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十年,沈长渡从未对我有过好脸色
发布时间:2025-09-10 11:25 浏览量:3
成婚十年,沈长渡从未对我有过好脸色。
即便我为他诞育子嗣,为他操持后院。
他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
从来都是多年前意外离世的那抹心上月。
何若澜。
忽而某一日,透过那枚被他一直把玩的如意吊坠。
我回到了十年前,也是心上月还未离世之时。
这一次,我救下了他的心上月,决定同他彻底两清。
只是,她为何一直黏在我身边?
1
成婚十年这日。
我亲手做了四菜一汤,温在小厨房的炉火上。
窗外,月光皎洁。
偌大的将军府,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偶尔爆开的轻响。
我的儿子念安揉着眼睛。
小声地倚在我身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小心翼翼。
「娘,爹是不是又不喜欢我们了?」
我心口猛地一抽,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了进去。
十年了。
我从侯府最受宠的嫡女,到如今这深宅里谨言慎行的将军夫人。
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习惯他深夜归来,习惯他满身风霜与酒气。
习惯他看向我时那双永远没有温度的眼眸。
可孩子的一句话,轻易就击碎了我十年的故作坚强。
我摸了摸念安的头,声音有些发哑:
「爹爹军务繁忙,念安乖,先去睡。」
念安是个乖孩子,爬到榻上,缩成小小一团渐渐睡了过去。
将儿子哄睡后,我独自坐在桌前,看着一桌热了好几遍的饭菜。
只觉得浑身发冷。
终于,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沈长渡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深夜的寒气走了进来。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向内室,脚步踉跄。
浓烈的酒气几乎瞬间就侵占了整个屋子。
我跟了进去,看见他颓然倒在床榻上。
像过去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准备为他更衣,备好醒酒汤。
他倒在榻上。
而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一枚羊脂玉雕刻的如意吊坠。
那枚吊坠我认得,十年间,无数个他醉酒的深夜,他都这样紧紧攥着它,仿若什么稀世珍宝。
那不是我送他的,也不是沈家的传家宝。
吊坠的背面,刻着一个字:澜。
「若澜……」
他闭着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破碎的呢喃。
「若澜,我好想你。」
若澜。
何若澜。
那个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女子。
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白月光。
而我的儿子,叫沈念安。
念安,念安。
不过是「思念若澜」的谐音罢了。
我曾以为,十年时间,一块冰也该被捂热了。
可我的十年付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的儿子,成了他思念另一个女人的证据。
一股裹挟了我十年的怨与恨,像藤蔓般从我心底疯狂生长。
瞬间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
凭什么?
我为他操持偌大的将军府,孝顺他年迈的母亲,教养我们的儿子。
换来的,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和无视。
我再也忍不住,疯了一样扑过去,第一次想要抢夺那枚被他视若珍宝的吊坠。
我想看看,那个女人的名字,究竟是怎样深刻地烙印在他生命里的!
「你干什么!」
手腕被一股力量攥住,沈长渡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满腔怒火。
他以为我要毁掉它。
「苏意映,你敢!」
他用力一推,我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踉跄而去。
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角上。
尖锐的剧痛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额角滑落,视野瞬间被一片血色模糊。
我倒在地上,手腕上那只成婚时母亲赠我的陪嫁玉镯。
恰好也磕在了桌腿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玉镯,上面刻了一龙一凤,寓意龙凤呈祥。
可如今,
多讽刺。
鲜血顺着额角,滴落在那碎裂的玉镯上,殷红的血丝瞬间沁入玉的纹理。
恍惚间,玉镯与他手中的吊坠似乎同时迸发出一阵刺眼的强光。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着沈长渡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若有来生。
沈长渡。
我绝不嫁你。
2
意识回笼时,我正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车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掀开车帘,入目是茂密的林间,鼻尖萦绕着雨后泥土和松针的清香。
我不是……死了吗?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白皙纤细、没有丝毫薄茧的少女的手。
手腕上,那只本该碎裂的玉镯,正完好无损地泛着温润的光。
我愣住了。
「小姐!小姐!」
身旁有人呼唤我。
是芝兰。
我的贴身婢女!
我回过神,立马拉住芝兰的衣袖。
「我今夕几岁?」
芝兰满脸不解:
「小姐今年恰好十七……」
十七?那便是我和沈长渡还未成婚之时!
「芝兰,快些,纸笔!」
芝兰有些发懵。
还是照着我的吩咐从马车里寻到了纸笔。
纵使路段颠簸,我也要立马写下来。
芝兰在一旁静静瞧着。
这丫头被我逼着学了认字,一般的字她都识得。
是而她捂着嘴惊呼起来。
「小姐!你……!」
她说这话时我刚落下最后一笔。
马车外却忽而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和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响。
不远处,一阵急促的呼救声传来。
「救命!救命啊!」
我循声望去,只见断崖边上,几个黑衣人正围攻着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
那少女虽有些狼狈,眉眼间却是一股不屈的明媚与张扬。
看清她脸的那一刻,我如遭雷击。
是她!
何若澜!
是年轻了十岁的,鲜活明媚的何若澜。
真耀眼啊。
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难怪沈长渡念了她一辈子。
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脑中瞬间闪过前世沈长渡无数次醉酒后的喃喃自语。
「都怪我,若不是为了回京履行婚约,我早一步赶到,若澜就不会坠崖……」
「京郊断崖,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她的衣角……」
「那些刺客,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京郊断崖。
刺客。
何若澜丧命的这一天。
我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看着崖边岌岌可危的何若澜,我没有丝毫犹豫。
救她!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行动起来。
救她。
不仅仅因为她是一条无辜的性命。
更因为,只要她活着。
沈长渡心中那名为怀念的牢笼。
就会被彻底打破。
他那份沉重的、病态的爱,将有处可去。
而我,苏意映,也能从这场荒唐的婚约中,彻底解脱。
前世听沈长渡念叨了无数遍的地形,此刻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记得他说过,这附近有一处蜂巢。
刺客撤退时曾误触,被蜇得狼狈不堪。
我迅速解下腰间的香囊,那里面装的是母亲为我准备的。
用以提神醒脑的特制香粉,气味颇为刺激。
我绕到一处上风口,借着树木的掩护,将香囊里的粉末尽数朝着黑衣人的方向撒了过去。
「阿嚏!什么东西!」
「咳咳……眼睛!我的眼睛!」
粉末随风飘散,黑衣人瞬间阵脚大乱。
咳嗽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
趁此机会,我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沈长渡提过的那处蜂巢狠狠砸了过去!
「嗡!」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野蜂倾巢而出,黑压压的一片,径直朝着那群制造了巨大动静的刺客们扑去。
「是马蜂!快跑!」
混乱中,为首的黑衣人一掌将何若澜推向崖边。
企图制造她失足坠崖的假象,然后带人仓皇逃离。
「啊……!」
何若澜一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从树后猛地冲出,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腕。
「抓住我!」
我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她从坠崖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拉了回来。
何若澜瘫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我,看着她安然无恙。
心中涌起的。
却是一种奇异的、报复般的快感。
沈长渡,你此生最大的意难平,被我亲手抚平了。
不知你,是否会感谢我呢?
3
我们在断崖下的一个隐蔽山洞里临时避难。
何若澜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袖。
我撕下自己的裙摆。
冷静地为何若澜包扎着手臂上的划伤。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那双明媚的杏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悸。
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好奇。
「多谢姑娘搭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苏意映。」
我淡淡地回答。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些许尴尬。
「原来你就是苏小姐!」
是了,她当然知道我。
满京城都知道,我是小将军沈长渡的未婚妻。
而她,是与沈长渡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太傅之女。
我们算是情敌。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何若澜忽而惊呼出声。
她的小脸还煞白着。
「你……你的手……」
我低头看了一眼,刚才顾着给她包扎伤口,我都险些忘记我的手臂还流着血。
她指着我还在流血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哭腔。
「流了好多血,要赶紧包扎才行!」
我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有些触目惊心。
「没事,小伤。」
我淡淡地说。
这点皮肉伤,比起前世那十年日复一日的心头凌迟。
算得了什么?
「怎么会是小伤!」
她急了,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绣帕。
小心翼翼地想为我按住伤口。
「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怪你。」
我打断她的话,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一些。
看着眼前这张鲜活、灵动的脸。
我实在无法将她与前世那个冰冷的牌位联系在一起。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救她,不只是为了摆脱沈长渡。
也是为了……终结上一世的悲剧。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逆着光,看不清神情,但那身形,我化成灰都认得。
沈长渡。
他来了。
与前世一样,他还是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要救的人还活着。
「若澜!若澜你在哪里!」
是沈长渡。
他的视线在洞中一扫,当他看清何若澜安然无恙时。
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瞬间流露出狂喜与后怕。
他大步流星地冲进来,越过我,仿佛我只是一团空气。
他一把将何若澜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若澜!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他抱着她,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而我,就坐在一旁,像个无关紧要的背景,被他彻底忽略。
和前世,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我的心,再也不会痛了。
何若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心中一动。
前世,
所有人都说何若澜与沈长渡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不是那场意外,沈长渡也会迟早同我退婚,同她成婚。
可如今看来,何若澜对沈长渡。
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般情根深种。
「我没事,长渡哥哥。」
何若澜摇了摇头,随即指向我,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责。
「可是这位姐姐受伤了!都是因为救我!」
她指了指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沈长渡才仿佛刚发现我的存在一般。
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居高临下的施舍。
「苏小姐,今日多谢,沈某必有重谢。」
他的语气客气,却疏离。
仿佛在对一个帮了点小忙的陌生人。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我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封信。
那是我重生醒来后,见缝插针,在芝兰的惊讶中写下的。
新鲜热乎得很。
我将信递到他面前,平静地迎上他错愕的目光。
「不必重谢,沈将军。」
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洞里另外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退婚书。」
「我见你与何小姐情深意重,实在不愿做那夺人所爱的恶人。从此,你我婚约作罢,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沈长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大概设想过无数种我见到这一幕的反应。
哭闹、嫉妒、质问……
却唯独没有想过,我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放手。
而被他护在身后的何若澜,也同样惊讶地望着我。
在她那双明媚的眼眸里,我看到了一丝探究、一丝好奇。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崇拜的光。
我将退婚书塞进他僵硬的手里,站起身,掸了掸衣裙上的尘土,转身便向洞外走去。
沈长渡,这一世,我不要你的重谢,也不要你的爱。
我只要你,离我远远的。
4
说完那些,我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哎!意映姐姐!」
何若澜急忙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衣袖。
「你的伤还没处理呢!我送你去医馆!」
「不必了。」
「要的要的!」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态度强硬又带着一丝小姑娘家的娇憨。
「你是我何若澜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让你带着伤走?走,我跟你一起下山!」
我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好。
「苏姐姐!坐我家马车!上头有伤药!」
我就这么和芝兰坐上了何府的马车。
而沈长渡则被何若澜以男女大防为由,拒绝了他进到马车里。
她拿出马车上备好的伤药,小心翼翼地为我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一边包扎还一边对着伤口吹气。
好像这样就能减轻我的疼痛。
相比之下,我刚才为她包扎伤口的手法未免太过粗鲁了些。
「方才我为你包扎,可有弄痛你?」
何若澜低着头仔细为我包扎,猛地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星光:
「苏姐姐!不疼的!苏姐姐手法超级好!」
「嘶……」
我故意抽了口冷气。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她立刻紧张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有。」
我摇摇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轻声说。
「只是觉得,何小姐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
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传闻里我是什么样的?」
「传闻里,何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是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
她听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像月牙儿一样。
「什么仙女呀,都是他们瞎说的。我就是我,何若澜。」
她扬起下巴,带着一丝少女的骄傲。
「我才不想当什么仙女,仙女多无聊啊,我想当个能满世界跑的女侠!」
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她本该是这样一团热烈而自由的火。
而不是沈长渡记忆里那个被神化了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早逝之人。
真好。
5
退婚一事,最终还是被长辈们压了下来。
退婚这件事,远比我想象的要麻烦。
沈、苏两家的婚约,是早年由圣上亲口提及。
两家老爷子拍板定下的,牵扯着盘根错杂的利益关系,并非我一封信就能了断。
父亲将我叫到书房,对着那封被沈长渡原样送回来的退婚书。
吹胡子瞪眼。
「胡闹!简直是胡闹!意映,你可知这门婚事对我们苏家有多重要?」
我跪在地上,垂着眼,语气却不卑不亢:
「父亲,女儿心意已决。强扭的瓜不甜,沈将军心有所属,女儿不想误人误己。」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得罚我禁足,让我好好反省。
我乐得清静。
没过几日,沈府的人便上了门。
不是来退婚的,是来送谢礼的。
一箱又一箱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流水似的往我院里抬。
管家笑得一脸谄媚:
「小姐,这可是大将军亲自为您挑选的,说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看着那些闪着珠光的物件,只觉得刺眼。
前世十年,除了年节时分做样子般的赏赐,他何曾送过我任何东西?
如今我不过是救了他的心上人,便如此大手笔。
他这是故意的。
「拿回去。」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
「告诉沈将军,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东西,我苏意映受不起。」
管家碰了一鼻子灰,又灰溜溜地把东西抬了回去。
第二天,沈长渡亲自登门了。
芝兰进来通报时,我正悠闲地倚在窗边看书。
「小姐,沈……沈将军求见。」
我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
「不见。」
「可是……沈将军说有要事相商。」
「就说我身体不适,女眷不见外客。」
我能想象得到,沈长渡站在苏府门外,那张脸会是怎样一副吃瘪的表情。
他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我拒之门外。
前世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
用仰望和爱慕的目光追随他的苏意映,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只想让他尝尝被人无视的滋味。
我委实不懂,他明明心里有钟爱之人。
为何不能豁出去为了钟爱之人将婚给退了?
反倒如今这般恶心于我?
接连几日,他派人送来的东西,我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下的帖子,我都以各种理由推拒。
芝兰听说,小将军这几日脾气尤其暴躁。
在军营里操练兵士,把人折腾得叫苦不迭。
下人们私下议论,说将军府的气压低得吓人。
我听着这些传闻,心里竟泛起一丝久违的愉悦。
沈长渡,你习惯了我的顺从和仰望。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失控感,不好受吧?
你越是烦躁,我便越是安宁。
6
我被禁足的日子,并不无聊。
因为何若澜成了我院子里的常客。
她总是能想出各种法子绕过我爹的眼线,像只轻盈的蝴蝶,翻墙而入,给我带来外面的新鲜事。
然后带着我偷偷到处跑。
她像一只明媚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落在我清冷的院子里,带来了久违的生气。
「意映姐姐!」
她熟门熟路地从窗户跳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快尝尝,这是城南新开的福记糕点,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桂花糕!」
她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娇矜。
在我面前,她就是活脱脱一个明媚的小姑娘。
那日救下她后,她便对我产生了一种近乎崇拜的依赖。
尤其是在我「不经意」间提点了几句之后。
比如,我说:
「近来江南雨水多,恐怕苏绣的料子要涨价了。」
不出半月,京中苏绣价格果然翻了一番,何家因为提前囤货小赚了一笔。
又比如,诗会上,我看着一首平平无奇的咏菊诗,随口道:
「这首诗虽辞藻平平,但意境孤高,颇有风骨,怕是要得魁首。」
结果那日圣上恰好微服出游,路过诗会,对这首诗大加赞赏,亲点为第一。
何若澜看我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未卜先知的神仙。
她开始黏着我,一口一个「意映姐姐」,将我从前世的阴霾中。
一点点地拽了出来。
她会拉着我去听新奇的说书,绘声绘色地学着说书先生的腔调。
逗得我前仰后合。
「说时迟,那时快!……」
她会给我送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她也会兴致勃勃地与我讨论哪家铺子的胭脂最好用。
拨浪鼓、糖画人、西域来的玻璃珠子,把我的屋子堆得满满当当。
我沉寂了十年的心,仿佛被她带来的阳光一点点照亮。
重新感受到了鲜活的乐趣。
前世她虽一直横亘在我和沈长渡之间。
可那并非她所乐意见到的。
她若活着,该是如何模样?
我想,也没有比前世更差劲了。
今生她待我真诚,我也真心实意地待她。
她家中庶妹心术不正,总爱设计陷害她。
我便教她如何见招拆招,如何反将一军。
让她不再吃那些哑巴亏。
「对付这种人……」
我捏着棋子,在棋盘上轻轻一落。
「你退一步,她便会进十步。你得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何若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笑嘻嘻地凑过来:
「意映姐姐,你懂得真多!比我爹教我的那些大道理有用多了!」
她忽而敛下眸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意映姐姐,我和沈将军……还有你和沈将军的婚事……我瞧着姐姐不喜欢他……」
我捏起一枚棋子,正色道:
「你看得真准,我于他无意,退婚是迟早的事。只是他待你自是非同一般。」
「你如今也到婚嫁之龄,你可对他有意?」
何若澜忽而呛了下,嘴里的桂花糕险些喷出来。
「姐姐!我……我只当他是哥哥!」
「绝无半分男女之意!」
「先头在山洞里,我不敢问,是没看清姐姐的心意,怕随意开口伤了姐姐的心,如今,我看得分明,自是知晓了姐姐的心意。」
「姐姐莫要误会于我!」
原来竟是沈长渡的单相思。
我忍不住笑出声。
看着她澄澈明亮的眼睛,我忽然觉得,重生一场。
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似乎也不赖。
至于沈长渡……他算什么东西?
7
沈长渡还是坐不住了。
那日,我刚送走何若澜,一转身。
就看到沈长渡黑着脸站在我家门口的巷子口。
他大概是等了很久,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
「苏小姐,我们谈谈。」
他开门见山。
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他引到院中的石桌旁。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扔在石桌上。
声音倒是不响。
「这里面是五万两银票。」
他看着我。
「我知道你不缺这些,可为了澜儿我也要给你。」
我看着那个钱袋,笑了。
还是老一套,简单,粗暴,且自以为是。
只是我不明白。
他连同我的婚事都做不了主,竟还在此妄想插手旁人的事。
我算是明白了,若前世何若澜仍旧活着。
他也未必会为了她同我退婚。
因为他本就是那般毫无担当之人。
将自己心底的那丝不快全都发泄到我和儿子身上。
他委实不配为人。
「条件呢?」
我明知故问。
「离澜儿远一点。」
他毫不犹豫地说:
「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没有去碰那个钱袋,只是端起桌上的凉茶,轻轻抿了一口。
「沈将军,你觉得,我和何小姐的友谊,值多少钱?」
他皱起眉,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可笑:
「苏意映,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救了澜儿,我很感激,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借此介入到我和澜儿之间。」
「我同你的婚事迟早会退,但不是现在。」
「解决了澜儿同你的事情,我再解决退婚一事。」
我放下茶杯,抬眼看他。
「对澜儿好?沈公子,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我当着他的面,将那个装满银票的钱袋,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第一,我交朋友,不看家世,只看真心。澜儿待我以诚,我自然也还她以真。这份情谊,万金不换。」
「第二。」
我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
「沈将军,比起用钱来收买我,你不如多花点心思,学学如何真正地去尊重你的心上人。」
「她叫何若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朋友。她不是你的所有物,更不是一只被你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更何况,如今你我婚事还未退,你有何立场干涉我和她的关系?」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沈长渡黑了脸。
他大概从未被女子如此当面顶撞过。
就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说得好!」
我和沈长渡同时回头,只见去而复返的何若澜正站在那里。
手里还提着一包她忘了拿给我的点心。
她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们后半段的对话。
她快步走过来,看也不看沈长渡,径直走到我身边。
拿起桌上那个钱袋,狠狠地砸回了沈长渡的怀里。
「沈长渡!你太过分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意映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朋友!你凭什么用这种肮脏的东西来侮辱她?侮辱我们的友谊?」
「还有!我同你并无半分干系,用得着你在此插手我同谁交朋友吗!」
「澜儿,我……」
沈长渡一时语塞,脸上满是慌乱。
「我只是怕她对你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我看另有所图的人是你!」
何若澜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你同意映姐姐可是现在有着婚约的,可你呢,还想将我置于忘恩负义之地吗?」
「你就是想控制我!想让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你根本不尊重我!更别说对我有意!」
这是何若澜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沈长渡。
沈长渡彻底慌了神,他想去拉何若澜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沈长渡,你太让我失望了。」
何若澜说完这句话,拉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沈长渡一个人。
在初夏的风中,狼狈地僵在原地。
我回头,冲他勾了勾唇角。
露出了一个无声的、胜利的微笑。
沈长渡,这才只是个开始。
7
禁足令在我爹的无可奈何中解除了。
因为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赏花宴,指名要各家贵女都到场。
我与何若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我远远地便能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如芒在背。
是沈长渡。
他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锦袍,身姿挺拔,在一众王孙公子中,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的目光,从我一进御花园,就牢牢地锁定了过来。
那眼神,不再是前世的淡漠,也不是退婚时的错愕。
更不是那日被何若澜说得颜面无存的模样。
而是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我只当没看见,挽着何若澜的手,自顾自地赏花说笑。
宴席上,他终于找到了机会,端着酒杯朝我们这桌走来。
「苏小姐。」
他沉声开口。
我正要敷衍两句,身边的何若澜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好似那日凶的不是她一般。
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沈将军,好巧呀!」
她身子微微一侧,正好挡在我与沈长渡之间。
「你也是来赏花的吗?这里的牡丹开得可真好,我正和意映姐姐讨论哪一朵最大呢!」
沈长渡的目光越过她,想看我,却被她挡得严严实实。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这次找苏小姐有几句话说。」
「哎呀!」
何若澜夸张地捂住嘴。
「我与意映姐姐也有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呢,沈将军你一个大男人,就别凑这个热闹啦!」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
「走走走,意映姐姐,我带你去看那边那株『姚黄』,可漂亮了!」
我配合地起身,跟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