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成了男频文里,男主的对照组反派太子

发布时间:2025-08-27 17:53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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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书了。

成了男频文里,男主的对照组反派太子。

男主清风霁月,太子疯疯癫癫。

男主状元及第,太子不学无术。

男主出口成章,太子骂人骂得可脏。

男主迎娶丞相千金,太子…

不是,书里也没写太子是女儿身啊!!

01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男主的存在,我这太子当得也算顺心。

皇帝与皇后韦氏感情颇深,成婚数年却膝下无子。

直至皇后韦氏诞下一对双生子,公主明达与公主朝荣。

为了堵住朝中对韦后的不满之声,咱皇帝老爹出了个馊主意。

双生子爆改龙凤胎。

公主明达成了皇子明达。

可惜,韦后未等到一双儿女成年,就撒手人寰。

皇帝与韦后感情至深,即刻韦后之子立为储君,以表追思。

皇子明达又成了太子明达。

可惜本太子和父皇,都不是做皇帝的料。

一个朝代覆灭之前,总是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男主反了。

男主此人,为官颇得民心,又有丞相李家助力,如虎添翼。

反得坦荡,反得丝滑。

他将我和皇帝的头颅一同斩下。

一颗挂在东城门。

一颗挂在西城门。

父皇,我在西城门很想你。

不知你想我否。

02

不过没关系,以上都是原著剧情,和原著没写的隐情。

一朝穿书,我会拳打男主,脚踢李相。

顺利登基,一雪前耻,让男主无偿归还我的太子人生!

一想到美好的未来,我就在梦里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可惜梦里还有两道杂音。

一边是国师在国子监魔音绕耳的念叨:

「太子身为储君,理应刻苦上进。」

一边是小太监的尖叫:

「太子殿下,上朝!!该上朝了!!」

我两眼一黑。

在上进和上朝之间,我选择上吊。

03

当太子好啊。

好就好在要凌晨四点起床上朝。

笑死,根本起不来。

小太监急得发出开水壶般尖锐的爆鸣。

「殿下,再不更衣,就又要迟到了!!」

本月上朝次数10,迟到次数11。

多出来的一次是形成了肌肉记忆,休沐日还坚持上朝。

一直上朝,一直迟到。

金銮殿站定后,我举着笏板开始眯眼打瞌睡。

「众爱卿平身。」

父皇虚浮的声音从高处龙椅上传来。

冕旒上的珠帘噼里啪啦响。

知父莫如子,他一定也在隔着珠帘打瞌睡。

殿内的气氛一时无比安详。

直到李相愤怒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

「太子殿下,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呔!

大胆李相,我这个年纪就是睡得香!

另一侧的韦丞相捋着胡子笑眯眯打圆场:

「太子殿下如今还在长身体,正是渴睡的时候。」

还是母后娘家好,我满意点点头。

皇帝也被殿内争执吓得一激灵,醒了。

醒了,但没完全醒。

他砸吧砸吧嘴,又虚浮地抬了抬手,

「众爱卿平身。」

众爱卿梗住。

父皇,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瞌睡啊。

关键时刻,韦相站出来缓解了尴尬:

「陛下,事关春闱监考一事,臣有要事秉。」

我听到「春闱」,顿时眼前一亮。

原书中,男主正是在春闱中一举拔得头筹,进入殿试。

俗话说得好,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我阴险地笑了起来。

抱歉男主,你的安稳状元,终究要被我毁了。

桀桀桀桀桀桀!

04

我自告奋勇,举手报名春闱监考。

孤想要,孤努力,孤得到!

众臣大惊失色。

不怕太子不干活,就怕太子有活干。

李相在众臣推搡中向前一步,试探道: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你别讲了。」我脱口而出。

李相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急了他急了。

李相,你急了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皇帝还是让他说了。

咱爹随和,爱跟人唠嗑。

李相说: 「监考之事冗杂,臣恳请国师大人协助太子殿下一同完成。」

我瞬时打了个冷颤。

原著中对国师的描写不多——白衣飘飘,貌似仙人,智近似妖。

国师与太子的关系,更是只有短短一句话:

「可怜的太子,被国师玩弄于鼓掌之间!」

什么意思,本太子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不过现实还是和原著有所出入的。

国师不会玩弄我。

国师只会在我背书背不出来时让我罚抄一百遍并找皇帝告状。

因为国师是我的国子监老师。

皇帝欣然采纳了李相的建议,让我散了朝之后把圣旨一同带去国子监。

父皇,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是太子,不是太监。

05

很难想象,如果不用每日去国子监上课,我该是一个多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本太子在国子监的日子,水深火热。

同桌燕家小儿子是个武痴,总爱拉上我比试比试。

后桌公主老骂我是「草包太子」。

后桌的同桌李相家嫡女是男主官配,惹不起。

至于国师...

国师今天要抽背课文。

我又没背。

他又抽到了我。

燕回安嘿嘿一笑,「还好没抽我,我也没背。」

公主举起手,迫切示意国师别抽我了快去抽她。

李静华自以为小声地和前后左右八卦:

「你们知道吗......」

「听我爹说......」

「太子在上朝的时候站着睡着啦!!」

课堂里一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谁来抱抱我,我快要碎了。

但我敢怒不敢言。

因为前几天我收到了一封密探的折子。

「燕家拥兵过甚,似有谋反之意。」

「国师结党营私,似有谋反之意。」

「公主口出狂言,似有谋反之意。」

「李丞相忤逆殿下,似有谋反之意。」

我绝望地闭上眼。

反吧,谁能反得过他们。

一群活爹。

06

我思来想去,还是把这封折子交给了皇帝。

折子最底下写着,「国师曾为李相门客。」

翻译,国师是李家派来的卧底。

好好好,这京城是李家城呗。

父皇看完折子后沉默良久。

而后开口循循善诱:

「儿啊,最近挤压的奏折,是谁在帮着看?」

我:「国师。」

「国子监的一众世家子弟,是谁在传道授业?」

我: 「国师。」

「我上次让你写的治水之策,最后是求谁帮你写完的?」

我: 「国师。」

「你和公主每次打架,是谁不辞辛苦来拉架?」

我:「国师。」

好吧,我承认我以前真的有点装。

不懂国师的有难了。

虽然他是卧底,但他什么活都干。

领一个人的工资,干三个人的活。

国师,真正的社畜之光。

07

经过那一日皇帝的点拨,我悲从中来。

说到底,还是本太子不中用。

才让父皇忍辱负重,与国师周旋。

我洗心革面,成为国子监每日在线时长最久的学生。

读,把书读透,把人读死!

我的反常行为自然引来一众同窗们的围观。

李相嫡女路过,好奇地望着我狗爬一般撰写的字迹。

她惊呼,「嘶,你在写昨日国师布置的外邦治理之策的课业!」

燕回安路过,大喜过望,重重拍了我几下。

「好兄弟,课业借我抄一抄!」

我被拍得手一抖,毛笔晕出一团乌漆嘛黑的墨迹。

公主路过,刚好瞄到我一片狼藉的课业,轻声细语鼓励道:

「加油,没用的东西!」

我和公主又打了个爽。

我狠狠薅了一把公主的头发。

公主一个扫堂腿把我死死压在地上。

我高举双手无力挣扎着求救。

燕回安欢欢喜喜跟我击了个掌。

想死的风终于还是吹到了国子监。

公主大放厥词:

「连我都打不过,这太子让我来当得了!」

我气得发出尖锐的爆鸣:

「你当心点,我爹是皇帝,逼急了灭你九族!」

同窗们愣住。

公主也愣住。

哈哈,没想到吧!

阎王见了都要把我纹背上。

一片寂静中,头顶传来国师的轻笑。

笑什么笑,死卧底。

国师将我和公主分开,开始检查昨天的课业:

「近年来,乌桓族于边疆多次越界挑起纷争,民众苦不堪言,诸君以为该如何解决?」

工部侍郎之子率先举手:

「最长远的办法,还是修建防御工事,抵御外族入侵。」

户部尚书之子面无表情道,「没钱修长城。」

礼部尚书长孙不甘示弱:

「我朝乃礼仪之邦,与其城墙高筑,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主动示好。」

户部尚书之子:「没钱办宴会。」

兵部尚书幼弟清了清嗓子,「咳咳——」

户部尚书之子:

「没!」

「钱!」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燕回安用手肘顶了顶我,「不是,咱怎么会穷成这样啊?」

他自以为小声的悄悄话在室内绕梁三日一清二楚。

此时一位太子破防了。

就在这时,李静华举起手,嗫嚅着小声说:

「学生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家人的讲话风格真是一脉相承的讨厌。

国师示意她说下去。

李静华说道,「国库吃紧,修建工事又有劳民伤财之嫌。现下当务之急,是以和为贵。」

礼部尚书长孙差点跳起来说抄袭,又被李静华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她说:「可请皇室中人和亲,结两国之好,扬我朝之盛德。」

空气再次安静。

在座各位大屁都不敢放一个。

公主还保持着刚才被我薅成鸡窝的发型,难以置信地望向李静华。

燕回安再次大声悄悄话问我:「哪个皇室中人和亲?」

皇室中人就俩,一个公主一个太子,你说谁和亲。

我无语凝噎,「我和亲!我和亲行了吧!」

没控制住音量,被国师逮住问:「太子似乎有话要说?」

我起身,作了一揖。

「学生以为,应当以战止战,以攻为守。」

户部尚书之子的「没钱」二字还未出口,就被我瞪了回去:

「没钱不会想办法?户部尚书干什么吃的!」

国师不赞同摇头: 「国库亏空,必掠之于民。」

我冷笑。

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听闻李相府内新进了几颗脑袋大的夜明珠。」

李静华缩回了位置。

「户部尚书外头养的那位,闹上吊用的是千金一匹的丝光锦。」

户部尚书之子瞪大了眼睛。

「礼部尚书家里的恭桶镶的金子,想必也够养一支精锐轻骑半年有余了。」

礼部尚书长孙捂住屁股。

诸君,汗流浃背了吧。

开大的感觉,真爽。

燕回安扯了扯我袖子提醒:「兵马也不足。」

我奇道:「你爹偷偷养了十几万精兵在京畿附近准备造反,你不知道?」

燕回安哽住。

诸君,偷偷藏不住,希望你们懂。

08

公主来向我道歉了。

十几年来头一次。

此时我和她正在进宫的马车上。

家人们谁懂啊,打架又被叫家长了。

公主坐得离我隔了一道天堑,故意躲避着我的视线。

半晌,我听到她轻声对着车壁说,「对不起。」

我满意地点点头,刚想继续蹬鼻子上脸,就感到一阵头疼, 「嘶——」。

公主慌张凑近问我怎么了。

我说被你打得突发恶疾。

公主微微一笑很无语。

她问:「你说以战止战,以攻为守,可有具体策略?」

我:「那当然——」

我:「没有。」

天下文章一大抄,这八个字都是抄袭原男主的台词。

当时皇帝正为乌桓族的侵扰焦头烂额,连春闱的题目都改成了「外族侵扰治理之策」。

男主正是凭借一段洋洋洒洒的激昂陈词,得了皇帝的青眼。

但我跳读了。

还骂作者水字数。

悔,悔不当初。

公主急得直拧我胳膊:「等下见到父皇,你总不能只说这八个字吧!」

我:「对啊,剩下的让给别人说。」

公主:?

我闲闲抬眼,直直望向面露惊愕的公主。

我叫出她的名字。

「元朝荣。」

她不响。

我突然凑近,摩挲着她的右手。

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掰开,取出她掌心攥得皱巴巴的一团纸。

展开铺平,清秀的字迹洋洋洒洒占满整张纸。

是公主完成的昨日课业。

我将这张纸双手呈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全部的治理之策,你不是已经写完了吗?」

「是和亲,还是出征......」

「但凭你元朝荣定夺。」

09

有智者曾道,解决不了发现问题的人,就解决问题。

此大师即为本太子。

男主的升官进爵之路从解决外患开始。

但如果春闱时,外患早已不复存在......

大事很妙,妙得很。

我可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太子啊。

我美滋滋地观赏着歌舞,举起手边酒盏砸吧了好几口。

上次面圣后,皇帝对公主提出的谋略赞不绝口。

甚至叹息道,「只恨公主不是男儿身。」

父皇,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

别忘记太子也不是男儿身哈。

之后的一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李相府内的夜明珠少了两颗。

比如户部尚书外头养的那位被家里夫人发现了。

比如礼部尚书府内的恭桶全换成了纯木桶。

比如燕回安被他爹禁足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皇帝寿宴。

公主见我眼珠子都快黏到舞姬身上的样子,没好气道,「看吧,谁能看得过你!」

我不为所动。

见我没反应,又问:

「你说......父皇什么时候才会对乌桓出手?」

我诚实答:「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书里没写。

我又猛灌一口酒,醉醺醺地冲公主比划:「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的手触碰到她修长的脖颈。

舞姬无声无息地飘到我们这桌前。

她如莲花般盛放的衣袖间,忽然多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电光火石间,我掐住公主的脖子。

按住她头往桌下躲。

元朝荣要放乱世,真是逃命的一把好手。

不用我催,像条灵活的泥鳅般直往桌子底下钻。

还踹了我几脚。

场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有刺客——!」

「护驾!!」

「御前侍卫何在!!御林军何在!!!」

「保护陛下与太子殿下!」

哥们,我躲得好好的,勿cue。

不知道过了多久,尖叫与骚乱逐渐被急促的脚步声与刀剑交接的声响取代。

而后,所有声响都趋于平息。

我小心翼翼掀开桌布,趴在地上探头张望。

好消息,皇帝和诸位大臣毫发无损。

坏消息,我的缩头乌龟样被尽收眼底。

没逝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我讪讪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打断了。

一名英姿飒爽的男子逆光大步走来。

哥们,你靴子扬起的尘土全扫我脸上了。

他无视趴在地上的我,朝着皇帝的方向利落行礼说道:

「羽林中郎将方观旭,救驾来迟!」

一身配甲气势凛冽的他,和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我,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顾不得吐出嘴里的土,眯着眼试图透过直射的阳光看清他的脸。

他来了。

尽管我费尽心思改变剧情,他还是出现了。

方观旭。

这本小说,真正的男主。

10

自寿宴后,连续好几日我都躲在东宫,思考为什么方观旭会提前出场。

还当上了天杀的羽林中郎将!

朝也没上,国子监也不去。

这么多年,我凌晨四点起,我兢兢业业背课文,在方观旭面前不值一提。

我的努力,就像小狗屁。

思及伤心处,我不由得悲从中来,头痛欲裂。

我向小太监招了招手,示意他把治头疼的汤药给我端来。

小太监刚将汤碗送至我嘴边,殿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

好家伙,国师闯进来了。

我吓得一哆嗦,汤全撒了。

「大胆国师!东宫是你能擅闯的地方吗!」我气得叽里呱啦一通乱叫。

国师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言不发。

他把我提溜去上朝了。

小太监追在我们屁股后面喊: 「殿下!还没更衣梳洗啊殿下!」

我就这样披头散发地和他一起来到金銮殿。

众臣见到我,皆为一惊。

好几日没上朝,我有些心虚地呵呵一笑, 「好多人啊。」

说完才发现,殿内站的人比往日少了一大半。

没等我找补,国师就推我朝着往日皇帝的龙椅走去。

「国师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大惊失色,扭头质问。

国师咬牙切齿道: 「太子监国,却连日不曾上朝理政,成何体统?」

我糊涂了,什么监国?

我被国师按上龙椅坐定后,一位大臣立刻扑通一声跪下。

他哽咽着开口道:

「太子殿下!我朝与乌桓人在紫荆关一战,二十万精兵全军覆没,绥边失守。」

「朝中肱骨伤亡惨烈。」

「陛下......陛下......」

他说,陛下被俘。

在脑袋传来的一阵阵眩晕与剧烈的疼痛中,我问他是谁。

他说:

「小的乃绥边镇抚使府中马夫。」

「绥边城破,镇抚使守城而亡,乌桓人大肆屠城。」

「仅剩......仅剩小的一人侥幸脱逃!」

他还说,重和公主生死不明。

重和.....谁是重和?

这个词好似一根针突刺进我的太阳穴。

我全部想起来了。

重和是朝荣,她去和亲了。

是我亲手拟的封号。

11

我没有上朝的日子不是几日,而是一个月。

皇帝确实对乌桓人动手了。

用公主献的计。

也用公主献的祭。

寿宴风波平息,一切接近尾声之时,皇帝颁布了一道圣旨。

一道和亲圣旨。

我拉起公主的手,耐心替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整理她散乱的发髻。

我向她讲述着来龙去脉,好似在讲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故事。

几日前,父皇宣我进宫,与我商议和亲事宜。

他问,我与公主一母同胞,是否难以割舍。

我答,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有舍才有得。

我还说,封号不如就叫重和,是个好寓意。

和而又和,是为重和。

我的手轻柔地抚上朝荣的脸,欣赏着她不住发抖的模样。

「朝荣。」我像以往纵容她时一样,喊出她的名字。

「你与李静华合谋,在国子监提出和亲之计。」

「你料定我,断然不舍得你下降乌桓受苦,引我为你出头。」

我朝武将堪大用者寥寥无几,只要父皇同意出征乌桓,主将必然是燕将军。

而燕家在京畿那二十万精兵......

我将朝荣鬓角的碎发一缕一缕理至而后。

贴近她耳边轻笑道:

「燕家私兵,用的可是你公主的食邑。」

她猛地推开我,踉跄着向后退去。

李静华贵为李相嫡女,却终究是女子。

她冒着被李家发现的风险与公主与燕家合谋,为的是事成之后,能在权力中心分得一杯羹。

我不疾不徐朝元朝荣走去,她的退路已被羽林军包围得严严实实。

元朝荣,那你呢?你又为的是什么?

她冷笑着望向我: 「既然你可以,为何我不行?」

无人懂她话中的意思,只有皇帝脸色微变。

我几乎压不住痛快的笑意,凑近她,小声道:

「因为......天命在我。」

天命在我,所以当年一对双胞胎之中,我成了那个将错就错的皇子。

天命在我,所以不论公主有多惊绝的治世理政之才,我才能当得这东宫之主。

天命在我,所以燕家、公主、方观旭......

挡我路者,死。

元朝荣最终还是接下了圣旨。

在一片祥和欢愉的氛围中,我们像往常一样并肩而立。

「我会杀了你。」元朝荣说。

她自始至终未流一滴泪,只是定定地望向高台之上的龙椅。

我与她望向同一个位置,夺目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说,我等着。

「元朝荣,我等你,来取我的命。」

12

元朝荣本以为,皇帝会点燕家出征乌桓。

燕家本就极得民心,乌桓一战若大捷归来,就更是人心所向。

却没想到,皇帝会狠心到让她去和亲。

更没想到,她大婚之日,皇帝领兵,亲征乌桓。

还带走了朝中大半重臣,包括李相。

李相与其他重臣镇守紫荆关,皇帝与燕将军率兵突袭乌桓。

几十万对几万的的战役,怎么想都不会输。

所以,当前线传来皇帝被俘,李相身死的消息时,李静华坐不住了。

她在东宫前跪了三天。

「太子殿下,李氏嫡女已在宫门前跪了三天了!」小太监来报。

「她肯说为什么跪了吗?」我麻木发问。

小太监摇头。

「那她肯起来吗?」

小太监又摇头。

小太监又报:「韦丞相、国师大人、羽林中郎将等诸位大臣求见太子殿下。」

我从榻上蹿起来,一撩衣袍,直冲宫门口。

但还是迟了一步。

一群不明真相的朝臣,撞上了跪在宫门前的李静华。

李静华奄奄一息,朝臣们啧啧称奇。

完了,全完了。

我硬着头皮上前,发现李静华正抱着国师大腿哭诉。

哭得梨花带雨,难舍难分。

行呗,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哥姐俩说什么体己话呢?」我皮笑肉不笑问道。

某位吃瓜大臣答道:「李相嫡女说,曾与太子殿下私定终身,却不料......」

还没说完,便面露不忍,别过头去。

见我到了,李静华爆发出「哇」的一声痛哭。

朝臣们倒吸一口凉气。

我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李静华抽抽搭搭抹着眼泪说:「臣女不求殿下记得昔日情分。臣女只求常侍殿下身边,为奴为婢,任凭殿下差遣。」

朝臣们又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大脑变大枣。

我按耐住想打架的冲动,面无表情道:

「不可能,因为我不举。」

吸气声此起彼伏。

几位老臣边掐人中边晕了过去。

天上的母妃啊,儿臣过得好苦。

李静华也一愣,但随即又举起腰间挂着的半截玉佩,含泪道:

「太子殿下情浓时曾赠我此物。意在以此物为证,耿耿此心,惟天可表,万世不移。」

我盯着那玉佩瞧了老半天。

半晌,抬手示意侍卫把李静华架进东宫,吩咐道:

「封李静华为太子妃,随便住哪,离我远点就行。」

说完便带着一众朝臣匆匆往议事殿走。

国师走在我身边,突然发问:

「李氏于朝臣面前毁殿下清誉,殿下为何依旧如此纵容?」

我呵呵一笑,表示太子难过美人关。

他意味深长道,「这不符合殿下素来的行事风格。」

我瞥了国师一眼,漫不经心道:「我的行事风格就是把质疑我决定的人活拧成三段去喂狗。」

我的心已经死了,但我的嘴还会骂人。

可怕得很!

13

议事殿内,众臣正七嘴八舌商议着皇帝被俘该如何是好。

大臣们分为两派。

激进派和保守派。

激进派认为乌桓人丧尽天良,阴险狡诈。

保守派认为激进派骂得还是太保守了。

但没人敢说,最大的问题在于,皇帝是被俘,而非战死。

如果皇帝战死,那一切都好办很多。

太子登基,新皇继位,一切都有历可循。

坏就坏在,他没有死。

他依然是这个衰败帝国,名义上最大的掌权者。

不过没关系。

我起身,目光一一扫视殿内或跪或立的大臣们。

国师向前一步,提议道:

「国不可一日无主,臣恳请太子殿下即位!」

我轻飘飘应道,「好哇。」

国师哽住。

怎么,以为我会谦逊礼让一番,说些太子无德的屁话吗?

然后你就顺势提议国师代为理政?

于是众臣振臂高呼,太子殿下英明,国师大人英明?

众臣听完这番对话,瞬间齐刷刷跪下。

「恭迎太子殿下即位!」

你看,他们同样会振臂高呼。

只是现在,权力在我手上。

国师也随众人跪下。

我走到他面前,手缓慢拂过他的发顶,轻声道:

「国师大人,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国师答: 「臣,谢主隆恩。」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遣散了众臣。

无他,唯头痛耳。

只有方观旭被留下了。

他说,他有一方良药,可根治我的头疾。

我用力顶着太阳穴缓解疼痛,示意他有药赶紧给。

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衣袖中取出药方。

纸上写了三味药材。

草乌,木鳖子,京三棱。

我想伸手接过,他却将药方丢进了一旁的炭盆中。

火舌迅速覆盖了整张纸。

我坐直身子,正眼细细地打量他。

他说,药材难寻,京郊的悬壶医馆或许仍存些许。

月色正浓时,他于此处等我。

14

我痛恨所有讲话讲一半的人。

说的就是你,方观旭。

月黑风高夜,我站在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京郊医馆前,无能狂怒。

国师站在马车旁,笑盈盈道:

「火势凶险,殿下不如随臣先行离开。」

嚣张得生怕我不知道是他放的火。

我大怒: 「羽林中郎将何在!」

国师:「国师不知道哦~」

我深吸几口气,不小心吸到了吹来的浓烟。

咳得一阵撕心裂肺。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可怜的太子,被国师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14

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和母后还一同住在寿康宫。

那年草长莺飞,春光和煦。

那年,朝中开始有大臣提出,当立太子。

韦相开始频繁出入寿康宫。

我与公主离开母后身边,开府另住。

母后的身体逐渐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某个夜里,母后急诏我进宫。

她斜卧在榻上,身前放了一碗毒药,和一道圣旨。

她让我亲手喂她,喝下这碗药。

这道立太子的圣旨就可归我。

那夜,我在寿康宫中待至天明。

直到天光微亮时,才踉跄着推开宫门。

门口站着韦相。

他见到我手中的圣旨,一言不发。

而后跪下,朝我行了一礼。

我没有让他起身。

父皇,去母留子,这是我十岁时你教我的道理。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我怎能不牢记于心。

从那天起,我便多了头疾这个毛病。

皇帝体恤太子幼年丧母,汤药一碗接着一碗送入东宫,亲手喂下。

药的味道,和寿康宫榻前的气味极为相似。

只是被稀释了许多。

我与朝荣的关系,也是从那时起变得水火不融。

我被父皇日日带在身边教导,她时常与韦氏燕氏一众子弟厮混。

各行各的道。

再后来,我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有时会整夜整夜失眠,又有时一眨眼,就已过了三日。

太医院查不出毛病,只说太子忧思过甚,建议静养。

我便在东宫看了好几年的话本子,打发时间。

话本子里有从平头百姓一路扶摇直上迎娶丞相嫡女的金手指男主。

也有衰败皇朝余晖下的多疑帝王与草包太子。

我被放出东宫的那一日,又是一年春光正好时。

宫门前只站了元朝荣一人。

她也不正眼瞧我,只掏出半截玉佩给我寄在腰间。

那是母后走之前留给她的玉珏,由两块玉佩环环相扣。

元朝荣挨得我极近,我们两人腰间的玉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暖的阳光和略带凉意的风包裹住我们。

恍惚间,我想起昨夜看的话本子。

里头有人为权力癫狂,有人为大义而亡,有人谋算一生却两手空空。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判词——

「唯见日寒月暖,来煎人寿。」

15

我醒的时候,乌桓人已经打到京城。

「太子殿下醒得可真是时候。」国师在一旁幽幽道。

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向他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我要见方观旭。

国师闻言,微微皱眉。

他刚想开口,被我给打断:

「别装傻,我知道他被你藏起来了。」

国师笑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他说:「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藏他,是谁让我藏他。」

我知道。

他嘴角有一颗小痣,笑起来时与朝荣一模一样。

方观旭是我的皇弟。

是皇帝瞒着所有人,与宫女春风一度留下的孩子。

甫一出生便被送至宫外,于无人知晓处养大。

是太子不堪大用,公主外族和亲后,皇帝的后手与保命符。

至少皇帝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更何况,这是位正儿八经的皇子。

带把的那种。

不怪国师倒戈,背叛李相转投皇帝。

为人臣,最难的是逢明主。

方观旭会是明主。

我嗓音沙哑开口道,「我不会杀他。」

「只要你给我头疾解药,我就不会杀他。」

国师说,此毒无解。

中此毒者形容疯癫,心智紊乱,长此以往七窍流血而亡。

除非,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尚可保你清醒一段时间。」

我问:「多久?」

国师面露不忍:「长则七日,短则......三日。」

我笑,足够了。

「那么......开始吧。」

我一口气灌完药,感受身体和思维逐渐恢复清明的感觉。

开始吧,把乌桓人揍回他们老家。

16

守城该怎么守,方观旭熟读史书兵法,无需我多言。

填水井,备火铳,调增援,稳人心......一切在方观旭的调度下井井有条。

但当我提出要出城列阵时,他迟疑了。

「但所有城门紧闭,出城意味着......」

有进无退,决一死战。

但这已是最后的办法。

京城,是打不起消耗战的。

至于人选......

燕家,不是还有一个关着禁闭的燕回安吗?

方观旭皱眉: 「此番凶险至极,更何况燕将军已殉国,燕家怨气颇深,燕小将军不一定愿意。」

我摇头。

他会去的。

他的父兄葬于紫荆关外的漫天黄沙中。

他年少爱慕的女子,被嫁去仇人的营帐之中。

他会率领原本用作造反的燕家军,护这个气数将尽的王朝最后一程。

燕回安被放出来后,只问了我一句话:

「她还活着吗?」

我答:「这个答案,该由你告诉我。」

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燕小将军,莫回身,回身白骨九千里。

目送燕回安领兵出城,我转身回到东宫。

李静华正伏坐案前,静心练字。

我从背后环住她,握住她的右手,写下那三味药材。

草乌,木鳖子,京三棱。

李家,乌桓,京师。

几日前方观旭给我的提醒,到底还是来迟了。

为何二十万不敌几万,燕将军战死,皇帝被俘?

因为李家与乌桓人合谋,走漏了消息。

李静华冷漠地扫过字迹,开口道:「与我无关。」

李家的筹谋,李静华的确无从插手。

女子,本就是被排斥于权力之外的。

我掏出藏于怀中的匕首。

母后留给朝荣的是玉珏,留给我的这是这把匕首。

我将刀鞘顶住李静华心口,说道:「也可以与你有关。」

「只要你能将这把匕首送进乌桓人的营帐,送到朝荣面前。」

我顿了顿,望进她幽暗的眼底。

那里闪烁着和元朝荣眼底一样名为「野心」的冷焰。

李静华,我许你一场平步青云。

17

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

燕回安率一队轻骑,杀入乌桓人大营,砍下乌桓王首级。

乌桓人心惶惶,溃不成军。

国师被我派去乌桓大营后方,烧断粮草。

临走前,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道:

「殿下,方观旭乃明主。」

我笑着回答,「我知。」

我目送他出了城。

乌桓粮草仓大火燃起的下一刻,我命令弓箭手搭箭瞄准。

弓箭手慌张道:「殿下,此乃国师大人,请殿下三思!」

我点头赞同,三思完了说:

「瞄准他的头,别射偏了。」

弓箭手搭弓放箭一气呵成。

方观旭也许是明主,但我不是。

不受控制的人,还是死了最安心。

我心满意足,刚想下城墙,对面乌桓人的营帐中就走出几人。

是乌桓王世子,正挟持着父皇与公主,跌跌撞撞向城墙走来。

燕回安提着血淋淋的乌桓王首级与他们对峙。

见到元朝荣,不由得下意识把手上这颗头往身后藏。

没出息的东西。

乌桓王世子一眼望见了城墙之上的我。

他横在父皇脖颈上的刀,又深了几分。

乌桓王世子命我退兵回城,否则就拿皇帝与公主的命来换。

城内的朝臣们大惊失色,齐刷刷跪下恳求我三思。

我惋惜地叹口气。

诸君,上一个我三思的对象,已经葬身火海了。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谏言与恳求。

以及父皇杀猪般的嚎叫。

别叫了,你又不脆弱,何况那算什么伤。

他嚎得撕心裂肺。

嚎得此起彼伏。

嚎得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插在他喉间的那把匕首。

以及手握匕首的公主。

她的半边脸被溅上了不少的血,手却稳得很,又补了好几刀。

元朝荣抬眼望向高墙之上的我,挑衅一笑。

我眯眼辨认着她的口型。

「我,来,取,你,命,了。」

我低头,从轻笑,到畅快大笑到止不住。

燕回安与乌桓王世子缠斗在一起,元朝荣被侍卫们护送入城。

父皇倒在地上,喉间留出汩汩鲜血。

无人问津。

父皇,方观旭活着,那就拿你与国师的命来换吧。

去母留子,是你教我的第一课。

18

如果我的人生也是个话本子,那重要的不是故事结局。

而是我把哪里看作故事的结局。

有人葬于火海,有人升官发财。

有人从嫡女成为了女官,有人自请前往紫荆关戍边。

还有人,成了我朝第一位女皇。

她亲手写下了年号,天授。

「天命在我。」

我仿佛能想象得到,她说这句话时傲慢又坚定的模样。

世间的阴差阳错与得偿所愿从未停息,各人有各人的结局。

如泻水置平地,各自东南西北流。

又如阳春三月的风年年相似,人却岁岁不同。

至于我的结局,后日史书工笔,就由后人评判吧。

知我罪我,惟其春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