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让我择婿,书院里最好看的书生听闻后,抱着两只大雁上门求娶
发布时间:2025-07-27 17:11 浏览量:1
我爹让我择婿,我脱口而出:
“我要那人白衣卿相,姿容天下无双。”
镇上书院里最好看的书生听闻后。
抱着两只大雁上门求娶。
我却摇头拒绝:
“我要那人官拜公卿,执笏荣登天子堂。”
书生二话不说进京赶考。
高中进士做官后又来求娶。
新婚之夜盖头挑开,我依旧冷着一张脸:
“我要那人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雨。”
书生不言,只是一味地苦干。
直至三年后,他成了一手遮天的大奸臣。
才似笑非笑地对我道:
“今日我邀了一位友人来家中做客。”
“此人少时去过我们镇上游学、后官拜国子监祭酒,如今又是陛下最敬仰的帝师。”
“我也很好奇——”
“能让夫人惦念多年的,究竟是何等风姿?”
1
这话一说出来,我赶忙追问那个友人叫什么名字。
秦昭回应道:“祭酒名叫严渊。”
我惊讶得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脚步不稳地进了屋子,接着赶紧关上了门窗。
等过了半个时辰——
我刚迈出房门。
就听见秦昭带着些许得意的声音传来:
“夫人一听到严祭酒的名字,就躲回房间去了。”
“想来是你名声太凶,把我夫人给吓到了。”
“严祭酒平时还是得多留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啊。”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秦昭才是罪大恶极的奸臣,现在倒反过来教训起别人了?
我翻了个白眼,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秦昭看见我,脸色立马变了。
他的目光,从我高高盘起的发髻看到涂红的嘴唇,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质问我:
“你在屋子里躲这么久,就是为了精心打扮之后出来见客?”
我赌气似的昂着头承认了。
秦昭转头看向严渊,皮笑肉不笑地介绍道:
“我夫人的待客之道十分周到。”
“就算被你的凶名吓得不轻,也要强忍着厌恶出来迎接客人。”
“这位就是我的夫人姝清。”
我顺着秦昭的话,抬眼往对面看去。
两人目光交汇,都愣了一下!
小时候记忆里的严渊哥哥,好像比以前消瘦了不少。
他眉间有着消散不掉的忧愁,我隐隐约约记得,当年我曾用指尖轻轻滑过他挺拔的鼻梁,手指肚按在他光滑的额头,心里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忧愁抚平——
“恶心!”
突然一声喊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过头,愤怒地瞪着秦昭。
秦昭面不改色地指着桌上的菜说:
“我说这糖醋鱼看着恶心,又甜又酸的,我不喜欢吃。”
我让丫鬟把糖醋鱼端下去喂狗:
“你吃不懂它的好,狗能懂。”
秦昭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他拦住丫鬟,把菜推到严渊面前:
“何必喂狗呢?严祭酒肯定能品出其中滋味。”
严渊神情冷淡地推辞说天气热,没什么胃口。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心疼。
严渊哥哥小时候就是个清冷的性子,要是遇到这样的羞辱,早该愤怒地离席了。
可现在却要在这里忍受这个奸臣的欺辱。
也不知道秦昭又抓住了人家什么把柄。
我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空心菜:
“严渊哥哥吃点素菜清清口吧。”
然而筷子伸到一半就被挡住了。
秦昭的筷子,夹住了我的筷子,还有我筷子上的菜。
他毫不商量地把菜夹到了自己碗里。
还阴阳怪气地说:
“夫人夹的菜可真是绿啊。”
我紧紧攥着拳头,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但严渊哥哥还在旁边呢。
我强忍着怒火,又笑着给他夹了三筷子空心菜:
“喜欢吃绿色的菜呀~那夫君你就多吃点啊~”
“小心别撑坏了肚子。”
秦昭端起碗,把菜全吃光了:
“夫人给的菜就是好吃。”
“只是我吃了三年,今天才发现这菜这么绿呢!”
这奸臣说话含沙射影的,是在讥讽谁呢?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正要拍桌子站起来。
突然听到一声略带自嘲的笑声:
“夫人和秦大人感情真好啊。”
2
这话从严渊哥哥口中说出,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一下子没了兴致,扔下筷子,满心烦闷。
这时秦昭满脸堆笑地招呼严渊吃饭,说道:
“严祭酒为官清正廉洁,你父母也向来以节俭闻名。”
“真不知道等你日后成了家——”
“一家四口能不能每餐都吃上四样热气腾腾的菜肴。”
严渊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回应:
“无需秦大人操心。”
“我住的府邸虽说比不上秦府,但也干净敞亮。”
秦昭故作夸张地一拍脑门,说道:
“差点忘了,你父亲也是京城的官员。”
“所以当年你才能毫无牵挂地到各处游历求学。”
“哪像我们这些穷苦书生,只能埋头苦读。”
“要是我们出去游学一趟回来,也没人会安排我们进入国子监任职。”
我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秦昭一脚。
没想到他顺势把我的腿夹住了。
秦昭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接着说道:
“不过严渊大人自身确实非常出色。”
“不然你当初去我们镇上游玩时,也不会有人对你念念不忘。”
“还称赞你是什么白衣卿相、容貌天下第一。”
我的脸瞬间红透了。
这个坏蛋又在胡说八道。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忙解释道:
“严渊哥哥你别往心里去,我夫君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我敬你一杯,就当给你赔不是了。”
然而严渊突然抬起眼眸,原本冷淡的目光中陡然增添了几分怒气:
“随口开玩笑?”
“可我听闻——”
“有人自作多情,以为那玩笑说的是自己,还巴巴地贴上去呢。”
秦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怒火中烧。
我举着酒杯,一时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尴尬的局面。
严渊又看向我。
他那双眼睛仿佛有着魔力,一下子摄住了我的灵魂。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蝉声阵阵、瓜果飘香的夏日。
我只听见这位曾经出现在我春闺美梦中的男子轻声低语道:
“世人只知道我游学回到京城后就当上了祭酒。”
“却不知道这是父命难违。”
“其实我这辈子,只想在小镇上做个教书先生,和心爱的人相伴一生。”
我手中的酒杯瞬间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为了不让即将流下的眼泪被人看见,我低下头,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
可因为泪眼模糊,没看清,手被玻璃碎片划破了。
严渊急切地伸手来拉我:
“姝清。”
却被秦昭一巴掌打开:
“走开走开,姝清也是你能叫的?”
秦昭黑着脸,招呼小厮把严渊送出门。
然后在严渊满是担忧的目光下,夸张地将我拦腰抱起。
我惊慌失措地搂住他的脖子,还不忘捶打他:
“你干什么?”
秦昭抱着我,嚣张地警告严渊:
“你别管我是怎么成亲的。”
“如今姝清已经是我的妻子。”
“你要是想打她的主意,除非我死了。”
严渊也站起身来,毫不退缩地说:
“秦昭你虽然权势滔天,但人品实在太差。”
“说不定明天上朝的路上就被人杀了。”
“到时候如果姝清愿意改嫁,我愿意娶她。”
秦昭一脚把饭桌踹翻,吼道:
“你才会上朝路上被人砍死!”
我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来福死哪儿去了,还不快出来送客!”
3
严渊一走。
秦昭就狂躁般训斥:
“什么和喜欢人度过余生,真是恶心死了!”
“信不信我让他没有余生!”
“而且你刚才叫他什么?”
我对他又捶又咬,他吃疼松手将我放下。
我拉着他的耳朵大声重复:
“严渊哥哥、严渊哥哥、我就叫他严渊哥哥怎么了?”
秦昭一脚将严渊坐过的椅子踹翻。
还嫌不解气,又上去踩了好几脚。
我简直也要被他气笑了:
“今日这饭局不是你攒的吗?”
“你要是真恶心,干嘛还非让我们相见啊。”
秦昭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就是骨子里贱。
什么东西都喜欢比个高下。
不过也怪我贱,当年对严渊哥哥倾心后,怎么瞧秦昭怎么不爽。
那时秦昭高中进士做官后又回来求娶。
我自然还是不愿的。
但是我爹都看不下去了:
“你择婿要求颇高。”
“红娘当时那眼神瞧我,简直都像在问我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也活该你命好,竟然碰到了秦昭。”
“他既然桩桩件件都满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什么不满意呢。
只不过是不喜欢罢了。
他做得再多人再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择婿的要求是照着严渊哥哥的模样说的。
他秦昭算个什么东西,抱着两只大雁就想娶我?
“这次不止两只大雁!”我爹指着门外绯衣红袍的秦昭道,“他如今是个官了,听说是什么监察御史,是管官员的官,这可得罪不起啊。”
我摇头依旧抗拒。
我还在等严渊哥哥呢。
他说家中遇到些阻碍,待他说服爹娘,就会回镇上娶我。
但是我爹不想错过秦昭这乘龙快婿。
团吧团吧就把我送上了花轿:
“你这新婿凶得很呢,说话绵里藏针的。”
“我要再不识趣将你嫁给他。”
“他就要将我们家拆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我爹一乡绅,偶尔也做些夺人土地的勾当。
秦昭拿了他的把柄要挟他。
如果做不了他的老丈人,就要坐他的大牢吃棍杖了。
……
花轿送入了秦家。
我被送上了新床。
喜秤一挑盖头,见到秦昭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夫人很美。”
此话不假。
他秦昭是书院最好看的俊俏书生。
我姝清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秦昭一撩衣摆坐下又笑:
“白衣卿相,姿容天下无双。”
“我从未听过人如此夸我。”
我吃了一惊:“谁夸你?”
秦昭也惊:“这话不是夫人说的?”
话是我说的,但是说的不是他啊。
我这才发觉误会大了。
也不知他如何厚颜无耻,竟能把自己对号入座。
我借口我是信口胡诌的,又小心翼翼地提议:
“要不,这婚事就算了?”
秦昭神色凉凉地看了我一眼:
“你要求的我都做到了,不是也得是。”
这我哪里肯依!
我脑筋一转,当场就刁难道:
“等等!那之前说的不作数!”
“我要那人、我要那人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雨。”
我听说他的监察御史就是个谏官。
天天上朝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哪天不高兴了连皇帝也弹劾。
官是够贱的,但是没什么实权。
这权倾朝野肯定做不到了吧!
秦昭却面不改色地点头:
“如夫人所愿,秦昭会尽力。”
他承诺完就要脱我衣服。
这哪里是君子所为!
我惊慌失措地推拒他:
“你不要乱来啊!”
“话本里都说了,男配是碰不了女主的,你这大反派——”
“顶多蹭我一脸口水!”
秦昭嗤笑一声,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不是只会蹭口水的孬种。
他埋头苦干却还不忘讥讽我:
“谁是反派?”
我一口咬在他肩头上:
“你是你是你就是!我咬死你!”
“我要与你这大反派同归于尽!”
秦昭却不甘示弱地继续: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愿与不愿都是我的,死也只能死在我床上,埋也只能埋在我坟里。”
新婚之夜,满床狼藉。
床单上的血都不知谁是谁的。
我身上疼了好几日,秦昭肩膀也疼了好几日。
但是婚也成了房也圆了。
严渊哥哥的信再也收不到了。
我如死鱼般对人生认了命。
心是死了,人却不能为了旧时爱人真的去死。
那不划算。
4
我每天见到秦昭,就好似无端被狗咬了一口,要是气急了,我也会狠狠回敬一下这“恶犬”。
而秦昭呢,把折辱我当作人生头等乐事。
他每天天不亮就得去上朝点卯,偏要把我从暖和的被窝里揪出来,振振有词地说:“你夫君上朝,你凭啥睡懒觉?”
我没睡够,脑袋晕乎乎的,心里满是怒气,看着他便讥讽道:
“我听说那小皇帝生性凶狠嗜杀。”
“你这个谏官又那么嘴贱。”
“说不定晚上就回不来咯,是该送送你。”
秦昭也被我气得够呛:“你瞧我能不能回来?”
说完便甩了甩袖子,气冲冲地跑出去半里路,备好的驴车只能在后面紧追不舍。
等他下朝回来,又一脸贱兮兮地凑到我跟前:“谨遵夫人教诲,我今日上朝可老实着呢,就盼着回来见夫人~”
我气得牙痒痒:“算你命大!”
后来,这就成了固定的日常。
我睡眼惺忪地送他上朝:“我就等着看你今天会不会被皇帝收拾了。”
穿着朝服的秦昭紧紧地抱了我一下,那力气大得仿佛要把我勒死:“你就瞧好吧!”下朝后,他便得意洋洋地说:
“哎呀,你夫君我又多活了一天呢~”
“你还得接着看我这张脸,可咋办哟,气死你算了。”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旁赶驴车的来福还感叹道:“夫人与大人感情真好啊。”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了三年。
有一天早上,他不小心碰掉了我的梳妆盒,里面珍藏了三年的信件掉了出来。
他冷冷地问我:“严、渊、是谁?”我一下子惊醒了,赶忙去抢他手里的信件:“没谁!”
秦昭不由分说地掰开我的手,沉着脸看完了信件,当天没等我送他就走了。
直到傍晚他才回家。我从没见过秦昭发这么大的火,他的怒火好像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严渊、严渊!”
“你说的『白衣卿相,姿容天下无双』说的就是他,对吧?”
我差点忘了他是监察御史,他监察官员的时候,连人家上厕所用几张纸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这一整天的时间,足够他把严渊查得底朝天了。见我不说话,秦昭来回踱步,冷笑道:
“原来当年镇上还有这么个人。”
“你的『官拜公卿,执笏荣登天子堂』也是说他吧?”
“毕竟那时候他都当上国子监祭酒了。”
5
确实是这样。那时我刚收到他的信,说他被迫做了祭酒。所以当初拒绝秦昭的时候才会那么说。
秦昭不停地笑着,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可真是滑稽。”
“姝清,你和他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可笑?”
他笑声里的杀意和阴森让我心惊胆战。他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抱着两只大雁的穷书生了。
谁说监察御史就成不了权臣呢?
他掌握着满朝文武的把柄,又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谁不怕被秦御史弹劾呀?
听说他每天笑眯眯地上朝,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准有官员遭殃,人送外号“血口杀神”。
我慌乱地拉住他的衣袖:“嫁给你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你别伤害他!”秦昭面无表情地掰开我的手。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当年明明是你横插一脚。”
“要说错也是你的错,关严渊哥哥什么事?”
“我不许、不许你伤害他!”
秦昭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小人?”
“你为了他,就这样说我?”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晚他在书房睡的,我独自在卧房翻来覆去,流着眼泪,心里委屈极了。
明明是他自己弄错了,他硬生生地拆散了我和严渊哥哥,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凭什么指责我?
我满肚子怨气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他又已经走了。
哼,跟我冷战是吧!看谁更能扛!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坚决不低头。
可下朝后他却主动来找我,脸上似笑非笑:“今天我请了一位朋友来家里做客。”
“我也挺好奇——”
“能让夫人惦记这么多年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我胸中的怒火一下子烧得更旺了!叫人来家里喝酒算什么事儿?
他是想看严渊哥哥出丑,还是想看我难堪?
我赌气回屋精心打扮了一番,于是就有了这场不欢而散的宴席。
我原本以为三年时间能让我忘掉严渊哥哥,可一见面才发现,那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要是没有秦昭横刀夺爱,说不定我早就和严渊哥哥恩恩爱爱了,何苦在这里和他互相看不顺眼。
这时秦昭沉着脸拉起我的手:“走,跟我去上药。”
那是刚才捡碎瓷片时割伤的,而瓷片之所以破碎,是因为严渊哥哥说的那句“与喜欢的人度过余生”。
既然我和秦昭这对怨偶只能互相折磨,为什么不就此放过彼此呢?我抽回手说:
“秦昭,我们和离吧。”
秦昭脸色骤变:“和离?然后让你改嫁严渊?”
“要我放过你——”
“除非我死。”
没过几天,我听说有个官员在上朝的路上被坏人砍了,到傍晚都没见秦昭回来。我心里一阵慌乱。
我是恨秦昭拆散我的姻缘,但还不至于盼着他死。
我急忙出门打听,路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那凶手可下了狠手啊!”
“七八个蒙面大汉,推倒了驴车,把里面的人拽了出来。”
“听说背上被砍了三刀,刀刀都见骨了,你看那满地的血!”
“都是他流的。”
驴车?我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秦昭,难道是秦昭……路人又指着旁边的医馆说:“喏,人在那儿救治呢。”
6
我跌跌撞撞地走进医馆,看到躺在床上的不是秦昭,而是——
“严渊哥哥?”
严渊脸色苍白地趴在床上,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两鬓。
这位犹如画卷中走出的清冷仙人,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微微睁开眼,看着我:“姝清?
你怎么来了?莫非我又在做梦?”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我半跪在地上,握住严渊哥哥的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严渊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冰凉且微微颤抖,但声音依然温柔:“我没事的,姝清。”
医馆外面有人在议论,说雇凶杀人的可能和御史台脱不了干系。
昨天“血口杀神”刚在朝堂上弹劾了严祭酒,严祭酒朝堂上没事,结果在街上就被人截杀,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我心里一惊,想起上次宴席上秦昭说的话:
“你才会在上朝路上被人砍死呢!”
“信不信我让他没机会过完余生!”
这时,一声厉喝吓了我一跳:“你们在干什么!”
严渊却依旧握着我的手。秦昭大步走过来,粗暴地掰开严渊的手,严渊死不松手,两人用力拉扯,感觉手指都要断了,严渊的脸色更白了。
我着急地推开秦昭:“你别欺负严渊哥哥!”
秦昭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我推开了,他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为了他,居然推我?”
严渊哥哥咳嗽了两声,每一声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他抬头对我微微一笑:
“有这一劫,也许是我的报应吧。”
“其实我也不无辜,毕竟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别人的妻子。”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不过报应……我疑惑地看向秦昭。秦昭气得快要爆炸了:“你怀疑我?”
严渊哥哥又咳了两声,露出一抹柔弱却坚定的笑容:
“姝清我没事。”
“那坏人想要我的命,但如果能因此换来你多瞧我一眼,我心甘情愿。”
说到“坏人”时,他飞快地看了秦昭一眼。我心疼地看着严渊哥哥的笑容。我还不了解他吗?
他是那么光明磊落的人,跟诡计多端的秦昭比起来,他才是真正守规矩的读书人。
严渊哥哥怎么可能斗得过秦昭呢?
秦昭要拉我回家,我甩开他的手:“够了秦昭!你这次太过分了!
就为了一己私欲,竟敢雇凶在街上砍杀朝廷官员,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
秦昭低头看着我,眼里仿佛有两团鬼火,又怒又痛。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努力压抑着颤抖:“你,信他不信我?”
我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我和他做了三年夫妻,关系自然比别人亲近。
但人心是有杆秤的,谁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分不清吗?
他是朝野公认的奸臣,严渊哥哥却是人人敬重的帝师。
难不成严渊哥哥还会陷害他?
秦昭看着严渊笑了:“是我小看你了。”
“既然严祭酒一心求死,我送你一程如何?”
我死死抓住秦昭,撕心裂肺地喊道:“我还在这儿呢!你就不能收敛点吗?你再这样,我就、我就——”
“我就真和你和离!”
秦昭的动作僵住了,他像木偶一样机械地回头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和、离?”
“姝清,这是你第三次跟我提和离了。”
哪有三次这么多呢?
我心里默默盘算着。今天在医馆算一次、那天宴席后算一次、还有……“还有洞房那天,你说这婚事就算了。”
秦昭苦笑着说,“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还自信满满地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喜欢我。
可你心里就那么大地方,有了他哪还有我的位置?”
“你三次提和离都是为了他。”
“既然这样,我同意和你和离。”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他竟然同意了?
我本应该盼着这个答案,可真听到了却又满心惶恐。
姝清啊姝清,你怎么如此三心二意呢?
我想挽留,可平时吵架都是他先低头,哪有我先开口的道理。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秦昭依旧笑着说:“这几年过得真没劲儿。”
“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过去我不明白你为啥总看我不顺眼,啥事都和我对着干。”
“现在我懂了——”
“不过是因为你不爱我,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我秦昭算什么呀?”
我握紧手指,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刚结婚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听他说破,心里怎么有点难受呢?
秦昭冷冷地说:“回去我就写《放妻书》给你。”
“从此以后,你改嫁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跟我没关系。”
我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为啥着急,最后全化作一腔无理取闹的怒火:
“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你这么急着给我《放妻书》!”
“其实你早就看上哪个大花二妞三娇娇了吧!”
“你羡慕你那些同僚能去柳巷玩乐,你早想离了去快活是不是?”
这话很难听,我心里其实盼着他反驳我。
可他只是转身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我。我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男人果然说话不算数,不是说除非他死才和离吗,他还好好活着,咋就同意和离了呢?
明明是我先提的和离,怎么现在委屈的反而是我呢?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又为啥哭、为啥难过呢?我完全不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我:“姝清,以后让我照顾你吧。”
7
秦昭刚一离开,严渊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念及旧时情谊,我将受伤的他送回了府邸。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打算告辞,却被严渊叫住:“姝清!你既然已经向秦昭提出和离,再回去难免尴尬。
我这儿地方宽敞,不如你就住在东厢房吧。”
我赶忙摆手拒绝:“使不得使不得!我连《放妻书》都还没拿到手。
就算拿到了,世人也会说我是弃妇,要是让伯父伯母看见我,多不合适啊。”我记得严渊哥哥的父亲是位严苛的儒生。
当年严渊游学归来,回到京城。
本到了提亲的时候,却遭到他父亲的强烈反对:“那姝清不过是小镇乡绅家的女儿,哪能和京中人家的姑娘相比?
这京城里随便一打听,当官的多如牛毛,娶个京官的女儿,对你日后的仕途大有益处。”
严渊向来孝顺,可又与我情投意合,这事就一直僵持着,直到后来我爹找红娘催我成婚,我遇见了秦昭……
此时严渊情绪激动地对我说:“姝清,你不必担心!这是我的私宅,我已经和家里分了家,不跟爹娘住一起了。”
我十分惊讶,他从小接受圣贤书的熏陶,家教严格,最重孝道,怎么会提出分家呢?
不过,说起他的私宅,严渊的脸色越发红润。他像献宝一样带我参观院子:“你看这院里的石榴树,还有这爬藤架子,你爱吃什么我就种什么。
你喜欢种花染蔻丹,我都给你种上!我买下这个院子,精心布置它,心里想的全是你。”
他炽热的话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你父亲那边……”
严渊果断地说:“你不用管他!当初就是因为他的逼迫,才让秦昭那混蛋钻了空子把你抢走!
我已经和他翻脸了!这三年来,我推掉了他们给我安排的所有婚事。
我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能和我爹对抗,现在我做到了。既然你和那秦昭也闹掰了,愿不愿意改嫁嫁给我?”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是在期待重拾往日的旧梦。
可我的舌根泛起一丝苦涩,我早已从那个旧梦中清醒过来,甚至都记不起那个梦是什么滋味了。
只记得梦里有夏日的蝉鸣和甜瓜的香气,而此刻,这些都变成了舌根的苦味。
记忆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我的脑海里全是另一张面孔。
“对不起,严渊哥哥,我想我还是找家客栈住吧。”
严渊眼中期待的光芒渐渐熄灭,只剩下淡淡的失落。他苦笑着说:“好吧,我送你过去。”
我慌张地夺门而出:“不用麻烦了,你好好养伤。”
我找了一家大客栈住下,呆呆地躺了一天,思绪杂乱无章。
突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我心想,先吃饱再说吧。
我下楼去吃东西,碰到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绿衣公子。
我下楼他上楼,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又往右。
8
我正想发火,可想到在这京城里没人给我撑腰,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继续往左走。
绿衣公子却笑嘻嘻地伸出手臂拦住我:“你是姝家小娘子吧!”
我冷冷地指了指自己的发髻,都嫁人三年了,马上就是下堂妇了,别再乱叫了。
绿衣公子缩回手,又笑着说:“嘿嘿,差点忘了你嫁给了秦昭那小子。
我是秦昭在镇上书院的同窗,在这京城咱也算同乡,能请你喝杯酒吗?”
我抱着胳膊,狐疑地看着他,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合适吗?
这时,一个女子挽着他的胳膊走过来,喊他夫君,她看着我,眼中满是惊叹:“呀!夫君,你怎么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子,她美极了,就像壁画里的仙女一样。”
我的疑惑瞬间消失,脸上露出笑容,答应了他们的酒约,不为别的,就冲他叫秦昭那小子。
酒过三巡,绿衣男子说:“秦昭那小子人品不怎么样,但长相还算过得去,你们俩倒是郎才女貌。
你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我当时也在场呢!”
我脑海中浮现出秦昭抱着两只大雁来提亲的画面,可那时我只记得他一个人啊。
绿衣男子摇摇头:“不对不对!你忘了吗?当时我们趴在书院的墙上给你鼓掌,你在书坊和掌柜吵架呢!”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刚认识严渊哥哥。
他长得帅气,穿着京城才有的好衣服,阳光下,白衣黑发,干净利落,一下子就把情窦初开的我吸引住了。
我大胆地走上前问他:“哎,你是谁啊,来这儿干什么?”他说他来游学。
我不懂什么是游学,又问:“怎么游啊,是跳到水里游吗?你游给我看看。”
严渊笑着摇摇头,解释说游学就是到各地学习知识,问我知不知道哪儿有当地的《县志》,或者《山志》《水志》《人物志》之类的,都行。他既然开口了,我肯定要帮忙找。
就这样,我来到了书院门口的书坊,这是镇上最大的书坊。
我问掌柜有没有那些志书,掌柜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书坊是全镇最大的,镇上有的没的我们这儿都有。
不过,我们这儿分一品楼、二品楼和三品楼,像你这样的只能去三品楼看看。”
我问他三品楼是不是最好的,掌柜不屑地笑了笑:“新鲜了,三品楼是最差的,一品楼只有镇上最有学问的人才能去。”
我掏出一兜子碎银子,我可是乡绅家最宠爱的女儿,我爹有的是钱。我不服气地说:“你开门做生意,有钱为什么不卖?”
掌柜是个商人,但卖的是书,沾了些书生的坏毛病,还看不起女子:“你一个女人又不能参加科考,也不是大儒之后,不能去三品楼。”
我一下子火了,一脚踢翻桌子骂道:“我学刺绣就学最难的双面绣,染蔻丹就染最复杂的百花争艳图。
我姝清一向追求最好的,凭什么让我去三品楼?
不能科考又怎样,要是皇帝允许女子科考,我未必比男人考得差。
不是大儒之后又如何,他们教出来的孩子也有不成器的。
就算是科考也要考试分级,你凭什么随口就给人分等级?”
9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喊声:“说得好!卖个书还分三六九等,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书院的墙上爬满了看热闹的书生,还有一个书生坐在树梢上:“掌柜既然看不起我们这些家里没有大儒的人,那以后我们都不去你店里买书,让那些一品人养活你吧。”
掌柜的脸涨得通红,在众人的注视下,只好认输:“行行行,你想去一品楼就去吧!”
我兴奋地往一品楼走去,只来得及冲那个书生道谢:“谢谢你啦!”
树上的书生没有回应我,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低头看着我。
但那时正是中午,阳光刺眼,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帮你说话的那个书生就是秦昭啊!”绿衣公子唾沫横飞地说,“这小子有心计,别人都趴在墙上,就他爬到树上,就是为了让你注意到他,你还冲他笑呢,把我们羡慕坏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绿衣公子又摇摇头说:“那件事之后不久,镇上就传言你要选女婿,你说的‘白衣卿相,姿容天下无双’,明摆着说的就是秦昭,我们笑话了他好几天。
秦昭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抱着两只大雁来提亲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秦昭也不是盲目自信啊。
绿衣公子又喝了一口酒,醉醺醺地说:“秦昭那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书院里的人都知道他聪明,可就是不好好学习,先生经常为此发愁。
自从你说了‘官拜公卿,执笏荣登天子堂’,他才开始努力。
还说‘她绣花染蔻丹都要最好的,选丈夫要求高也正常’。
结果两年后他还真中了进士做了官。”绿衣公子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夫人扶着他回房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我想起我和秦昭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刻,有一次我们“吵架”后,他以为我睡着了,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姝清,姝清,我八岁就成了孤儿,被族里的叔伯养大。
可他们算不上我的亲人,我清楚地记得,我爹娘死后他们瓜分了我家的地,拿走了值钱的东西,还说是大家一起养我。
只有你,姝清,才是我真正的亲人,我们的家才是真正的家。”
想到这里,我的心变得无比柔软,但又隐隐作痛。
姝清啊姝清,你好像做错了。
睡醒后,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想想自己都没等事情有个定论,就给秦昭下了判决,这不跟那书坊掌柜一样嘛。
可我又很纠结,每次吵架都是秦昭先低头,这次难道要我主动认错吗?
算了,大不了让他先跪下,我再给他道歉,这样也不至于太丢面子。
我犹豫了半天,终于走到了家门口,听到有人说:“这大门敞开着,不怕招虫子和讨厌的人进来吗?”
我一进门,就看到几个差役念着公文:“……谋杀忠良,罪行累累……秦昭,跟我们去刑部走一趟。”我赶紧抱住秦昭不让他走。
秦昭看到我,身体猛地一颤:“你回来干什么?”我们又没真的和离,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秦昭扭过头去:“《放妻书》放在你梳妆台上,你拿了文书按手印,咱们就没关系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所以那天才要和我撇清关系,对不对?”
秦昭冷哼一声,不承认。
10
我看看那些要抓他的官员,又看看疲惫的秦昭,心里充满了愧疚:“都怪我,要是我没乱说什么权倾朝野,你也不会去争这些。
你常说‘君恩只是优功狗’,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懂了,皇帝不需要你了就把你抛弃,可还有很多人想害你。”
秦昭急忙捂住我的嘴:“你乱说什么!陛下是你能议论的吗,这些人都在呢!”
旁边的刑部官员都瞪大了眼睛,没拦我,但好奇心十足。
我掰开他的手,豁出去了:“有种就让他们把我也抓起来。”
秦昭沉着脸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谁会因为你一句玩笑话就拼命呢!
我秦昭有今天,是因为我喜欢弄权,我就想当大官,怎么了!”
说完就要跟刑部官员走。我生气地大喊:“我一会儿就把《放妻书》撕了!我不同意和离,我缠着你,你别想甩开我!”
秦昭停下脚步,就在他要回头的时候,刑部官员回过神来,踢了旁边的公差一脚:“你看什么热闹呢,赶紧押人走!”
我想追上去,刑部官员却拦住我说:“夫人,别再拦了,秦大人进了刑部大牢,说不定还能保住命。”我听了,心里一惊。
11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犹如盘根错节的老树,错综复杂,我实在难以厘清其中的门道。
也许那刑部官员所言不无道理,但我反复思量,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秦昭向来强势无比,什么时候曾这般急切地将我往外推过?除非……除非他内心真的毫无把握!
一念至此,我霍然起身。倘若他真的无法归来,那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不行,我必须去找他!
我匆匆拿上一兜子银两,便心急火燎地出了门。
然而,才走到半路,就被严渊哥哥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他冷冷开口道:“秦昭那狗贼已是穷途末路。
既然他已与你划清界限,你又何苦自讨苦吃,徒增烦恼。上车吧,我送你回府。”
我被“请”上了马车。没想到,马车内竟出奇地宽敞。我拿起面前精致的茶盏,仔细端详,不禁赞叹道:“好精致的茶盏!”
严渊哥哥一边喝茶,一边淡淡地说:“你若喜欢,我再送你一套崭新的。
这套已经用了好些年头了。”
我好奇地环顾四周,只见车内的坐垫柔软舒适,桌上摆放着精美的糕点,还有几本随意放置的书籍。
我忍不住又问:“这马车也不是新的吗?”
严渊将糕点推到我面前,平静地回答:“不是。”
我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脸色阴沉下来,质问道:“严渊哥哥,你的私邸与我家分明在两个方向,你上朝怎会经过刺杀的那条街?
而且平日你出行都乘坐这辆马车,那日却偏偏坐了和秦昭一样的驴车。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记忆中,严渊哥哥那双澄澈的眼眸,不知何时已变得幽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沉默许久后,他缓缓说道:“我确实知晓那日有人要刺杀秦昭。”
我的眼睛瞬间瞪大,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是我错怪了秦昭!那日雇凶之人并非秦昭,他才是真正的目标!
严渊哥哥向我坦白,他与秦昭分属朝堂上的不同阵营。那日,是他们阵营的人擅自行动,妄图刺杀秦昭。
“秦昭身边赶驴车的小厮身手极为厉害。
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又何必贸然行事!所以,我便想出了这条苦肉计。
至少,他给了你《放妻书》,人也被关进了大狱,不是吗?”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严渊哥哥,声音颤抖地问:“你……你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严渊哥哥忽然笑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右眼下有一道极浅的疤痕。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竟攥紧我的指尖,让我触摸那道疤痕,缓缓说道:“这是我父亲留下的。
你成婚后,我与他翻了脸,我用了些手段,让他致仕回老家,还说他年纪大了,再也管不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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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气之下,将茶盏摔向我,便留下了这道疤痕。”
听闻此言,我惊恐万分,急忙抽回手,慌乱地想要跳下马车,急切地说道:“那真是恭喜你了!我先行告辞!”
然而,严渊哥哥却一把将我拽了回来,我重重地摔坐在坐垫上。
我拼命挣扎,严渊哥哥也被我带倒,撞到了车壁上。
“嗯——”他闷哼了一声,似乎是撞到了背上的伤口。
那张原本清冷的脸庞,因疼痛染上了几点艳色,可他却疼笑着说:“姝清,让秦昭去死不好吗?
你我本就该在一起。我能给予你的,绝不会比他少。”
我吓得魂飞魄散,眼前的他与记忆中的严渊哥哥判若两人。
严渊低头凝视着我,那眼神中半是神性,半是魔怔,让我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幻觉。
仿佛上一刻我还跪在寺庙的佛像前虔诚忏悔,下一刻就被打入了万鬼堂,被恶鬼紧紧缠身。
我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哥……哥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行不行?
你们朝堂上的纷争我实在搞不明白,我不过是个柔弱的妻子罢了。你就放过我吧!”
严渊突然轻笑一声,我吓得连忙抱头蜷缩起来。
最终,他只是轻轻在我的眉间落下一个冰冷的吻,轻声唤道:“姝清。
无论如何,我终究是舍不得伤害你的。去与秦昭道个别吧。
明日,我来接你回家,做我的妻子。”
我手脚僵硬地跳下马车,呆立在刑部大牢前,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人是会变的。
狱卒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问道:“方才是严祭酒的马车?”
我这才回过神来,走到他面前,掏出那兜子银子,急切地说:“我要见秦昭。”
狱卒更加吃惊了,疑惑地问:“你是秦大人的家眷?他们不是向来不和吗?”
他犹豫着没敢接过那兜子银子,甚至刚碰到一块十两的银锭,就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了手,最后只拿了一角小碎银,点头哈腰地将我往牢里请。
我一脚跨进牢房,如乳燕投林般扑进秦昭的怀里,关切地问道:“夫君,你还好吗?”
秦昭闷哼一声,紧紧地将我抱住,调侃道:“坐牢倒没什么,可被你这么一扑,我差点小命不保。”
方才我真是吓得魂不附体,此刻紧紧抱住秦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咦?坐了两天牢,怎么还这么香?
我狐疑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这牢房与别处大不相同。
里面的书卷堆积如山,宛如一座小型书斋,将秦昭那张略带威严的脸映衬得更具书卷气。
他甚至换了一身更为干净利落、飘逸洒脱的衣裳,旁边床榻上的被褥也收拾得整洁温暖。
这哪里像是牢房,简直比我家还舒坦!
秦昭将我抱坐在床榻上,拉远了些距离,冷淡地看着我,解释道:“陛下态度含糊不清,他们暂时不敢对我怎么样。
从这牢房里出去后再度复起的官员多了去了。可你为何要来?”
我诚恳地认了错:“我知道雇凶杀人之事并非你所为,是我错怪你了。”
秦昭听后,神情突然变得紧张,急切地问:“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我不是让你离开,莫要管这些事吗?”
我也着急起来,大声质问:“那你当真要给我《放妻书》,真要我改嫁严渊吗?你若说是——我明日就真的嫁!”
秦昭愣住了,他垂下眼眸,沉默许久,缓缓说道:“你早就有了选择,何必再来问我?”
我咬咬牙,再次搂住他的脖颈,坚定地说:“这便是我的选择!”
秦昭浑身一震,这一刻,我终于彻底想明白了。
如今,我真心所爱的、满心喜欢的、能让我心弦为之颤动的,唯有他一人。
我紧紧地抱着他,他用力推也推不开,最后只得也用力地拥住我,轻声呼唤:“姝清、姝清……倘若我明日就要赴死呢?”
我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所有的话语。我姝清只活当下,既不沉湎于过去,也不担忧未来。
第二日清晨,旭日依旧如往常般升起。
我被狱卒催促着离开了牢房。
严渊站在刑部门口,身着绯衣,墨发飘扬,神色阴冷如霜。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衣服、头发乃至睫毛上,都沾满了晨露的湿气。
他向我伸出手,我却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断然说道:“严渊哥哥,我不愿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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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伸着手,沉默不语,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寒意。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又往后退了半步,却跌入了一个熟悉的、带着皂角香气的怀抱。
秦昭戏谑地说道:“严祭酒好雅兴,大清早便来撬我墙角。不过,我还没死呢。真是让你失望了。”
我有些惊讶,怎么转眼间秦昭就被放出来了?秦昭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关切地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先回家,让丫鬟做些汤羹,一会我回去与你一同享用。”
我明白他这是想支开我,只好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我感觉脑后仿佛有道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不敢回头,匆匆上了驴车。
然而,刚走了半里路,我就惊异地发现有几个蒙面人朝着刑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大惊失色,急忙让来福调转驴车,焦急地喊道:“这些人来者不善,恐怕又是来刺杀的!”
驴车行驶得并不快。我前脚刚下驴车,就看见刺客们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们迅速弯弓搭箭——
“小心!”我毫不犹豫地扑倒面前一人。
来福在身后奋勇拼杀,以一敌八。
秦昭疼得皱起了眉头,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佯装抱怨道:“怎么又来了一次?你夫君的腰都要被你坐断了。”
意识到这是在刑部门口,我羞愧得满脸通红,赶紧坐起来。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阴恻恻的话语:“姝清,你偏心。”
我吓得汗毛直立,转头对上了严渊那幽深如潭的眼眸。
他的胳膊被箭划伤,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可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我身上,缓缓问道:“姝清,难道你真的不愿跟我走吗?”
我下意识地拼命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严渊紧紧攥着伤口,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拒绝得如此之快,如此理所当然。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真实想法啊。
我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严渊哥哥,对不起。或许年少时我对你心生爱慕,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
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痴痴等待。我在小镇苦苦等了你两年,可你却以父母之命为借口,一拖再拖。
后来我嫁给秦昭已有三年,未曾收到你只言片语。
你真的爱过我吗?”
这五年来,我历经世事,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如今跳出过往的痴迷,回首往事,才发现当年的那些情感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一抹淡痕,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刻骨铭心。
或许,只是时光赋予了我们一些特殊的回忆罢了。
秦昭在身后故意夸张地大喊:“哎哟喂!”似乎是刚才撞到腰了,一时竟没能站起来。
我赶忙回头查看他的情况,却听见严渊轻轻叹了一口气:“姝清,你对不爱的人可真是残忍。”
我的心猛地一颤,并非因为严渊的话,而是想起这五年来,我对秦昭百般刁难,诸多任性之举。
严渊哥哥说得没错,我对不爱的人确实狠心。
但若是我真心喜欢一个人,定会全心全意地待他好。
“所以严渊哥哥,为了避免再伤你心,今后请勿再来找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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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秦昭的冤情得以平反。当街行刺之事与他毫无关联。
或许陛下又有了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再度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能臣。
此后,我再未见过严渊。
有一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秦昭:“你那《放妻书》究竟放在何处了?我回来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秦昭没有作答,我再三追问,他才敷衍地说自己将其撕毁扔掉了。
可是丫鬟们都表示未曾见过撕毁的《放妻书》纸张。我越发怀疑,他根本就没写过。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在街上闲逛时遇见了绿衣公子。
他正和人喝酒吹牛:“你们知道监察御史秦昭吧?那是我兄弟!
不信?我跟你们说,要不是我从中斡旋,他媳妇早跑了!是他苦苦求我帮忙劝媳妇回家,都快给我跪下了!
我好一番劝说,终于打动了小嫂子,让她重新回到了秦府。”
啥?原来绿衣公子的出现并非巧合?他那时自己都身陷囹圄,还有心思谋划这些?我气冲冲地回到家,找秦昭当面对质。
起初他矢口否认,可经不住我的步步紧逼,最终只好坦白:“行行行,我没写《放妻书》。谁会真写那晦气玩意儿啊!
那绿衣公子也是我安排的,行了吧!我就是想让你回忆起我们初次相遇的情景,唤起你对我的一丝情意!”
我又气又笑,质问道:“那你当时说什么和离?
秦昭,你这是耍我呢,把朝堂上的权谋手段都用到家里来了?”
秦昭笑嘻嘻地全盘托出。
原来,严渊的苦肉计,一是想在朝堂上告发秦昭刺杀朝廷命官,二是企图离间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而秦昭则将计就计,一方面趁机揪出了真正的刺杀主谋,另一方面让严渊彻底对我死心。
秦昭得意洋洋地仰躺在摇椅上,说道:“我早就跟夫人说过,要我放过夫人,除非我死。”
我又气又恼,抬脚就踹了他一脚,将他从摇椅上踹翻在地。
“那你就去死吧!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离开!”
秦昭“啪叽”一声摔倒在地,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却依旧满脸笑意:“夫人消消气就好。
但想抛弃我,那是绝无可能的。”
我气得抱住他的胳膊,张嘴就咬。秦昭吃痛,却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突然问道:“夫人可知我是何时喜欢上你的?”
哼,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他秦昭才是个大奸臣,如今倒教训起别人来了?
秦昭深情地望着我,眼中满是温柔:“自然是一见钟情!
那时的我愤世嫉俗,痛恨叔伯、宗族、书院、夫子,就连路上遇见挡路的石头,也要踢上几脚泄愤。
却在初见你时,见到你这般明媚动人、鲜活可爱的模样,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跳,感受到了生命的蓬勃生机。
我便想,若能与你共度一生,生活必定会截然不同。
如今看来,我赌赢了。”
我听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秦昭又有些委屈地问:“你那日明明对我笑过,可后来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我一时语塞,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才小声说道:“其实那日太阳反光,我根本没看清你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抱大雁来的人是你。”
秦昭脸色骤变:“这么说,我那时竟是自作多情?”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表示认同。
秦昭气得拂袖而去。“喂喂喂,别生气啦,虽说过程有些曲折,但我如今最爱的人不还是你嘛。亲亲~”
回想当初择婿时提出的三次要求,虽颇为刁钻,可他都一一做到了。
我与他一路走来,虽历经坎坷,却终得圆满。正所谓阴差阳错,怨偶天成。
也祝愿天下有情人皆能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