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为年轻时刻骨铭心的爱情,抛夫弃女吗?
发布时间:2025-07-27 23:45 浏览量:1
青春时光美好而耀眼,那些令人心动的爱慕和情愫,甚至有改变一个人生命轨迹的威力,但趋利避害、随波逐流的大人们却没有看透这一点。越是压制就越是反抗,两个孩子因为学生时期的爱恋,和父母闹过矛盾,也曾走入过歧途。在多年之后,他们甚至愿意放弃当下平静的生活,去追逐那份险些无疾而终的爱情。
人间故事铺
storytelling
我打小跟在我姐屁股后头玩,她大我五岁,有很多拜把子姐妹。她们姐妹帮的故事都很传奇,今天我要讲述的就是其中一个姐姐的故事。
李曼是姐妹帮中最好看的一个,柳叶弯眉樱桃口,谁见了都乐意瞅。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她眨一眨眼胜过别的姑娘千言万语。我姐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一半以上的男孩追李曼,可是她对谁也不上心。
那个时候《热血高校》正在上映,学校里能打架的男生拉帮结派。除了一些老师非常喜爱的三好学生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眼镜男,大部分男生都被吸收进了“天地军团”。空气里燃烧着强烈的、浓郁的荷尔蒙。
老师在上语文课,教室里的好些座位空着,那是因为“天地军团”在开大会。其实他们开大会无非就是吸收新成员,或是商议跟别的哪个学校帮派打架,但是男生们就是觉得开大会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为了开大会而翘课很光荣。
夏季浓烈灼热的阳光炙烤着万物,巨大的光能和热能被毫不吝惜地甩向大地。蝉鸣声在午后越发清晰和聒噪,在这种昏昏欲睡的氛围下,教室里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是年级主任,她一张惨白的脸上画着大红嘴唇,配上她骂人的凶狠劲儿,学生们背地里都叫她“老妖婆”。
“老妖婆”跟语文老师嘀咕了一会儿,语文老师带着一个瘦高、穿着横纹衬衫的男生进来了。语文老师说他是新来的转校生,大家以后多关心,就接着让大家上自习。
班里大部分男生都去开军团大会了,教室里还剩女生们和一些“老弱病残”。老师大概是太热了懒得说话,也可能是看那些碍眼的“混混”们都不在,省去了介绍新生的程序,靠在黑板边上半闭着眼打起盹来,所以一堂课下来,学生们竟然不知道新来的转校生叫什么。这无疑给“横纹衬衫男”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这是我姐给他起的绰号。
那时我姐跟李曼是同桌,这一节课她什么也没顾上干,一直在推理这个男生的身份:他身上绿色条纹有点发白,显然已经洗了很多次。胳膊上被晒出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他或许平时还有一件袖子更长的衣服。蓝色牛仔裤也短了一截,露出藏蓝色的袜子。
“那么推理的结论呢?”李曼漫不经心地问道。
“哎呀,那当然——还没有结论啦。”我姐挠挠头,双手往外一摊无奈地说道。
李曼轻轻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在冷饮店老板和全体师生的全体倒计时中,下课铃嘶哑地叫了几声,我姐邀请李曼一起去厕所,回到教室看见李曼的课桌上多了好几个冰激凌。我姐眼疾手快地抢了两个巧克力味的,说道:“真羡慕你每天都有人送好吃的,每天都有免费的零食吃,天下间最美好的事情就是这个啦。”
“拿着跟姐妹们分了吧,我不喜欢吃冰激凌。”李曼洗完手以后拿出一盒护手霜,抹完以后有一股玫瑰的香味。
我姐拿着冰激凌要给其他女生分享,却发现教室里除了她和李曼,只剩一个“小眼镜”——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被排除在军团之外的学生。
“喂,眼镜儿,人们都去哪儿了?”我姐问道。
“新来的转校生跟开完大会的男生们打架去了,我要不是昨天把脚给崴了,也要去看了。嘿,一打十!”“小眼镜”用手比划了一个十,兴高采烈地说。
我姐赶紧拉着李曼冲出去看。在多年以后,我姐常常后悔那天为什么要拉李曼出去看转校生打架,她以为是那次群殴中转校生的表现太过帅气才吸引了李曼。表面上十个人包围了他,但事实上是他一个人包围了那十个人。这一战让他在学校声名大噪,坐上“天地军团”的第三把交椅。也让全校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安宁。
安宁的妈妈给他起这个名字大概是想让他的生活安定宁静。可是事与愿违,“安宁”一点儿也不安宁。自从安宁加入“天地军团”,开大会的地点就定在了安宁家里,因为他是一个人住。他也不说他家里的事,只是任由“军团”的兄弟们东一言西一语地猜测:有人猜他是烈士的儿子——因为他能以一当十;有人猜他父母去外国经商挣大钱了——因为有时候安宁出手阔绰。
无论如何,安宁的神秘感与日俱增。
而且,安宁还和李曼“好了”。
他们俩“好”的过程你们可猜不到。大家都以为是安宁追的李曼,事实却正好相反。安宁那个样子的“混混头子”呢,肯定是不会写作业的。正好李曼是语文课代表,每次收作业的时候就把自己多写的那份儿记上安宁的名字一起交上去。
一天,语文老师把这篇“假冒的”作文当做优秀范文挑出来在课堂上朗读。朗读完还把安宁叫上讲台表扬。
“这个作文声情并茂,语言也很流畅。大家要向安宁学习,听见了没有?”语文老师读完了把作文本递还给安宁。这可把安宁给听愣了,他站在讲台上一面似懂非懂地听表扬,一面把眼神往讲台下面溜,这一溜可了不得,正对上李曼眨着眼对自己笑。我姐说:“妈曾经说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说谁架得住李曼这么漂亮的人对着你笑?神仙也挡不住啊。”
我点点头,说:“知好色则慕少艾,古人诚不欺我也。请继续往下说。”
我姐说:“好,只要你说话不这么文酸,我还能接着跟你唠两块钱的。”
学校里的男生确实低落了几天,但因为是大名鼎鼎的安宁,又觉得是应该的。“慕强”是人类的一种天性,更是常见的社交现象。自习课上安宁会和我姐换座位,跟李曼坐在一块儿。那时候的爱情真简单,有时候安宁和李曼一节课一句话都不说,就用一个MP3听歌,一人一只耳机。听完歌后,李曼准备了一个歌词本,把两人觉得好听的歌词都记下来。那本上第一首歌是SHE的《触电》
但请你不要太快揭开还沉默的情话
先让我多着急一下再终于等到解答
太容易的爱故事就不耐人回味啦
就这样触电 能够使我快乐融化
“触电到底是啥感觉?”我姐翻着歌词本问。
“触电就是看见他的时候感觉呼吸停止了。”
“妈呀,呼吸停止了,人不就死了吗?”我姐做了个鬼脸。
那时我们并不懂得,人的生存特征是呼吸,但人这一生真正有意义的却是那些呼吸停止的瞬间。
有一次安宁对李曼说自己小时候输液的事:妈妈出门了,对自己说马上回来,还把门反锁了。玻璃瓶子里的药水快流完了,妈妈没回来。开始流输液管的药水,妈妈还没回来。他听别人说如果身体输进空气就会死。他很害怕,开始敲窗户,还是没人来,最后他自己把针拔了,才没死掉。
听到这里李曼红了眼眶,她轻轻地抚摸着安宁的手,安宁的手指甲盖很宽,大拇指指甲上有一个很大的“月牙儿”。李曼指着“月牙儿”说:“我听说这个月牙儿越大、人的身体免疫力越强,你不会死的,你会活到一百岁。”
“那你会陪我活到一百岁吗?”安宁低声问。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晒得人脸上热烘烘的,李曼的脸慢慢红起来。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或许此刻,什么都不用说了。
自从安宁和李曼“好了”之后,没人敢给李曼送冰激凌了,这让我姐心里有点难过。但是还有什么比好姐妹的对象是校园名人更有面子的事情呢?更何况有次去食堂打饭有人不小心踩了我姐一脚,我姐刚要抱怨几句,立马那人就开始疯狂说对不起,就差没自己抽自己嘴巴子了——那人是安宁的其中一个小跟班儿。这极大满足了我姐的虚荣心,于是我姐心甘情愿地在每节没有老师的自习课上跟安宁的同桌——一个非常令人讨厌的毒舌男坐在一起,这不仅是跟李曼友情的见证,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日子慢慢悠悠地过去,青春这般美好,怎样都不算虚度。终于有一天,李曼的妈妈知道了早恋这件事,这或许是暗恋李曼的人故意说走了嘴,或许是李曼陷入爱情的样子被父母看出了端倪。总之,李曼的妈妈气急败坏地找到学校来了。李曼妈妈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永远都是一副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是出了名的泼辣不吃亏。李曼之前就跟我姐说过,她妈妈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
“老师你是怎么教育的孩子?我家李曼老老实实的。”李曼妈妈大闹了教师办公室,班主任只得把李曼和安宁叫过来。
进了办公室,安宁把李曼护在后面。李曼妈妈看见以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安宁骂道:“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霍霍我家姑娘,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你爸搞第三者,你能强到哪儿去!”安宁的脸一下子变得血红,头上青筋暴起,像个发了疯的野兽,冲着李曼妈妈就是一拳。场面变得不可收拾,李曼哭得不知所措。后来班主任叫来警卫人员,把安宁和李曼妈妈分开时,李曼妈妈已经鼻青脸肿了。
而围绕在安宁身上的神秘之雾也被李曼的妈妈彻底驱散,原来,李曼的妈妈跟安宁的继母在一个单位,对他家的事很清楚。安宁的爸爸是一个开发商,发了家,就抛弃了安宁和他妈妈。不久后安宁的妈妈服安眠药自杀了,安宁每次上门要钱,父亲都会给好几张“毛爷爷”。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性质很坏的校园斗殴事件。虽然学校里常有男生斗殴,校方也默许了“天地军团”的存在,但这次是家长被殴打,校方对安宁做出了开除学籍的处分。这对安宁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了,他在上一个学校就是被开除的,可对李曼却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离家出走了,整整两天没人见到她。
最后李曼妈妈发了疯似的在安宁家找到李曼。看见女儿和安宁待在一起,李曼妈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上,她脸上的淤青还没好,披头散发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怜。她被送去医院抢救过来以后,一下子长了好多白发,看起来像苍老了十几岁。
就这样,在李曼妈妈的作用下,李曼和安宁“断了”。然而姐妹帮的女生们却忙碌了起来。
首先是我姐突然发愤图强要求李曼给自己补习语文,每天放学后一个小时。然后是陈巧巧在暑假选了一个奥数班,非得让李曼跟自己就伴。其实姐妹们都是在给李曼和安宁制造私下接触的机会,他们俩的恋情就这样由明转暗。在每次“语文补习”和“奥数课”的时候,李曼和安宁手拉手,含情脉脉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夏天的天气长,快八点的时候天才半黑,华灯初上,校园外有一条小吃街,安宁和李曼相依相偎,漫步在街头。他们谁也舍不得离开谁,经常是我姐或者孟华夏反复催促,才恋恋不舍地说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安宁退学以后在网吧找了个网管的活儿,从那以后就不向父亲要钱了。这让安宁心里很痛快,他以前要父亲的钱总觉得很压抑,每次拿到钱都会很快花完。现在他把挣来的钱交给李曼保管,李曼逛街的时候会给他买一身男装,让我姐悄悄带给安宁。我姐带着一脸八卦的表情问李曼:“快点告诉我,你去找安宁那两天,有没有发生些什么?睡觉了没有?”李曼摇了摇头,害羞地说:“他没有碰我,他说要等到结婚那天……”
高考前一个月,安宁决定不跟李曼见面了。他去南方修了一个月铁路,挣了三千多块,在当时的学生眼里那是一笔大钱了。安宁说等高考结束要带李曼去海南玩,姐妹帮的女生都很羡慕。安宁回来的时候变黑了,也瘦了,他说是因为南方的太阳比较毒,饭碗也比北方小一圈。李曼也成功挤进了二本线。一切都是那么皆大欢喜,然而就在安宁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去海南的时候却出事了。
姐妹帮决定让江灵灵去李曼家说“毕业旅行”的事。几个姐妹早商量好了,看着李曼和安宁坐上火车,为了不让李曼父母起疑,江灵灵、陈巧巧、孟华夏、梁向荣四个好姐妹在隔壁县城梁向荣的姑妈家待几天,对李曼家就说几个好姐妹一起去海南玩。
江灵灵有点害怕地说:“这事儿能行吗?我爸妈说不能撒谎的。”
“你去最合适了。你是有名的好学生,又考上了人民大学这么好的学校,李曼妈妈看见你肯定高兴,高兴了就什么都好说了。”孟华夏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好姐妹了?”我姐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李曼和安宁的事情可就你一个人没出过力了啊?”
江灵灵在姐妹们虎视眈眈、快要把人吃掉一样的眼神下屈服了。
江灵灵去李曼家的时候,李曼被班主任叫到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了。江灵灵把李曼的火车票掏出来,李曼的妈妈显得格外温柔,问:“你的火车票带了吗?你们几个女生去我可是不放心的。要不我请几天假陪你们一起去吧。”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是我姐,肯定会敷衍过去。可江灵灵是姐妹帮中最不机灵的一个。她性格腼腆内向,又是第一次说谎,一听说李曼妈妈要看自己的火车票就慌了,说话也开始打磕绊:“嗯——我没、没带着,阿姨你可真不、不用跟我们一起去啊。”
李曼妈妈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就开始怀疑,接着问道:“你们的爸爸妈妈都知道去海南这件事吗?”江灵灵急得脸也白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李曼爸爸递过一条毛巾,半是安抚半是诱导地让江灵灵说出了实情。
得知李曼和安宁一直藕断丝连,李曼的父母怒不可遏。李曼妈妈脾气一上来,就把火车票撕得粉碎,骂道:“这个贱小子老缠着我家曼曼不松手!”又对李曼爸爸说:“给班主任打电话,叫李曼马上回来!”
半个小时后,李曼回到家。她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一场狂风暴雨,也不知道这会给自己和安宁的命运带来翻天覆的变化……
李曼爸妈揪着李曼找到安宁时,安宁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因为江灵灵从李曼家出来后结结巴巴地向我姐说了李曼妈妈撕掉火车票的事情,我姐又立刻给安宁打了电话。安宁跟李曼妈妈道歉,并请求她的原谅,甚至还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和李曼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安宁身上的戾气像春天的冰雪一样被消融了。
李曼妈妈瞪着安宁,紧紧抿着嘴唇:“跟我道歉?用不着。我问你,你是真心对我家李曼吗?”
“我当然是真心。”不愧是安宁,在气势极强的李曼妈妈面前也丝毫不落下风。
“哼,好哇,那你说说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李曼妈妈怒极反笑。
“我们打算结婚。”安宁鼓足勇气说道。
“什么?结婚?!你空口白牙说结婚?”李曼妈妈目眦欲裂,“绝对不行,我死也不同意!”
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好像又回到了上次安宁跟李曼妈妈打架的时候。“妈!”李曼急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我们必须结婚,我们在一起睡过觉了!”
李曼妈妈“腾”地一下站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好,好,我养出来一个吃里扒外、不知廉耻的女儿,这样的女儿不如卖了。你们三天之内能准备二十万彩礼,我就答应。要是少一分,你们永远也别见面。我提前退休,在家天天盯着着李曼。”
李曼爸爸急忙扯老婆的衣角,可是李曼妈妈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好像打了败仗一样走出安宁家。
“你妈说的是真的?她竟然同意咱俩结婚?”安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曼红着眼眶,手指都在发抖。他们俩先是欣喜若狂、紧接着开始发愁这二十万彩礼从哪里来。安宁手里有三千多块,显然是杯水车薪。他们面对面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的川菜馆儿飘来一股炒菜的香辣味儿。安宁拉着李曼要下楼吃饭,李曼摇了摇头,从厨房的小柜子里拿出两袋方便面,这是安宁平时从网吧下班以后用来果腹的储备粮。
第二天姐妹帮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她们在安宁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其实她们并不知道,昨天把李曼送回家后,安宁自己去找了他父亲。那是他最不愿意去的地方,脚感舒适的纯羊毛地毯,欧式大沙发软得好像整个人都能陷进去。墙上的壁画、古董琳琅满目,一件看起来很昂贵的貂皮大衣被随手扔在玄关的地板上。
“老公,我这件大衣夏天穿不到,叫阿姨拿去干洗一下啦。”继母张晓娜跟安宁的父亲安振国说话永远带着娇嗔的语气。
安振国没搭理张晓娜,而是用亲切的目光望着安宁:“最近长高了吧?快坐下。”
张晓娜坐在沙发另一侧拿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块用牙签插着吃。她假装在看电视,却用眼睛的余光不停地瞟着安宁。
“爸,我有一件很急的事。”
安宁已经很久没叫过“爸”这个称呼了,自从母亲自杀后,他对这个字有种心理上的不适。
安振国笑呵呵地:“快说吧。”
“我处了一个女朋友,想跟她结婚。”
“哟,小伙子长大了,找女朋友了,哈哈,好事好事。”安振国笑得很爽朗。
“她家里要二十万的彩礼……”
“哼,原来这一声爸值二十万块钱!”张晓娜冷笑着叫起来。“不得了啊,狮子大张口啊,如果没记错,你今年满十八岁了吧?我们早就没有抚养你的义务了。”
“就当我是借的,我会还你的。”
“还?你拿什么还?你被学校开除了吧,当混混儿的滋味还不错吧?”张晓娜对安宁的状况倒是了如指掌。
“你少说话,屋里去!”安振国对张晓娜说。
“好,我上屋里去!就让你和你亲儿子在这儿说话吧!”张晓娜站起来,露出一个很大的孕肚,她用手捂住肚子,对着客厅喊道:“安辰!快跟我一块回屋去,你爸要和他儿子说话!不让外人在这里。”
客厅里五岁的弟弟安辰在玩新买的游戏机,这小孩子天生对安宁有一种很深的敌意,他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大声说道:“我不进屋,我要给安宁哥哥表演新学的拳法,老师昨天刚教的。”
说完笑闹着来打安宁,一拳一拳用了五岁小孩子最大的力气,如果说继母的每句话像是一场冷雨,那么小拳头打在安宁身上就是天上掉下的一个又一个的冰雹。张晓娜进屋没一会儿,就嚷嚷着肚子痛,安振国只好先让安宁回去,现在这情况要先送张晓娜去医院。安宁慢慢地从父亲家走出来,马路两旁的灯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一会儿落在左边,一会儿落在右边……
姐妹帮最后筹了一千多块,那是大家的零花钱和伙食费,其中有一半是江灵灵拿来的,她对说漏李曼安宁地下恋情的事愧疚不已。
这钱由我姐带到李曼家。那时李曼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她的脸色有点白,又正好处在生理期。我姐给她冲了一碗浓浓的红糖水。
“这两天怎么不见安宁呢?打过电话吗?你们没有完蛋吧?”我姐问道。
“他说很忙,不能来找我。我爸妈也根本不让我出门。”李曼一下一下揪着大玩具熊上的毛,玩具熊很快被抠成了秃子。
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李曼接到了安宁的电话:“你来楼下一趟。”
李曼连拖鞋都没换就飞奔下楼。安宁戴着一顶李曼没见过的鸭舌帽,脸色比李曼还要苍白一倍。他神色匆匆地塞给李曼一张卡:“拿好,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你生日。二十万给你父母,剩下的咱们自己留着花。”安宁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接着说:“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晚上再联系你。”李曼望着安宁的背影,只好把所有的惊讶和疑惑放回肚子里。
李曼回到家十分钟左右,门就响了。李曼赶紧跑过去开门,她猜肯定是安宁刚才没把话说完,急急地跑去开门,门口却是爸爸妈妈。
李曼妈妈洗了手去择菜,爸爸打开新一期的报纸。反而是这种过于平静的态度让李曼心里不安。她攥紧手里的卡没有出声,心想等安宁把事情说清楚了再给父母也不迟。
李曼焦急如焚地等着安宁的消息,看完新闻联播是天气预报,李曼盯着各个省市的天气,内心也是风起云涌。墙上表针指向了八点。焦点访谈激昂的音乐响起的时候,敲门声也跟着响了起来。爸妈都没听见,只有心思没在电视上的李曼跳起来去开门,门口也不是安宁,而是两位穿着警服的中年人:“你好,我们是西城区派出所的警察。”其中一个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
李曼全身僵硬,耳朵里嗡嗡直响,脑袋被“警察”这两个字弄晕了。李曼妈妈见她立在门口,也走出来。一切好像是在做梦似的,一点儿也不真实。她被脑袋里一种巨大的轰鸣袭击得什么也听不见,只感觉到桌子上的两个纸杯在“呼呼”地冒着热气,一只苍蝇沿着纸杯往上爬,终于掉进杯底挣扎着淹死了。警察们在卧室里搜出来一张卡,把安宁绑架勒索、团伙作案的经过跟李曼父母说了一个大概。尽管李曼父母拼命解释跟自己的女儿无关,警察还是要求李曼去警察局录口供。是啊,毕竟从她卧室里搜出了银行卡。李曼父母急的抱头痛哭,然而多少的眼泪在法律面前也是于事无补的……
安宁绑架的是自己的继弟安辰。他联络了三个同样被退学在道儿上混的兄弟,其中一个叫郑胜博的家伙胆子大,胃口也大。他对安宁说:“你爸那么有钱,怎么也有几千万的家底。现在谁不知道除了挖煤就是搞房地产挣钱?”
安宁皱了皱眉,莫名其妙有些生气:“你想说什么?”
“你找他要区区二十万,全给你那个漂亮的小相好了。哥儿几个怎么分?这他妈的都是要担风险的,不能白白出力吧?”郑胜博一张脸似笑非笑,大咧咧坐在了窗边的一把椅子上。
另一个兄弟陈小亮也说道:“要不是那狐狸精把你爸糊弄住了跟你妈离了婚,现在你爸的钱不全都是你的?你现在找他多要点也是应该的。要不然狐狸精肚子里那个再生出来,哪还有你的份儿?”
安宁不停地拨弄着一把折叠水果刀,最后把水果刀插在一个最大的苹果上:“好,你们说的有理。要一百万,我要五十万,剩下的你们商量着分。”
就在安辰学完跆拳道准备回家的时候,郑胜博和陈小亮把他用大麻袋一套,扔到了车上。车是另一个外号叫“大齐子”的兄弟的,他退学以后花500块钱买了一个驾驶本开出租车。安宁全程在场,但不发一言,主要是因为怕安辰听出来。整个行动快、准、狠。
把安辰绑到安宁家里,郑胜博给安宁父亲打电话:“老子我要一百万现金,不给就撕票。”又顺势给了安辰两脚,听见安辰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安宁心里隐约有一丝复仇的快感。打完电话大齐子和陈小亮盯着安辰,安宁和郑胜博去阳台上抽烟。郑胜博递过一支玉溪,安宁按了两次打火机才打着火,烟吸进去嗓子辣乎乎的有些呛,但呼出来就把身体里的恐惧、疲乏、焦虑全带走了。烟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如果现在再弄个“新四大发明”,对于男人来说,烟必定位列榜首。
张晓娜很快准备了一百万的现金,并且悄悄地报了警。报警的时候张晓娜添油加醋地说了前不久安宁上门来要钱的事儿,她说:“这事儿八成就是他干的,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被退学好几次了,就知道搞对象,吃喝嫖赌样样都全。”
安振国把一百万现金放在交易地点的时候心里突突地跳,他也有点怀疑是安宁干的,但明面上他不愿意承认张晓娜的话,又在心里后悔当初为啥不给安宁二十万块钱。唉,男人真难啊,没钱的时候没人搭理,有了钱怕人骗、怕人抢。安振国身边有四五个便衣跟着,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也不很心疼钱,他担心的是小儿子的安全和大儿子的清白。
他把钱放下以后就回家等消息。从警察那儿得知取钱的人外形和样貌上跟安宁不符合后,他松了一口气。他暗下决心,把小儿子的事情解决以后,一定给安宁二十万块钱,让大儿子顺利结婚。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取钱的人是大齐子,他打拿了钱以后就被便衣们紧紧地盯牢了。安宁倒是言出必行,拿了钱就把安辰放出来了,警察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看到安辰安然无恙后,才对犯罪团伙实施抓获。
“干杯!”安宁他们四个拿了钱正在吃“庆功宴”的时候,警察从天而降,把他们一网打尽了。绑架得来的赃款还在他们身上,一分没少。
在经过警方详细调查后,确认李曼事前事后并不知晓实情,父母交了保释金后,把李曼带回了家。安宁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其余三个从犯认错态度良好,判刑较轻。赎金被全额追回,被绑架的小男孩毫发未损,公安局专案组得了一个二等功。
安振国到处找熟人托关系,张晓娜也到处找熟人托关系,不同的是,安振国找人希望把安宁判轻点,而张晓娜恨不得让安宁把牢底坐穿。这一正一负弄下来,安宁还是十年有期徒刑,没多没少。
这件事对李曼影响很大,她从那以后不怎么爱说话,也没有去上大学。
后来。经母亲介绍,李曼跟一家加油站老板的儿子结了婚。婚后不久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姐妹帮的女孩们都奔赴五湖四海去求学。友情仿佛也随着距离的增加,逐渐变淡了……
又过了五年,期间我姐结婚生子,我也顺利考上大学。突然有一天,我姐对我说:“李曼给我打电话,说有事跟我说。”我问:“就是那个很好看的姐姐吗?那你快去吧。”我姐伸了一个懒腰,她刚下夜班看起来很累,但还是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时隔多年,姐妹帮的人再一次在一间休闲茶吧聚齐了。
“什么?安宁出狱了?”孟华夏张大了嘴。自从安宁出了那件事,仿佛这个人也从世界上消失了。猛一听说就好像诈尸一样让人惊恐。
只有李曼一直关注着安宁在狱中的消息,安宁表现良好,获得两次减刑,刑期缩短了一半。
“哎呀,你们不会想要见面吧?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做梦了,快醒醒吧。”我姐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大口巧克力奶茶。
“这五年我才是在做梦,现在梦刚醒。”李曼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掉在平整的磨砂玻璃桌上。安宁入狱后,李曼悄悄探视过一回,没告诉任何人。她拿着安宁家的钥匙,定期去打扫。
姐妹们陷入了沉默。五年间,我们已经成为趋利避害、随波逐流的大人,只有李曼还执着地坚持自己的本心。最终这场聚会不欢而散。
我姐对我说:“一段年轻时谈的恋爱难道比家庭还重要吗?真是说梦话。”
我点点头,打算就写到这里,给他们故事画上一个句号。然而事情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李曼提出离婚了。
李曼的丈夫吴强憨厚老实,李曼爱吃高中学校旁边的煎饼,他就每天开车去买,买了之后揣在怀里贴在胸口上,为了不让煎饼凉掉。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受到安宁的威胁才要跟自己离婚,他对李曼说:“老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怕。”李曼的婆婆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不仅照顾帮小两口孩子,还一直用自己的养老金给他们买这买那。这一阵她因为李曼闹离婚的事血压飚到190,天天难过得吃不下饭。四岁的女儿最可怜了,每天半夜不肯睡觉,抱着李曼的腿说害怕妈妈会忽然走掉。
但女儿的哭闹、丈夫的挽留都没有使李曼回心转意。
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吴强让李曼最后再考虑一下。李曼握着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说:“对不起,女儿、钱、房子我什么都不要。就当你没认识过我吧。我妈前年脑溢血去世的时候,我挺难过的,但也因此,世上再没有人阻拦我和安宁在一块儿了。我这一辈子如果不和他在一起,活着真没什么意思。这五年我是妻子,是母亲,是儿媳,只有在偷偷去安宁家打扫屋子的时候我才感觉我是我自己。”
吴强盯着李曼看了好一会儿,走进屋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来扔给李曼:“这个你带走,以后,多保重吧。”李曼打开包一看,是结婚时吴强给她买的定亲的“三金”——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李曼的鼻子酸了一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吴强接过笔,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迅速办完离婚手续后,李曼和安宁要一起去南方定居。
冬天下了第一场雪,凛冽的风吹在人脸上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姐妹帮里只有我姐答应去给李曼送行。可是那天气温骤降到零下四十度,我姐上班跑的那趟高铁晚点了四个钟头。本来他们约好在石家庄机场见面的,等我姐到达的时候李曼已经上了飞机。我姐望着航站楼外雪地上那凌乱闪烁的脚印,不知道,哪两对是属于安宁和李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