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最终的崩盘:天祚帝为保权势加害儿子耶律敖卢斡
发布时间:2025-08-27 12:40 浏览量:1
大辽最终的崩盘:天祚帝为保权势加害儿子耶律敖卢斡
金军在四处出击,蚕食大辽各地州府的时候,天祚帝耶律延禧居然不是努力巩固家眷和宗亲,团结激励文武百官,却发生冤杀文妃萧瑟瑟和其子晋王耶律敖卢斡的悲剧。
据《契丹国志》载,天祚有四子,敖卢斡是次子(《辽史》却记梁王雅里为次子,把敖卢斡视为长子,有误),当时“人皆知晋王贤而属望焉。”如前提及,因枢密使萧奉先是天祚皇后萧夺里懒和萧贵哥的兄弟(哪怕萧夺里懒还并不完全确定,但为萧贵哥之兄是没问题),担心秦王耶律定失去继承资格。
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画像
而耶律定和雅里均为萧贵哥所生,雅里原本也很受宠爱,一度考虑为太子,但为人宽柔仁慈,讨厌刑罚,延禧改变了心意,封为梁王。
从文武口碑和史书评价来说,雅里和敖卢斡确实都要算天祚较为出色的儿子,耶律定和耶律宁相对年幼,后来被金人虏获后事迹不详。但是,天祚真正的长子习尼烈,生年并不清楚。由于母亲身份低微,在梁王、晋王都受封亲王的时候,他只得一个饶乐郡王头衔,显然是不受重视。
同样,延禧真正的次子实际是耶律挞鲁,母亲为德妃萧师姑,其父是北府宰相萧常哥,据说他们一家是当年勋臣萧敌鲁的后人。他们母子可说是道宗洪基所钟意喜欢之人,挞鲁的名字也是洪基所起。只不过,在敖卢斡出生不久,挞鲁大约于七岁左右夭折,母亲萧师姑悲伤过度,跟着也病故。
萧师姑之父萧常哥多次请求退休致仕,天祚都不许,不断加侍中、加司徒等荣誉头衔。直到天庆元年才同意他回家休养,还派太医常驻家中照顾,当年冬天就病故,年七十三岁。所以,天祚的继承人就围绕萧瑟瑟和萧贵哥的两个妃子的儿子中展开竞争。
辽代乾统年号钱币
天祚的皇后萧夺里懒一直没有子女,感觉很有些奇怪。推测她是道宗大安年间安排嫁给延禧,史书称贤淑温婉,可能延禧对其只有礼敬,并不大喜欢。正因只是空有皇后尊荣,萧奉先等家族成员怕她终有一日失去地位,所以又设法让萧贵哥成为妃子,终于得到延禧宠爱,接连生下儿子,巩固了家族势力。
文妃萧瑟瑟母子同样有一定影响力,尤其萧瑟瑟的妹妹所嫁大将耶律余睹。其人早年的事迹不清楚,但天庆年间有长达十年作为辽军的东北路都统坐镇在辽东。
耶律余睹长期负责管理和安抚渤海等部族,当时郭药师等人组建怨军就是余睹和奚王萧干平息一场渤海起事后的整编,加上余睹之妻和萧瑟瑟的祖上都来自渤海王室,所以考虑他和渤海族人有较深渊源,使其长期坐镇在辽东地区。
耶律余睹和高永昌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瓜葛,史书缺少相关记载。萧奉先却借高永昌起事指余睹不但不卖力平定,还有依附经历,设法想要扳倒晋王背后的这股外戚力量。萧奉先“密遣人诬告其结余睹,将立晋王,尊天祚为太上。事发,挞曷里妻等皆伏诛,文妃亦赐死,独留晋王。”
可以试想,天祚此前已接连遭遇下属背叛,军中有过拥立魏王耶律淳的风波。不论是耶律余睹还是文妃萧瑟瑟,如果他们家族之间过从甚密,都颇有令天祚忌讳之事,再叠加起来扯出一条谋划拥立晋王的导火线,更引爆天祚的心病。果然一发不可收拾,一代才女萧瑟瑟就此香消玉殒,颇为贤明的儿子敖卢斡遇害,耶律延禧完美复刻了祖父道宗洪基的糊涂愚昧。
耶律余睹
之前提过,文妃萧瑟瑟虽然属于渤海靺鞨族的王室大氏后裔,但家族融入契丹萧氏已久,到她出生至少有两百年左右,说她完全变成契丹人也无不妥。萧瑟瑟从小就极聪慧,文化底蕴深厚。
《契丹国志》就载:“海滨王文妃,本渤海大氏人。幼选入宫,聪慧闲雅,详重寡言。天祚登位,册为文妃,生晋王。文妃自少时工文墨,善歌诗,见女真之祸日日侵迫,而天祚醉心畋游,不以为意,一时忠臣多所疎斥,时作歌诗以讽谏。”
《契丹国志》指出了萧瑟瑟族属来历的背景,但归属契丹萧氏以后,文妃家族其实还有一些隐秘,她是归于国舅大父房一脉。大辽后妃的绝大多数都出身国舅部的大父少父两房,本来早年还有两翁帐,到圣宗年间已与两房合并,他们几乎是契丹两百多年来固定的一个外戚大宗族。
按说“固定外戚”这个表述还不算十分准确,假如再上溯一百来年,契丹顶多就是一些草原部落而已,原本族群人口都说不上多么庞大,也无所谓宫廷传统,推测就是说契丹的这些部落家族之间的联姻历来比较约定俗成。比如两房属于契丹拔里氏,两帐属于契丹乙室已氏。
等到阿保机这一代,他就打破了传统娶述律氏为正妻,所以后来加入述律平的家族,国舅房帐变成三个姓氏。好比历来有说述律平家族可能出身回鹘(这个说法笔者始终存疑,不要说述律平家人从来不懂也不说回鹘语言,连她的父辈祖辈等也对回鹘方面毫无文化方面的涉及),可以看到国舅房帐是可以吸收新的成员,所以萧瑟瑟一家祖上被安置在大父房。
但是史学界对契丹的族属划分有一个很大疑团,究竟他们是如何判定划分大父房和少父房的标准依据?虽然史书会明确记载一些人的出身,像萧排押是少父房后,其父萧挞凛和亲属萧思温等可推断均为少父房,再推断萧敌鲁之弟一脉基本都是少父房,这是蔡美彪先生当年在《辽史外戚表新编》和《辽代后族和辽季后妃三案》中的著名论点。
另外后期的萧挞不也、萧讹都斡兄弟均点明是少父房出身,他们这一萧氏前面提过,可以连接著名的萧耨斤一家五兄弟,那么基本可以断定皆是少父房出身。
而辽代历史中似乎大父房的人物相对不如少父房显赫,比如萧和尚、萧特末一家,萧和尚之子就是兴宗年间颇受倚重的萧革,先后任南院枢密使和北院枢密使,加中书令,封吴王。他为了与兴宗皇后萧挞里的兄弟萧阿剌争位,设计陷害萧阿剌在道宗初年被处死。而萧革的儿子是太叔重元女婿,所以后来父子均卷入重元之祸被处决。
其兄弟萧特末一家没有遭殃,这个萧特末汉名萧英,于兴宗年间的事情已提到过。萧特末曾与刘六符出使宋朝索地,谈判时据说被富弼一通忽悠,不过最后辽方还是得了宋人的金帛等好处,所以萧特末仍然受到倚重,加同政事门下平章事,最后为北院宣徽使。
天祚文妃萧瑟瑟画像
萧特末晚年的事迹并不清楚,推测可能在重熙后期身故。因其兄萧和尚大约终于重熙八年,萧特末使宋是重熙十年,那么兄弟俩肯定有一定的年龄差,萧特末终于重熙后期符合常理。就算他身体颇为康健,活到道宗前期,对萧革父子参与重元一事,可能也是颇受打击郁郁而终。
笔者为何会对萧特末进行一番详细梳理,因为在道宗后期其实还有一个萧特末存在,则是少父房萧家的子孙,是萧挞不也之子。萧挞不也为人严正,和耶律仁先之子耶律挞不也关系很好,最后卷入道宗太子浚的悲剧。而萧挞不也之子就是尚道宗幼女特里公主的驸马萧特末,他们生下的两个儿子是辽末金初颇为有名的萧仲恭和萧仲宣,两兄弟后来在金朝都很得看重。
由此可以明白一个背景,萧瑟瑟家族作为大父房后裔,那么在辽道宗年间原本就是属于萧和尚、萧特末、萧革这一家族的亲属,哪怕不一定关系十分亲近,多少都会沾亲带故。换句话说,萧革父子是卷入重元一事的核心人物,最终被处死。
萧瑟瑟的家族亲眷后来其实指望通过攀龙附凤使朝野地位有所改变,原本她也的确有出众的文学才华。哪怕天祚对文学方面没特殊好感,但延禧毕竟受道宗洪基多年影响,所谓装也要装着对美丽才女定然懂得欣赏,因此萧瑟瑟姐妹都嫁给当时颇为重要的宗室人物。
《辽史后妃传》还揭示了萧瑟瑟入宫的真相。乾统三年(1103),喜好玩耍的延禧去耶律挞葛家游玩,发现前来姐姐家里做客的萧瑟瑟,当时就看中有所宠幸,史书称“见而悦之,匿宫中数月。”显然符合其贪玩任性的做派。当时延禧的叔祖和鲁斡尚在(就是耶律淳之父),对此看不过去,规劝他依礼制选聘萧瑟瑟为妃。
这里透露出一个细节与《契丹国志》相照应。文妃萧瑟瑟虽是归入契丹萧姓的尊贵身份,可本质上似乎并不受延禧的尊重,指“匿宫中数月”,史书多少流露对天祚轻佻举止的鄙视,纯粹将萧瑟瑟当成玩物一般,以至于叔祖和鲁斡都看不下去,出面干涉大辽天子的私生活。
且不说契丹人本属塞外一脉,就唐代宫廷抬出“此天子家事”的逻辑阻止外人干涉宫闱,也是从唐太宗、唐玄宗两代所谓明君已经立下样板。辽代继承唐制甚多,从圣宗、兴宗、道宗的百多年以来,中原礼俗业已深入大辽。之前笔者曾多次推断说洪基之弟和鲁斡在道宗年间为人恪守规矩,他和道宗子孙相处融洽,从没有什么行为过失应该靠谱。
《契丹国志》
和鲁斡到晚年还能为萧瑟瑟出面干涉延禧,足以印证他一生严谨守礼的品格,同时也可以侧面看到延禧对待萧瑟瑟的一种态度。绝不能拿这段故事同早年汉武帝接纳卫子夫相提并论,萧瑟瑟可不是什么出身寒微的歌姬舞姬,不要说是东北渤海一方王室后裔,好歹也是入大父房多年的契丹贵戚子女。
天祚居然将其隐匿身边厮混数月,风言风语传到叔祖那里,虽可以顶着风流韵事的幌子,但本质上足以反映延禧为人的无礼和不堪,也透露延禧对萧瑟瑟根本不尊重和不重视。
假若再对比同样流传后世景宗耶律贤和萧绰、韩德让之间桃色八卦,事情的原委之前笔者其实早有论述,就算耶律贤得到萧绰的方法可能也不够厚道,但身为大辽天子对待萧绰却显得极重视和礼敬,一旦选定她就先立贵妃,很快就册封为后,这足以体现耶律贤的身份和笼络臣属的态度,且礼仪举止至少与之相称,就算谁也不知其内心隐秘,就外人看来也足可以代表爱慕萧绰的心意。
如今天祚延禧对待萧瑟瑟却是天差地别,不要说没法和承天太后的风光相比,就当年祖父洪基至少还给过同样为才女的萧观音皇后身份。哪怕萧瑟瑟是非常有才,一度号称很受延禧的宠爱,甚至儿子耶律敖卢斡也是年长儿子,排在习尼烈之后。
而伴随敖卢斡成长,为人资质确实不差,却并不流露具有储君的迹象,一直被视为庶出的待遇。假若一旦分出嫡庶之别,在塞外部族来说就基本判定一生的荣辱基本注定。庶出子嗣大约是没有继承资格(同出东北的鲜卑、契丹、女真、蒙古各朝代嫡庶之差别大体都较为明显),只有嫡子之间才可以存在所谓“竞争”,庶出一般是上不来台面且容易引发不满,要想翻身就必须做出逆反之举。最著名的一例就是金海陵完颜亮夺位,完颜亮之父就是庶出长子,只不过收养了嫡子后裔完颜合剌,后来机缘巧合被推举成为金熙宗。完颜亮本来依靠金熙宗的信赖得到重用,最后产生野心,下狠手才侥幸夺位成功。
影视剧中的承天太后萧绰形象
再有后来蒙古定宗贵由也是一例,靠着母亲一度得势强行推举上位,引来较多宗室权贵不满,贵由自己也气得意外病故,险些引发和拔都兄弟之间的大战,反而促使拔都兄弟干脆趁势把蒙古大汗之位转给拖雷家族的嫡长子蒙哥,造成拥有成吉思汗遗命,也得到所有宗王权贵立下铁血盟誓永远拥戴的窝阔台家族失势,蒙古黄金家族走向分家正是以此为标志。
这一问题,起初敖卢斡小时候或许并不太受注意。顶多是母子生活受一些委屈不平,没有想到最后会牵扯到被耶律延禧视为大患,要置于死地的一步。这种颇为难堪的际遇,只有回溯到文妃萧瑟瑟的渤海出身才能明白(就大父房背景来说,不久前也有萧革卷入过重元之祸的危机),天祚为什么会在大辽已经如此艰难的时局下,轻易就被萧奉先挑唆对他们母子和亲眷下狠手。显然就是渤海义军当时在辽东和女真已经交织一起,成为社稷全面崩塌的重要因素。所以,萧瑟瑟和晋王的悲剧并不是单纯被萧奉先设计陷害,这是延禧内心感到恐惧的一种外化。
具体到萧瑟瑟、敖卢斡母子,他们当然不可能和其他渤海后裔有什么来往,更加不会有任何想要牵扯反对大辽的因素。文妃自跟着延禧以后,更是一心一意希望帮助延禧振作,她看到一些问题,每每都将想法化作诗句,希望对天祚有所裨益,如:莫嗟塞上暗红尘,莫伤多难畏女真。不如塞却奸邪路,选取好人。直是卧薪而尝胆,激壮士之捐身。便可以朝清漠北,夕枕燕云。
丞相朝来剑佩鸣,千官侧目寂无声。养成外患嗟何及,祸尽忠臣罚不明。亲戚并居藩翰位,私门潜蓄爪牙兵。可怜昔代秦天子,犹向宫中望太平。
天祚延禧要算契丹衰落后的典型纨绔子弟,虽然有基本文化水平,可论文艺修养实在远不及兴宗和道宗。当初那几年对萧瑟瑟是欣赏喜爱,可伴随辽东出事,对文妃诗词中经常含有劝说和批评,他就很不乐意了,史书形容地一阵见血:“天祚见而衔之”。
笔者还多次提过,耶律延禧的性格极度自大、刚愎自用。哪怕他能作为大辽之主根本是捡了便宜,并没有扎扎实实学习和锻炼出多少才干。不能说辽末的文武群臣当真没有什么人才,可延禧继位以来的表现一直要算非常糟糕,几乎听不进任何劝说的意见,尤其在触霉头的方面。
前两年天祚还视一帮手下大臣对摆不平区区女真,统统视为无能之辈。可他亲自谋划部署,也亲领几十万众的庞大队伍前往讨伐,结果依然一败涂地。面对萧瑟瑟再提及女真,包括如何处置更好等等带有讽谏色彩的词句,耶律延禧对萧瑟瑟的感觉就表现出十分的厌恶了。
这时候,当萧奉先告文妃联合一班亲戚打算扶持晋王上位,延禧果断痛下杀手对付其整个家族,不仅是文妃母子,还处置大批亲眷,像姐夫耶律挞葛和驸马萧昱(他是文妃萧瑟瑟的弟弟),然后试图一并除掉曾经投靠渤海义军的大将耶律余睹。
耶律余睹从渤海回归大辽以后,为证明自己清白,依然在辽东一带平定地方。天庆九年(1119),擒杀张撒八。保大元年(1121),东南路怨军将领董小丑因征讨利州不顺利而被处死,手下罗青汉、董仲孙等率怨军余部又再度起事。
怨军是辽末一个蛮特殊的军种,貌似名字就起的颇不吉利。据说原本是针对女真在辽东频频为祸,朝廷希望招募当地渤海汉等其他对女真怀有怨恨不满的各族百姓组织起来防范应对。结果不但没有对大辽起到支撑的作用,反而往往成为对辽方搞事的队伍。
这一支人马最初的负责人就是被误会要试图自立的魏王耶律淳,起初招募有两三万人,时间约是天庆七年,分了很多营。最后他们不敌金军,经过一番消耗,剩下万余人。
辽代东京广佑寺佛塔
后因怨军将士成了在辽东面对金军的炮灰,所以一些将领士卒反而是对大辽很不满。辽东路都统耶律余睹、萧干率兵要将其平定(前面提过萧干为奚族首领,契丹名回离保,头衔是六部大王),当时萧干是总知东北路兵马事兼四军太师(四军是契丹、奚、汉、渤海四大主要群体),地位非常尊崇。军中郭药师将罗青汉、董仲孙等全部斩杀,主动向萧干和耶律余睹等归顺。
郭药师也是渤海靺鞨人,经过渤海和女真的一番对辽不利的折腾,为分化渤海军士,从怨军剩余的万余人中再挑选两千多精锐编为四营,命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等四位统领。另外剩下六千多人分送各路编入禁军。虽从表面切断了怨军和渤海之间的联系,可仍然埋下隐患。正如后来的史实,郭药师等在辽宋金交替之际多次倒戈反复,后续还上演一系列重要的表现。
对于怨军的处置,据说在改编前夕,耶律余睹还向萧干建议了一种非常过激的做法。他说:“前年两营劫掠乾州,已从招安;今岁全军复叛,而攻锦州。苟我军不来,城破,则数万居民被害。所谓怨军,未能报怨于金人,而屡怨于我家。今若乘其解甲,遣兵掩杀净尽,则永绝后患。”
萧干不同意,认为“亦有忠义为一时胁从者,岂可尽诛杀之?”此事虽然载于史书,作为保大元年的余睹是否有心思对怨军这般上心,笔者对此略有存疑。假如事情属实,似乎多少能和萧奉先对余睹指责进言有些许关联。因为余睹对渤海为主的怨军将士如此狠辣决绝,自然就有某种彻底消除之前归附渤海义军痕迹的嫌疑,反证萧奉先的说辞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可能还多少有一定的依据。
从时间节点上看,萧奉先进言文妃和晋王的罪名是在保大元年正月,天祚已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着,然后就下令调查处置。耶律余睹在东部地方,按说没有时间顾得上掺和处置怨军的事。
就算消息的传递没有想象中快,但萧瑟瑟一家出事,毕竟私下也会设法尽快通知,传到耶律余睹那里不会耽误很久。随后他因惧怕,不敢回天祚身边对质就选择出走。
天祚虽不满萧瑟瑟母子一家拥有不少支持者,可对晋王是否得到耶律余睹支持,还是很想要问个明白,起初并没有立刻就对素有贤名的敖卢斡动手。可余睹害怕面对天祚的质问,确实体现心里的纠结,且恐怕真的存在不利于自己的诸多隐秘。
另外,这些大臣早已深知天祚的为人秉性,且清楚文妃多半是因家世背景招来猜忌,届时真要面对质问,只能越描越黑,十之八九没有好结果。耶律余睹对出逃一幕,显然是生死关头的抉择,他既有被迫的冤屈,又有曾经背负不利的愧疚,还有不得不舍弃家族姻亲的痛苦,这一决绝出走最终导致萧瑟瑟母子相继遇害。
从当时这样紧张的节骨眼上看,余睹很难有时间去细想对怨军的处置问题。综合主观和客观因素,耶律余睹除了怀有对天祚怀疑文妃母子及其亲属的不满情绪外(这是情感因素),确实身上有说不清楚的内疚和理亏,他不敢回去面君争论,何况天祚的个性太过主观蛮横,自然无法驳斥萧奉先的诬陷,不排除有着很大的阴影和压力(这是理智因素)。
耶律余睹最终选择投奔金军,貌似上演了一出“借兵复仇”的传统戏码。对这样一个在辽东地区颇有声望的契丹大将来投,显然令完颜阿骨打很是满意,没有表露出特别的排斥,还很大度地让其继续统领所部人马。关于余睹当时究竟如何离开萧干,顺利前往金人地盘,史书没有任何记载。
完颜阿骨打的塑像
之前耶律余睹的职务是东北路都统,并不是先锋都统。按辽代军制,正常情况下所部领兵至少有七八千人。考虑到他所处已是势微的末代,又曾经与萧干在地方稳定局面,虽然大战不多,可兵力多少有些损耗。
加上余睹是出走敌人一方,恐怕愿意随他投金也不会是全部人马,所以实际旧部能有一个先锋都统的规模,能够有三四千人已相当不错了。因此也能显示阿骨打可以接受继续让余睹统领旧部,这三四千规模的辽军残部对当时士气鼎盛的金军,自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何况之前金军收编辽人兵马已经颇有规模。
保大二年(1122),耶律余睹开始担任女真金军的监军,率兵反击辽军。天祚听到以后十分忧心,多少感到一些悲观。一方面余睹熟悉辽军内部,另一方面他毕竟是一个比较得力的大将,这感觉多少好比后世吴三桂和洪承畴投到对方一样,不论从军事力量还是心理影响都要算是一种巨大冲击。
这时候,萧奉先再次表现出厉害手腕,他确实很懂延禧的心理,避重就轻,没有过多阐述余睹改头换面,带着女真金军是为消灭大辽,他反而声称:“余睹,乃宗枝也,岂欲亡辽?不过求立其甥晋王而已,何惜一子,伐其谋?”萧奉先居然巧妙引导延禧换一个角度看待余睹投敌的问题。
天祚自然会以为“两害相权取其轻”,很容易就被说服,于是赐死晋王敖卢斡。据《契丹国志》载:“晋王贤而有人望,死非其罪,行阙百官诸军闻之,莫不流涕,自此人心益离。”
之前道宗时期,延禧之父耶律浚当年就是以急于上位的罪名招到洪基的猜忌被冤害。对成长阶段的延禧心理造成永久而巨大的伤害,导致他的成长环境十分扭曲。虽然延禧几乎是没有对手,顺利地被扶持坐上大辽天子之位,好似有一些补偿。可伴随社稷局势在他手中崩坏,眼看已经岌岌可危。骨肉亲情与大辽江山相比,确实后者的诱惑力更大,令他好像有一些自我催眠式的安慰,因此又进一步固化了他冷漠、多疑的性格阴暗面。
萧奉先这时掀起的家族内部旋涡,加速天祚身边文武群臣分崩离析,《辽史》对天祚评价为“自椓根本,群下离心。金兵一集,内难先作,废立之谋,叛亡之迹,相继蜂起。驯致土崩瓦解,不可复支,良可哀也!”显然这一君一臣是周瑜打黄盖的感觉,对煌煌两百多年的大辽基业轰然倒塌,已经彻底拆毁了最后的支柱,大辽的倾覆已经无可避免,这一君一臣完全需要承担最主要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