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奇闻:男子落魄遇贵人相助,当官后过河拆桥,后来离奇死亡

发布时间:2025-08-15 20:50  浏览量:1

话说宋朝的时候,有个鸿胪少卿,姓满。

因为他做事没个好结果,名字都没人传了,大家只叫他满少卿。

没当官的时候,人们都叫他满生。

满生出身淮南大族,家里世代都有做大官的。

他叔父满贵,当时还是枢密副院。

族里的子弟,在京城到处都是,个个家境富裕、本分守己。

只有满生,性子不受约束,狂傲自负。

他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肚子里装满了文章。

总说自己早晚必定能高中科举,而且从小没了父母,没人管束。

整天就知道吟诗作对、游山玩水,把家里的财产都败光了,连媳妇都没娶上。

族里人渐渐不搭理他,满生也不当回事。

他有个父亲的老熟人,在长安做官。

满生收拾好行李,离开家,想去投靠那人,找点接济。

可到了长安,那官已经被罢了职,离开当地了。

他只好往回走。

满生是个年轻冒失、不肯仔细考虑的人。

原本以为找到熟人,就能有很多钱财,没想到落了空,身边的盘缠早就花光了。

走到汴梁中牟县,有个族人在那里做主簿。

他打算去找那人,要点盘缠回家。

可那主簿是个小官,地方上没什么油水,连自己也只够勉强过日子。

只送了他一贯多钱,还了房钱、饭钱,剩下的不多,根本不够回家。

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满生心想,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空着手回家,很难过年。

不如就在外面找点活干,先过了年再说。

关中还有一两个做官的熟人,他就又掉转方向,往西走去。

到了凤翔,遇上一场大雪,下了三天都没停。

正应了那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满生被困在饭店里,一连好几天。

店小二来讨饭钱,他给不起,后来连饭都不给送了。

他想着自己是好人家的子弟,满肚子学问,把功名看得像捡草一样容易。

只是暂时没遇上机会,才在江湖上漂泊。

如今受这种穷途末路的苦,谁知道自己是还没发迹的大官呢?

这时候要是有人能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好多了。

无奈人情冷暖,谁会来救自己呢?

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这哭声惊动了隔壁的一个人。

那人走过来问:“谁在这么哭啊?”

那人头戴玄狐帽套,身穿羔羊皮袄。

脸若红桃,几缕须髯沾着几点雪,是一位玉树临风的中年男人。

那人走进店里,问店小二:“谁在哭?”

店小二回答:“回大郎,是一个秀才官人。”

“在这儿住了三四天了,没拿出饭钱来。”

“天一直下雪,又不好赶路,我们不给他饭吃了。”

“想来是肚子饿,所以才哭呢。”

那人说:“哪里不能积点福呢?既然是秀才官人,你把饭给他吃,算在我账上,我还你。”

店小二说:“小人知道了。”

就去拿了一份饭,摆在满生面前说:“客官,这是那位大郎叫送来请你的。”

满生问:“哪个大郎?”

只见那人已经走到面前说:“就是我。”

满生赶紧行礼说:“我和老丈素不相识,您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那人说:“我姓焦,就住在这酒店隔壁。”

“因为雪下得大,正和小女儿烫了几杯热酒驱寒。”

“听见这边有悲怨的哭声,听着不像是普通人,所以过来问问。”

“店小二说是个被雪困住的秀才,我念在都是斯文之人,怎能让秀才挨饿?”

“所以让他给你送饭。这荒店里没什么好东西,况且这么冷的天,也得喝点酒暖暖身子。”

“秀才你坐着等会儿,我让家里小厮送过来。”

满生喜出望外,说:“我是个迷路的人,和老丈从没见过面,您这么照顾我,我实在担当不起。”

焦大郎说:“秀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眼下只是暂时困难,肯定不会一直这样。”

“我是这儿的本地人,理当照顾你。”

“秀才放心,你在这儿住一天,我就管你一天,等天放晴能走路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满生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焦大郎又问了满生的姓名、家乡,才回去了。

满生心里高兴,心想:真没想到绝处逢生,遇上这么好的人。

正庆幸呢,就见一个戴头巾的小厮,拿来四碗米饭、四碟小菜、一壶热酒。

小厮说:“这是大郎送来给满官人的。”

满生感激不尽,把东西收下摆在桌上吃起来。

小厮出去后,满生一边喝酒,一边问店小二:“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好心?”

店小二说:“这位大郎是这地方的富户,特别讲义气。”

“平时总帮着穷困的人,尤其见了读书人,更喜欢结交,从不怠慢。”

“他自己爱喝几杯,要是能陪他喝酒,那就更投缘了。”

满生又问:“想必家境很富裕吧?”

店小二答:“是有些产业,但不算特别富有,就是性子热心肠。”

“官人你运气好,遇上他,多住几天也没事的。”

满生说:“等雪停了,你带我去拜谢他。”

店小二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焦家的小厮来收拾碗筷,传焦大郎的话给店小二:“满官人的开销,照旧供应。”

“要喝酒的话,就到家里来拿。”

店小二领了命,果然照料得十分周到,满生心里感激不尽。

2

第二天,天放晴了。

满生想动身赶路,可身上没一分盘缠。

而且受了焦大郎的恩惠,也该去拜谢。

人总是贪心不足,得了好处还想更多,满生见焦大郎人好,便想借点盘缠。

他让店小二带路,直接去了焦大郎家。

焦大郎迎出来,满脸笑容。

满生一见他,立刻跪下磕头:“在我走投无路时,承蒙您救助,真是没想到。”

“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焦大郎说:“我家也不算宽裕,只是见你这秀才处境艰难,才帮衬一把,尽尽地主之谊。”

“本来就没什么事,别说什么效力的话。”

满生道:“我是个准备考科举的秀才,将来若是有一点成就,绝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大郎笑说:“好说,好说!眼看年底了,你还要去哪儿?”

满生叹道:“我投奔人没成,钱也花光了,没脸回家。”

“本想往关中找几个熟人,没想到被困在这儿,能遇到您,真是太幸运了。”

“现在快除夕了,赶路也来不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办法,只能在饭店里过年,再做打算。”

大郎说:“饭店里冷冷清清的,怎么过年?”

“秀才不嫌弃我家简陋,就搬过来住几天,粗茶淡饭罢了,也能陪我热闹热闹,过了年再做安排,你看如何?”

满生连忙说:“我在饭店里也是叨扰您,到您家更是一样。”

“只是萍水相逢,受您这么大的恩,实在无以为报,心里很过意不去!”

大郎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你是读书人,前途无量。”

“将来别忘了村里有我这么个老头子,我就满足了,别这么客气。”

原来,那焦大郎本来就好客,又见满生相貌俊雅、气度不凡、谈吐潇洒,料定他不会一直落魄,所以一心想帮他。

满生也算有福,遇上了这样的人。

焦大郎果然叫店小二去饭店取了满生的行李,让他住到家里。

当天,焦大郎安排晚饭,和满生一起吃。

满生席间谈吐流利,喝酒也豪迈,喝再多都不醉。

大郎更觉投缘,只恨相见太晚,一直喝到尽兴才散,把他安排在书房休息。

3

焦大郎有个独生女,名叫文姬,18岁了,长得极美,又聪明过人。

焦大郎不肯随便把她嫁出去,想在本地找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入赘家里,将来能照顾自己养老。

可他是商户出身,高门大户不愿来提亲;普通富户的傻儿子,他又看不上。

高不成低不就,婚事就耽搁了。

文姬年纪不小了,对男女之情也懂,心里也向往。

只是家里来往的多是平庸之辈,没一个看得上的。

听说父亲从酒店里请了个外地秀才来家,她就在里屋偷偷张望,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见满生仪表举止都不错,心里便有了几分好感。

这也怪焦大郎,就算想做好事、仗义疏财,也该给满生些钱,让他走才对。

况且家里没女主人,只有个女儿,满生又非亲非故,怎么能留在家中住宿?

只因他爱喝酒,想找个人作伴,又见满生讨人喜欢,便真心待他。

没想到满生是个轻薄的年轻人,一来见焦大郎殷勤,以为是敬重自己的才学,便得意忘形起来。

二来知道他有个没出嫁的女儿,长得漂亮,便动了心思,想娶她为妻。

只是不好开口,等着找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他早把去关中的事抛到脑后,再也没提过。

焦大郎是个性情中人,整天喝的醉醺醺,糊里糊涂,根本没有防备。

怎奈两人干柴遇烈火,互相爱慕,竟偷偷勾搭在了一起。

感情浓了,难免不避人耳目。

焦大郎也看出些苗头,心里起了疑心。

天下的事,经有心人冷眼一看,总能发现端倪。

起初满生住家里,大郎天天和他一起喝酒闲坐,没觉得有啥不对。

等大郎起了疑心,就发觉满生喝酒时心不在焉,说话也颠三倒四,露出不少破绽。

一天,焦大郎找了个借口出门,过了半天回来。

只见满生醉倒在书房里,风吹起他的衣服,露出里面一件衣服。

看着有点红,像是女人的袄子。

走到跟前仔细一看,正是女儿文姬的衣服,还挂着个交颈鸳鸯的香囊,也是文姬亲手绣的。

焦大郎大惊:“奇怪!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

满生在睡梦中听到喊声,突然惊醒。

他急忙拉紧衣襟,知道被大郎看见了,吓得脸色惨白。

大郎问:“秀才身上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满生知道瞒不住,只好编谎:“我身上太冷,实在受不了。”

“就去向令爱姐姐借件您的旧衣服,没想到她拿了件女袄出来。”

“我怕冷,没敢推辞,就先穿在里面了。”

大郎说:“你要衣服,跟我说一声就行。”

“哪有和未出嫁的姑娘私下往来的道理?是我女儿不懂事!”

他转身往里面走,正好撞见女儿身边的丫鬟青箱。

一把抓住她:“你老实说,你姐姐和那满秀才怎么回事?说了就不打你!”

青箱慌了,赶紧否认:“没见过什么事啊。”

大郎急了:“还敢胡说!他身上穿的,明明是你姐姐的袄子!”

青箱没办法,只好掩饰:“姐姐见爹爹敬重满官人,平时碰面会行礼。”

“今天他说冷,姐姐就把衣服给了他,没别的事。”

大郎反问:“女人的衣服,怎么会随便给男人穿?”

“况且我今天不在家,他一身酒气,在哪儿喝的?”

青箱说不知道。

大郎怒道:“更胡说了!他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喝酒?”

“他刚才都跟我说了,你再不说实话,我打死你!”

青箱知道瞒不住,只好把两人之前勾搭的事全说了。

大郎听完,气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他喊道:“不成器的东西!他是外地来的,你跟他做这种事,想怎么样?”

青箱说:“姐姐见爹爹不在,私下备了酒,让满官人发誓。”

“说要娶她,终身不负,才给酒他喝,还送了衣服和香囊做纪念。”

大郎连连说:“怎么办!怎么办!”

他叹口气:“都怪我自己热心过头,不说了!”

背着手,慢慢走到外面去了。

文姬见父亲把青箱抓走,知道事情不妙。

她仔细听着外面,听到父亲一句句说到了实情。

心里急得正要上吊,忽见青箱走到面前,知道父亲出去了,才定下心来。

她对青箱说:“事到如今败露了,怎么办?我不如死了算了!”

青箱说:“姐姐别急!我看爹爹叹了口气,怪自己不对,走了出去,倒像是有几分想成全你们的意思。”

文姬问:“怎么看出来的?”

青箱道:“爹爹很敬重满官人,既然知道了这事,要是现在把他赶走,不仅结了怨,之前的情分也没了,姐姐你又该怎么办?”

“他现在出去,要是问清楚满官人没娶妻,多半会让你们成亲才算完。”

文姬说:“但愿能这样就好。”

果然,大郎出去后,想了一会儿,走到书房,带着怒气问满生:“秀才,你家里有妻子吗?”

满生局促不安,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四处漂泊,实在没娶妻。”

大郎说:“你是读书人,该懂规矩!我和你素不相识,可怜你赶路困难,才多帮衬你,没想到你做出这种不义的事!”

“玷污了人家女儿,这哪是君子的行为?”

满生羞愧难当,跪下磕头:“我罪该万死!受您大恩,本就难报,如今因儿女情长,一时冲动犯了错。”

“若您能原谅,我这辈子都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大郎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都怪我女儿不懂事,受了这侮辱。”

“如今被你玷污了,也不能再嫁别人。你要是不嫌远,就入赘我家做女婿,给我养老,我也就认了!”

满生听了这话,像天上掉下来赦免书,满心欢喜,又磕着头说:“若能这样成全,我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

“我父母双亡,没家没妻,定会一辈子侍奉您,绝不离开!”

大郎说:“就怕你年轻人大意,将来变心——”

满生道:“我和令爱情深义重,已经发过誓,若变心,就让我不得好死!”

大郎见他说得诚恳,也没办法,只好随便选了个日子,摆了些酒席,让两人成了亲。

正如诗中所说:在华丽的闺房里呼唤新人,在锦绣被褥中看着熟悉的物件。

虽然后来的婚事始于私情,但这夜的恩情却格外深厚。

满生和文姬的私情,最终成了正果。

真是天遂人愿,两人喜出望外。

文姬对满生说:“我见父亲敬重君子,一时仰慕,不顾羞耻主动亲近,才失了身。”

“原本以为事情败露后,只能一死,如今幸好父亲成全,终身有了依靠,这是死里逃生,千万侥幸,你日后千万别忘!”

满生道:“我漂泊无依,幸亏令尊一见如故,给我衣食,恩情深厚;又得你不嫌弃,成了这良缘,真是恩上加恩。”

“将来若变心,就不是人了!”

两人更加亲密,不必多说。

满生在家没事,日夜读书,准备参加科举。

焦大郎见他这样,知道没嫁错人,暗自高兴。

从此家里内外和睦。

4

过了两年,东京开科取士,满生对丈人说要去应考。

焦大郎准备了盘缠,送他上路。

满生告别丈人和妻子,到了东京,一举考中。

刚被唱名,满生心里放不下文姬,知道还没安排官职,心想:

“汴梁离凤翔不远,如今我已做官,不如先去丈人家欢庆一番,再回来也不晚。”

这时满生已有仆人使唤,不像以前,便让人收拾行李,立刻动身。

没几天,就到了焦大郎门口。

大郎早有人报信,当天准备迎接,鼓乐声震天,惊动了整个村坊。

满生穿着绿袍,拿着朝笏,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见到丈人,立刻跪下磕了四个头。

拜完后,长跪不起,嘴里道谢:

“小婿能有今天,全靠丈人提携;要是当初困在旅店没人救,早已死了,哪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呢?”

说完,不停地磕头。

大郎扶起他说:“这都是贤婿你才华出众,才能平步青云,我可没什么功劳。”

“当年穷困潦倒,是有才之人常有的事;如今你衣锦还乡,可给我长脸了!”

满生又请文姬出来,两人互相行礼,彼此道谢。

那天来看热闹的邻里挤得水泄不通,个个都说:“焦大郎会识人,平时又爱做好事,今天总算享到荣华富贵的福了,他女儿也嫁得好。”

有几个轻薄的人说:“听说他女儿早就和满生有私情,后来才成亲的。”

也有人说:“也是大郎有意把女儿许给他,才留他在家里住这么久。”

“就算之前真有什么,如今也是夫妻了,一床锦被盖过去,正好做个官夫人,有什么关系?”

正议论着,就见许多人牵着羊、担着酒,拿着花和贺礼赶来。

都是当地的邻里亲戚,来给大郎道贺。

大郎这时得意极了,神气十足!

一边摆酒招待女婿,先留了几个相熟的亲戚作陪。

第二天又摆酒请所有来道贺的人,先请亲戚,再请邻里,一连喝了十几天酒。

焦大郎花了不少钱,但他因为高兴,根本不在乎。

满生和文姬夫妻更恩爱了,日子过得十分畅快。

连青箱也因为之前的事,被另眼相看,待遇都不一样了。

满生夫妻荣华富贵,朝夕享乐。

焦大郎本就大方,这时更放开了手脚。

他觉得靠着女儿女婿,下半辈子肯定不愁富贵了。

于是尽心尽力供养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满生乐得花别人的钱,日子过得很潇洒。

过了些日子,到了选官的时候,满生要去京城。

大郎说选官得花钱打点才能分到好地方,只好把肥沃的田产全卖了,凑了一大笔银子给满生带去。

焦大郎家境原本就一般,这么一折腾,家产去了十之八九。

但他指望女婿选官后能再兴旺起来,所以一点也不心疼。

满生临走的晚上,文姬对他说:“我和你感情这么深。”

“上次你去应考,我们也分别过,那时心里盼着好日子,虽然牵挂,倒不怎么伤心。”

“如今你已经考中,就差选个地方做官,明明都是好事,可我心里却觉得难过,舍不得你走,难道有什么不祥之事?”

满生说:“我到京城就选官,以我的名次,肯定能当个好官。”

“一旦定了地方,就派人来接你和丈人去任所,一起享荣华。”

“这都是定好的事,分别没多久,哪有什么不祥?别担心!”

文姬说:“我也知道是这样,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要掉眼泪,也说不出原因。”

满生道:“这阵子热闹惯了,我一走,你自然觉得冷清,才会这样。”

文姬说:“可能吧。”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夜,难舍难分。

5

第二天一早,满生收拾好行李,告别了大郎和文姬,带着仆人直奔东京选官去了。

这边大郎和文姬互相安慰,收拾好家里,就等着京城派人来接,一起去任所,满心期待着。

再说满生到了京城,被任命为临海县尉。

他正准备起身,先去凤翔接丈人和妻子一起上任,选好了日子,眼看就要出发。

忽然门外一个人大步走进来,喊道:“兄弟,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

满生抬头一看,是淮南族里的一个哥哥。

他连忙上前接待。

那哥哥说:“兄弟,你出门这么多年,家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全族人都在猜你在哪儿,没想到你在京城考中功名,真是天大的喜事。”

“家里的叔叔枢密相公看到金榜,立刻派人来接你,可四处都找不到。”

“如今你选好了官职,总得回趟家。我在这儿的差事办完了,雇了船在汴河,行李都搬上去了。”

“四处打听才找到你,你收拾好,跟我回家见见亲族再去上任吧。”

满生心里满脑子都是去凤翔,压根没想过回家。

见哥哥这么说,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含糊道:“我还有点别的事,暂时不能回家。”

那哥哥奇怪道:“这就怪了!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明显要赶路,不回家又要去哪儿?”

满生说:“我流落时受过别人大恩,现在要往西去道谢。”

那哥哥说:“你刚考中,手里还是空的。谢人得带礼物,等上任后再办也不迟。”

“而且去你任职的地方,一路向东,正好顺路回家,何必往西绕远?”

这时候,满生本该说实话,讲出自己的难处,哥哥或许就不会阻拦了。

可满生却像要隐瞒什么似的,只是东拉西扯,任凭哥哥说得再好,就是不肯回去。

那哥哥大怒,骂道:“你这轻薄无知的人!考中功名,难道不该回家见见宗族邻里?”

“就算不看这个,父母的坟总该去拜一拜吧?你去问问,世上有你这样的吗?”

满生被说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哥哥见他不说话,叫随来的家人。

不管满生愿不愿意,把他重要的箱子直接搬到船上去了。

满生没办法,心想:“我很久没回家了,以前落魄出门,现在风光回来也是好事。”

“先回家再去凤翔,顶多晚几天,也没什么妨碍。”

他对哥哥说:“既然这样,我就跟你回家一趟。”

就因为这一去,年轻的新科官员,被新的情丝缠绕;痴情的美人,最终化作望夫石。

6

满生跟着哥哥回到老家,宗族邻里的态度和以前大不一样,个个都捧着他、奉承他。

满生心里也挺得意,去见亲叔叔满贵。

叔叔曾是枢密副院,现在退休在家,既是大官,又是一族之长。

见了侄儿,知道他考中回来,十分欢喜:“你以前在外漂泊,我还以为你流落他乡了。”

“没想到能考中功名做官回来,真是给宗族争光了!”

满生连忙谦虚道谢。

满枢密又说:“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父母早逝,年纪不小了还没成家。”

“现在成名了,传宗接代最要紧。前几天看到你的登科录,我就替你留心了。”

“宋都朱从简大夫有个小女儿,我打听了,才貌双全。”

“你没回来时,我已经派人去求亲,他答应了,这是好姻缘。”

“我知道临海前官还没离任,你到任还能从容些。先办完婚事,夫妻一起赴任,多好?”

满生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候,满生要是有主见,就该把在凤翔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叔叔。

说自己已经和焦家女儿成亲,不能辜负她,必须推掉朱家的婚事。

态度坚决的话,叔叔未必不答应。

可满生忌讳说自己以前荒唐出游的事,好像在凤翔的事见不得人,只是嘴里含糊嘟囔。

枢密问:“你不高兴,是担心事情办不妥?聘礼我早就备好了。”

“成亲的费用也由家里出,你只管准备做新郎就行。”

满生说:“多谢叔叔盛情,容我再想想。”

枢密脸色一沉:“事情已经定了,有什么好想的?”

满生见叔叔语气严厉,不敢再反驳,只好连连答应着退了出去。

回到家里,满生闷闷不乐。

心想:“要是答应叔叔,怎么对得起文姬父女的恩情?”

“想推掉朱家婚事,又辜负了叔叔的好意,也不敢惹他生气。”

要是答应了叔叔,怎么能撇下文姬父女的恩情?

想推掉这门亲,又辜负了叔叔的好意,他性子严厉,也不好冲撞。

况且这门亲事确实好,又不用自己花钱费力,实在不该错过。

做官的人,娶两房妻子也不算多。

想两头都顾着,文姬是先娶的,该做正房;可朱家是官宦小姐,肯定不肯做妾,这就两难了。

满生心里七上八下,像十五个吊桶打水,反倒添了不少烦心事。

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拿不定主意。

说到底,满生还是轻薄性子。

一听朱家是官宦之女,模样又好,还不用自己花钱,早就动了十二分心思。

只是对文姬父女,还有点良心没泯。

心里转了几转,念头就变了。

大凡世上之人,一开始的念头往往合乎天理,照着做,多半是好事。

可要是多转几个弯,就容易生出奸贪诈伪、不合天理的心思。

满生就是这样。

7

满生摆脱不掉这门亲事,过了两天,彻底变了心思。

他暗自琢磨:“我和文姬起初只是私定终身。”

“后来虽说成了亲,也不是明媒正娶。”

“我现在当了官,配偶得是名门大族,焦家是市井人家,门第太低,配不上朝廷封赏,做不了我终身伴侣。”

“我先和朱家成亲,日后她来打听,就劝她另嫁。”

“要是她不肯,真到那一步,她想留下,也只能低头做小。”

拿定主意,他就去回复了叔叔。

叔叔选了个好日子,派人到朱家下聘,把婚事办了。

朱家是官宦人家,又嫁的是新科进士,排场格外讲究,嫁妆丰厚,应有尽有。

朱家小姐生在官宦之家,模样出挑,品德、容貌、谈吐、女红样样出色。

满生乐坏了,把凤翔焦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满生和朱氏门当户对,年纪相仿,彼此敬重恩爱,亲密得像胶和漆。

满生心里对凤翔焦家的事有些愧疚,偶尔想起,总觉得不自在。

于是在朱氏面前,他拿出文姬送的衣服和香囊,硬着心肠烧了,想彻底断了念想。

朱氏问起缘由,满生简略说了说和文姬的事:“那是我没发迹时的事,现在和你成了亲,就不用再提了。”

朱氏是个体贴的女子,反倒说:“既然没发迹时相处过,现在富贵了,也不该绝情。”

“我不是爱妒忌的女人,有机会接她来一起过也可以。”

可满生背弃了誓言,没脸见文姬,怕她找来不好收场,更怕在朱氏面前难堪。

他一心只想断绝关系,说:“多谢夫人好意。”

“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我没消息过去,她自然会嫁人,不必多事。”

从此再也没提过。

起初,满生心里有鬼,总怕文姬找来。

好在那边一直没消息。

8

日子一天天过去,满生彻底忘了文姬。

后来他和朱氏一起去临海赴任,之后又连任四五任好官,朱氏也受了两次封赠。

不知不觉过了十几年,满生升任鸿胪少卿,去齐州当知州。

齐州的官署很宽敞,全家人住得舒服。

到任第三天,家里收拾妥当,女眷们想到私衙外的后堂看看。

少卿吩咐衙役都出去,屏退闲人,带着朱氏,还有几个小厮、丫鬟、家仆媳妇,共十来个人,去后堂散步,大家随意走动观看。

少卿偶然走到后堂右边的天井,看到一扇小门。

他推开一看,里面有个穿青衣的丫鬟,见了他,飞快地跑了。

少卿赶紧追上去,那丫鬟已经钻进一个破帘子后面。

少卿走到帘子边,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女人。

他仔细一看,正是凤翔的焦文姬。

少卿做贼心虚,本就怕见她,又没料到会撞见,顿时慌了神。

文姬一把拉住他,哽咽着哭道:“冤家,你一去十年,一点情分都不念,全忘了,真是狠心!”

少卿一时心慌,来不及问她怎么来的,先辩解:“我没忘你,只是回家后,叔叔已经替我另聘了亲事,逼我成亲。”

“我没法推辞,所以一直没能去你那里。”

文姬说:“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不用提了。”

“我父亲已经去世,家产也没了,只剩我和青箱,没地方可去。”

“没办法,才千里迢迢来找你。”

“前天才到,门房不让进,求了半天,今天才允许在别院空房暂时落脚,幸好见到你。”

“我现在孤身一人,没地方去。你既然有了好妻子,我情愿做你的侧室,侍奉你和夫人,了此残生。

以前的事,我也不计较了,就叹口气算了!”

她边说边哭,说完扑到少卿怀里,放声大哭。

青箱也走出来,见了这情景,几人哭作一团。

少卿见她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

又怕外面有人听见,赶紧劝道:“都是我的错。”

“你别再哭了,我一定好好待你。”

“幸好夫人贤惠,你既然愿意做侧室,就好办了。”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跟夫人说。”

少卿身不由己,走到朱氏面前说:“以前跟你说过的凤翔焦家女儿,隔了这么多年,我以为她嫁人了。”

“没想到她父亲死了,带着丫鬟找到这儿来了。”

“现在要是不收留,她没地方去,可怎么办?”

朱氏说:“我当初就说接她来,是你不肯,才让她落到这步田地,怎么能不留?”

“快请她来见我。”

少卿说:“我就说夫人贤惠。”

他走到西边,把朱氏的话告诉文姬。

文姬回头对青箱说:“要是这样,我们总算有地方安身了。”

两人跟着少卿,来到后堂见了朱氏,行了礼。

文姬说:“多谢夫人不嫌弃,我情愿给夫人铺床叠被。”

朱氏说:“别这么说,咱们姐妹相处就行。”

说着就邀她们一起进了内衙。

朱氏让人给文姬收拾了一间好卧房,让青箱和她一起住,伺候她。

文姬低眉顺目,十分小心。

朱氏见她这样,很是怜爱,两人相处得很和睦。

在衙里住了几天,少卿始终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没敢去文姬房里过夜。

一天,他在外边喝了酒回来,有点醉了。

看到文姬房里灯光明亮,不由得想起过去的事。

醉了之后胆子也大了,摇摇晃晃走到文姬面前。

文姬和青箱赶紧迎上去,高高兴兴地扶他去睡了。

朱氏听说后,笑道:“来了这么久,也该去她房里了。”

当晚朱氏自己收拾了睡下。

9

第二天,太阳升得很高了,全家人都起来了,只有少卿还没起。

家里人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十年没见,不知道怎么折腾的,这时候还睡!”

“青箱那丫头想来也累了,跟着不起。”

有老成的人说:“十年的话,说也得说大半夜,难怪天亮了还睡。”

大家议论了一阵,还是没动静。

朱氏梳洗完毕,也有些不高兴:“这时候也该起了,难道忘了要升堂理事?”

她带着一个丫鬟走到文姬房前听了听,没听到一点声音,推门一看,里面反锁着。

家人们说:“平时这时候早就出去办公了,今天迟得太不像话,我们去催催吧。”

一个人就去敲门,开始声音低,后来越来越响,直到又敲又喊,里面还是没应声。

大家来对朱氏说:“有点不对劲,叫不开门。”

“夫人拿主意,我们拆一面墙进去看看,过后相公怪罪,全由夫人担着。”

朱氏说:“这事我担着,没事。”

众人立刻动手,很快拆开一堵墙。

大家走进一看,惊得合不拢嘴。

众人进去一看,只见满少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口鼻都流着血。

上前一摸,四肢冰凉,已经断气很久了。

房里空无一人,哪有什么焦文姬?连青箱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些被褥。

众人赶紧请夫人进来。

朱氏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大哭起来。

哭完后说:“真没想到会有这种怪事!难道是她们俩害死了相公,连夜跑了?”

众人说:“衙门封锁严密,插翅也难飞出去,况且房门还是关着的,怎么可能走?”

朱氏说:“这么说,难道这几天和我们相处的,是两个鬼?”

她半信半疑,一边让人出去通报,说少卿夜里突然去世,让地方官处理后事。

朱氏悲悲切切,到了晚上走进卧房,正要上床睡觉。

只见文姬从床后走出来,对她说:“夫人别难过!”

“满生当年受我家大恩,后来负心,一去不回,我们全家苦苦等候,受尽苦楚,我含恨而死。”

“我父亲见我死得冤,悲痛过度,和青箱也相继去世了。”

“我们在阴间告准了状,获准来索命,十年的怨恨,总算得以报复,现在我要带他去阴间对质。”

“多谢夫人这些天善待,我不敢侵犯你,特意来告别。”

朱氏正要问详情,一阵冷风吹来,她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这才明白,文姬和青箱真是鬼,少卿的死,是被她们捉去阴间对质了。

朱氏本来就知道文姬的事,也觉得少卿没理。

如今他死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只能护送灵柩回南方。

只是苦了朱氏后半辈子,这都是那满生造的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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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改编自《三言两拍》,为虚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