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卖馄饨,第1日捡个乞儿;第10日捡个女童;1个月后捡个小公子

发布时间:2025-08-26 15:40  浏览量:2

和离后卖馄饨,第1日捡个乞儿;第10日捡个女童;1个月后捡个小公子(已完结)

与侯爷一拍两散,拿着那封和离书,我回到了阔别五年的西街,重新支起了我的馄饨摊。

开张头一天,摊前就来了个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乞儿,眼神里空荡荡的,瞧着无依无靠。我心一横,索性将他领回了家,多双筷子而已。

第十天,一个冻得小脸发紫的女娃娃被丢在了门口,我又动了恻隐之心,家里便又多了一口人。

一个月后,摊子前来了位通身贵气的小公子,举手投足间满是书卷气,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孩子也拐回家养着。

谁承想,一个衣袂翩翩的俊俏郎君却寻上门来,脸色铁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你不能养。”

我瞬间没了底气,怯生生地问:“我……我馄饨做得特别好吃,要不,连你一块儿养了?”

离开侯府的那天,天光正好,我一身轻松地回到了西街。

西街的风里,依旧混杂着烧饼的焦香与邻里闲谈的琐碎,一如我未曾离开的年月。只是这熟悉里,又透着一丝物是人非的陌生。

比如,从前总爱拉着我话家常的王大娘,前年便化作了尘土,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我为她点上一炷香,心中满是怅然。时光最是无情,轻易就改变了太多。它改变了王大娘的生死,也改变了我和戚崇的结局。

几个爱嚼舌根的妇人远远瞧见我,便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哎哟,这不是冯家的金凤凰吗?怎么,飞上枝头又被人一脚踹下来了?”

当年戚崇娶我,那可是十里红妆,鼓乐喧天,风光无限。不少人家想上前来攀附,都被戚崇冷着脸挡了回去。这份旧怨,他们至今还耿耿于怀。

跟了我五年的兰翠是个火爆性子,当即气不过,捡起脚边的石子就丢了过去,惹得那几人一阵尖叫。

我懒得理会这些口舌之争,只是从包袱里拿出当年那面卖馄饨的幌子。鸭蛋青的底色早已洗得泛白,料子也旧了,上书四个朱红大字:【冯氏馄饨。】

我找人重新描了字,改成了“双兰馄饨”。兰翠的兰,冯双的双。从今往后,我与兰翠,便是一家。

我朝着那群妇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承蒙各位街坊往日照拂,双娘的馄饨铺今日重开了,还望大家有空来捧个场。”

这先礼后兵的架势,她们显然没见过,各自悻悻地“嘁”了一声,散了。

我也不恼,将幌子稳稳当当地挂在铺前。兰翠鼓着腮帮子,像尊小门神似的往椅子上一坐,她说要用眼神吓退那些不怀好意的妖魔鬼怪。

我被她逗笑,转身去准备馅料。京中摊贩多是猪肉白菜,单调得很,我这里却备了六种,松花蛋、鲜肉、荠菜,还能随客人喜好两两混搭,这都是阿娘传下的手艺。

时隔五年,这熟悉的味道丝毫未变。

兰翠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一边扯着嗓子吆喝:“卖馄饨——!又鲜又香的大馄饨!”

可惜,直到日影西斜,摊前依旧冷冷清清,一个食客也无,却等来了一个小乞丐。

他约莫六七岁的光景,头发乱得像鸟窝,跛着一只脚,脚上的破布鞋露出了几根黑乎乎的脚趾。单薄的衣衫上尽是破洞,寒风一吹,他便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牙齿都咯咯作响。

他太瘦了,手腕上皮包着骨头,我毫不怀疑,再饿上两天,这孩子就能饿没了。

隔壁的赵大娘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嚷道:“哪来的叫花子,滚滚滚!别杵在这儿!”

小乞儿眼神空洞,像是早已习惯了这般驱赶,他没吭声,默默地挪到一棵大树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妄图汲取一丝暖意。

赵大娘却不依不饶,抄起扫帚就要赶人:“晦气东西!别挡着老娘的财路!”

小乞儿麻木地站起身,准备再次挪窝。兰翠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我轻叹一声,终究是看不下去,几步追了上去。

“你站住!”

他茫然地回过头。我学着泼妇的样子,故意蛮不讲理:“你刚刚站的那棵树,挡的是我家的风水,这事儿得我来罚你。”

他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没钱。”

“没钱就给我做工抵债!”我理直气壮。

小乞儿僵在原地,许久没动,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他最终还是乖乖跟我走了——大概是因为我手里那把能把人拍晕的大汤勺。

我手脚麻利地煮了几碗馄饨,每种馅料都来了一碗。馄饨皮薄馅足,在滚水里一烫就熟,捞出盛在热汤里,撒上虾米、紫菜和菘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吃!今天不吃完,我就把你扭送官府!”我恶狠狠地“威胁”道。

小乞儿愣住了,他呆呆地盯着那几碗馄饨,眼眶一点点变红,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桌上,那模样,可怜得让人心都碎了。

我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

兰翠不知从哪摸出一把菜刀,“哐”地拍在桌上:“快吃!我家姑娘让你吃,你就得吃!不然剁了你!”

小孩儿吓得一个哆嗦,立刻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这丫头,真是太煞风景了!

我把小乞儿带回了家。身后,那些妇人的嘀咕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瞧瞧,好好的侯夫人不当,非要回来卖馄饨,我看啊,八成是在侯府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才被休了的!”

“可不是嘛!想当初侯爷为了娶她,宁愿被老侯爷打断腿骨也不让她做妾,她倒好,做出这等对不起人家的事!”

“今天还捡回来个小乞丐,哼,就她那水性杨花的性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闲言碎语刀子似的扎过来,我只装作没听见。兰翠却气得不行,抄起一把剪刀就要冲出去跟人对骂。

小乞儿怯生生地拉住我的衣角:“你……你别带我回去了,她们会笑话你的。”

我蹲下身,没回答他的话,反而指着他额角的伤疤问:“这里是怎么弄的?”

他小声说:“有人打我,抢我吃的……乞丐窝里也打,我怕,就跑出来了。”

我笑了,眼角弯弯的:“那是因为你运气好,他们才会打你。你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总能要到最多的食物,他们为什么要嫉妒你,要打你?”

“我娘说过,做生意最讲究个好彩头。你留在我身边,不就是我的好彩头吗?说到底,我还得仰仗你的好运气呢!”

小乞儿怔怔地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继续循循善诱:“我还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除了馄饨,还有咕噜肉、清拌鸭丝、软炸里脊、烧花鸭、烧雏鸡……卤味更是一绝。”我像哄孩子一样眨眨眼,“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他终于有了反应,眼泪又一次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地说了一个字:“跟!”

我的心也跟着一酸。或许,他真是我的好彩头。回到西街的第一天,我就有了第二个家人。

我给他取名叫冯春。冯春,逢春,愿他的人生能枯木逢春。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念了好几遍。

兰翠烧了三大桶热水,我给他买了崭新的衣裳鞋袜。洗干净后,冯春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虽瘦,却眉清目秀。

我逗他:“我们小春将来好好读书,说不定能考个探花郎回来。”

冯春嘴巴一瘪,眼看又要金豆子往下掉,兰翠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哭!吃饭!”

冯-春眨巴着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兰翠一松手,他哭得更凶了。

“……”这熊孩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春就醒了。听我要去铺子包馄饨,他执意要跟着。

到了铺子前,他却停住了脚步,踌躇不前。兰翠是个大嗓门,不耐烦地催促:“磨蹭什么!走不走!”

冯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迈了进来。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在害怕,怕那些异样的眼光,怕那些刺耳的议论。可他如今是我的家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我给他们一人煮了一碗馄饨,又下了一锅阳春面。面汤里滴了葱油,金黄鲜亮,面条筋道爽滑。我还特意卧了几个荷包蛋,煎得外酥里嫩,裹着汤汁,别提多香了。

“好吃吗?”我问。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吃饱了就好,吃饱了,小春就能帮我招揽更多客人了。”

冯春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可……没人会喜欢乞丐……”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笃定:“你信我,你能。”

他抿着唇,不再说话。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心想,真硌手,得赶紧养胖点。

一炷香过去了,铺子里空无一人。对面赵大娘的烧饼铺倒是人来人往。一个时辰后,依旧如此。赵大娘甚至还特意跑过来,假惺惺地“啧啧”两声:“一个弃妇,一个丫鬟,再加一个小乞丐,还想有生意?做白日梦呢!”

冯春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就在这时,铺子里呼啦啦挤进来三四个彪形大汉,一把推开挡路的赵大娘,张口就要了十碗馄饨。

我冲冯春得意地扬了扬眉。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赶忙跑过去招呼客人。

做生意就是这样,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赵大娘的铺子冷清下来,我的馄饨铺反而人头攒动。这些人里,有我花钱请来的“托儿”,也有同街卖绣品的姑娘,还有些叫不上名字却眼熟的街坊。

他们大多会点上两三碗馄饨,冯春端过去时,总会有人笑着夸一句:“这孩子,手脚还挺麻利的。”

冯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眼睛里却像盛满了星星。

兰翠撇撇嘴,凑过来小声嘀咕:“怎么没人夸我?”

我摸摸她的头:“我们兰翠最能干了。”她立刻“嘿嘿”笑起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客人走后,我才发现,当初我与阿娘在西街住了十五年,这里固然有赵大娘那样的长舌妇,但更多的,还是这些心地淳朴的善良人。

真好,西街没变,我也没变。

冯春果然是我的幸运星。

晚上回家,我便宣布:“兰翠和小春都是我的福星,今天的生意才会这么好。”兰翠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冯春也高兴,只是他性子内敛,把喜悦都化作了食欲,就着我做的煎猪肉,多吃了两大碗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双兰馄饨”的名声渐渐传开了。味道好,分量足,靠着口口相传,生意越来越红火。

这下可惹恼了赵大娘。她三天两头跑到我铺子门口,指桑骂槐,还专挑冯春一个人骂:“一个臭乞丐,身上指不定多脏呢,你们也不怕吃出病来!”

这一次,冯春没再忍气吞声。他学着兰翠的样子,抄起一把剪刀就冲了出去。赵大娘吓得屁滚尿流,逃走前还不忘往门口啐了一口。

冯春回来后,有些不安地问我:“阿姊,我刚刚那样……是不是不好?正常人……会拿剪子吓唬人吗?”

我正想安慰他,兰翠却先炸了毛,梗着脖子吼他:“你个小王八蛋什么意思!是说姑奶奶我不是正常人吗?!”

……差点忘了,我家兰翠本就不是凡人。

赵大娘不敢再上门滋事,却转而在背地里变本加厉地抹黑我。一会儿说我蠢,养个丫鬟还不够,又养个累赘。一会儿又造谣说我是侯府的弃妇,戚崇派了人盯着,谁敢来我这儿吃馄饨,将来都得下大狱。

我听了只是一笑置之。她根本不了解戚崇,当那个男人不爱一个人时,便会视若无睹,又怎会多费心思来找麻烦?

然而,民畏官,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馄饨铺的生意,一落千丈。

冯春和兰翠天天对着空荡荡的钱匣子叹气,两人不知凑在一起嘀咕了什么,竟摩拳擦掌,说要干一票大的。

我没理会,心里只道:两个小傻瓜。

许是我的“善名”在外,回西街的第十天,我一开门,门口赫然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

她身上的衣料虽旧,却能看出是上好的绸缎。小人儿蜷缩着,一张小脸冻得青紫。门外的巷口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我扬声问道:“真的不要了吗?”

那人影哆嗦了一下,竟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我叹了口气,只得将孩子抱进屋。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不差这一口饭。

我问兰翠和冯春:“我把她也养下,好不好?”

兰翠蹦起来:“姑娘做什么我都支持!”

冯春却瞅了眼那女娃,摇摇头:“不好。”

我愣住了,兰翠则对他怒目而视,仿佛在说“你敢质疑我家姑娘”。

冯春急忙解释:“阿姊,我知道你心善,可我不想你太辛苦。我也会包馄饨了,也能挣钱,以后,她由我来养,好不好?”

“那你一辈子卖馄饨吗?你得念书,兰翠也得去。”

兰翠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姑娘,好姑娘,兰翠都快十五了,哪有这么大年纪去念书的!我就喜欢卖馄饨,冯春也喜欢,您就饶了我们吧!”

冯春也跟着用力点头。

我无奈,罢了罢了,两个小冤家。

小女孩约莫一两岁的样子,像个糯米团子,耳后有一弯月牙形的可爱胎记。等她醒来,我问她名字,她咿咿呀呀半天,只吐出两个字:“朝……朝。”

我心头一软。朝朝,冯朝,寓意也好。

二月初七,我有了第三个家人。

然而,在赵大娘的唾沫星子下,“双兰铺子”的生意愈发惨淡。先前常来的绣坊姑娘1们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见多了个女娃,进退两难。

最终,一个胆大的姑娘赧然道:“冯娘子,不是我们不来,实在是赵大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怕惹祸上身。”

我理解她们的难处,反而包了些生馄饨递给她:“没事,这些你拿回家自己煮了吃。”

小姑娘红着眼圈,没收我的馄饨,只说好人会有好报。我笑了笑,她又何尝不是个好人呢?

兰翠和冯春不知从哪捣鼓来一辆独轮车,装上馄饨,雄心勃勃地要去走街串巷。我由着他们去了,铺子里反正也没生意,让他们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乐得清闲,只在家看着冯朝。朝朝很乖,整日抱着我的那块玉如意翻来覆去地玩,嘴里还念叨着:“玉……美,我……也美。”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臭美。

我到底还是小瞧了兰翠和冯春,这两人竟真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不到半天,一车馄饨就卖了个精光。

我颇为惊讶,问他们有何诀窍。冯春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兰翠姐负责吆喝,我就假扮食客,坐在摊前大口吃,吃完还故意打几个响嗝。别人问我好不好吃,我就一个劲儿点头。就这么半天,我一个人就吃了五碗!”

我笑着摇摇头,转身去包新的馄饨。他们这么能干,我可不能拖了后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铺子里的生意依旧惨淡,但流动小摊却异常火爆。我也不急,赵大娘的谎言,时间久了,自然不攻自破。

转眼一个月过去,天气回暖,朝朝已经能颤颤巍巍地走路了。小春在前面拿着玉如意逗引她,兰翠则小心翼翼地虚扶在后头,生怕她摔着。每当朝朝扑进小春怀里,他便会抱着她转圈圈,逗得小人儿咯咯直笑。

看着这三个活宝,我心里就说不出的满足。

馄饨铺的生意,也终于有了起色。一些吃惯了小摊的熟客,见他们没出摊,竟一路打听到了铺子里来。

“嘿,可算找着了!你们家的馄饨味道真是一绝!”

我笑着送上一碗米浆。米浆浓稠,馄饨鲜美,熟客吃得心满意足,直呼痛快。这一下,倒是给铺子带来了不少新客。

兰翠和冯春为此骄傲了好几天。

这日,铺子前来了个衣着考究的小公子。他站在几步开外,抿着唇,一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那口翻滚的大锅,却不言语。

看样子是哪家的少爷,可我嫁入侯府五年,对他并无印象。莫非是家道中落了?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病气,但气质文静,若是能让他教教兰翠和冯春识字,倒是不错。

我心里刚冒出“要不把他一起养了”的荒唐念头,一个熟悉到让我心头一紧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双娘,你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我僵硬地转过身,果然是戚崇。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得意的赵大娘。

戚崇依旧是那身锦衣玉袍,俊朗不凡,只是清瘦了许多。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我与冯春身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与不悦。

他想来抓我的手,被我侧身避开。

我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侯爷,请自重。”

戚崇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眼中寒意凛冽:“跟我回家!抛头露面,还与别的男人同住一处,成何体统!”

“我们已经和离了。”我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以为再见他,心里多少会有些波澜,可当我拥有了新的家人后,才发现过往的一切,竟已如此风轻云淡。

戚崇向来自负,闻言冷笑一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就算和离了,你也曾是我戚家妇!本侯让你回去,你就必须得回!”

我只觉得荒唐。当年阿娘去世,我茫然地守着馄饨铺。是他,纵马游街,惊鸿一瞥,便误了终生。他曾在大雨中跪在侯府门外,只为求一个正妻之位。老侯爷的家法都未能让他屈服,雨水混着泪水,他嘶吼着:“此生我只娶双娘一人!”

那时的我,分不清是羞涩还是心疼,只记得天地间一片凄惶,我背过身,泪如雨下。

可五年光阴,他便爱上了赵尚书家的千金赵蓉,一个美艳活泼,如烈火骄阳般的姑娘。于是,曾经的白月光成了衣上的一粒饭渣,哪比得上心口的朱砂痣?

一个轻易变心的少年郎,又怎配让我再起半分波澜?

戚崇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跟我回家,好不好?蓉儿她……她能容下你,你暂且做个……”

“不好。”

“不好!”

我还没说完,冯春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我身前,像一头护崽的狼崽,将我牢牢护在身后。“阿姊凭什么跟你走!你带给她的非议还不够多吗!既然已经和离,就该一别两宽,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娶了新人,还来纠缠我阿姊!”

戚崇轻蔑地勾起嘴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本侯若是知道她离开侯府,是与你这等不三不四的小子厮混,当初就不该放她走!”

冯春怒火中烧,不顾我的惊呼,竟真的与戚崇扭打在了一起。两人拳拳到肉,戚崇毕竟身手不凡,一个翻身就将冯春压在地上。

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我扑了过去,挡在了冯春身上。

戚崇的动作生生顿住。

我推开他,扶起冯春,拍去他身上的尘土。戚崇还想来拉我,我没再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侯爷要出气,冲我来。但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永无可能。”

他木然地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兰翠竟拉着先前那位俊俏小公子跑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快快快!你身子骨这么弱,一看就是要碰瓷的料!吃了我们家那么多馄饨,赶紧报恩!快躺下,就说你快被戚侯爷打死了!”

小公子一脸茫然,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这……在下还需要躺吗?”

“躺啊!碰瓷就得躺下!让他怕你!”

戚崇皱着眉,目光扫过那小公子时,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松开了手,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我只当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漠然地带着我的人回了铺子。

我让兰翠先招呼那位小公子坐下,自己则拿出伤药给冯春上药。

说实话,我有点生他的气,气他冲动行事,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可看到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那点气又变成了心疼。

朝朝倒是不怕,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指着冯春“咯咯”笑:“丑……丑哥哥!”

冯春羞得头都快埋进胸口了。

我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额头:“还知道害臊?今天谁让你强出头的?”

他眼圈一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阿姊,他欺负你……”

唉,傻孩子。

我拍了拍他的头,放缓了语气:“我跟他的事,其实很好解决。只要我跟他回去,不出一个月,他必然会再次厌烦我,再加上舍不得他那位心尖尖受委屈,自然会放我回来。所以,何须你来动手?”

“小春,答应阿姊,以后别再为我出头了,好不好?我怕你们受伤。”

冯春低着头,闷声不吭。我拿他没辙,把伤药往他手里一塞,便出去招呼客人了。

那小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即便兰翠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他也始终温和地笑着。我心中感慨,这才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长得好,脾气好,一看就是读书的料。

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袖口上绣着文人偏爱的白鹤,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我越看越喜欢,心想: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你今天要吃什么馅儿的馄饨呀?”兰翠问。

“松花蛋的即可。”小公子轻声细语。

“还是不吃葱和荠菜?”

他轻轻点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瞧瞧,多乖的孩子,知道自己挑食,还会害羞。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他吃得极为斯文。我承认,我看着他的眼神,可能慈爱得有些过分了。小公子被我看得越发局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兰翠一把将我拽到旁边,嗓门大得像铜锣:“小姐!你干嘛这么盯着人家?怕他不给钱啊?”

小公子“噗”地一声呛咳起来,微红着眼,小声保证:“冯娘子放心,在下从不赊账。”

“……”我的老脸都快被兰翠丢尽了!

后来兰翠告诉我,她第一天出摊,这小公子就在摊子周围徘徊,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兰翠便直接把他摁在凳子上,盯着他吃完了一整碗。

兰翠问他好吃吗?他说好吃。兰翠得意地表示,我们家馄饨,好吃才收钱。结果小公子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把兰翠吓得不敢收。最后兰翠大手一挥:“那我包你三个月的馄饨,你可得天天来吃!”

小公子竟然同意了。而那锭金子,至今还没到我手里。

一时之间,我都分不清他俩谁更傻。

我嘱咐兰翠好生招待,务必留小公子下来吃饭。兰翠领命而去,我则回后厨多炒了几个菜。用饭时,只有兰翠一个人说个不停,小春闷着头,小公子则亮着一双眼睛,安静地吃着,只是有些害羞。

饭后,他朝我作揖:“多谢冯娘子款待。”说着,又掏出那个钱袋子放在桌上。

兰翠替他解释:“饭钱。”他羞赧地点点头。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把钱袋子塞还给他。他推我挡,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兰翠做了主:“收下吧!等你真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三个月,再把钱袋子给我们也不迟!”

小公子同意了,我也同意了。

他走后,我难得地夸了兰翠一句:“我们兰翠,真是长大了。”

兰翠嘿嘿一笑:“我偷偷瞧过,那钱袋子里至少有五锭金子呢!姑娘,我聪明吧?这样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挣他一大笔钱了!”

“……”当我没说。

晚上,我单独留下了冯春。

“你还在想白天的事?”我问。

他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阿姊,你还是把我送走吧。我不是什么幸运星,我是个灾星。我留在这儿,那个侯爷就不会放过你。”

我叹了口气,从后院端出一盆血淋淋的猪血水。冯春不解地看着我。

“去,把这个泼到赵大娘的铺子门口,再拿把刀吓唬吓唬她。”我平静地说道,“戚崇这个人我了解,若不是赵大娘在背后煽风点火,他根本想不起来找我麻烦。所以小春,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

冯春眼里的阴霾渐渐散去:“真的吗,阿姊?”

我重重地点头,给予他信心:“真的。”

趁热打铁,我开始我的“说教”:“你看,这就是读书的好处。阿姊我原本也只是个卖馄饨的,什么都不懂,若非读了些书,明了些事理,今日也只能任人欺负。小春,你明白阿姊的意思吗?”

小春用力点头,我心下一喜。

只听他道:“我明白了!以后我和兰翠姐去卖馄饨,让朝朝长大了也卖馄饨,我们三个一起挣钱,供阿姊你去念书!”

“……”糟孩子!这几个糟孩子!我就知道他们不靠谱!

冯春到底没敢拿刀,但那盆血水还是结结实实地泼在了赵大娘的店门口。赵大娘自知理亏,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双兰馄饨铺的生意,也因此降到了冰点。谁不知道戚侯爷昨日来闹了一场?从此,再无人敢踏足。赵大娘每日得意洋洋地在我门前晃悠,直到被冯春和兰翠瞪回去。

没了进项,我便在夜里接些绣活补贴家用。冯春和兰翠则琢磨着重操旧业,再去摆摊。我由着他们,只是偷偷将他们带的杂书换成了启蒙读物。谅他们也看不出来。

那位盛礼小公子倒是言而有信,说吃三个月,便一日不落地天天都来。

他爱吃我做的饭,无论是香酥鸭还是烧大鹅,都吃得津津有味。有时,他身边还会跟着一个小厮,那小厮每次看见自家公子这般好胃口,都感动得要掉眼泪。

“公子已经许久未吃过饭了!”

“?”

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盛礼是个顶好顶好的孩子,自己那般孱弱,瞅着也是要科举的年纪,竟还帮着兰翠和冯春一同卖馄饨。

说来也怪,这孩子心眼好是好,但太实诚了,我真的怕他被骗。

所以,在他身子骨愈来愈康健,胃口愈来愈大,身上的病气也渐渐消散时,我和蔼可亲地看着他。

盛礼吃饭的筷子顿住。

他有些紧张:“冯娘子,怎么了?”

我笑眯眯地:“不若,我把你养了吧?反正咱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盛礼摸了摸下巴,似在思考可能性。

然而,还未等他思考完,一道清冽的嗓音乍然响起。

“不行!”

一个身高八尺余,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踏步进来。

凤眼含漆,唇似桃花。

当真是俊俏美少年。

“这是我弟弟,你不能养。”

我讪讪一笑。

盛礼站了起来,怯怯喊:“兄长。”

美少年微微颔首,瞧着有些冷淡。

他目移至桌上,蹙起了眉头:“你就吃这个?”

盛礼:“......其实,很好吃的。”

兰翠趁机将人扯到座上:“是啊是啊,你要不要尝一尝?”

一边说,还一边往人手里塞筷子。

美少年的脸色黑得像块煤炭,唇微微张大,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出于礼仪,他什么也没说。

兰翠不耐烦了:“吃啊,又毒不死你!”

美少年忍辱负重,终于颤颤巍巍夹向清炒时蔬。

我眼疾手快,给换成了东坡肉。

笑话,吃个炒时蔬,能吃出我的手艺来吗?

他愣了一愣,筷子到底没转方向。

最终,他闭上眼,害怕地把东坡肉送进嘴里,然后屈辱地咀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我和盛礼等人期待地看着他。

美少年睁开眼,眸带三分茫然三分羞敛四分清澈。

兰翠问:“好吃吗?”

他:“......好吃。”

我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好吃就对了。

我做的东坡肉表面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肉质层次分明,一口咬下去令人回味无穷。

能不好吃吗?

盛礼很高兴,因为我的菜把他兄长征服了,他就不会被骂了。

盛礼的哥哥说自己叫盛清,一母同胞,感情深厚。

盛清道:“吾弟少时患了恶食之症,是以体弱多病,平日里,他吃的用的皆系精挑细选,若非我这几月外出,也不知他这般顽劣。今日我贸然闯入冯娘子家中,属实抱歉。”

我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

盛清长得忒俊了,我越看越欢喜,一时嘴快竟把心里话说出:“往后就是你们多来家里吃饭,大家都开心。或者,我把你也养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

毕竟盛礼年纪轻,是个傻的,只要有兰翠在,说什么他都能同意。

盛清却不一定。

意料之中的,盛清拒绝了。

我有些失落,盛清又道:“冯娘子,你做的饭菜很合阿弟的胃口,不知可否请你到府上负责一日三餐?”

我看向兰翠和冯春。

兰翠叉着腰:“一个月给多少银子?”

盛清:“一个月黄金百两,可好?”

兰翠眼冒精光。

冯春斟酌片刻,问:“那我和兰翠姐呢?也能随阿姊一并去盛家吗?”

盛清:“自然可以。”

盛礼小脸红彤彤的,看着很激动。

我亦欣喜。

毕竟绣花不是我的强项,从戚府出来,我身上并没有多少银子。

若要养这一大家子,光靠绣花和卖馄饨可不行。

只不过——

我和戚崇之间的事,约莫没有几个人可以接受。

故而我将我与戚崇和离的事一并托出。

盛清并无意外,反而笑了笑:“冯娘子,我们见过的。”

我怔愣片刻。

“三年前,中秋宴。”

中秋宴在皇宫举办。

彼时我与戚崇感情正浓,自无暇分神去关注旁人。

但,盛清这般讲了后,我的脑海里却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先皇九子,庆王。

无怪乎一个叫盛礼,一个叫盛清。

意味着他们姓李,只不过一个是盛王,一个是庆王。

传闻庆王一母同胞的弟弟盛王自幼多病,甚少露面......

庆王见我这副模样,便知我已懂了。

他携盛王朝我作揖:“那便有劳冯娘子了。”

我忙扶起二人。

我从前是侯夫人,如今是一介庶民,又如何敢当?

我朝他还了一礼,心里的大石头也随之落下。

二子温和,兰翠和小春可算有了大造化。

自那后,我便每日去王府为二王做一日三餐。

盛王同兰翠关系甚好,故而每一日都踮着足去看兰翠是否一同携行。

见他如此,我只得日日携兰翠来,小春则在家里带朝朝。

我叮咛兰翠:“盛王一看就博才多学,你得向他多多学习。”

兰翠大惊:“什么?他?博才多学?!”

我???

兰翠小嘴叭叭叭:“姑娘,您都不知道,他只是瞧着好学文静,其实每日都和我斗蛐蛐下象棋,他还买大公鸡!”

“别看他文文弱弱,其实他和人吵起架来,能把人天灵盖掀飞!赵大娘之所以不敢来惹我们,就是因为他和赵大娘大吵一架,问候了她祖宗十八代,骂得可凶了!”

“而且他还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们家的馄饨,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上乘而已。”

“......”

心里的幻想破碎了。

我揉了揉兰翠,长吁短叹。

兰翠挥了挥拳头,立志道:“以后我也要买大公鸡!”

“......”

更伤心了。

就这么三个月后,戚崇又来找我了。

这一次,他让我回去继续做侯夫人。

我奇也怪哉。

“你不是有赵家女了吗?为什么非得和我纠缠?”

盛王从我身后绕出,仍是文弱书生模样,只不过,唇边噙笑,似讥讽。

“本王看不惯有人欺负阿姊,自然将他的那些丑事告知了赵家,赵家女通晓事理,又岂会和亏待元妻之人成亲?”

戚崇双眼喷着火,但他对着盛王,敢怒不敢言。

他问我:“你真的不和我回去?”

我淡笑:“不回去。”

他威胁我,让我等着。

我全然不理会。

但我却没有想到,戚崇会这么不要脸面。

他联合赵大娘,将我描绘成一个水性杨花,爱慕虚荣的女子。

为满身体之欲,不惜和乞儿同住。

在戚府时就勾搭上了庆王,故而我才坚决和他和离。

戚崇在王府外掉了一箩筐眼泪,赵大娘也露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非污蔑是我指使人干的。

无数百姓激情奋起,竟堵在王府门口,不让人出。

只要有一个人出去,便会被扔菜叶子臭鸡蛋。

庆王贴出告示解释,也无人理会。

戚崇甚至还在府外求我回去,说愿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兰翠急得要发疯,恨不得操着剪子戳死这俩人。

我暗暗一叹。

倘若他只针对我一个人,我不会那么生气。

但现在牵连到了小春和两位王爷,且他们都唤我一声阿姊,我实在过意不去。

思定,我决定出府,白衣告御状。

既然百姓信不过王府,总该相信圣上。

然而,我没想到,一推开门,竟是西街的邻里邻外。

绣花的小姑娘气得双眼通红:“你们听他们说做什么?难道你们没吃过冯氏馄饨铺或者是双兰馄饨铺的馄饨吗?那料可扎实了,都能做出这样好的馄饨,怎么可能是坏人?”

一个彪形大汉随声附和:“就是!老1不1死的,我每次去你家吃烧饼,都给我少放一半的肉,我是少了短了你的?不像冯娘子,还送我一碗米浆。”

一位老者拄着拐杖:“大家听我老朽一句言,冯氏是个好人呐,赵氏把那乞儿赶走,还是冯氏把人捡回家,予一口饭吃的。老朽活了那么久,却没见过这样菩萨心肠的女子。”

人群渐渐平和下来。

有人发出疑问:“双兰馄饨是什么?好吃吗?”

“没吃过,听着怪好吃的。”

“好吃!我吃过!我说怎么最近没开门了,原来是被他们两个害的!”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看见赵氏烧饼的大娘赶一个小乞丐......”

众人议论纷纷。

我眼睛酸涩,心头一片柔软。

我早就说过了,西街不仅仅有赵大娘这样的人,更有无数好人。

但戚崇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一派泫然欲泣模样:“大家勿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就算双娘的馄饨不错,人也善良,那她住在王府是怎么回事?她可是我戚崇的妻!当年我为她被父亲打了整整几十鞭,大家都忘了吗!这些人口口声声是赵氏不好,到底收了王府多少银子!”

赵大娘磨着后槽牙,恨恨看着我:“小·贱1蹄1子,还想泼我脏水,真是心里龌龊!”

“......这个我倒有印象,戚侯爷一往情深,真真是负错了人!”

“呜呜,要是有戚侯爷这样的男儿,我怎舍得和他分离?看来定是冯氏水性杨花!”

“呵呵,这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就像个狐媚子!”

戚崇对我伸出手,眼睛似笑非笑:“双娘,同我回家吧。”

我冷冷拍开他,朝众人福了个身。

大家伙安静了下来。

“扰到大家伙,是双娘之错,不过,这件事,双娘不认!”

“我与戚侯爷和离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但——一切皆因戚侯爷水性杨花!”

“我出身平民,无法予他助力,久而久之,戚侯爷厌弃我,喜欢上其他贵女。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与他和离后才认识小春和两位王爷,又何来水性杨花一说?”

“大家伙可以不信我,但也绝不认戚侯爷血口喷人。若戚侯爷执意如此,那双娘便要告御状!”

戚崇瞠目结舌,像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决绝。

毕竟一个女子的声誉,可比性命重要。

何况,他以为王府不能庇护我一辈子。

可偏偏,他们都唤我一声阿姊,并愿意护我周全。

戚崇指着我,“你你你”好几声,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松了一口气。

撕破脸皮并非我之愿,但,若能保护小春和两位王爷,我也肯去争一争。

此时,一道威声响起:“是谁又要告御状?”

又?

我有些疑惑,却见远处小春满身是血,躺在板子上,还朝我笑。

我的心瞬间疼得厉害。

这傻小子,怎先我一步告了御状?

前方,一穿明黄圣袍的俊美之人坐着轿辇,高高在上。

戚崇一霎惊了惊,下地跪拜。

原是帝王。

百姓也高呼万岁万万岁。

圣上让我们平身。

“爱卿,你既心里委屈,何不向朕诉说?何必在庆王府门前大闹?”

圣上忌惮庆王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戚崇才敢这么做。

只见他仍愤恨模样:“臣的丑事,又怎好上公堂?毕竟臣妻予我,实乃挚爱。”

真真是恶心至极!

我担忧着小春,并未与他争辩。

戚崇滔滔不绝,圣上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与冯双,是否和离?”

戚崇愣了:“是。”

“既和离,又怎是你的妻?”

戚崇满脸愤愤,还想说些什么,却撞上皇帝隐怒的眼。

他顿时把所有话咽了下去,半晌才道:“陛下恕罪。”

圣上轻笑了声,将几封书信摔在戚崇脸上。

“戚爱卿,你可真了不得。”

“你逼冯氏和离,又与旁人表达爱意的信可都留着,你怎敢煽风点火,传出谣言,说是冯氏水性杨花?”

“戚崇,你好得很。”

圣上的嗓音无波无澜,戚崇却吓出了一身冷汗,疯狂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微臣的错,微臣再也不敢了!”

赵大娘哪还敢嚣张,吓得当场晕厥。

众人也都看明白了,纷纷骂起了赵大娘和戚崇。

最终,圣上革了戚崇的官,打了戚崇和赵大娘各八十大板,便算了结。

只是,这俩人别再想抬起头做人了。

还未等我关心小春伤情,圣上又召我入了宫。

一路上,我都忐忑无比。

毕竟圣上与庆王不和多年,今日圣上变相帮了庆王,不知心里是否怄着。

但,我一进殿,却发现兄弟三人齐齐坐着。

盛王最是乖巧,庆王仍满脸冷傲。

圣上睨我一眼:“冯氏, 你可要什么赏赐?”

我:“?”

原来, 他们兄弟三人并非不和,反而手足情深。

不和都是演给朝臣和太后看的。

以及,朝朝耳后有一块红花胎记,那是圣上最疼爱的公主,乃皇后所诞。

贵妃不服圣上疼爱朝朝, 便让人偷了孩子本欲杀死, 但那人心存了一丝善念, 便丢到我家门口。

恰好被我捡了回去。

而小春告御状时, 不放心朝朝一人在家,便带了朝朝一同前往。

圣上移步衙门之际, 恰巧看见朝朝在哭,喊着要哥哥要哥哥。

这也是圣上尽心为我平冤的原因。

说来也巧, 庆王和盛王来馄饨铺时, 朝朝恰好在里头睡觉。

故而这叔侄三人从未碰过面。

思定,我双手过额:“请圣上为民女开一间馄饨铺吧。”

圣上有些讶然:“仅仅如此?”

我:“是。民女的娘亲做了一辈子的馄饨娘子,民女也喜欢做馄饨,故而,还请圣上满足民女这个心愿。”

圣上却有些不满:“不然朕封你为郡主?公主?良田千顷?黄金万两?不然封你个女官?”

“好了!皇兄!你还不如封阿姊为馄饨西施, 阿姊做的饭可好吃了。”

盛王打断了皇帝的话。

庆王也附和:“冯娘子确实会做饭,皇兄若是尝过,一定喜欢。”

“......”

俩死孩子, 带我往火坑里推。

圣上没送过这么微小的礼物, 但两个弟弟都这么说, 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赐我一间最豪奢的铺子,里里外外都是拿金做, 拿玉砌的。

顶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冯氏馄饨,也是拿金子雕的。

为何是冯氏馄饨。

因为这间铺子,有兰翠, 有冯春,也有冯朝。

兰翠扯着嗓子说:“我也要跟小姐姓冯!”

盛王羞答答地, 小声道:“那我也要和兰翠姓。”

然后, 他被庆王打了一顿。

真真是,活该!

糟孩子!

小春仍是那个爱掉眼泪的小春。

他说:“阿姊, 我滚钉板的时候没有哭。因为我一想到你受到污蔑,我就觉得......我就觉得祖宗都在保护我,反正我一点都不疼。”

唉, 他不疼, 我心疼。

我只好日日拿出绝佳厨艺, 为他做无数滋补的药膳。

小春哭着号着说我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我轻叹, 其实我并非全然的好人。

我第一眼看见小春时,便觉他心性坚韧,非常人耳。

我把他捡回家,也是给兰翠留了后路。

我怕就怕哪一日戚崇想起我,逼我回戚府,而小春和兰翠能有个伴,不至于孤独。

盛王依旧那么挑剔,但只要兰翠一瞪眼, 他就不敢挑食。

处久了,庆王也随和起来。

但他比盛王还挑食, 只不过,他爱吃我做的饭, 故而再挑食,也全部咽了下去。

一日, 圣上抱着朝朝在门口。

他心不跳脸不红, 道:“朝朝饿了,也想冯春了。”

盛王小声嘀咕:“我看是皇兄饿了。”

我看向庆王,庆王也点了点头。

我勾了勾唇。

真好。

一切都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