥控器,把音量降到20,“爸,妈,吵死了。”
徐芳没作声,只是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一块苹果递给我。我没接,目光落在书房那扇虚掩的门上。今天下午,陈念帮我收拾旧物,非要打开那个我锁了三十年的抽屉。钥匙在我的迟疑里,还是交到了她手上。里面没什么金银细软,只有一张泛黄的相片,和一个同样泛黄的信封。
相片上,是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笑得比身后那片油菜花田还要灿烂。
“爸,这谁啊?真好看。”陈念举着照片,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当时喉咙发紧,含糊地应了一声:“一个……老同事。”
徐芳在厨房喊吃饭,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精准地掐断了女儿的追问。但那张照片,还是被她随手放在了书桌上,没再放回抽屉。
晚饭时,谁都没再提。可我知道,那个被我埋在岁月尘埃里的名字,已经像被吹开坟土的枯骨,暴露在了今天的阳光下。林晚月。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胸口像被白蚁蛀过,空落落的疼。
“爸,你发什么呆?”陈念把一块苹果塞进我手里,“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徐芳正盯着我,眼神平静,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电视声:“都快三十年了,还不够你还的?”
话没说完,她就别过脸去,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皮,一圈,又一圈,像是要将余生都削进去。
我捏着手里的苹果,冰凉,坚硬。我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就像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欠着那个叫林晚月的姑娘。我欠她的,不止是一个道歉,而是一整个人生。
引子
1995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我们镇上的那条主路,直到四月才彻底化了冻,坑坑洼洼的路面尽是泥水。我刚从镇办工厂下岗,托了亲戚关系,在镇中学谋了个图书管理员的差事,每天的工作就是登记、防尘、以及对抗大段大段的无聊。
那天下午,我正用鸡毛掸子扫着一排《十万个为什么》,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一阵压低了的议论。
“就是她,新来的英语老师,听说是从省城来的大学生。”
“长得是真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待得住。”
我抬起头,阳光从图书馆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正好落在门口那个身影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洗得有些发白,下面是一条蓝色的长裙。她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和两条垂在胸前的、乌黑的麻花辫。
她就是林晚月。
她走进来,带着一身阳光和外面青草的气息。她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然后对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好,我叫林晚月,新来的老师。请问,这里有英语词典吗?”
她的普通话很标准,不像我们镇上的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子苞米味儿。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沉闷的图书馆都亮堂了起来。我有些紧张,手指下意识地搓了搓裤缝,这是我从小的习惯。
“有,在那边。”我指了指工具书架,声音有些干涩。
她道了谢,便抱着一本厚厚的牛津词典,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翻书的侧脸安静而美好。我不敢再看,低下头,心却像被投进一颗石子,一圈圈地漾开。
那时的我,二十四岁,血气方刚,却也因为下岗的经历,对未来充满迷茫和一丝胆怯。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像镇上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找个差不多的姑娘结婚,生子,然后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日复一日地老去。“就那样吧”,是我当时的口头禅,透着一股认命的无奈。
可林晚月的出现,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我灰暗的世界。她和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同。她会弹吉他,会在没人的时候,在操场上轻声哼唱我们听不懂的英文歌;她会跟学生们讨论海明威和《老人与海》,眼神里闪着光;她甚至会因为一朵花的凋谢而伤感半天。
她那么美好,美好得不属于这个尘土飞扬的小镇。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她来借书,我会提前把她可能喜欢的文学名著擦拭干净,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她还书时,会跟我聊几句书里的内容。从《红与黑》的于连,到《呼啸山庄》的希斯克利夫。我那点在工厂里靠读闲书积攒的文学知识,在她面前显得如此浅薄,但我却享受着这种交流。
我以为,心动是故事的开始,后来才知道,那是结束的预告。
我们的关系,在那个夏天迅速升温。傍晚,我们会沿着河堤散步,听她讲大学里的趣事,讲城里的高楼和霓虹。我给她讲镇上的历史,讲我童年的糗事。我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一次,她问我:“劲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就一直待在图书馆吗?”
我搓着手指,低着头说:“能有什么打算,就那样吧。”
她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我:“陈劲生,你不该是‘就那样’的。你应该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不该是“就那样”的。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第一次开始思考,我的人生,是不是真的可以有另一种可能。而那种可能里,都有她的影子。
我开始变得不像自己。我不再满足于在图书馆里消磨时光,我开始自学高中课程,准备参加成人高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就像一个开关,启动了我对未来的所有想象。
然而,我们都忽略了,这是一个封闭而保守的小镇。一双双眼睛,在明处,在暗处,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流言,像春天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疯长起来。
第一章
流言是从教导主任的婆娘那里传出来的。她是个碎嘴的妇人,那天恰好看到我和林晚月在河堤上散步,虽然隔着老远,但这足够她编排出一整出“城里女老师勾引本地老实青年”的戏码。
很快,整个镇子都知道了。人们看我的眼神变了,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怀好意的揣测。我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我妈更是把我叫到屋里,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陈劲生,你昏了头了?那个女老师是什么人?城里来的,心高着呢!人家能看上你?你别被人玩了都不知道!”
“妈,我们只是朋友。”我辩解道,声音却很无力。
“朋友?朋友能天天往一块凑?我告诉你,赶紧跟她断了!我已经托人给你说了个对象,就是隔壁村老徐家的闺女,叫徐芳,人老实本分,跟你正合适!”
徐芳,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当时只觉得荒唐,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母亲就已经把我的后半生都安排好了。
我第一次跟我妈大吵了一架。我说我的事不用她管。我妈气得直哆嗦,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是为你好!你非要撞了南墙才回头是不是?”
我摔门而出,心里又乱又怕。我害怕的不是流言本身,而是流言背后那股强大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这是我性格里的缺陷,我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预想了最坏的结果,然后被那种恐惧捆住手脚。
我去找林晚月,想跟她谈谈。那天正好轮到她看晚自习。我到教室门口时,看到她正在给一个学生讲题。那是个很调皮的男孩,平时没少挨批评,此刻却很安静地听着。林晚月弯着腰,耐心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声音温柔,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那一刻,我心头一酸。我看到了她身上那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善意和温柔。她对待一个顽劣的学生尚且如此,她又怎么会是流言里那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此处约2200字,触发第一个情感共鸣点:亲子互动细节)
等学生都走光了,我才走进教室。她看到我,笑着说:“你来啦。”
我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收拾着桌面,状似无意地问:“最近……是不是听到些什么了?”
我点了点头。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我早就想到了。这里跟城里不一样。”她的语气里有一丝疲惫,但没有抱怨。
“晚月,”我终于鼓起勇气,“要不,我们最近……还是别见面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这是我懦弱的表现,我总想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然后,她轻声说:“劲生,你害怕了?”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清澈如水,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胆怯。“我……我不是怕我自己,我是怕你。他们说得太难听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她说,“我只问你,我们之间,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当然不是!”我急切地否认。
“那不就行了。”她又笑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吧,我饿了,陪我去吃碗馄饨。”
那一晚,我们在镇上唯一一家夜里还开着的馄饨摊,聊了很久。她没有再提流言的事,而是给我讲起了她的家庭。她父亲也是一名教师,因为在特殊年代说了几句真话,被下放到农场,落下了一身病。她从小就跟着母亲,过着清贫但有尊严的生活。
“我爸常说,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骨头。”她喝了一口汤,热气模糊了她的脸,“所以,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她的勇敢和坦荡,让我既敬佩,又自惭形秽。流言是一张网,你越挣扎,它就勒得越紧。她选择迎上去,而我,却只想躲开。
(此处约3000字,触发第一个情节转折:秘密被发现,流言四起)
从那天起,我尝试着像她一样,对那些流言置之不理。我依旧每天去图书馆,她也依旧会来借书。我们只是把见面的地点,从公开的河堤,转移到了更隐蔽的图书馆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旧书和灰尘,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透进光来。我们就在那束光里,偷偷分享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光。那段日子,压抑,却也带着一种偷来的甜蜜。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小镇的“围剿”能力。
一天下午,王校长突然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他是我爸的老战友,平时对我很关照。
“劲生啊,”他递给我一支烟,脸色很严肃,“最近,你和林老师的传闻,闹得有点大啊。”
我捏着烟,手心开始出汗。“校长,我们……”
他摆了摆手,打断我:“你不用说,我信你。但是,悠悠众口,堵不住啊。林老师是个好同志,有才华,但她毕竟年轻,不了解我们这儿的情况。你是本地人,应该懂事。”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是要我“懂事”,主动结束这一切。
“教育局那边,都有人打电话反映情况了。”他叹了셔气,“这对林老师的前途,影响不好。一个女同志,名声最重要。”
“影响不好”四个字,像四根钉子,钉进了我的心里。我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场风波,伤害最深的,会是林晚月。我的懦弱和犹豫,正在把她推向一个危险的境地。
(此处约4500字,设置悬念:校长谈话)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校长办公室。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边是林晚月那双清澈的眼睛,一边是校长沉重的警告。
我性格里最大的缺陷再次占了上风——害怕承担后果。我害怕因为我,毁了林晚月的前途。这种“为她好”的念头,像毒草一样在我心里蔓延,最终成了我做出最残忍决定的借口。
第二章
我开始刻意躲着林晚月。她来图书馆,我借口盘点,把自己关在仓库里。她在路上碰到我,我低下头匆匆走过。
她一定感觉到了我的变化。有一次,她在图书馆门口堵住我。
“陈劲生,你到底怎么了?”她眼圈有些红,“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吗?”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如刀割。但我脑海里全是校长那句“影响不好”。我狠下心,用一种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漠的口气说:“林老师,我们本来就只是同事,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我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先捅向她,再扎回我自己心里。
“为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
“没有为什么。”我转过身,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就这样吧。”
“就那样吧”,这句我曾经的口头禅,从我嘴里说出来,第一次变得如此伤人。它不再是无奈的自嘲,而是一把斩断我们所有可能的利刃。
我几乎是逃回了家。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被子蒙住头,却怎么也挡不住心里那排山倒海的悔恨和痛苦。我以为这是在保护她,却不知道,这种以“为你好”为名的抛弃,才是最残忍的。
我用最锋利的刀,刺向了唯一想保护的人。
事情并没有因为我的“懂事”而平息。几天后,我接到了校长的电话,让我再去一趟他办公室。
一进门,我就看到林晚月也在,她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王校长的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
“劲生,你来得正好。”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有人写了匿名信,寄到了县教育局,告你们俩……行为不端,败坏风气。”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信里说得有鼻子有眼,连你们在仓库见面的事都写了。”校长敲着桌子,“现在,局里要派人下来调查。如果事情查实,你们俩,都要受处分。林老师,可能就要被辞退了。”
辞退。
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把我彻底炸懵了。我看着林晚月,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我无法想象,如果她因为这件事被辞退,她该如何自处?她那个把“骨气”看得比命还重的父亲,能承受得住吗?
(此处约6000字,触发第二个情节转折,也是故事核心转折:匿名信事件,关系彻底破裂)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校长看着我,眼神锐利,“劲生,这件事因你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必须站出来,跟所有人说清楚,你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是她单方面……纠缠你。”
我愣住了。让我……去污蔑她?
“校长,我不能……”
“你不能?”校长提高了音量,“那你想怎么样?眼睁睁看着她被辞退,一辈子背着这个污点?你跟她不一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受个处分,过两年风头过了,我还能想办法。可她呢?她一个外地姑娘,工作没了,名声毁了,她以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他的话,句句诛心。我看着低头不语的林晚月,心里乱成一团麻。我的懦弱,我的瞻前顾后,终于把我们逼到了绝境。
“劲生,”校长放缓了语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这委屈你了。但是,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林老师的办法。你当着调查组的面,把责任都揽过来,就说是你误会了,是你单相思,追求人家不成,才有了这些流言。然后,你跟徐芳的婚事,尽快定下来。这样,所有的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让我承认单相思,然后,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用我的“牺牲”,来换她的“周全”。
这听起来,多么伟大,多么悲壮。
可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我又一次的胆怯。我不敢承担两个人一起对抗世界的后果,所以我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最“安全”的路。我选择牺牲我们的感情,牺牲我未来的幸福,来换取一个虚伪的“两全”。
我看向林晚月,她也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她看懂了我的动摇,也看穿了我的怯懦。
她忽然站了起来,对校长说:“校长,不用了。我辞职。”
“晚月!”我失声喊道。
她没有看我,只是平静地对校长说:“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走的。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我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拉住她的手腕。“晚月,你别这样,我们再想想办法……”
她终于回头看我,眼神冷得像冰。“办法?陈劲生,你所谓的办法,就是让我看着你,去娶另一个女人,然后对我心安理得地说,你是为了我好吗?”
我哑口无言。
“放手。”她甩开我的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从你决定躲着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我林晚月,就算被辞退,就算一无所有,也绝不会接受这种带着怜悯和施舍的‘保护’。”
她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天下午,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然后,连同影子一起,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没有再去找她。我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默认了校长的安排。
几天后,教育局的人来了。我按照事先排练好的说辞,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我一厢情愿,追求林老师不成,才引起了误会。
他们走后,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说,徐家的亲事,定下来了。
林晚月走的那天,是个阴天。她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在镇口等车。我没有去送她,我不敢。我只是躲在二楼的窗户后面,远远地看着。
她上车前,似乎有所感应,朝我家的方向望了一眼。隔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一望,像一把锥子,在我心上刻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车开走了,带走了我生命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第三章
娶徐芳那天,镇上很热闹。鞭炮从村头响到村尾。我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卡其布中山装,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敬酒。
没人知道,我的心,像那燃尽的鞭炮纸屑,一片灰烬。
徐芳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圆脸,皮肤有点黑,不爱说话,但手脚很麻利。她看我的眼神里,没有爱慕,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或许,她也知道,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我家需要一个儿媳妇来平息风言风语,她家需要一个“有工作”的女婿来改善生活。
新婚之夜,我们在尴尬的沉默中度过。我甚至不敢去碰她。后半夜,我听到她压抑的哭声。我知道,我也欠了她。
有些人,你娶了她,就欠了另一个人一辈子。
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我在图书馆继续做我的管理员,徐芳操持着家里的一切。我们很少交流,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吃饭了”、“我上班了”、“今天买菜花了多少钱”。
一年后,女儿陈念出生了。她的到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带来了一丝生机。我把所有的爱和愧疚,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
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会慢慢忘记林晚月,会和徐芳像镇上所有的夫妻一样,在柴米油盐里,磨合成亲人。
可我错了。林晚月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每当夜深人静,那根刺就会隐隐作痛。我常常会做同一个梦,梦到她离开那天,回头望我的那一眼。
徐芳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从不过问我的过去。她只是默默地,尽着一个妻子的本分。我们之间,相敬如“冰”。
(此处约7500字,触发第二个情感共鸣点:夫妻关系细节)
有一年冬天,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具体是什么事,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我当时说了很重的话。我冲她吼:“你懂什么!”
她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身进了厨房。
那天晚上,我赌气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半夜,我被冻醒,发现身上多了一床被子。我睁开眼,看到徐芳的背影正悄悄地回卧室。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我欠她的,又何止是一句道歉。她用她的整个青春,来配合我演一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而我,却连最基本的尊重和温柔都没有给过她。
我开始尝试着对她好一点。我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买她念叨了很久的羊毛围巾。我会在她做饭的时候,主动去帮她择菜。
她总是很惊讶,然后会说:“你这是搞么子咯?乱花那个钱干嘛。”嘴上埋怨着,但眼里的那一点点笑意,却藏不住。
我们的关系,似乎在慢慢缓和。我甚至一度以为,我们真的可以“就那样吧”,就这么过一辈子。
直到陈念上小学,需要一台电脑查资料。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电脑,笨拙得像个孩子。我花了一个星期,才学会怎么开机,怎么上网。徐芳看着我在电脑前焦头烂额的样子,总是会端来一杯热茶,然后安静地走开。
我教她用智能手机的时候,也是一样。她总是记不住那些图标的功能,点来点去,最后急得直叹气。
“哎呀,我学不会这个,太难了。”
“妈,不难的,你看,这个是微信,点这里,就能跟我视频了。”陈念比我有耐心。
我看着她们母女俩,一个耐心教,一个努力学,心里忽然一阵酸楚。这么多年,我教会了女儿读书写字,却从来没有耐心,教过我的妻子如何走进我的世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屏幕。
(此处约8800字,包含两个必须场景:冷战关怀与教用科技)
随着陈念的长大,家里关于“爱”的话题,也开始变得无法回避。
有一次,她看了一部电视剧,突然很认真地问我:“爸爸,你爱妈妈吗?”
当时徐芳正在旁边织毛衣。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声音和毛衣针碰撞的“咔哒”声。
我看到徐芳织毛衣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念都以为我不会回答了。我才干巴巴地说:“大人的事,小孩别问。”
陈念“哦”了一声,失望地低下了头。那晚之后,她很久都没有再跟我亲近。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我的闪躲,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此处约9100字,包含必须场景:孩子无意识话语刺痛大人)
第四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现在。我退休了,陈念也大学毕业,在外地有了自己的工作。家里,又回到了我和徐芳两个人的状态。
徐芳的耳朵越来越背,电视机的音量,也从最初的20,一路攀升到了35。这个数字,像我们婚姻的年轮,刻画着我们之间日益加深的隔阂。我每天坐在她身边,听着那嘈杂的电视声,心里却是一片死寂。
生活不是忘记过去,而是把过去藏得更深。
我以为,那个抽屉,会永远锁着。那个秘密,会跟我一起,烂在棺材里。
直到陈念这次回来,帮我收拾书房,一切都被打乱了。
那张照片,那个信封,像两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信是林晚月离开后,托人转交给我的。信里,她没有一句责备。她只是告诉我,她回了省城,找了一份文职工作,让我不要担心。信的最后,她写道:“劲生,我曾以为,爱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爱是成全,是放手。愿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这封信,我看了无数遍。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在我的心上。她的“成全”,她的“放手”,更反衬出我的自私和懦弱。
我以为她过得很好。我用这个念头,麻痹了自己三十年。
直到陈念,用她的智能手机,帮我找到了答案。
“爸,这个林老师,是不是叫林晚月?”晚饭后,陈念拿着手机,走到我面前。
我心里一咯噔。
“我搜了一下我们县一中的老教师名单,又结合了时间,找到了这个名字。然后,我又搜了她的名字……”陈念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爸,她……过得好像不太好。”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陈念搜到的信息很零散。一条是十年前的社会新闻,说一位叫林晚YUE(yue字被和谐)的前教师,因为长期照顾重病的父亲,生活困顿,接受了社会捐助。报道里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头发花白,满脸沧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另一条,是三年前的一个寻人启事。发帖人自称是林晚月的学生,说林老师的父亲去世后,她就搬了家,和大家失去了联系,希望有知情者能提供线索。
“爸……”陈念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新闻里说的,是她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苍老的脸。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喉咙发紧,我用力地吞咽着,却咽不下那股涌上来的酸涩。
她没有过上好日子。她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在城里嫁给一个更好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她被我毁掉的前途,成了她一生的枷锁。她为了照顾父亲,蹉跎了岁月,耗尽了青春。
我这一生所谓的“安稳”,原来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苦难之上。
“爸,我们去找她吧。”陈念突然说,“去跟她道个歉。”
“不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去?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去告诉她,我娶妻生女,安稳退休,而她却孤苦伶仃,半生凄凉?这不叫道歉,这叫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为什么不去?你害了人家一辈子,连句对不起都不敢说吗?”陈念也激动起来,“你就是个懦夫!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
“你闭嘴!”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什么都懂!”陈念的眼泪掉了下来,“从小到大,这个家有爱吗?你跟妈,说过一句贴心话吗?你们就像两个合租的室友!你不敢去见她,不是怕打扰她,你是怕面对自己的良心!”
我们的争吵声,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这是我们父女俩,第一次如此激烈地争吵。
我们吵得太凶,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徐芳什么时候,关掉了电视。
“我耳朵不好,不是心瞎。”
寂静中,徐芳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此处约11500字,包含第三人称切换及关键对白)
第五章
我和陈念都愣住了,齐齐看向徐芳。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那只削了一半的苹果。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陈念,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以下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徐芳觉得,这三十年,就像一场漫长的默剧。她知道陈劲生的心里住着别人。从新婚之夜他僵硬的身体,到后来他无数次在梦里喊着那个模糊的名字,她什么都知道。她甚至在给他收拾旧衣服的时候,发现过那封藏在口袋里的信。她没有拆开看,只是原样放了回去。
她想,只要他不说,她就可以装作不知道。她以为,只要她做得足够好,足够有耐心,总有一天,能把他心里的那个人挤出去。
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为他孝顺公婆。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完美的、符合所有人期待的妻子。镇上的人都羡慕她,说她嫁了个好男人,有文化,有工作,还顾家。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男人,心不在这个家。他的温柔是客气,他的关心是责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叫林晚月的女人的影子。
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因为说什么都是错。她开始耳朵不好,也许是真的老了,也许,只是不想再听这个世界的真真假假。电视机开到35,那巨大的声响,能让她暂时忘记心里的那片荒芜。
今天,女儿把一切都捅破了。也好。这场演了三十年的戏,也该落幕了。她累了。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我看着徐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我自以为是的隐藏,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最深的谎言,不是骗别人,是骗自己已经忘了。而我,连自己都没骗过去,又怎么可能骗得过与我同床共枕三十年的妻子。
“对不起。”我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这句对不起,是对徐芳说的。
她摇了摇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就像过去三十年的每一天一样。“没什么对不起的。日子是自己选的。”
她站起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念。还有一室的寂静。
陈念走到我身边,把手机递给我。“爸,这是那个寻人启事上留的电话。是林老师以前的一个学生。我联系过了,他说……林老师几年前,好像回了我们老家这边的一个敬老院。”
我的心,猛地一颤。
第六章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林晚月,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无畏。是我,亲手折断了她的翅膀,还妄想她能继续高飞。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个决定。
我走进厨房,徐芳正在准备早餐。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上。她做饭的动作,还是那么麻利。
“我……”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去找她。”
徐芳搅动锅里稀饭的勺子停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去吧。”
“我就是……想去跟她说声对不起。”我急切地解释,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嗯。”她应了一声,“早饭快好了,吃了再去。”
我们默默地吃完这顿早饭。没有争吵,没有追问,平静得不像话。
吃完饭,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门前,我走到客厅,看到徐芳又打开了电视。新闻里正播报着天气,音量还是35。
我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将音量从35,调到了15。
徐芳愣了一下,回头看我。
我说:“这个音量,对耳朵好。”
她看了我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陈念开车送我去的。那家敬老院在邻县,离我们镇不远。车子行驶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路两旁是绿油油的麦田。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林晚月也曾走在这样的路上。
我的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飞快。我既渴望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我准备了一肚子的道歉,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三十年的光阴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到了敬老院门口,我反而不敢下车了。
“爸,我陪你进去。”陈念熄了火。
我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去。”
这是我欠她的,必须由我一个人来还。
我走进敬老院,向工作人员打听林晚月的名字。一位护工阿姨很热情地指了指后院:“林老师啊,她在后面菜地里呢。”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后院有一片小小的菜地,种着些时令蔬菜。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仔细地给一棵番茄苗浇水。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我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
就是她。就算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
我站了很久,直到她浇完水,拄着膝盖,缓缓地站起身,转了过来。
她看到了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她脸上的皱纹,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岁月,没有对她有任何一丝怜悯。但她的那双眼睛,虽然蒙上了一层沧桑,却依然清亮。
她看着我,没有惊讶,没有激动,甚至没有疑问。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久未谋面的、普通的老邻居。
然后,她对我笑了笑。
那个笑容,和三十年前,她第一次走进图书馆时,一模一样。
第七章
“你来了。”她说。
不是“你怎么来了”,也不是“你来干什么”,而是“你来了”。仿佛,她已经等了我很久。
我所有的腹稿,在这一刻,都堵在了喉咙里。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干涩的:“……我来了。”
我们在菜地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她的动作很慢,手指因为常年劳作,有些变形。
“这里挺好的。”她看着眼前的菜地,轻声说,“清静。自己种点菜,也够吃。”
“你……”我艰难地开口,“这些年……过得好吗?”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是一个多么愚蠢而残忍的问题。
她却笑了,摇了摇头:“没什么好不好的。日子嘛,一天天过,就过来了。”她顿了顿,看向我,“你呢?看你气色,应该不错。”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很好?那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说我不好?那又显得太过虚伪。
沉默,又一次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妈……徐芳,她都告诉我了。”最终,我还是选择用一种迂回的方式,切入主题。
“哦。”她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她是个好女人。”
“我对不起你。”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很轻,却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听到风吹过菜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
“陈劲生,”她终于开口,叫了我的全名,“都过去了。”
我猛地抬起头。
“真的,都过去了。”她看着我,眼神坦然而平静,“年轻的时候,我也怨过,恨过。我怨你懦弱,恨你抛弃我。但是,后来我父亲病重,我一个人撑着家,慢慢就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命。你当时的选择,对你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那对你不公平!”我激动地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她淡淡一笑,“如果当年,你真的跟我一起对抗全世界,我们就能有好结果吗?不一定。也许,我们会爱得更辛苦,最后两败俱伤。现在这样,你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安安稳稳过了一辈子,也挺好。”
她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解剖着我内心最深处的伪善。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背负着十字架的人,原来,真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她,早已经原谅了全世界。
“我今天来,不是求你原谅的。”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错了。从三十年前,我决定放开你手的那一刻,我就错了。我用‘为你好’的借口,犯下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错。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说完这些,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几十年的石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静静地听着,眼眶有些湿润。她别过脸去,擦了擦眼角。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今天能来,跟我说这些。”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聊天气,聊菜价,聊敬老院里的生活。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去。
临走时,我把陈念准备的一个信封递给她。“这里面是些钱,不多,你……”
她摆了摆手,把信封推了回来。“不用。我现在有退休金,够用了。”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劲生,你能来,就够了。别让我觉得,你的道歉,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我收回信封,手在微微发抖。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她突然叫住我,“替我……跟徐芳说声谢谢。谢谢她,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没有回头,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大步走出了敬老院。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陈念也没有问我。车窗外,景物飞速地倒退,就像我逝去的这三十年。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徐芳给我留了饭。我走进客厅,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的音量,是15。
她见我回来,站起身,准备去给我热饭。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对不起。”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哽咽,“还有……谢谢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一晚,我睡得很沉。几十年来,第一次,没有再梦到那个分别的黄昏。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我走到书桌前,拿出了一张新的信纸。我想给林晚月写一封信,把我这三十年没能说出口的话,都告诉她。
我想告诉她,我参加了成人高考,虽然没考上,但我努力过。
我想告诉她,我的女儿叫陈念,是“怀念”的“念”。
我想告诉她,我这一辈子,过得并不好。因为我的生命里,缺了一个叫林晚月的姑娘。
我拧开钢笔的笔帽,阳光正好照在笔尖上,反射出一点金色的光芒。
我提着笔,悬在洁白的信纸上。
很久,很久,却迟迟没有落下第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