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高考那天,我换了去考场的路,这次不想再为他放弃前程

发布时间:2025-09-05 08:29  浏览量:2

1

窗外的蝉鸣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正费力地切割着六月黏稠的空气。

我睁开眼,天花板是那种老式的、刷着白漆的预制板,几道细密的裂纹像干涸的河床,蜿蜒着伸向墙角。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墙上那张周杰伦的《范特西》海报上,海报的四个角用透明胶带粘着,其中一个角已经微微卷起,露出底下淡黄色的墙皮。

一切都熟悉得让人心慌。

我猛地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这不是我的房间。至少,不是我后来那个三十平米、堆满文件和外卖盒的出租屋。

床头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6月7日,早上6点30分。

年份呢?电子钟没有显示年份的功能。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书桌前,抓起那本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书页的边缘因为反复翻阅而变得毛糙。在扉页上,我用黑色水笔写下的一行字,字迹因为用力而深陷进纸张里——“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笔迹的下方,是一个小小的日期:2015年。

2015年6月7日。

高考的第一天。

我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紧致,没有后来那些因为熬夜和焦虑爬上来的细纹。我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

这不是梦。

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是鸡蛋滑入热油的声音,紧接着,是妈妈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在哼着不成调的歌。那味道,是荷包蛋边缘被煎得焦香,而蛋黄依旧保持着溏心的、独有的香气。这种味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闻到过了。自从我去了另一座城市,自从妈妈……

我的呼吸一滞。

“囡囡,醒了没?快起来吃早饭,今天是重要日子,妈给你煎了两个鸡蛋,还有一根油条,一百分!”妈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温暖,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来。我死死咬住嘴唇,将那股酸涩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哭。今天,不能哭。

上一世的今天,我也在这个时间醒来。我也听到了妈妈在厨房哼着歌,闻到了荷包蛋和油条的香气。我怀着一种奔赴战场的悲壮和对未来的憧憬,吃完了那份“一百分”的早餐。然后,我背上那个洗得发白的蓝色书包,沿着那条走了三年的、最熟悉的路,走向我的考场——市三中。

那条路,会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路口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夏天的时候,浓绿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投下斑驳的树影。

林哲凯,就是在那棵树下等我。

他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白色T恤,牛仔裤的膝盖处磨出了几个洞,看起来桀骜不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像落入了星辰。

他说:“别紧张,我陪你走一段。”

他说:“考完我们就解放了,我带你去海边。”

他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们报同一座城市的大学。”

那时的我,觉得全世界的阳光都聚集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我觉得,高考固然重要,但和他描绘的未来相比,似乎也只是一个必须走过的过场。我的未来蓝图里,每一个像素点,都由他构成。

然而,我们没走几步,意外就发生了。

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撞倒了路边一个卖西瓜的小贩。西瓜滚了一地,红色的瓜瓤和破碎的瓜皮混在一起,像一场惨烈的献祭。骑摩托的年轻人和瓜贩扭打在一起,很快就围了一圈人。

林哲凯是那种骨子里就充满了“正义感”的少年。或者说,是那种无法忍受任何混乱和不公的、热血上头的少年。他想都没想,就把书包塞给我,挤进了人群。

“你先走,别管我!别迟到了!”他回头对我喊。

我怎么可能走?

我抱着两个人的书包,站在原地,像一棵被钉在地上的树。我的视线穿不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只能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推搡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蝉鸣声越来越刺耳,太阳越来越毒辣,我手心的汗把书包的背带都浸湿了。

我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从七点半,走向八点,再走向八点十五。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像被一块巨石拖着,坠入冰冷的海底。

最后,人群散去,林哲凯和那个骑摩托的年轻人被带上了警车。他的白T恤上沾了灰,嘴角也破了,但他看到我,还在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用口型对我说:“快去考试。”

我疯了一样奔向考场。

那段路,明明只有十分钟,我却感觉跑了一个世纪。风在耳边呼啸,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等我冲到考场门口,已经是八点四十五分。语文考试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钟。

按照规定,迟到十五分钟,取消当科考试资格。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监考老师看着我时,那种混合着惋惜和无奈的眼神。也忘不了我隔着考场紧闭的大门,能听见里面翻动试卷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我的神经。

那一天,我人生的轨道,发出“咯噔”一声巨响,拐向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荆棘的岔路。

因为缺考了最重要的语文,我的总分一落千丈。我没有去成我心心念念的、和林哲凯约定好的那座南方城市的重点大学。我只上了一个本地的二本院校。

而林哲凯,因为见义勇为,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还是顺利完成了考试。他考得不错,去了我们约好的那座城市。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

一开始,我们每天都打电话,分享彼此的生活。他告诉我大学里有趣的社团,漂亮的学姐,我告诉他我们学校门口那家麻辣烫特别好吃。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电话的间隔越来越长,话题也越来越少。

我去看他,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站在他光鲜亮丽的大学门口,看着他和同学们言笑晏晏地走出来,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感觉自己像一个来自乡下的穷亲戚。他眼里的惊艳和热情,逐渐被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开始说:“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他开始说:“我们宿舍同学要聚餐,你一个人在招待所待着可以吗?”

他开始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了。”

最后一次分手,是在电话里。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同系的女孩,那个女孩和他一样,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能和他一起参加各种竞赛,一起争取保研的名额。

“对不起,”他说,“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握着滚烫的手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窗外是无尽的黑夜,和我无尽的、被荒废的人生。

挂掉电话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我没有哭,只是觉得很冷。我开始回想,我们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散的。

我想到了那个高考的早晨。如果,我没有在那棵香樟树下等他。如果,我没有因为他而错过那场考试。如果,我也去了那座南方的城市,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去消化那场意外带来的所有后遗症。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想要证明就算没有好学历,我也能过得很好。但午夜梦回,我总会回到那个六月的早晨,闻到空气中香樟树叶和汗水混合的味道,看到林哲凯那张年轻的、闪闪发光的脸。

那成了我心脏上的一根刺。拔不掉,也忘不了。

而现在,我回来了。

我回到了2015年6月7日的早上6点35分。

一切,都还来得及。

2

“囡囡?发什么呆呢?再不吃,鸡蛋要冷了!”妈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盘,盘子里是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旁边卧着一根炸得酥脆的油条。

我回过神,看着妈妈。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眼角只有几丝浅浅的笑纹。后来,因为我的高考失利,她整日唉声叹气,白头发一根一根地冒出来,那些皱纹也像被刀刻上去一样,越来越深。

“妈。”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哎,怎么了?是不是紧张了?”妈妈把盘子放在桌上,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没事,放轻松考,考成什么样,你都是妈的骄傲。”

我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荷包蛋。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温热的蛋液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着我那颗因为重生而剧烈跳动的心。

我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要把这十年来缺失的母爱,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吃完早饭,我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橡皮、黑色水笔……我一样一样地检查,把它们放进那个透明的文具袋里。

做完这一切,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十五分。

上一世,我就是这个时间出门的。

我背上那个蓝色的书包,走到玄关。妈妈跟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把伞,“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雷阵雨,带上伞。”

我接过伞,把它塞进书包侧面的网兜里。

“路上小心,别慌,时间还早。”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

我转过身,看着她,认真地说:“妈,你放心吧。”

然后,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我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那是阳光和母亲混合的味道。我说:“妈,谢谢你。”

谢谢你,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松开她,我打开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楼道里很安静,能听到邻居家传来的电视新闻声。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熟门熟路地从左边的楼梯下去。

我顿了顿,转向了右边。

右边这条路,通向小区的后门。那是一条我很少走的路,因为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有些阴暗的背街小巷,比走前门要多花上五到十分钟。巷子里铺着青石板,两边是斑驳的老墙,墙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气味。

我记得,我不喜欢那条路。我觉得它阴沉、压抑,不像前门那条路,宽阔、明亮,沿街都是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但今天,我选择了这条路。

我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清晰而坚定。

走出单元门,热浪扑面而来。阳光已经有些刺眼,蝉鸣声比在屋里听到的更加聒噪。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那条通往后门的小路。

这条路果然和我记忆中一样。两旁的居民楼把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零星的光斑落在地上。我走在小巷里,能听到自己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嗒,嗒,嗒”,像古老的钟摆。

巷子很窄,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人经过,会按响清脆的车铃,留下一串“叮铃铃”的尾音。墙角堆着一些废弃的旧家具,一只橘色的流浪猫正蜷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睡觉,听到我的脚步声,它警觉地抬起头,竖起耳朵,看了我一眼,又懒洋洋地趴了下去。

我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我循着香味望去,才发现在一户人家的窗台上,摆着一盆盛开的栀子花,白色的花瓣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洁净。

这些,都是我上一世从未留意过的风景。

我慢慢地走着,心情出奇地平静。我没有去想林哲凯现在是不是已经等在了那棵香樟树下,没有去想他看不见我会是怎样的焦急。我的脑子里,只有这条小巷,只有脚下的青石板,只有空气中潮湿的气味和栀子花的清香。

就好像,我的人生,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宁静的频道。

快走出巷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住在我们对门单元的王奶奶。她提着一个菜篮子,正颤颤巍巍地准备上一个陡坡。她的篮子看起来很沉,里面装着冬瓜和土豆,每走一步,身体都晃一下。

上一世,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过她。因为我走的,是另一条路。

我快步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王奶奶,我帮您提吧。”

王奶奶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我半天,才认出我来,“哦,是老李家的闺女啊。今天不是要高考吗?怎么走这条路了?”

“想换个心情。”我笑了笑,提着篮子,扶着她的胳膊,陪她一起慢慢地走上那个陡坡。

篮子很沉,勒得我手指发疼。但我的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王奶奶气喘吁吁地说,“你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我把王奶奶送到她家单元门口,她非要从篮子里拿个苹果塞给我,说讨个“平平安安”的好彩头。我没有拒绝,接过来,对着红彤彤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一直甜到心里。

和王奶奶告别后,我继续往考场的方向走。从后门出去,是一条相对僻静的马路。路两旁种的是法国梧桐,巨大的叶子在头顶交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

我一边走,一边啃着苹果。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我白色的裙子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我没有看时间。我知道,来得及。

这一次,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自己。

3

当我到达市三中考点门口时,校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和家长。气氛有些紧张,但也充满了某种仪式感。家长们殷切地叮嘱着,考生们则大多表情严肃,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我抬头看了一眼校门口悬挂的电子钟:八点零五分。

距离开考还有五十五分钟。

时间充裕得甚至有些奢侈。

上一世,我是在一片混乱和奔跑中,在心脏快要炸裂的惊慌中,面对那扇紧闭的大门。而这一次,我从容地、平静地,像一个普通的考生一样,走到了这里。

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的树荫下找了个地方站着。我把啃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拿出那瓶妈妈早上给我准备的冰镇绿茶,拧开,喝了一小口。

茶水是微甜的,带着茉莉的清香,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也让我彻底冷静下来。

我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寻找着熟悉的面孔。我看到了我的同班同学,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对答案,有的在互相加油打气。

然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哲凯。

是他打来的电话。

我的手指悬在绿色的接听键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上一世,这个时候,我正抱着他的书包,焦急地等在那个混乱的十字路口。我的手机,因为紧张和慌乱,被我调成了静音,我根本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而现在,我站在这里,他却在那里。我们的人生轨迹,因为我早上的一个小小决定,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电话执着地响着。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去哪了?!”电话那头,林哲凯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躁,背景音里充满了嘈杂的人声和汽车喇叭声,“我一直在香樟树下等你,你没来?”

“我换了条路走。”我淡淡地回答。

“换了条路?为什么?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

“就是想换条路走走。”我重复了一遍,没有过多解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我听到了他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在吵架。林哲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是压低了声音,显得很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先去考场吧,我这边出了点事,晚点再跟你说。”

“嗯。”我应了一声。

“你……”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匆匆地说了一句,“先进去吧,考试重要。”

然后,电话就挂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电话那头的场景:那个卖西瓜的小贩,那个骑摩托的年轻人,那满地的狼藉,和那个一头扎进麻烦里、自诩为“正义使者”的少年。

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我成了一个旁观者。

我收起手机,抬头看向考场。考生们已经开始陆续进场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深吸一口气,汇入了人流。

刷身份证,安检。一切都井然有序。

我走进考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那是一个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操场上的几棵白杨树。阳光很好,树叶在微风中闪着光。

我坐下来,把文具袋放在桌角。然后,我闭上眼睛,开始做深呼吸。

我不再去想林哲凯,不再去想那场注定会发生的纠纷。我把所有的思绪,都从那些与我无关的人和事上抽离出来。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自己,和即将开始的这场考试。

这是我为自己争取来的,一场心无旁骛的战斗。

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睁开眼。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我接过那张还带着油墨清香的卷子,目光落在作文题目上。

《我与____的距离》

我拿起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横线上填了两个字:自己。

我与自己的距离。

上一世,我与自己的距离,隔着一个林哲凯,隔着一场奋不顾身的奔跑,隔着一扇冰冷的、将我隔绝在考场之外的大门。

而这一世,我跨越了那段距离。

我低下头,开始在稿纸上书写。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我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那些背过的范文、积累的素材,像泉水一样从心底涌出。

我写那个清晨,我如何选择了一条陌生的小路。

我写小巷里的青苔和栀子花。

我写那个扶着王奶奶上坡的瞬间,手里提篮的重量和心里获得的踏实。

我写我终于在开考前,从容地坐在了考场里,感受着窗外的阳光和风。

我没有写爱情,没有写那个少年。我的世界里,主角只有我自己。

当我写完最后一个字,停下笔,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我的试卷上投下一小块温暖的光斑。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一次,我赢了。

不是赢了高考,而是赢回了那个,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4

考完语文,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我没有像其他考生一样,急匆匆地奔向食堂或者回家。我慢慢地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阳光正烈,空气中都是燥热的分子。

我走到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水和一个面包。然后,我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在花坛的边缘,慢慢地吃着我的午餐。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还是林哲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考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还行。”我说。

“那就好。”他顿了顿,然后开始说起早上的事,“你都不知道,早上那个人多不讲理,我就是去评个理,结果还动上手了。后来警察来了,把我们带去录了口供,折腾到快开考才把我放出来。我跑到考场,差点就迟到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也有一丝邀功的意味。仿佛在说:你看,我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还是赶上了考试。

上一世,我听到这些话,心里会充满愧疚和心疼。我会觉得,他为了正义而陷入麻烦,而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但现在,我听着他的叙述,心里却异常平静。我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他话语里那些被夸大的、戏剧化的成分。他总是这样,喜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悲情的英雄。

“那你没事吧?”我问了一句,语气像在问一个普通同学。

“没事,就是蹭破了点皮。”他说,“对了,你下午考什么?数学?那你中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嗯。”

“我……”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了,等你考完再说吧。我先去吃饭了。”

挂了电话,我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冰水。

面包很干,没什么味道,但我还是小口小口地把它吃完了。

下午的数学考试,我提前十五分钟就进了考场。

拿到试卷,我迅速浏览了一遍。题型很常规,难度和我平时做的模拟卷差不多。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上一世,因为上午的缺考,我整个下午都处在一种崩溃和恍惚的状态。数学试卷上的那些数字和符号,在我眼里都变成了一个个嘲讽的鬼脸。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平时会做的题,都想不起解题思路。最后那道大题,我几乎是空着的。

而这一次,我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每一个公式,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我从选择题开始,一道一道地往下做,笔尖在草稿纸上飞舞,思路流畅得不可思议。

当我解开最后一道解析几何的压轴题,写下那个最终答案时,考场里响起了结束的铃声。

我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乌云从天边聚集过来,空气变得有些沉闷。看样子,妈妈早上说得没错,下午真的会有一场雷阵雨。

走出考场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落零星的雨点。家长们撑着伞,焦急地在校门口张望着。

我没有看到林哲凯。

我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我从书包里拿出妈妈给我准备的伞,撑开,走进了雨里。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首激烈的交响乐。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变得行色匆匆。

我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撑着伞,慢慢地在雨中走着。

雨水洗刷着这个城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我喜欢下雨天。我觉得,雨水可以冲走一切的尘埃和烦恼。

我走过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在雨中显得更加苍翠。树下空无一人。

我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饭。四菜一汤,都是我喜欢吃的。

“考得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给我压力。

“挺好的。”我笑着说,“感觉和平时模拟考差不多。”

听到我这么说,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舒展开来,“那就好,那就好。快吃饭,吃完饭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战斗。”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安稳。没有做梦,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依旧走那条背街的小巷去考场。我又遇到了王奶奶,她正要去晨练。我们笑着打了声招呼。巷子里的那盆栀子花,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开得更加娇艳了。

理综和英语,我都考得十分顺手。

当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时,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知道,我的高考,真正地结束了。

走出考场,天空已经放晴。雨后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蓝得透亮。一道绚丽的彩虹,挂在天边。

所有人都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人在欢呼,有的人在拥抱,有的人在哭泣。空气中充满了告别和新生的复杂气息。

我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然后,我看到了他。

林哲凯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T恤,但看起来有些憔-悴。

“考完了。”他走到我面前,说。

“嗯,考完了。”我点点头。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周围的喧嚣,仿佛都离我们很远。

“那天……”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的。”

“没关系。”我说。

“我只是……我只是习惯了在那等你,你突然不出现,我有点慌。”他解释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熟悉的、试图博取同情的脆弱。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之间的问题,真的只是因为我换了一条路吗?

“林哲凯,”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愣住了,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以前,我觉得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喜欢同样的歌,看同样的电影,有同样的梦想。”我慢慢地说,“但现在我发现,我们想走的路,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他想走的那条路,充满了热血、冲动和不可预知的意外。他享受那种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享受那种扮演“英雄”的戏剧性。

而我,只想走一条安稳的、平静的、通往我想要去的地方的路。

“你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绕路了。”我说,“我想走我自己的路。”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的表情,转身走进了人群。

彩虹还挂在天上,像一座通往未来的桥。

我一步一步地,朝那座桥走去。

5

估分,填志愿。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我的分数比上一世高出了一百多分。这个分数,足够我去那所我梦寐以求的南方大学,而且可以选择最好的专业。

我没有丝毫犹豫,在第一志愿里,郑重地填下了那所大学的名字。

林哲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他问我估了多少分,问我打算报哪里。

我如实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你真的要报那么远?”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报同一座城市的吗?”

“那是以前。”我说,“人总是会变的。”

“就因为我高考那天耽误了点时间?就因为我对你发了脾气?”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已经道过歉了!”

“不只是因为这个。”我平静地回答,“林哲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直活在自己想象的爱情里?你想象着我永远是那个跟在你身后、崇拜你的小女孩。我想象着你是那个可以为我遮风挡雨、带我走向未来的英雄。但我们都忘了,我们首先是我们自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挫败。

“你会懂的。”我说,“或许,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

那次通话之后,他很久没有再联系我。

出分那天,我的成绩和估分差不几。我稳稳地被第一志愿录取了。

妈妈高兴得哭了。她请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在酒店里摆了十几桌,庆祝我的金榜题名。

酒席上,我成了绝对的焦点。亲戚们轮番过来敬酒,说着各种各样的祝福和夸赞。我举着杯子,喝着甜腻的果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但我的心里,却很平静。

我看着灯火辉煌的宴会厅,看着觥筹交错的亲朋好友,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妈妈,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走到酒店的阳台上,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城市在我脚下,灯火璀璨,像一条流淌的星河。

我想起了上一世。

我高考失利后,家里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妈妈整天唉声叹气,爸爸见了我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不敢见任何人。

林哲凯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他的父母也为他办了升学宴。他邀请我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差距”。

他的亲戚朋友,谈论的是出国、是考研、是未来的职业规划。而我,只是一个考砸了的、前途未卜的失败者。我坐在角落里,像一个透明人。林哲凯偶尔过来跟我说几句话,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和他的朋友们高谈阔论。

那天,我提前离席了。我没有告诉他。

我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上,看着城市的霓虹,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而现在,我站在属于我自己的升学宴的阳台上,俯瞰着同样的城市夜景。

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来自林哲凯。

“恭喜你。”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我看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然后,我回了两个字:“谢谢。”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你也是。”

我知道,他的分数,也足够去那所我们曾经约定好的大学。我们最终,还是会成为校友。

只是,我们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我主动选择的、无法回头的路。

6

九月,我拖着行李箱,登上了去往南方的火车。

妈妈坚持要送我到车站。在检票口,她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我笑着点头,说:“妈,你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

“在妈眼里,你永远是小孩。”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穷家富路,钱带够了,在外面别委屈自己。”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眼眶也有些发热。

“好了,快进去吧,车要开了。”她推了我一把。

我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检-票口。隔着栏杆,我看到她还站在原地,朝我挥着手。

火车载着我,驶离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向后倒退,高楼、田野、山川……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我正在奔赴一个全新的开始。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我选了新闻专业,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课程很紧张,但也很有趣。我认识了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故事和梦想。

我参加了学校的辩论队和文学社。在辩论队,我学会了如何用逻辑和语言去战斗;在文学社,我遇到了很多和我一样热爱文字的朋友。

我开始在校报上发表文章。从一开始的豆腐块,到后来的头版头条。我写校园里的新闻,写身边同学的故事,也写我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和思考。

我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我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也没有时间去怀念过去。

偶尔,我也会在校园里遇到林哲凯。

他读的是计算机专业,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很高,很帅,篮球打得很好,代码也写得很棒。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朋友和爱慕他的女生。

我们见面,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一次,在图书馆,我找书的时候,正好和他走了个对脸。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有事吗?”我问。

“你……最近还好吗?”他问。

“挺好的。”我笑了笑,“你呢?”

“也还行。”他说,“挺忙的。”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图书馆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和空调的嗡嗡声。

“我听说,你拿了新闻写作大赛的一等奖。”他突然说。

“嗯。”

“你很适合做这个。”他说,“你一直都很会写东西。”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能抚平一切的伤痕,也能让曾经最亲密的人,变得如此疏远。

“谢谢。”我说,“你也一样,我听说你的团队在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里拿了金奖。”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熟悉的骄傲,但也多了一丝我陌生的成熟。

“那……我先走了。”他说。

“好。”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落寞。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书架的尽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们都没有错。我们只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不同的方向。然后,在各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大二那年,我通过竞选,成为了校报的主编。

为了庆祝,社团的伙伴们起哄让我请客。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里,点了一大桌子菜和啤酒。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着未来的梦想。有的想去大城市当记者,有的想回老家考公务员,有的想继续读研深造。

我喝了点酒,脸颊有些发烫。我听着大家的豪言壮语,也忍不住开始畅想自己的未来。

我想去最好的媒体,做最真实的报道。我想用我的笔,去记录这个时代,去影响更多的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

“是我。”电话那头,是一个我几乎快要忘记的声音。

是林哲凯。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背景音里,是KTV里嘈杂的音乐和鬼哭狼嚎的歌声。

“你怎么了?”我问。

“我分手了。”他说,“她觉得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愣住了。

我想起了上一世,他对我说的那句“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原来,这样的话,他也会有听到的一天。

“我……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他说,“我翻遍了手机通讯录,发现我能打的,好像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委屈和无助。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记得吗?”他突然说,“高三那年,我们一起去看流星雨。你说,你的梦想是当一个记者。我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程序员,开发出世界上最厉害的软件。”

我当然记得。

“现在,你离你的梦想越来越近了。”他说,“而我,好像把我的梦想,弄丢了。”

我沉默了。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他问。

“没有对错。”我说,“只是选择不同。”

“选择……”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苦笑了一声,“是啊,选择。如果……如果高考那天,我没有去管那件闲事,如果我没有和你吵架,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我知道,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们之间,也迟早会出现其他的问题。

我们的根本矛盾,不是那场意外,而是我们从骨子里,就是两种不同的人。

“林哲凯,”我轻声说,“向前看吧。”

挂了电话,我回到座位上。伙伴们还在热闹地聊着。

我端起酒杯,将杯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苦涩,但回味,却是甘甜的。

敬过去。

敬那个曾经奋不顾身的少年,也敬那个曾经爱得卑微的自己。

从今往后,我们各自珍重,一别两宽。

7

大学毕业后,我如愿进入了一家国内顶尖的媒体,成为了一名调查记者。

这份工作很辛苦,需要常年出差,深入各种复杂甚至危险的环境。但我乐在其中。我觉得,我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我报道过深山里坚守几十年的乡村教师,也揭露过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黑色产业链。我的文章,引起过广泛的社会关注,也确实推动了一些问题的解决。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别人来定义自己价值的小女孩。我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圈。

我很少再想起林哲凯。

他就像我青春里的一张旧照片,虽然还存放在记忆的某个角落,但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直到那天,我因为一个选题,回到了我离开多年的家乡。

城市的变化很大,到处都是新建的高楼和商场。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却感觉有些陌生。

工作结束后,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我的高中母校。

学校正在放暑假,校园里很安静。我沿着那条熟悉的林荫道,慢慢地走着。

然后,我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

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依然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和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模一样。

我站在树下,闭上眼睛,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香樟树叶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也来看它?”

我猛地回头。

是他。

林哲凯。

他比大学时成熟了很多,穿着一身合体的休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我有些局促。

“回来出差?”他问。

“嗯。”

“我也是。刚参加完一个项目会议。”他说,“路过这里,就想回来看看。”

我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过得好吗?”他先开了口。

“挺好的。”我点头,“你呢?听说你创业了。”

“是啊。”他笑了笑,“开了个小小的软件公司,还在起步阶段。”

“很为你高兴。”我说。这是真心话。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我经常会想,”他说,“如果那天,我没有那么冲动,如果我听你的,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说话。

“我后来,把我们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他继续说,“我发现,你那天说的对。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种人。我喜欢活在聚光灯下,喜欢那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而你,你喜欢安静地、专注地做你自己的事。我总是想把你拉进我的世界,却从来没有问过你,那是不是你想要的。”

“我以为,我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就是爱你。但我忘了,爱不是控制,也不是牺牲。爱是尊重,是成全。”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我记忆中那个热血冲动的少年,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他长大了。

我也长大了。

“都过去了。”我说。

“是啊,都过去了。”他释然地笑了,“看到你现在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十八岁的我们。我们穿着校服,并排站在香樟树下。他笑得一脸灿烂,而我,则有些羞涩地低着头。

“这张照片,我一直留着。”他说,“现在,物归原主吧。”

我接过照片,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

“谢谢。”我说。

“我该走了。”他看了看手表,“晚上还有个饭局。”

“好。”

他朝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和少女,笑得那么无忧无虑。

我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了我的钱包里。

然后,我转过身,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的主编打来的。

“喂,那个选题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我对着电话,语气轻快地说,“我现在就去机场,我们北京见。”

是的,北京见。

我的未来,在那里。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