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言情文——《摘星星的人》
发布时间:2025-08-28 19:56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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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男主暗恋/开局已婚/先校园,后都市
1.
骆星十三岁时,跟随小姨来到纸醉金迷的大都市生活,沦落为江家小少爷的跟班。
平日里替他端茶倒水,跑腿望风,收情书,打发一众爱慕者。
被戏称做江家显的狗。
十七岁时,她在国学馆过暑假,听说江家找回一位流落在外私生子——江云宪。
立场不同,骆星与他仿佛天生只能做敌人。
少年被暴雨淋湿的眼睛桀骜乖戾,却无数次妄想勾她手指,问她:“阿星,什么时候背叛他,到我身边来?”
2.
多年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给骆星介绍各种相亲对象。
她敷衍应付。
席间听到江云宪的消息,当年的私生子、清贫少年,如今已声名煊赫,大权在握。
关于他的传闻太多。
骆星也听见自己的名字和他摆在一起,被评价“云泥之别,高攀不上”。
寒意料峭的雨夜,骆星登台演出受了伤,无人察觉的角落,男人半蹲下,替她检查膝盖。
骆星低头,视野中是他熨得妥帖的西装袖口,和价值不菲的腕表,矜贵清隽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
到了人前,骆星听他向众人淡声介绍:“我太太。”
3.
江家长姐的订婚宴上,当年玩伴齐聚一堂。众人久别重逢,免不了寒暄。
江家显跟江云宪借了个火,出言讥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情根深种,早就惦记上了。”
江云宪眸色幽深,“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
星星难摘,爱人持之以恒。
试读:
·
骆星收到江家显的消息:“王宁甫后天到,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带的?”
骆星想了想,回复两个字:“没有。”
正要切换掉聊天窗口,江家显又发过来:
“阿星。”
“?”
“你在干嘛?”
“看电影。”
“什么电影?”
“《怪物》。”
“好看吗?”
“还可以,在影音室没看完的,回宿舍拿手机看。”
挺无聊的一问一答,果然江家显开始发难:“阿星,你最近好冷淡啊。”
掺杂着撒娇抱怨的语气,他自己没发现,骆星却警觉,不知道大少爷又闹哪出,思来想去,猜他或许还是因为江云宪的事心情不好。
骆星写的那些观察日志,其实没有交给江家显,全压自己手里了。
她本来也没那么听话。
江家显想起时问一嘴,她便有点敷衍说看着呢,人没跑。
工钱还是照拿,她不干吃亏的事。
骆星神思飘忽,过了会儿才发现手机里已然消停,刚才还一条接一条发消息的江家显没了动静。
骆星点开鲸鱼直播APP,关注列表里显示文思正在直播中……
今天没卖货,开的游戏直播。
刚上线两分三十五秒。
这局游戏正在匹配中……
界面上,与她双排的队友ID骆星再熟悉不过,是江家显。
骆星竟松了口气,彻底叉掉聊天窗口,接着看电影。
*
两天后,姗姗来迟的王宁甫一行人上了山。
老魏和馆长亲自去接待,阵仗闹得挺大,东门外停驻的豪车引发了小范围的讨论。
门口,处于人群漩涡中心的王宁甫耐着性子等他妈妈叮嘱完,由着他们大人去社交,自己推着行李箱往里走。
他妈不放心地扬声道:“照顾好你表妹!”
王宁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夏榆,两个保镖随行,一个替她撑伞挡太阳,一个帮她大包小包拎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度假的。
王宁甫笑得敷衍散漫:“哪轮得上我照顾。”
夏榆一听这话立即瘪嘴,茶棕色的猫眼墨镜下一双眼睛流露出委屈神色,不待她发难,王宁甫截断了话茬,“赶紧走吧,再晒你妆花了。”
“胡说,我用的粉底防水防汗不脱妆。”夏榆嘴硬,脚下的小碎步迈得快了点。
王宁甫进宿舍安顿好,江家显和裘柯也来了,将他带来的烟酒零食迅速瓜分,如山匪扫荡。
王宁甫站在空调出风口,拎起衣领吹风,问:“怎么没看见阿星?”
“这是男寝。”江家显说。
王宁甫:“她又不是没进过男寝。”
几人不约而同想到初二寒假参加冬令营,骆星深夜冒雪给江家显送生日蛋糕,翻墙进的男寝。
王宁甫回想:“那会儿她还是短头发对吧?剃得就比板寸长一点,又瘦,像小男生。”
江家显被他这么一提,思绪陷入的回忆里。
宿舍就一张椅子,被江家显占了,裘柯走到床边,屁股刚要沾上床单,被王宁甫踹开,“老子刚铺的床。”
裘柯拍拍裤子,自证清白,“宁哥,我是干净的。”
王宁甫让他滚蛋,说着从箱底翻出两本包装完好的杂志,“给阿星发消息让她过来,就说哥哥给她带了好东西。”
“真叫不动。”
裘柯示意他看正在玩手机的江家显,江家显头也不抬,扯着嘴角讥诮地笑了笑,“看我也没用,她现在忙着呢,都不怎么搭理我。”
*
女生宿舍内,骆星刚冲完澡,带着一身湿漉的水汽站在门口擦头,目睹生活老师和两个身材魁梧穿西服的男人提着粉色行李箱越走越近。
夏榆穿着米白花苞吊带衫,搭苋红色超短裙,露一截细腰,边走边跟生活老师搭话:“老师,还有单人寝吧?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
生活老师说二楼还剩一间,临近楼梯间。
“啊?”夏榆说,“靠近楼梯会很吵欸。”
“四人寝还有空床铺。”生活老师立即说,“房间大,四个人住着也不挤,我们这边住宿条件很好的。”
夏榆完全不考虑,只说:“能不能找到单人寝的同学跟我换呀?”
生活老师露出为难的表情。
夏榆正要说她可以出钱买,突然与骆星对上了视线。
骆星擦着凌乱的长发,上下嘴唇一碰,面无表情机械地说:“嗨。”
夏榆不自觉地微仰起头,推了推墨镜,无视了这声招呼,奢牌小羊皮手提袋上的白珍珠碰撞出清灵脆响,连背影都透着骄傲。
骆星顶着毛巾坐回床边,从薄被底下抽出始终保持静音的手机,一看,群里消息快要挤出屏幕。
果然是因为王宁甫到了。
骆星点开王宁甫的头像,面前不自觉浮现他那张笑眯眯的脸。
夏榆跟他,这兄妹俩,一个像孔雀,一个像狐狸。
算上凭空冒出来的江云宪,今年夏天的小厘山可真热闹。
*
王宁甫财大气粗地请整座国学馆的师生吃饭,他妈妈差管家送烧烤工具和新鲜食材进山,海鲜果蔬肉类应有尽有,国学馆内掀起狂欢,开趴一样热闹。
老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
骆星本来在外围,和两个一起上书法课的同学忙着给肉串刷油和酱,裘柯叫了她几次,她不好再装听不见,跟着裘柯走了过去。
即便这么多人同在烧烤,也不知不觉中分了阵营,大家其实都有自己的圈子,围聚成许多形状不规则的圆。
最中心的、最受人瞩目的那个圆,始终由王宁甫江家显他们几个构成,从四年前骆星来洛京时起,便是这样。
烤全羊要技术,耗时久,送进山来的已经是厨子提前烤好的。王宁甫用刀切了一块羊腿肉放盘子里,递给骆星。
骆星打开一把户外折叠椅,坐下吃肉。
“味道还行吗?”王宁甫问。
骆星边吃边点头,“好吃。”
“怎么没见你在群里说话?”王宁甫带着手套,熟练地分肉,边跟她聊天,“小厘山课业这么重吗?”
骆星含糊地“嗯”了一声。
王宁甫挺有耐心地追问:“都忙些什么呢?”
骆星静了两秒,她左边的江家显将椅子扯过来,坐得近了点,用脚尖磕了磕她的鞋面,“给我拿点吃的。”
他自己站起来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偏要人伺候。
骆星问他要什么,江家显报了一长串菜名,骆星给他拿的食物堆满了两个餐盘,但他挑挑拣拣,吃得并不多。
“宁哥,”裘柯戴了顶草帽在烧烤架前转悠,问王宁甫:“夏榆怎么还不来,别待会儿又说我们没等她。”
王宁甫说:“不用管她。”
风从骆星的对面吹来,除了烤肉味,突然多了股甜蜜的花香。夏榆从对面走过来,甩了甩半干半湿的长发。
四处烟熏火燎,味儿很重,她闻了闻,皱起小巧的鼻尖,“澡白洗了,头发也白洗了。”
“哥,”夏榆软着语气叫王宁甫,不由撒娇,“长头发洗一次好麻烦的,我能不能打电话叫艾米过来?”
艾米是经常接待夏榆的美发洗护师。
王宁甫翻动烧烤架上的青椒,面上挂着笑,看似好脾气,“你不怕折腾也可以,有事别找我就行,她进得来算你本事。”
夏榆嘴一瘪。
裘柯适时站出来打圆场缓和气氛,问夏榆:“渴了没,要不要喝水?”
正在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橙汁的骆星手上动作顿了顿,她自己端走了一杯,剩下的留在简易餐台上,要喝的人自己拿。
骆星吃完王宁甫盛的烤肉,盘子里还剩几个小番茄,胃里实在装不下。她放下竹筷,一低头,胸前衣服上落了两三点酱汁,洇开油印。
“跟个小孩一样。”江家显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笑话她。
说着一连扯了七八张纸巾塞过去。
骆星随意擦了擦衣服,又擦了擦手。她起身,“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走?”江家显说。
骆星的眼神好像在说:那不然呢?
江家显一噎。
骆星没等到他下文,抬手接住王宁甫扔过来的金黄橘子,边剥橘子皮边走了。
骆星已经很撑,散步消食,在不同的烧烤架间穿梭,橘子掰成两半,随手给了认识的同学。
过了一会儿,那种撑到想吐的感觉并没有缓解,骆星改道去了医务室。
大概跟小时候的生活经历有关,她的饮食习惯不太好,怕晚上饿,晚饭吃得尤其多,吃饱了也不肯停筷子。
后来她有慢慢在改,但许多时候一个不留神就故态复萌。
王医生和实习医生都不在,骆星坐在椅子上等,没多久又站起来靠着墙。
她等了很久,还是去洗手间吐了。
王医生回来,熟练地给她开药,交待说:“千万别再暴饮暴食,晚饭少吃点。”
骆星就着温开水吞下药丸,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王医生把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打开了,晚间新闻播报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室内。骆星闻到苦艾香,让她精神逐渐放松,不知不觉中进入浅睡眠状态。
十多分钟后。
她一个激灵,如同被噩梦猝然惊醒,没任何预兆地睁开眼睛。
坐在柜台后清理药材的王医生只见她突然坐起身体,等不及问,骆星已经朝外走了。
她步子迈得又快又急,重新冲入茫茫人群。
热闹的集体BBQ还未彻底结束,大家吃饱喝足之后有许多话可聊,有许多游戏可玩,很少有离场的人。
朦朦天光尚未完全熄灭,头顶的天穹像一块巨大无垠的靛蓝葛布,印着泛起毛边的月亮。
骆星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又一圈,没有看见江云宪。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帧帧慢放,记忆里最近一次看见江云宪是在众人搬运烧烤架的时候,他也在帮忙。
再然后,骆星倏然记不清。
是她疏忽了。
这几天下来,她甚至以为江云宪想通了,打算留在小厘山。事实证明,他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行动。
骆星隔着人群远远望了眼,江家显和王宁甫几个在玩扑克牌。她决定先不说,独自朝西门的方向去。
走到半路,骆星的手机屏幕亮起。
一个号码打了进来。
横亘在江云宪面前的是一条河。
他沿着小路下山,到这里便被河水拦住。
跟从食堂阿姨那里打听到的一样,抄近路必须渡河,小葵花河。否则只能沿着盘山公路,走大道。
江云宪只能选前者。
宽阔的黑色河面被山风吹动,荡起层层涟漪。
河边有艘破旧的乌篷船,缆绳的一端绑在粗壮的榕树桩上。船舱里亮着昏黄的灯,有絮絮的听不真切的说话声。
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抽着烟正说话。老人手边还搁着敞开的饭盒,饭菜吃得精光。
江云宪在辛辣呛人的草烟白雾里靠近,问能不能过河。
老人扬起声音回应,说可以。
江云宪问好价钱,登船坐好。
老人要他稍等,下船去小解。
中年男人收拾好空饭盒,从手边的塑料袋里扒出许多零碎的物件,卷烟纸、几包碎饼干、创口贴、胶布、打火机,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最后掏出的两贴膏药,等老人回来给他贴上。
江云宪能勉强听懂他们说的方言,这两人应该是父子。
老人撩起衣服,露出枯瘦的后背。
中年男人用剪刀把手里的膏药边缘剪出几个小口,刺啦,刺啦,撕成好几条,替老人贴在各个部位。
老人唉哟唉哟叫唤,一脸忍痛,说老腰废了,又回过头赔笑,又让江云宪稍等。
江云宪不好再催。
老人勾着背,含在嘴里的烟还在烧。他相貌生得和蔼,像老家街头随处可见的熟面孔,只不过皮肤更加黝黑粗糙。
他跟江云宪搭话,问他是不是国学馆的,他们本地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国学馆。
江云宪否认,佯装成前来观光赏景的游客,说没搭上朋友的顺风车,自己走小路下山。
老人告诉他过河之后怎么走,公交车站在哪个方位,车多少分钟一趟,几点末班车,如果拦出租到城区大概又是什么价,说得十分详细且周到。
似乎怕江云宪被骗,翻来覆去地交待。
江云宪望着河对面茂密的杨柳,偶尔有汽车疾驰而过,车灯如同黑色海面上遥远的探照灯,一闪而逝。
他其实很急。
内心焦急到暗自调整呼吸频率,面上还是一片泰然,不动声色。
他离开前脱掉了国学馆的素衣布鞋,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和进山那天一样的穿着打扮,只是肩上少了一个书包,被收走的手机和证件等私人物品始终没有机会拿回来。
身上仅有两百元现金,还是跟同学借的。
可他必须想尽办法,回述洲一趟。
没有人懂一枚棋子被抛出棋盘时的惶惑。前十七年的人生里,江云宪坐在喜糖街的卷闸门下曾设想过无数次,自己高考之后要离开述洲,离开所谓的家。
但江筝比他更早更决然地做出了选择,他被一脚踢开,像一团亟需处理的垃圾一样被扔进小厘山,被潦草处理。
没有人给他任何交代,只留给他理不清的繁乱线团。
江云宪表情冷漠而麻木地看着倒映在河面的影子,在等待老人贴膏药和漫长的叙话里察觉到不对劲,疑窦滋生。
中年男人已经拎着饭盒回家,老人终于肯去树桩解缰绳,江云宪的眼睛注视着老人稍显缓慢拖延的动作,随即,林中小径上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有人跑了过来。
江云宪看到了骆星。
她举着手电筒,像警察深夜抓捕潜逃的罪犯,把手电筒的光扬到江云宪脸上。
光束强烈而刺眼,江云宪被迫偏过头,眉峰皱起。
摆渡的老人依旧面目和善,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心虚。
他趁下船小解时打电话给骆星通风报信,如今当面收了骆星的钱,还冲江云宪嘿嘿笑两声,弯腰钻进船舱中,抽烟时哼着愉悦的山歌小调。
骆星把手里剩下的现金揣进兜里,她刚跑得太急,太累,如今得到片刻喘息,靠着榕树桩休息。
视线却片刻不离江云宪。
江云宪的衣服上沾染了草烟的苦意,隐在夜色里的身形单薄料峭,像一柄开刃的剑,让骆星不由自主想到禁闭室的那次动手,脸侧的皮肤隐有余痛。
自认识以来,他们总在对峙,仿佛天生在不同阵营,注定只能做敌人。
“你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及。”骆星先开口劝,装作大善人。“老魏和江家显都还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你走了。”
到底耐心不够,没等对面给出想要的答案,又开始出言威胁:“反正你现在也跑不掉,胡伯会帮我的。”
船舱里哼歌跑调的老人适时停了两秒,似在应承她说的话。
“小厘山我比你熟,你要去对岸必须过河,要么走盘山公路,过隧道和桥……你没有那个时间走公路,到时候就算我不说,老魏也会开车追上你的。”
骆星看得出来,至少这次江云宪没有莽撞要动手的意思。
他们俩都比在禁闭室的那次冷静。
江云宪朝骆星伸出手,像某种妥协:“手机。”
骆星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江云宪当着她的面拨号,和前几次一样,手机里传出的只有冰冷的机械音,述洲那边的人全都联系不上。
骆星等了等,等到屏幕熄灭,问他:“能走了吗?”
江云宪跟上去,骆星暗中松了口气,回头瞥向乌篷船,朝胡伯挥了挥手。
“你跟他很熟?”江云宪问。
骆星不慎裁断脚下的枯枝,咔嚓轻响,她用手电筒照了照脚下,踢开挡路的树枝,“你说胡伯?”
“也不算太熟吧,只不过认识得比你早。”
本可以不用透露太多,她想借此打消江云宪逃跑的念头,才刻意多说了两句:“胡伯的老婆在国学馆当清洁工,江家也算他半个老板,你说他会帮谁?”
骆星借江家显的名义,请胡伯留意下山的人,只要有可疑人物出现就给她打电话。
更何况骆星还许诺了更重要的——钱。
江云宪在小厘山人生地不熟,孤立无援,他连钱包都被没收了,寸步难行,要下山离开太难了。
“你替江家显办事挺周到的。”江云宪站在风口说。
老树枝叶稠密,遮住星光,骆星只觉得那双在黑暗中看她的眼睛很冷,她怀疑这人又想骂她是狗。
但江云宪没有再开口,他沉默了下去。
漫长的山路小道向上延伸,仿佛一条冗长没有尽头的深海隧道。
上山比下山累,骆星的呼吸渐渐重了,身后的江云宪离她两步远,存在感强烈。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回了国学馆的西门外,骆星停下脚步,“问你个事。”
她问江云宪:“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啊?待在小厘山不好吗?”
洛京明明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更好的资源,和更光明的未来。
骆星真心实意地发问:“还是述洲那边的家人在等你回去?”
这几天骆星了解的多了些,她知道江云宪是从述洲被接过来的。
那是一座普通的北方小城,冬季经常下雪,夏天没洛京这么炎热。
“没有。”在骆星以为江云宪不会回答的时候,江云宪说。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洛京?”骆星追问。
“不喜欢,”江云宪助跑着攀上墙体,骑在墙头垂眸俯视骆星,“不喜欢这里,这个理由够吗?”他的面目在夜色中模糊成一片,几秒后,利落翻身下去。
骆星翻墙没他这么顺利,费了点功夫,才狼狈回到寝室。
她累得够呛,走了山路,现在浑身痒得厉害,撸起袖子和裤腿,皮肤上鼓起的蚊子包多得数不清。
花露水喷了一遍又一遍,不怎么管用。
手臂上被自己挠出了火辣辣的红痕,抓得快要破皮。
她强忍着痒和痛,倒在空调被上,有点暴躁地踹了两脚空气。
手机里有两条消息,分别来自王宁甫和江家显。
BBQ结束后他们转移阵地去了影音室继续打牌,王宁甫问骆星又跑哪去野了。
江家显则一如既往,使唤她跑腿送东西。
骆星懒得伺候,干脆一条也不回。
她主动给小姨章连溪打了个电话,探探情况。
章连溪今晚在游艇上出海过夜,打算明早看日出,听她声音兴致很好,不用想也知道感情顺遂,最近应该过得不错。
骆星放心了。
“跟姨夫一起吗?”
骆星刚问完,孟达在电话里插嘴,开玩笑道:“好啊星星,偷偷带手机,我要向你们国学馆的老师举报。”
骆星求饶。
“好了,你别吓唬她。”章连溪佯装抱怨地推开丈夫的脑袋。她举着手机离开了人声鼎沸的餐厅,走到甲板上,传到听筒里的声音安静了不少,除了滚滚的海风。
“在国学馆累不累呀?”章连溪问。
“还好。”骆星说。
“跟在学校上课比怎么样?”
“差不太多。”
章连溪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惊讶:“还以为你会说山里更好玩。”
骆星没觉得好玩,这次因为多了个江云宪,让她的事也多了不少,还惹了一身麻烦。
不过这些骆星没对章连溪说。
反倒章连溪先提起江云宪的名字,她最近听到些传闻,知道江家有个孩子被找回来了。
“是,他现在也在国学馆,”骆星说,“平时跟我们一块儿上课。”
“那你是不是又多了个新朋友?”章连溪说。
“……”
骆星顿了片刻,想着,江云宪估计很讨厌她。
章连溪没察觉到骆星倏然间的安静,以为她默认了“朋友”关系,又问:“他待得习惯吗?”
骆星想了想:“估计不习惯吧。”
章连溪忽然联想到她身上,“星星,你刚来洛京那会儿是不是也不习惯?”
骆星盯着天花板,眼神没聚焦,“一开始是有点,不过很快就好了。”她声音里挤出不真实的笑意,“我可比他识时务多了,知道跟着谁混比较好过日子。”
“你那时候……有没有受欺负?”
“没。”骆星回答时不加思索,“放心吧。”
她不想频繁回忆过去,更何况当时的章连溪过得比她难,她不想给她增添麻烦。
四年前章连溪刚嫁给孟达,可谓举步维艰。这段豪门婚姻如日夜蹲守的狗仔所调侃的那般——“嫁给爱情”。
除了爱情,章连溪什么保障都没有。
她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奔赴洛京,孤身一人面对难以跨越的阶级鸿沟,骤变的不止异乡水土,还有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圈子环境、人际关系。
况且她还有个拖油瓶——13岁的骆星。
一开始,骆星是不愿意跟着小姨去洛京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但章连溪放心不下她。
骆星的父母因故去世时,骆星只有十岁,她曾在半年的时间里,辗转于几个家庭,都是父亲那边的亲戚,大伯家,二伯家,四叔家,但都待不久。
后来外公和小姨把她接了回去。
章连溪把骆星当女儿养,外公章嵩看似严肃,不苟言笑,出门回来衣兜里总装着给她的小饼干。
之后骆星的生活趋于安稳,日子平淡,她看似也衣食无忧健康平安地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