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休妻,将她送入清月庵,却不知她涅槃重生,搅弄风云

发布时间:2025-08-26 15:47  浏览量:1

冷风如刀,卷着残雪,从敞开的堂门灌入,吹得苏青岩鬓边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膝盖早已麻木,唯有刺骨的寒意从地面一寸寸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冻结在心口。

堂上,她的丈夫,大理寺卿顾长风,一袭玄色官袍,面容俊朗如昔,眼神却冷得像腊月的寒冰。他身旁,坐着她的庶妹,苏芙蓉,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眼角犹带泪痕,怯生生地依偎着,像一朵风中飘摇的娇弱花朵。

“苏氏青岩,德行有亏,秽乱后宅,不配为我顾家长媳。”顾长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宣读一份与他无关的卷宗。

他将一纸休书,轻轻放在身前的黑漆木案上,动作平稳,指节分明的手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休书……】苏青岩的脑中嗡嗡作响,这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张薄薄的纸,死死地盯着顾长风的眼睛。她想从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眸子里,找到一丝一毫的怀疑,一点点的不舍。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封。

“夫君,”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你不信我?”

成婚三年,她自问贤良淑德,将顾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他更是倾心相待,情深意重。可到头来,只因庶妹几句含糊不清的哭诉,几件所谓的“证物”,就给她定了这样不堪的罪名。

“信你?”顾长风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信你与表兄沈子瑜在西厢私会,还是信你这帕子上绣的鸳鸯,不是送给他的定情之物?”

他将一方丝帕扔在地上,那上面,是她熬了几个通宵,亲手绣给他的生辰贺礼。如今,却成了她不贞的铁证。

苏芙蓉适时地发出一声抽泣,柔弱地开口:“姐姐,我也不想相信……可是,可是那日我亲眼看到你和子瑜表哥拉拉扯扯,子瑜表哥还说……还说心悦你许久了……”

【亲眼看到?拉拉扯扯?沈子瑜心悦我?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苏青岩在心里冷笑。那日分明是沈子瑜借口请教棋局,对她动手动脚,她情急之下推开了他,而那一幕,恰好被“路过”的苏芙蓉看见。

“我没有。”苏青岩挺直了背脊,尽管浑身冰冷,眼神却依旧倔强,“是沈子瑜对我无礼,我推开了他。至于这方手帕,是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上面还绣着你的名字缩写‘长风’二字,你仔细看看。”

顾长风的视线扫过那方丝帕,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去捡。

可苏芙蓉却抢先一步,用更大的哭声打断了他:“姐夫,你莫要再被她骗了!那‘长风’二字,分明是‘子瑜’二字的草写变体!姐姐的心思,何其歹毒!她不仅背叛了你,还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你!”

这话一出,顾长风眼中最后一丝动摇也熄灭了。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决绝。

“不必再说了。”他冷冷地道,“我顾长风的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念在夫妻一场,我留你全尸,不将你送交官府。你签了这休书,即刻起,便去城外清月庵,带发修行,此生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此生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苏青岩的心上。她看着那个曾许诺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为了维护他的名声和骄傲,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入深渊。

她看着那个楚楚可怜的庶妹,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原来如此。】苏青岩忽然间全都明白了。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苏芙蓉想要她的正妻之位,沈子瑜贪图苏家的家产和顾长风的权势。他们二人联手,而她苏青岩,就是那个被牺牲的棋子。而她的丈夫,这个号称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竟成了他们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呕出血来。

她笑了,笑得凄楚而绝望。

“好,好一个明察秋毫的顾大人。”她颤抖着伸出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休书,我签。”

她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她走到案前,拿起那支沾了墨的笔。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

她看了一眼顾长风,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她又看了一眼苏芙蓉,对方正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怜悯地望着她。

【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苏青岩的眼中闪过一抹彻骨的寒光。【顾长风,苏芙蓉,沈子瑜……今日之辱,我苏青岩铭记在心。他日,我必将这一切,加倍奉还!】

笔尖落下,在“苏氏青岩”四个字上,划下决绝的一笔。墨迹浸染了纸张,也浸染了她死寂的心。

签完字,她将笔一扔,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姐姐!”苏芙蓉假惺惺地喊了一声,“外面天寒,你……多保重。”

苏青岩没有回头。她一步一步,走入那漫天的风雪之中。大雪落在她的发间、肩上,瞬间染白了她的青丝。她的背影单薄而孤寂,却又带着一种宁折不弯的傲骨。

**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被摧毁,也从这一刻起,即将涅槃重生。**

顾长风站在堂上,看着那个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心中莫名地一空。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对自己说。维护了顾家的颜面,也……保住了她的性命。

他只是,不愿再深想下去。

***

清月庵坐落在京城西郊的荒山之上,香火寥落,与世隔绝。苏青岩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押送至此,扔进一间四面漏风的柴房,便再无人问津。

每日的吃食,是馊掉的稀粥和坚硬的黑面馒头。夜里,寒风从破洞的窗户灌进来,冻得她彻夜难眠。

短短几天,她就消瘦得不成样子。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忠心的陪嫁丫鬟白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还带着热气的烤红薯,红着眼眶递给她,“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就垮了。”

苏青岩接过红薯,却没有吃。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凋零的枯枝,眼神空洞。

白芷“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小姐,都是奴婢没用!护不住您!可是您不能就这么认命啊!您得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希望?

苏青岩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她还有什么希望?名声尽毁,被夫家休弃,被家族抛弃。如今,不过是在这荒山古刹里,苟延残喘,等着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不能就这么死了。】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吼。【我若死了,岂不是正遂了那对奸夫淫妇的意?我还没有报仇,我怎么能死!】

仇恨的火焰,像一点微弱的星火,在她死寂的心中重新燃起。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她抓过白芷的手,急切地问:“我被送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可有说什么?”

白芷擦了擦眼泪,摇头道:“老爷气得病倒了,夫人……夫人说,您是苏家的耻辱,让您自生自灭。”

苏青岩的心又是一痛。父亲懦弱,母亲势利,她早该知道的。苏家,是指望不上了。

“沈子瑜和苏芙蓉呢?”她追问。

“听说……听说沈家已经去苏家提亲了。苏芙蓉以照顾老爷为由,一直留在苏府,府里上下都夸她孝顺贤惠。如今京城里都在传,说顾大人英明果断,休了您这个毒妇,很快就要迎娶苏二小姐了。”

“呵。”苏青岩冷笑出声,胸口剧烈起伏。他们动作倒是快,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一切都占为己有。

【想得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愤怒只会耗尽她的精力。她必须思考,必须计划。

她将手中的烤红薯掰开,一半递给白芷,自己则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滚烫的红薯暖了她的胃,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白芷,你听着。”她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谋略的光芒,“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首先,我们要在这里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

“可是……”白芷看着这破败的柴房,满脸愁容。

“庵里的主持静安师太,是个贪财之人。我记得我的嫁妆里,有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你当时帮我贴身藏起来了,对吗?”

白芷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在的!小姐,一直都在!”

“好。”苏青岩的眼神变得锐利,“明天,你就想办法去见静安师太,把镯子给她。告诉她,我们不是来受苦的,只要她能给我们提供一个清净的院落和正常的饮食,日后我若能翻身,必有重谢。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是,小姐!”

“第二,”苏青岩继续道,“我要知道京城里所有关于顾家、苏家和沈家的消息。特别是苏芙蓉和沈子瑜的动向。这需要银子打点,你把我们剩下的首饰都当了,想办法在庵里找一个机灵可靠的小尼姑,让她帮我们去城里打探消息。”

“奴婢明白!”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青岩的目光投向窗外,声音沉静而有力,“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信。”

【我苏青岩,人脉虽然不多,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是顾长风和苏芙蓉想不到的。】

她想到了远在江南,身为一方巨贾的舅舅。当年母亲与舅舅家因故失和,多年不曾联系。但她知道,舅舅最是疼爱她。

她也想到了她曾经救过的一位老御医。那位老御医欠她一个人情。

这些,都是她反击的资本。

从那天起,苏青岩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弃妇,而是一个冷静的、步步为营的棋手。她开始吃饭,开始调养身体,每日在院中散步,锻炼体力。她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

白芷按照她的吩咐,用翡翠镯子打通了静安师太的关系。她们搬到了后山一个僻静的独立小院,吃穿用度都得到了改善。

很快,京城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了进来。

“小姐,沈家和苏家的婚期定了,就在下个月。听说聘礼丰厚,几乎搬空了半个沈家。”

“小姐,顾大人最近似乎清减了不少,时常一个人在大理寺的卷宗库里待到深夜。”

“小姐,苏芙蓉现在俨然是苏家的半个主人了,连夫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苏青岩静静地听着,手中捻着一粒黑色的棋子,在简陋的棋盘上落下。

【下个月……时间刚刚好。】

她写给江南舅舅的信,已经送出去了。信中,她并未详述自己的冤屈,只说自己在京中遇到了难处,需要一笔资金周转,并请舅舅派一个最得力的掌柜来京城,听她调遣。

她知道,以舅舅的精明,定会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他一旦知道了真相,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写给老御医的信也送了出去。她求的,不是为她翻案,而是求一味药。一味无色无味,能让人在特定时辰内,说出心中真话的奇药。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布下一个天罗地网,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亲手将自己送上绝路。

冬去春来,庵里的桃花开得绚烂。苏青岩站在桃树下,一身素衣,面容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男人生存的顾家少夫人了。这场背叛,剥夺了她的爱情和家庭,却也赐予了她新生。

这一天,白芷带回来一个让她意外的消息。

“小姐,顾大人……来庵里上香了。”

苏青岩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他来做什么?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不必理会。让庵里的人守好院门,不要让他靠近。”

“是。”白芷顿了顿,又道,“不过,顾大人似乎并不是冲着您来的。他只是在大殿里待了很久,然后就下山了。看起来……神情很落寞。”

落寞?

苏青岩的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顾长风,正坐在返回京城的马车里,手中摩挲着一方丝帕。正是那方被当做“罪证”的丝帕。

休妻之后,他曾一度想将所有与苏青岩有关的东西都烧掉,以此来抹去那段耻辱的记忆。可当他拿起这方丝帕时,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这几个月,他夜夜被噩梦纠缠。梦里,全是苏青岩那双绝望而倔强的眼睛。白日里,他埋首于卷宗,试图用公务来麻痹自己,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她为他研墨时的温柔,为他整顿衣冠时的细致,以及,她看他时,那满眼的爱慕和信任。

一个那样爱他的女人,真的会背叛他吗?

苏芙蓉的哭诉,沈子瑜的“证词”,那一切都天衣无缝。可越是天衣无缝,就越像是刻意为之。他身为大理寺卿,审理过无数奇案,深知这世上最难寻的,就是完美的罪证。

他开始暗中调查。

他发现,沈子瑜最近的开销极大,与他翰林院编修的俸禄完全不符。

他发现,苏芙蓉身边的丫鬟,曾偷偷去当铺典当过几件不属于她的名贵首饰。

他还发现,当初作证看到苏青岩与沈子瑜“私会”的那个婆子,在事发后不久,就拿了一大笔钱,回乡下养老去了。

疑点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像一根根尖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今天去清月庵,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他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可庵里的人说,她住在后山静养,不见外客。

他只能在佛前枯坐。他求的,不是心安,而是真相。

马车回到顾府,管家立刻迎了上来:“大人,苏家二小姐来了,在前厅等您许久了。”

顾长风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烦躁,走进前厅。

苏芙蓉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姐夫,你回来了。我给你炖了参汤,你公务繁忙,要多注意身体。”

她说着,就要伸手为他宽衣。

顾长风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苏芙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姐夫,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芙蓉。”顾长风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你和沈子瑜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提到婚事,苏芙蓉的脸上泛起一丝娇羞:“都……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多亏了姐夫你,我才能有今天。”

“是吗?”顾长风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姐姐在庵里,过得可好?”

苏芙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挤出几滴眼泪:“我……我也不知道。姐姐她,一定很恨我吧。可我当时也是为了姐夫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蒙在鼓里。”

看着她这副与当初如出一辙的表演,顾长风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以前,我怎么会觉得她天真善良?】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书房,留下苏芙蓉一个人,脸色青白地站在原地。

【顾长风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苏芙蓉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恐慌。

***

苏芙蓉和沈子瑜大婚的日子,定在四月十五,宜嫁娶。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这场喜事之中。苏家嫁女,沈家娶媳,顾大人作为女方的“前姐夫”,也送上了一份厚礼,似乎早已将过去的恩怨抛诸脑后。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婚礼当天,沈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沈子瑜一身大红喜服,满面春风地招待着客人。苏芙蓉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她梦寐以求的未来。

然而,她没有看到,在人群之中,有几个不起眼的宾客,正悄然注视着这一切。他们是苏青岩的舅舅派来的得力干将。

她更没有想到,在她喝下的那杯合卺酒中,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掺入了老御医特制的那味药。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新人被送入洞房。

按照习俗,新郎要出来向宾客敬酒。沈子瑜喝得满脸通红,被一众同僚好友簇拥着,好不风光。

酒过三巡,有人起哄道:“子瑜兄,你真是好福气啊!芙蓉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貌美心善,不知你是如何抱得美人归的?”

沈子瑜大概是喝多了,又或许是药效开始发作,他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你们就不懂了!对付女人嘛,就要用点手段!特别是像苏家姐妹那样的,一个蠢,一个贱,稍微用点计谋,就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沈子瑜的父亲沈侍郎脸色一变,立刻呵斥道:“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沈子瑜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口无遮拦地说道:“爹,你怕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个苏青岩,自以为清高,还不是被我几句话就骗得团团转?我故意在她面前说心悦她,再让我家芙蓉‘不小心’撞见,那蠢女人就百口莫辩了!还有那个顾长风,什么大理寺卿,我看也是个蠢货!我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亲手就把自己的老婆送进了尼姑庵!哈哈哈哈!”

**砰!**

一个酒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顾长风排开众人,一步步走到沈子瑜面前,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

“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沈子瑜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得一哆嗦,酒醒了一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不是的……顾大人,我……我是喝多了,胡说的!你别当真!”

“胡说?”顾长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眼神凌厉如刀,“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们是如何伪造证据,如何买通证人,如何一步步陷害青岩的?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京兆府办案!”

只见京兆尹带着一队官差,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掌柜服饰的人。

为首的掌柜对着顾长风和京兆尹拱了拱手,朗声道:“两位大人,在下是江南林家的总管。奉我家主子之命,特来为我家外甥女苏青岩小姐申冤!我们已经查明,沈子瑜与苏芙蓉二人,为谋夺苏家财产与顾家权势,狼狈为奸,设计陷害苏青岩小姐!这里是我们查到的所有证据,包括他们买通人证的银钱往来,以及沈子瑜挪用苏家产业款项的账本!请大人明察!”

证据一桩桩,一件件,被呈了上来。

铁证如山!

全场宾客都惊呆了,他们看着眼前这出惊天反转的闹剧,议论纷纷。

沈侍郎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他指着沈子瑜,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逆子!逆子啊!”

而此时,洞房之内,苏芙蓉也喝下了那杯合卺酒。

几个由林家安排的,专门来“闹洞房”的夫人,正围着她问东问西。

“新娘子,你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上沈公子啊?”

药效发作的苏芙蓉,脸上带着痴痴的笑,毫无防备地答道:“因为他有办法帮我除掉我那个嫡姐啊。只要苏青岩倒了,苏家的一切,顾长风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那个傻女人,还真以为我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好妹妹呢,我从小就嫉妒她,嫉妒她拥有一切!现在好了,她被休了,被关在尼姑庵里,这辈子都别想出来!而我,成了沈夫人,以后还会成为诰命夫人!”

她的话,清晰地通过半开的窗户,传到了外面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真相,至此,彻底大白于天下。**

这是一场京城百姓津津乐道了许久的闹剧。

沈子瑜和苏芙蓉被京兆府当场拿下,打入大牢。因其罪行恶劣,败坏人伦,最终沈子瑜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还朝;苏芙蓉则被判杖责五十,送回家庙,终身监禁。

苏家和沈家,一夜之间,声名狼藉,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而顾长风,成了这出闹剧中,最可悲,也最可笑的人。

他亲手休掉的妻子,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他深信不疑的证词,是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判断,在这件事上,错得一塌糊涂。

案子了结的那天,他独自一人去了清月庵。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着他。他一路走到了后山那座僻静的小院。

院里的桃树下,苏青岩正坐着看书。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衣,未施粉黛,却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美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顾长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三个字。

“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青岩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

“顾大人言重了。”她淡淡地开口,语气疏离,“你我之间,早已两清。你不欠我什么。”

“青岩……”顾长风向前一步,眼中满是痛楚和悔恨,“我知道,一句对不起,无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我们复婚好不好?我发誓,我此生定不负你!”

“复婚?”苏青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笑了一声,“顾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亲手递给我休书,将我赶出家门,让我在这古庵之中自生自灭。也是你,在我最需要你信任的时候,选择了相信别人。镜子破了,就算再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的。”

她站起身,将书合上,转身准备回屋。

“我累了,顾大人请回吧。”

“青岩!”顾长风急了,他冲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灵巧地避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无比的尴尬和失落。

苏青岩回头,看着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那是冰冷的嘲讽。

“顾长风,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苏青岩,而是那个对你百依百顺、能为你顾家增光添彩的‘顾夫人’。当这个‘顾夫人’身上有了污点,威胁到你的名声和骄傲时,你便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

**“你所谓的人间清醒,不过是极致的利己罢了。而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为了你的骄傲而活的苏青岩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砰!

那一声关门声,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顾长风的心上。

他站在院子里,从日上中天,一直站到暮色四合。那扇门,却再也没有为他打开过。

***

顾长风没有放弃。

从那天起,他每日下朝后,都会来清月庵。他不能进院子,就站在院外。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而是一个虔诚的赎罪者。

他将苏芙蓉和沈子瑜的罪证卷宗,以及他自己写的悔过书,一遍遍地托人送进去。

他将顾府的管家权、中馈钥匙,连同他自己的所有私产地契,全都送了过来。

可无论他做什么,苏青岩都毫无回应。那些东西,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一个冬天。

京城下起了十年不遇的大雪。

顾长风依然站在那个院外,身上落满了雪,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雪人。他的嘴唇冻得发紫,身体摇摇欲坠,却依然固执地不肯离开。

白芷实在看不下去了,跑进屋劝道:“小姐,您就见他一面吧。再这样下去,他会冻死在外面的!”

苏青岩坐在火盆边,手中捧着一卷书,头也没抬:“他冻死与否,与我何干?”

话虽如此,她翻书的手,却停了下来。

【这个傻子……】

她终究,还是没能做到心如铁石。

夜深了,风雪更大了。白芷焦急地在屋里踱步,不时地看向窗外。

忽然,苏青岩站了起来。

“把那件狐裘大氅拿来。”她轻声道。

白芷一愣,随即大喜:“是!小姐!”

苏青岩披上大氅,推开了那扇紧闭了数月的大门。

院外的顾长风,已经意识模糊,他靠着墙壁,几乎要倒下去。看到门开,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青……青岩……”

苏青岩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带着她体温的温暖,瞬间包裹住了顾长风冰冷的身体。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青岩……你……你肯原谅我了?”他颤抖着问。

苏青岩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声音清冷:“我不是原谅你,我只是不想清月庵的地界上,冻死一个朝廷命官。”

她顿了顿,看着他满是希冀的眼睛,终是叹了口气。

“顾长风,回去吧。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不!”顾长风抓住她话语中的一丝松动,急切地道,“回得去!青岩,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辞官,我陪你归隐山林,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着,这个在朝堂上说一不二,铁面无私的男人,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青岩,求你。”

苏青岩被他这个举动惊得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抛下所有尊严和骄傲的男人,心中那座冰封已久的城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知道,他是真的悔了。

她也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对他的情意,并未完全消散。

这场背叛,让她看清了人性,也让她成长。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人,她有了自己的风骨和底线。

“你起来。”她开口,声音不再那么冰冷,“想让我原谅你,可以。”

顾长风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但不是现在。”苏青.岩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如坠冰窟,“你犯的错,不是跪一夜就能弥补的。你伤我的心,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治愈的。”

她看着远方的山峦,在雪夜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顾长风,你若是真有悔意,便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做一个真正明察秋毫、为国为民的好官。用你的行动,去证明你的改变。而不是在这里,用苦肉计来博取我的同情。”

她转过身,向屋内走去。

“什么时候,你能真正懂得‘信任’与‘尊重’这四个字的含义,再来找我吧。”

门,再次缓缓关上。

这一次,顾长风没有再追。他跪在雪地里,久久地凝望着那扇门,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没有把话说死。

她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方向。

这就够了。

他缓缓站起身,将身上那件还带着她余温的大氅裹紧,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小院,转身,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下走去。

他的背影,不再颓废,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

此后,京城里的大理寺卿顾长风,像变了一个人。

他比以往更加勤勉,断案如神,不畏权贵,为无数百姓洗刷了冤屈。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顾大人,他会亲自去民间查访,会耐心听取每一个人的陈述。他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有人情味。

他再未提及婚娶之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一个人。

而清月庵后山,也多了一番景象。

苏青岩用舅舅给的资金,将清月庵修葺一新,还开辟了药田,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女,教她们读书识字,学习医术和谋生技能。

她成了那些女孩口中的“青岩先生”,受人尊敬和爱戴。

她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独立,强大,而又温柔。

两年后的又一个春天,桃花再次开满山野。

顾长风处理完一件棘手的案子,风尘仆仆地再次来到清月庵。

他没有直接去后山,而是先去大殿上了一炷香。

当他走出大殿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棵开得最盛的桃树下,对他微笑。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有了归宿。

他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苏青岩先开了口,她指着他官袍上一处不起眼的破损,笑道:“顾大人如今贵为朝廷重臣,怎么还穿着破了的衣服?”

顾长风低下头,这才发现,连忙解释道:“是查案时不小心勾到的,还没来得及……”

“过来。”苏青岩打断他,朝他招了招手。

顾长风愣了一下,顺从地走了过去。

苏青岩从袖中取出一个针线包,熟练地穿针引线,然后,微微踮起脚,开始为他缝补那处破损。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发丝偶尔会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顾长风一动也不敢动,他贪婪地呼吸着这久违的气息,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从胸口蹦出来。

“青岩……”

“别说话。”苏青岩轻声说,“线会歪。”

顾长风便真的闭上了嘴,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很快,破损处被细密的针脚完美地缝合了。

苏青岩收起针线,退后一步,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

“好了。”

顾长风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青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面破了的镜子,现在……可以试着拼起来了吗?”

苏青岩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深情,终于,缓缓地笑了。

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反过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

“顾长风,”她说,“镜子破了,就让它破着吧。”

在顾长风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中,她继续微笑着说道:

**“我们不要那面旧镜子了。我们一起,重新打磨一面新的,好不好?”**

春风和煦,桃花如雨。

顾长风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比漫山遍野的春色,还要璀璨。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将她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在掌心。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