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逆鳞（18）

（作者 江东）

“越过此剑者，必斩之！”

高大如山的神剑，就立在斜山之前，清虚子背手立于剑柄之上，轻启皓齿，声音却若天雷滚滚。

海面之上一切生灵皆听得到。连海中的鱼儿都接到了指令一般，迅速地逃离了斜山周围。

海水中乌黑的影子，瞬间便一阵接着一阵散开了，那是海水中的鱼虾，收到清虚子的惊吓正在出逃，而水面上的蛟龙却没有再后退半步。

“看来今日一战，要一决生死了！”玄青皱紧了眉头。

“一决生死？”

无忌既惊讶又觉得平常，心想之前的每一战，都是生与死，幸亏有师尊的救场，不然……

无忌想到此，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说道：“没事！有师尊在呢！”

师尊……又是师尊……

一口一个有师尊在！

哼！这臭小子，都不打为师放眼里了！

你可是一点也不顾及为师的感受呢！

看来师父还是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行呀！

要不然连你这臭小子估计都守不住了！

玄青心里忽然有些不适，然而还是憋了一口气，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下方的斜山前方，有些蛟龙非但没有后退，甚至朝前方飞了过来。

清虚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如此不要性命，显然背后是有高人撑腰的。

清虚子冷冷地望了一眼那些靠近的蛟龙，暗想今日倒要看看，他们背后撑腰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罢便伸出二指从剑身弹飞出一道符咒，符咒如刀似电，不待他们反应，便将他们劈成了两半。

虽然蛟龙大军依旧没有后退，但是显然被刚刚这一幕给震慑住了，清虚子扫视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这蛟龙大军皆是泛泛之辈，但是数量众多实为烦人。

然而要想尽快揪出他们幕后主使，看来得主动出击了。

清虚子双臂大开，一股罡风从中化出，将剑身的金符，全部卷起，像游龙一样在半空飘荡。

清虚子在剑柄之上来回踱步，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你们无知无畏想寻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说罢，振臂一挥，金符便一道道地朝蛟龙大军飞去。

十三道金符齐飞这样的阵势实属罕见，四位师爷震惊不已，心想金符一出，蛟龙必定全部都要葬身于此了！

蛟龙见识过了金符的厉害，所以这么多金符一起飞来，再也没法镇定下来，纷纷后撤，有些甚至仓惶地钻入海中。

然而金符并没有收回，依旧像发出的箭一样飘来，就在这时，只听到铿锵一声，震的所有人耳朵将欲炸裂。

四位师爷齐刷刷地望去，只见那十三道金符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金符瞬间便被焚烧殆尽。

没有人看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人看到到底是谁出手了，总之这一幕直接将战场的局势扭转了。

四位师爷不禁心弦一紧，又齐刷刷地看向师尊。

只见清虚子顿了顿步子，似乎也被这一幕给惊讶了一下，好在脸上神情如初，淡淡地开口说道：“果真有高人，何不早些现身？”

刚刚发生的事无忌全都看在眼里，好在师尊淡然处之的样子，依旧镇定，给了他一些底气，他十分好奇，师尊在跟谁说话，于是往下面仔细瞅了瞅，也不见有什么人站出来。

无忌连忙扭头问师父：“师父……”

他刚开口，却不料师父的大手掌，迅速地将自己的嘴巴捂住了，玄青向下使了使眼色，无忌这才纳闷地又往下望去，发现在师尊的神剑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蛟龙。

只见这条蛟龙，与普通的蛟龙有很大的不一样，那双龙角竟然是金色的，远远望去异常显眼。

无忌轻轻地拿开师父的手，又用嘴型无声地问道：“这是高人？”

玄青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那条蛟龙。

无忌忽然发现师父眼里充满着强烈的杀气，看来这条蛟龙大有来头，绝非善类。

“蛟龙还是真龙？”

清虚子打量了他一番便开口问。

蛟龙腾空而起，周身立马结出烟云，

“凡江海所生，皆称我为王，你说呢？”

清虚子冷冷一笑，回道：“原来是蛟龙，我听闻蛟龙残害真龙，夺了王权，原来你就是凶手。”

“凶手？这三界之内，不是强者称王么？不然当年斜山祖师，凭什么无故残杀蛟龙呢？按你所说，你们斜山算不算得上凶手？”龙王反问道。

清虚子皱了皱眉，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也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祖师当年杀蛟龙炼丹的事情，这件事，就连自己也是玄青上山后，才知道的，莫非这蛟龙，也是千年以前，看见过祖师杀蛟龙？

“这么说，你今日是来找祖师算账的？”清虚子问道。

龙王冷冷一笑，说道：“斜山祖师不在山中，我自不是来找他的，我今日来……”

此人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祖师昨日便离开了斜山呢！

清虚子目光如箭，冷冷地看着他，似乎随时都要发射冷箭刺穿他的胸膛！

龙王看到了他眼里的愤怒，不禁更加得意，一字一顿地说：“我今日来，是要将斜山夷！为！平！地！”

好大的口气！

千百年以来，从未有人敢说这么大的话，

更没有人敢在清虚子面前说这句话！

清虚子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双目已经血色爆涨，仿佛要将大海也染成血色。

只见他腾身而起，神剑便顿时消失不见，而他却嗖地一下便朝龙王飞了过去，一转眼便看到他飞着便化成了一把神剑，剑身铭文依旧，神剑光影如血。

看看龙王的确是高人，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头而上，仰起那金色的龙角，直冲了过去。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龙王飞奔之中竟然也化作了一把神剑，剑身也有铭文浮动，看起来与清虚子无异。

两把神剑相击，发出耀眼的白光，山崖上原本苍翠的树木，被这白光所伤，一转眼树叶都干枯掉落下来。

一时间山间枯叶飘零如雪，无忌避过强光，扭头问师父，

“师父，可知这是何人？”

玄青望着两柄相持的宝剑，片刻才摇了摇头，猜测道说：“斜山神剑？难道是斜山的人？”

“斜山的人？能与师尊抗衡……难道是祖师？”

“不可能是祖师！”

玄青颇为肯定地说，“我曾见过斜山祖师，虽未交手，但他强大的修为，我能够受的到，那一定不是清虚子所能比拟的！”

“那能是谁？”无忌连忙又往下方看去。

就在这时，在山下的沙滩上传来一声喊叫……

“师……师……”

有一个师爷慌张地喊了起来，眼里充满了震惊与不解，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身旁的其他三人，除了惊讶也是不解，连忙喊叫着要将他拉起来，“师兄！”

师兄并没有起身，依旧目光惶恐不安，念叨道：“师……师尊……二师尊……”

“二……二师尊？”

身边的三个师弟震惊不已，连忙仰头看去，但是他们并未见过二师尊，只是听说过，难道二师尊是蛟龙？

除了大师兄跪在地上，其他三位皆震惊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跪拜。

“师兄，那是蛟龙，怎么会是二师尊呢？”

身旁的师弟望了望，回头说道。

其实在此刻他的心中，也十分煎熬，因为那蛟龙化作的神剑，与师尊很像，而且大师兄当年是见过一回二师尊的。

“是他！就是二师尊！”大师兄言之凿凿地说。

强烈的白光。渐渐暗淡下来，金色的星火四溅，在如此强大的神力的碰撞下，一道迅猛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人与蛟龙，都掀得人仰马翻。

就连潜藏在远处高空中的无忌与玄青，顿时慌张不已，因为此刻云雾已经被击散，没有了云层的掩护，两人犹如忽然间被脱去了衣服一样。

看来没法再躲藏下去了，玄青索性定了定心神，拉着无忌飞落在山脚下，将被击翻在地的斜山师爷扶了起来。

“敢问来者何人？”

玄青指了指，正在与清虚子对抗的神剑，向他们问道。

因为玄青师徒曾上过青峰，且似乎与师尊交好，四位师爷，便也没把突然冒出来的二人当外人，大师兄回应道：“就是二师尊！”

玄青与无忌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口同声道：“斜山二师尊？”

“当年有幸见过一回二师尊的神剑，与这一模一样，定是他错不了！”

大师爷确凿地说。

“可……”

玄青欲言又止，转头又望了望正抗衡中的两人，又说道：“可是他是蛟龙啊？斜山为什么有蛟龙？”

“这……”

大师爷支唔着说不出话来，可是二师尊的神剑，早已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怎么可能有错呢，难道……

“难道斜山二师尊，本来就是蛟龙？”无忌心直口快。

“放肆！”三位师爷立马异口同声地呵斥了起来，显然对这个黄毛小子的话很是不满。

玄青看在眼里，他发现这他们三位，虽然厉声说着自己的不满，但是他们偏偏不知道，那蛟龙恶毒来历，反而是声称二师尊的师爷，默不作声，似乎是认无声地认同忌儿的猜测。

玄青轻轻揽了揽无忌的肩膀，反问那三位师爷道：“依我看，那蛟龙除了是你们二师尊外，也没有别人了！”

“你休要胡言！”

“哼，从你们口中听闻，你们三位未见过二师尊的神剑，你们为何如此，言之凿凿地说他，不说你们二师尊呢？”

“斜山名门，正道千年，怎么会有蛟龙呢！”

“说得好！”玄青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斜山剑术千年不衰，试问天下哪门哪派的剑法，能与斜山抗衡？哪位高人的剑术，能与清虚子抗衡？”

“这……”三位师爷支唔着说不出话来。

“想必这位师爷说的对！”

玄青指了指大师爷，又望着那两把神剑补充道：“除了你们二师尊，那还能有谁呢？”

“可是……可是，斜山怎么会有蛟龙呢？”

“对呀，再说即使他是二师尊，为什么又要攻打师门呢？这没有道理啊！”

三位师爷说话的气势小多了，此刻更像是在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面前，无力的挣扎着。

然而这些疑惑并非没有道理，反而是二师尊攻打自己的师门，更加没有道理，不仅他们不能理解，连玄青自己也没有想透。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天空中的两把神剑忽然分开了，清虚子好似被强大的神力，击得疾速后退，还为人形后，才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定身望着前方也化作人形的蛟龙，震惊道：“二师兄！”

自二师尊变回人身，斜山四位师爷便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尽管刚刚还在质疑，却没想到，师尊一露面，自己的双腿却不听使唤了。

“师弟，许久不见，功力见长啊！”

说话的人，仙风道骨，面露微笑，好似刚刚打斗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然而清虚子的脸上，依旧写满了难以置信，他质问道：“二师兄，怎么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

“你……你真的是蛟龙？”

清虚子面色痛苦，没想到同门修道的师兄，原来始终披着一张假皮。

“我再说一遍，我是龙王。”

蛟龙这个称呼显然刺到了二师尊的痛处，他有些不悦，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龙王？”

清虚子有些心凉，冷笑地说：“看来蛟龙始终是蛟龙，尽管修道千百年，还是改不了贪婪嗜杀的兽性，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还如此大言不惭！”

“看来今日，我们师兄弟是得反目成仇了！”

“不然呢？我奉祖师之命，助真龙玄青夺回龙王之位，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怪不得你常借远游不在山中，想必这么多年，你直接就潜在这斜山脚下吧？”

“师弟此言差矣……”

二师尊捋了捋胡须，忽然伸开双臂说道：“大海之中，青天之下，都是我的地盘，我在自己家，有什么错吗？”

“你此话是何意？”清虚子冷冷道。

“何意？我说过的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二师尊又重复道：“今日我要将斜山连根拔起！”

“你敢！”

清虚子眼里厉声警示，但是眼里流露的一丝慌张，却逃不过二师尊的眼神，只见他呵呵一笑，说道：“有何不敢？祖师今日不在山中，谁能阻拦我，你吗？清虚子？”

斜山以神剑震天下，清虚子以神功震斜山，然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纵使清虚子如此厉害，但在斜山鲜有露面的二师尊的能力，只会在清虚子之上。

这一点清虚子本人是十分清楚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眼里，会流露出少有的慌张。

“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何要这么做？”

清虚子无助又不解地问道。

“斜山高耸入云，灵气充盈永固，修道之人只要上了斜山，便能事半功倍，这本是多么好的一个修道之地，可是你们人族却只知道斜山之上风光无限，可是你们知道这究竟是为何吗？”

“斜山乃祖师所设的修道之所，自然灵气充沛。”

二师尊愤怒地吼道：“错！灵气乃天地所生，祖师本领通天，也左右不了灵气，他能做的，只是将这福地据为己有罢了！”

“你休要胡言！”

“哼，师弟啊师弟，看来你是该出山走走，不该永远呆在山中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二师尊缓缓地向他走了过去，一边说道：“我胡言？我问你，斜山祖师斩杀蛟龙炼丹之事，你知不知道？”

“刚知不久……”

“哼，蛟龙不过在斜山之南数十里，却无端被祖师斩杀，这就是名门正派？”

“此事我只是略有耳闻，若真如你所说，祖师所为确实不该，你既然知道，大可找祖师言明啊！”

“哼，向他言明？你不会真以为祖师只是为了炼丹，才斩杀了蛟龙吧？”

“什么意思？”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二师尊忽然觉得可笑，冷冷地咧了咧嘴，说道：“那今日我全都告诉你，你我曾经情同手足，若你知晓，还阻拦我，便休怪我无情！”

当年的一幕，忽然又转上了二师尊的脑海，就像永远也消散不了的噩梦。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当年龙王贺寿，我父母亲带着我，还有家族至亲，从北海前来道贺，途中经过斜山海域，父亲忽然感觉到，此地灵气特别充盈，于是就循着灵气散发之处追查，他们几人也跟着过去了，哪知他们刚到斜山之南，忽然天光一闪……”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柄神剑，将父母亲以及族人的头颅都斩了下来，我可怜的父母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命丧当场。随即斜山祖师现身，取走了龙珠。”

二师尊走到清虚子跟前时已，是神情悲戚，他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又说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父母亲惨死的情景，后来为了报仇，我便登上了天梯，拜入了斜山门下，我才知道，祖师取了龙珠炼丹，而他也因为滥杀无辜，成大仙渡劫，历经七次，多亏这龙珠所炼就的灵丹，才扛住了天雷。”

清虚子望着这位师兄，一时间陷入了恍惚，师兄的话犹如一把利刀，一点点地扎进自己心中圣洁的山门，纯净的斜山圣地，顿时血流成河，殷红而腥臭，令人窒息。

“我原以为，他只是为了自己修炼而滥杀无辜，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还是太过天真了。”

二师尊精神一震，提高了些许语气说道：“清虚子，你可知道这斜山的秘密？”

清虚子从悲痛中醒来，茫然地摇了摇头。

二师尊便咧嘴冷笑道：“在你我二人掌管斜山之前，大海之中没有任何生灵能够靠近斜山，直到祖师长隐白峰，将斜山交给你我二人之后，我下海才发现斜山的秘密，我才明白，一直以来没有生灵敢靠近斜山，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我父母亲会忽然惨遭毒手。”

“为什么，你究竟发现什么秘密？”清虚子赶忙问道。

“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原来在这斜山之下，有一个泉眼，这并不是普通的泉眼，而是聚天地精华所化的灵泉。”

“斜山之所以灵气充盈，纵是千百年来也丝毫不弱，就是因为这山底下的灵泉。想必祖师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为了修炼，便将灵泉据为己有，甚至连不知者无意中靠近都不能。”

“灵泉！？”

“不错，你若不信，大可现在下海查看。”

清虚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他望着师兄悲愤的样子，竟然越来越冷清，于是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说了这么多，不管真假与否，你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毁掉斜山对吗？”

“清虚子，灵泉乃海底所生，我乃当今龙王，要回我自己的东西，难道不对吗？”

“这么说来，你杀害真龙，夺了龙王之味，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这灵泉？”

二师尊顿了顿，整理了思绪，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当年我将灵泉一事告知龙王，希望龙族能夺回灵泉，哪想到龙王不思进取，借口说不愿与人族起争端，对灵泉丝毫不感兴趣。”

“或许是他根本没领教过灵泉的功效，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可是我在斜山修道，自然知道灵泉的作用，所以……”

“所以你就为了一己私利，先谋划抢夺龙王之位，再毁了斜山霸占灵泉？”清虚子抢话道。

“胜者为王这就是规则，老龙王不思进取，是不可能会让龙族永保昌盛的，那只能让我来破除那老旧的规矩，带领龙族走向长盛吧！还有，灵泉本来就归我龙族所有，何来霸占抢夺一说？”

二师尊大喝地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祖师无道，而自己所作的恶行，可比祖师多得多，那可是整个真龙一族啊，真龙乃神族，你当真不怕天帝所知怪罪下来吗？”

“怪罪？哼，天帝在九天之上，我等一重天都出不去，这公平吗？而且若天帝真长眼，早就惩罚祖师了，可是祖师滥杀龙族，如今不依旧逍遥自在么？”

说到此，二师尊不禁笑了起来，“祖师前日被九天大仙相邀去了天界，这九天大仙可不是一般神仙，可是奉命封神的天官，他邀祖师上天，祖师从此就位列仙班，实则为封神了，所以再也回不了这凡间斜山了。”

“你怎么知晓此事？”

二师尊冷冷一笑，“你知我便知，你可知道我从未离开斜山？从前是，以后更是，毕竟以后这里，便是我的龙宫所在了！”

师兄的笑声，像寒风一样，冷飕飕的刮着清虚子的耳朵，阵阵刺痛，令他在无助之中，始终保留了一丝冷静和镇定。

“我年幼便拜入斜山门下，上山之时，师兄你已经位列青峰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已登上了白峰，祖师也上达九天，你与斜山的恩怨也该断了，若你非要赶尽杀绝，师弟我，便只有奉陪到底！”

清虚子目不斜视，诚恳地对师兄行礼说道。

师弟的话，令二师尊很不舒服，不禁呵斥道：“清虚子，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为何还要拦我，你可知，你是拦不住我的，你又何苦以命相搏？”

“清虚子的命，早就与这斜山融为一体了，你要毁了斜山，就先毁了我吧！”

清虚子话毕，忽然目光一闪，人顿时消失不见，忽然又见万剑齐飞与青山间。

“万剑阵法！那也休想挡我！”

二师尊冷冷一喝便又化作蛟龙，对着斜山万剑嘶吼。

万剑阵前面四位师爷已经使用过，然而因为自身的修为不够，仅仅对付那些蛟龙便都捉襟见肘，要是对付这龙王，恐怕早就葬身于此了。

“你们四位好好看着，今日若我身死，你们也要守住这万剑阵，让斜山剑法传承下去！”

清虚子忽然现身与万剑之中，话一落音，便竖起二指默念心法，万柄神剑蜂拥而出。

四位师爷长跪于地，个个脸上神情悲戚，目光却坚定不移，显然将清虚子的交代铭记于心了。

他们一眼不眨地望着师尊驱使万剑阵，这才看到万剑阵真正的威力。

只见龙王飞奔而来，一路嘶吼着，从中化出一道道深厚的屏障，然而清虚子修为高深，驱使万剑，一次又一次击碎了屏障，直逼他的脑门。

只是龙王却并不惧怕，甚至顶头迎击而来，就在神剑将要触碰时，却见神剑忽然停在空中，半寸难入。

“清虚子放弃吧，你我同门一场，我并未想杀你！”

清虚子眉头紧锁，耳畔萦绕着他的话语，使得心神受扰，心法断断续续，神剑摇摇欲坠。

在此为难之际，清虚子不禁大叫一声：“不！”

一声奋力的大喊，从心中发出，驱散了所有混沌，再度心神纯净的他，一下子便将神剑推了出去。

忽然砰地一声，龙王额头前的屏障，顿时破碎了，神剑像风一样刮过，应声便将两个巨大的金色龙角削去了。

虽然清虚子深知，今日战死无疑，恰恰是这样，令他更加放开了手脚，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在这小胜之时，不禁仰天长笑：“既是蛟龙，便配不上这正统之色！”

这大海之中只有一种金色，那便是真龙所拥有的颜色，也谓之正统龙族，二师尊竟然有一双金色的龙角，那么可以肯定他体内是有真龙的血统。

如今真龙斩杀殆尽，贵为龙王的他，将他金色双角看得尤为重要，甚至可以说金色就是正统权力的象征，此刻竟然被清虚子斩断，这不禁令他勃然大怒。

鲜血从两个伤口喷涌而出，沿着青黑色的鳞片，越过那双怒目，他好似是被人从龙王之位，揪下来的可怜人，血色不禁染红了脸颊，而且浸润那双眼睛。

此时此刻，愤怒已经使得自己，没法停下来说半句话，唯有嘶吼着，拼命地、不顾一切地将羞辱自己的人置之死地，甚至这样都不足以泄愤。

因为那双象征着龙王的金色龙角，再也长不出来了，往后再坐上龙王之位，臣子看着台上的人，不仅没了金角，甚至连角都没有，如此景象，怎么能不贻笑大方呢？

又怎么能服众呢？

龙王似乎已经看到了，往后自己被嘲笑的场面，险些气绝。

好在他的心中，还保留了一丝信念，他想除了金色的象征，还有一种依旧能让自己高高在上，那便是实力，如果能占有灵泉，假以时日，修为定能睥睨天下。

就是这样的一个信念，支撑着他没有气绝而亡，反而兽性大发，激发出他使出了强大的修为，嘶吼着往清虚子冲去，恨不得一口将清虚子吞进肚子。

清虚子已经料自己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不过他并没有害怕，因为与比自己强的强者战斗，到底还是赢不了的，如此能先拔头筹，也算是意外之喜，今日绝命一战，也算是满足了。

清虚子见他来势汹汹，于是用尽浑身解数，以万剑作盾，又用这八百年来得修为加持，将万剑阵打造成了一面坚固的盾牌。

龙王愤怒地飞撞而来，顿时间火光冲天，近处山崖上的树木，被猛火炙烤引燃，不肖片刻便烧起了熊熊大火。

待猛火消散，众人重新抬头望去，发现清虚子，依旧镇定若初，而龙王盘旋于那坚固的万剑盾牌之上，显然龙王的猛然一击并未凑效。

正当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时，只见半空之中，依稀传来清脆的碎裂声，玄青心头一紧，暗叫不好。

就在这时，却见在龙王的盘旋施法之下，万剑盾牌忽然碰坏，一股清气将清虚子，震的口吐鲜血，后退不止。

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尤其是跪在地上的四位师爷，更是泪流不止，哀声劝阻。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最令人绝望的是，那万剑忽然转头，齐刷刷地向着疾速后退的清虚子，宛如满弓弦上的利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青赶忙松开无忌的肩膀，起身飞去，可是没想到还未来得及阻止，那万把利剑在强大的法力下，化作了一道道光，如闪电一般向清虚子飞去。

清虚子此刻刚后撤站稳了脚，哪知转眼万剑已至，他只感觉身子忽然一阵冰凉，接着颤抖不止，鲜血从胸口淌下，他缓缓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万剑已穿身而过。

清虚子并没有立马倒下，而是依旧站立着，他知道只有自己还站着，别人就无法毁了他身后的斜山。

“清虚子，清虚子……”

玄青迅速来到他跟前，连忙扶着他摇晃的身子，心中出了敬佩还有悲痛。

清虚子脑子里混混沌沌，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微微侧了侧脸，望见玄青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哪知嘴角刚启，鲜血便流淌而下，沿着他的嘴角一路而下，染红了一片圣地。

“你……走……带着无忌走……”

清虚子紧紧地抓着玄青的胳膊。

玄青虽然时常因为忌儿的话语，而暗生清虚子的闷气，可是他昔日引自己上山的样子，依旧深刻，没想到此刻，竟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不叫人伤心难过呢。

玄青发现他越来越虚弱，不禁用力将他架起，摇了摇头说：“不，你的恩情，我尚且未报，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走，你不是……他的对手……”

清虚子面色痛苦，说着鲜血又喷涌而出。

玄青随即在他的背化入一道水龙，说道：“我不走，你也不能倒下，你要站在这看着，看着斜山永固！”

清虚子的后背忽然一片清凉，鲜血也慢慢止住了，只是身子依旧虚弱，他知道是玄青为自己疗伤了，可是这万剑穿身，恐怕玄青也是无能为力的，顶多也只能让自己死的慢一点儿。

玄青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清虚子，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暗想之前无比羡慕玄青与无忌的感情，而今看来，他确实配得上。

玄青扶着清虚子，眼看龙王又要起势要杀来，于是赶紧朝下喊道：“忌儿！”

“师父！”无忌应声飞了过来，看到师尊浑身是血不禁心疼不已，

“师尊你怎么样了……师尊……”

玄青赶忙拍了拍他，“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扶着他，我去会会这斜山二师尊！”

“师父，你……”

无忌连忙扯住师父的衣袖，心中慌乱不已，

“师尊都伤及如此，你……”

玄青安慰地拍了拍忌儿的手，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挣脱了他的手，便朝前方走了过去。

“师父小心！”纵然有万般担心，可是说再多都是添乱，无忌现在要做的便是照顾好师尊。

“师尊……师尊……你醒醒……”无忌搀扶着虚弱得师尊，一声声地呼唤着。

清虚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清澈无暇，还淌着泪的脸，不禁精神了些许，虚弱道：“无忌小儿，你怎么还不走……”

无忌连忙抹了一把脸颊，露出无暇的笑脸，“斜山有难，我怎么能走……”

清虚子看着前方远去的模糊的身影，知道自己再吩咐无忌离开，也是于事无补，索性不在坚持，而是感激地笑了笑，“你们当真不怕死啊！”

见师尊笑了起来，无忌总算放心了不少，也笑得更欢，“今日要死，大家就一起死，没什么好怕的，再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到底是黄头小儿，说话就是有一股子冲劲，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神情单纯执着，让人怜爱，清虚子感到那种温馨的味道又回来了！

虽然满身痛苦，可与这小子说了几句话后，却感到十分开心和满足，这种感觉从第一次见无忌便有了，没想到如今死到临头依旧是有增无减，实在想不透这小子究竟有什么魅力。

“无忌……”

“师尊我在……”

“你与你师父的情意，是上一世就开始了吧？”

无忌一顿，支唔道：“没错……上一世师父收我为徒，师徒情永世不变……”

清虚子笑了笑，可是胸口巨痛令他立马收住了笑意，皱着眉头打断了无忌的话：“什么师徒情，你与玄青的爱慕之情，我早就看出来了，原来到我将死之时，你也不愿跟我说实话。”

“不是的……不是的……师尊……你不会死的……”

无忌十分难过连忙半抱着他的腰身，“师尊你不是累了，咱们坐下歇歇吧。”

清虚子痛苦地摇了摇头，缓缓地望着玄青的背影，“你师父说了，要让我站着，看着，守着斜山。”

鲜血此刻又从他的胸口汨汨流出，无忌连忙摁住他的胸口，哽咽地说：“可是你还身负重伤流着血呢！”

“无忌你知不知道……我也……”

清虚子抓着他的手，眼神却忽然星光闪闪，半点没有提自己的伤情，只是话说半句却再也说不下去，而是改口道：“若来世在再遇……我一定要与你们喝上千杯，敬你们生生世世。”

“师尊，你快别说了……”

无忌泪流满面，看着那越来越多的鲜血流出，心里就痛不已，手上不禁更加用力摁着师尊的胸口。

“嗯啊……”

兴许是无忌摁压的力道稍大，清虚子痛苦地叫了一声。

无忌赶忙松了些力道，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师尊的胸口，忽然脑袋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连忙松开了师尊的胸口，将那鲜血淋漓的手，往自己怀中探去，不一会儿便掏出一颗丹药，泪眼婆娑地笑着说：“差点忘了，这可是以前向你讨的丹药，师尊你快吃了它。”

清虚子目光一闪，清泪顿时涌现而下，将无忌喂到嘴边的救命神丹服下。

无忌走到师尊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炙热的胸膛，紧紧地撑着他的后背，双手紧抱着他的腰，哽咽道：“待师父败阵，你们就站在这儿，看着我如何出击！你们都要站着，我没倒下，你们都不许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