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权回忆:匆促举行婚礼后,我和老詹率九纵随百万大师秘密入关

发布时间:2025-07-26 00:45  浏览量:1

1948年11月2日,我九纵光复营口,辽沈战役也随之结束,根据中央军委及东总关于东北主力休整1个月然后参加平津作战的指示,我纵即于11月3日移驻牛庄镇一带休整。全纵上下为胜利而欢欣鼓舞,人人脸上挂满笑容,庆祝会、授奖会开得热火朝天。

在这一派欢庆胜利的气氛中,我尤其无法抑制内心的高兴,因为我决定利用这戎马倥偬的间隙,与詹真辉同志举行婚礼,纵队部的同志们也都认为这是喜上加喜的喜事。

我在战场虽然是胜利者,但在婚姻问题上却有过两次失败。

我在家乡时结过一次婚,并且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继员。1935年红军撤出苏区时,妻子只好带着孩子回到娘家避难。我长征北上后,她便改嫁了,孩子交给四叔抚养,受尽了折磨。解放后,孩子上学、参军,转业后任南京长江港务局纪委书记。

抗战时期我到冀中工作,与刘桂琴同志结婚,以后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大的是男孩,取名新时,二的是女孩,取名征秋。我们感情本来很好,但后来我出关作战,她在后方工作,因长期不在一块而致感情破裂,到1948年春天,经组织批准我与她离了婚。她去哈尔滨上学,新时、征秋两个孩子跟了我。

詹才芳见我带两个小孩子很不方便,便劝我说:"还是再找一个吧。"

詹真辉同志是江苏南京人,父亲是医生,开办过医院,当过律师。真辉9岁就失去了母亲,从小就喜爱唱歌、弹琴、演戏和绘画。后来在南京中国公学法律系攻读。16岁时其父去世,她成为孤儿沦为城市贫民。1944年她曾在河北昌黎女子师范学校任教。1945年初春她来到解放区,不久便参加了我军区的"尖兵剧社"。她酷爱艺术工作,不管是唱歌、演话剧、演歌剧,她都很努力,有时一个晚上要演好几个节目。我看过她演《白毛女》、《抓壮丁》、《警惕》等,都演得不错。在艺术上她肯钻研,比如,她不会唱京剧,但经过短时间的学习,居然能演出《打渔杀家》。

这次九纵出关作战并参加辽沈战役,真辉随纵队文工团参加宣传鼓动和演出工作,经受了战争的严峻考验,立场坚定,工作表现出色,能吃苦,善于团结同志,性格温柔。在战斗间隙,詹才芳提出愿意为我牵线,把真辉介绍给我,我当然愿意,但是又不无担心。因为真辉年轻,又有文化,而我却有两个孩子的拖累。

但是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经过詹司令员以及宣传部长、民运部长和组织部长等人的介绍,真辉同意了与我结婚。她说,她很敬佩我,爱听我作报告,讲什么都很有煽动性,是首长又是红军,在政治上很羡慕我。至于两个小孩子的问题,最初她确实很矛盾,又担心别人会有看法,后来她终于想通了,因为她父亲死后,继母对她很冷淡,深知没有母爱的痛苦,所以她表示一定要对孩子好,让他们得到关怀和母爱。

得到这样的回音,我觉得更了解她了,感受到了她那颗高尚而善良的心。此后,虽然战斗频繁,但我们还是通过不少信和电话,表达我们相互之间的爱慕之情。这些通信我们都很珍惜,一直保存到1966年,可惜在文革浩劫中被烧毁了。

现在打了大胜仗,我们打算利用牛庄休整一个月的机会,举行结婚仪式。

就在东总首长批准我们结婚的时候,突然,中央军委和毛主席于11月18日向东北野战军发来急电:命令东总各纵"以一、二天时间作出发准备,于21日或22日全军或至少8个纵队取捷径以最快速度行进,突然包围唐山、塘沽,天津三处敌人,不使敌逃跑,并争取使中央军不战投降(此种可能很大)。"

早在辽沈战役结束之前,毛主席就高瞻远瞩地筹划平津战役。辽沈战役结束后,我中原华东野战军又发起了淮海战役,孤悬于华北地区的傅作义集团,成为惊弓之鸟,急忙收缩兵力,集结于平、津、张、唐一线,摆成一字长蛇阵,并和我谈判,窥探我军意图,以求自保,同时又与蒋介石信使往还,企图随时海运南逃,靠拢蒋介石,或西窜回其老巢绥远。当时傅作义有40几个师60余万美械装备的军队,不管南逃还是西窜,在战略上对我解放战争的进程都会产生不利影响。党中央和毛主席当机立断,利用敌人认为我东北野战军大战后至少3个月才可能进关的错误判断,当即结束休整,迅速挥师入关,将傅作义集团抑留于华北平、津、张地区,就地歼灭,或迫其投降。

当时东总考虑部队的准备工作没有搞好,报告说提早入关很困难。经中央军委批准,推迟1天,改于23日出发。

接到军委和毛主席18日的电报后,詹才芳和我立即召开了纵队党委会议。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段德彰、参谋长袁渊、25师师长曾雍雅、政委徐光华、26师师长肖全福、政委李振声、27师师长任昌辉、政委王文都参加了会议。在会议上,我和老詹分别讲了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抑留傅作义集团于华北平津一带就地歼灭的重大战略意义,大家表示坚决拥护中央军委的部署,并通过了《关于进入华北作战的决议》,决定经过短暂的政治动员,全纵22日出发,秘密迅速入关作战。

马上就要入关了,政治动员、出发准备等许多工作等待我去做,我已经无暇顾及与真辉结婚的问题了。可是,老詹和纵队的其他同志都对我十分关心,力主在出征以前举行婚礼。老詹对我说:"出发的准备工作,这次就让别人多分担一些,明天你抽时间,刮刮胡子,准备一下,后天就举行婚礼。"

第二天,即11月20日,我挤出军务余暇匆匆做了一些准备,21日我和真辉正式举行了结婚仪式。

由于准备工作十分仓促,我们的婚礼十分简单,只是准备了糖果、花生、瓜子一类的东西;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征,大家都是抽时间跑来祝贺一下就又各自忙去了。真辉应大家的要求唱了歌,还朗诵了一首我写给她的诗,博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使气氛还比较活跃。

新婚之夜,我俩相亲相爱,倍感珍惜,因为明天出征我们就又不能在一起了。我觉得结婚如此匆促很对不起她,答应平津战役之后一定带她到北平好好玩一玩。她则要我全身心地指挥打仗,不要惦念她;并且说她一定会照顾好两个孩子,她最关心的就是我多打胜仗,打大胜仗。

这年我32岁,她22岁。大家都说,她不仅年青善良,而且贤淑能干,肯吃苦,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的女人,都很羡慕我能娶上这样的一位贤内助。

第二天,即11月22日,我和老詹即率九纵大军出征了。组织上调真辉到后勤部任宣教干事,以便于照顾新时、征秋这两个可爱的孩子,虽然她也随九纵部队一起进了关,但整个平津战役期间,因为我忙于打仗,我们俩都没能在一起。

我九纵和整个东野百万大军,此次挟辽沈战役胜利之威,奉命进关,解放华北,解放平津,解放家乡,全军上下群情振奋,求战情绪高昂。我代表部队党委进行政治动员,号召广大指战员克服乡土观念,加深对夺取全国胜利的认识,创造更多的英雄模范人物,再立新功。全纵立即掀起了准备进军华北的高潮,"打到关里去,解放平津唐,活捉傅作义"成为全体指战员的战斗口号。

参加平津战役,我的心情也和大家一样,难以平静,它又是我一生中所经历的最重大的事件之一。北平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古都,春秋战国时代就是燕国的都城,荆轲刺秦王就是从这里出发的,以后辽、金、元、明、清几个朝代都在这里建都。天津是中国北方的大城市,又是著名的商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我们率领部队抗战和解放战争都在冀东作战,北平、天津就在我们冀察晋热辽部队的战略包围之下。现在我们要攻打平津了,我的高兴心情是不言而喻的。当我听说毛主席就在冀西平山县的西柏坡村亲自指挥平津战役时,更是振奋不已,对我们即将取得的伟大胜利深信不疑。

我东北野战军的百万雄师兵分多路向华北疾进。为了不惊动和吓跑傅作义,根据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指示,各部均走热河境内出冀东,不走山海关,夜行晓宿,隐蔽行进。而且由新华社及东北各广播电台在部队出发后的两星期内,多发沈阳、新民、营口、锦州各地我主力部队庆功、祝捷、练兵、开会的消息,并在沈阳报上登出一条表示林彪尚在沈阳的新闻,经新华社广播,以迷惑敌人。

我九纵为野战军左路的最先头,与一纵、二纵、七纵、八纵、十二纵等从冷口进关,包围津、唐,阻止敌人从海上逃跑;三纵、五纵、六纵、十纵、十一纵和炮纵等从喜峰口进关,包围北平。东总令各纵于11月23日行动,我纵提前一天,于22日从牛庄出发,取捷径直奔冷口。

就在去冷口的途中,我纵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原东北野战军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我纵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6军,隶属第四野战军第12兵团,詹才芳任军长,我任政委,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段德彰,参谋长袁渊,副主任雷永通。25师改称136师,师长曾雍雅,政委徐光华,下辖406、407、408团;26师改137师,师长肖全福,政委李振声,下辖409、410、411团;27师改称138师,师长任昌辉,政委王文,下辖412、413、414团。同时,冀察热辽军区独立第7师改称159师,拨归我军建制,师长陈宗坤,副师长杨力,副政委曾凡有。该师在坚持冀察地区斗争中颇有战功,此时正在北平西配合友军作战。番号的改变标志着我军进一步置于中国共产党的绝对领导之下,担负起解放全中国的神圣使命。

我纵沿盘山、沟帮子、闾阳驿、义县、锦州、石嘴门、干沟向华北星夜疾进,踏上昔日的辽沈战场,回顾当时的战斗情景,凭吊牺牲在这些地方的战友,令人感慨万千,壮怀激烈,决心要用更大的胜利来祭奠烈士的英灵。

1948年12月7日,我纵从冷口、桃林口越过古老的长城,踏上了曾经战斗过八年的冀东大地,全纵上下情绪亢奋,许多战士激动得热泪盈眶。

经过16天的长途跋涉,行程1400余里,12月9日我纵到达迁安县建昌营,受到冀东党、政、军和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到处贴着"欢迎东北大军入关"、"欢迎冀东人民的子弟兵九纵入关"的标语,村村悬灯结彩,夹道欢迎,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公路修得平平的,兵站的粮食堆得满满的。全纵指战员一下子沉浸在家乡人民炽热的感情包围之中。一双双军鞋送到战士们手里,一件件军衣洗得干干净净,亲人的热炕解除了战士们的疲劳。父母远道赶来看望儿子,妻子寻觅久别的丈夫,鼓励亲人去解放天津,解放北平。一句句发自内心的叮嘱,一幕幕激动人心的场面,激励着全体将士:6万多人的队伍,没有一个开小差的,没有一个掉队的,每个指战员都是过家门而不入,一心期待着战斗的命令。

我纵在建昌营稍事集结,然后兵分两路:左路为26师、25师,右路为27师和纵队机关,向玉田、丰润方向疾进。

12月12日23时,东北野战军司令部电转来毛主席关于平津战役的作战方针。毛主席指出,"现在唯一的或主要的是怕敌人从海上逃跑",为此,"从本日起的两星期内(12月11日至12月25日)基本原则是'隔而不围'(即只做战略包围,隔断诸敌联系,而不作战役包围,例如对平、津、通州),以等部署完成之后各个歼敌"。"我们的真正目的不是首先包围北平,而是首先包围天津、塘沽、芦台、唐山诸点。""12月20日至12月25日数日内即取神速动作,以三纵、六纵、七纵、八纵、九纵、十纵等六个纵队包围天津、塘沽、芦台、唐山诸点之敌","以五个纵队插入天津、塘沽、芦台、唐山、古冶诸点之间,隔断诸敌之联系。各纵均须构筑两面阻击阵地,务使敌人不能跑掉"。

根据毛主席的作战方针,东总电令我纵,即以每日100里的速度赶向芦台、塘沽,切断敌津塘联系,断敌海上退路。纵队党委紧急讨论后,立即贯彻实施,电令26师火速前进,直扑北宁线。

北宁铁路沿线守敌在我军声威震撼下,望风披靡。当26师赶到唐山时,守敌87军已弃城南窜。我头部队78团急行军9小时追至芦台,敌又弃城而逃。该团2营紧追不舍,仅8分钟即全歼该敌1100余名。与此同时,77团猛追敌人至汉沽铁桥,在76团3营的配合下,一举全歼敌守桥部队;然后向北塘急进,在北塘车站遇敌两个团,但因地形受限,未能断敌逃路,敌一击即溃,逃向塘沽。整个北宁路的战斗,我军正可谓"横扫千军如卷席",北宁路沿线广大地区,包括像唐山这样的大城市和芦台这样的战略要地,从此全都获得了解放。

18日,东总电令我纵直插津塘之间,彻底完成战役分割任务。我们立即命令25师、26师赶赴津东重镇军粮城,限19日3时完成对敌包围;令10纵29师(暂归我纵指挥)及26师77团包围新河守敌;令27师配合25师警戒天津守敌,阻其出援。

军粮城驻敌两个团于18日夜仓皇西逃入津,我先头部队赶到仅歼敌一部。19日9时,我77团协同29师全歼新河守敌2800余人。25师占领军粮城后于19日夜在敌炮火威胁下强行突破海河,打到津南,横扫咸水沽、南开等处守敌,敌新城盐警6个大队不战而降。我军完全控制了津南地区。

27师仅用两天时间,将津东之西堤头、欢坨、范家庄、张贵庄、张贵庄机杨、顾家庄、崔家码头等处守敌全部歼灭。

我纵在10天内解放了大片土地,歼敌9700余人,缴获了大批物资,还有1架飞机,圆满地完成了上级赋予我纵的切断津塘联系,断敌海上退路的任务。

一天,詹才芳拿来一张近期的天津伪报纸给我看,报称:"共军已将我四方压缩,将其精锐的九纵放在津塘间,其用意十分明显,国军前途堪忧。"看完后,我们两人相对着笑了起来。敌知我部为九纵,可能因为我纵战士多为冀东人,家属来队探望的较多,泄露了消息。

纵队机关随即进至津东南之咸水沽,各师分别在南洋码头、南开、新城、双港、白塘口、大小南河、大寺庄、大何庄一带集结待命。独立7师(即159师)也奉命从平北前线赶来归建,驻守在杨柳青以东一带。

这时,天津城四面八方都已被我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团团围住。

在我大军压境下,傅作义将平、津一带分为天津防区、塘沽防区和北平防区。天津防区由天津警备司令部司令陈长捷任司令;塘沽防区由第17兵团司令侯镜如任司令;天津塘沽又合为津沽防区,侯镜如任司令,陈长捷任副司令,以使两区互相支援,意在保持海口。北平防区由第4兵团司令李文任司令,傅作义亲自指挥,企图作困兽之斗,以观时局变化。

根据中央军委部署,东总令七纵、二纵攻打塘沽,九纵攻打大沽,夺占两沽海口。

两沽处在海河入海口南北两侧,盐滩地上寸草不生,无遮无掩,与茫茫大海连成一片。海水一日两潮,涨潮时水深及胸,落潮时一片泥泞,很难接近守敌。战士们趁落潮修筑了一些工事,潮水一来,前功尽弃,还不时遭到敌海军舰炮的袭击。我拿望远镜瞭望,敌人的指挥所就设在军舰上,如果搞急了很容易从海上跑掉。我75团两次向大沽守敌发起进攻,均未成功,部队伤亡较大。为此我纵向东总发报:"大沽、塘沽地处海边,一日两潮,无法构筑工事,部队兵团亦无法展开,建议缓攻两沽,改打天津。"七纵、二纵也不约而同地向东总领导提出了类似的建议。听说侯镜如也写了一封信给我东总,大意是说:"贵军何不去攻打天津,攻我两沽,地形对贵军不利,伤亡必大,而我又很容易从海上退走。"

刘亚楼参谋长亲临七纵指挥所了解情况,征求意见。12月29日,经东总请示中央军委同意,决定缓攻两沽,准备攻打天津。

【李中权(1915年~2014年8月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少将,四川达县人。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2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红军时期曾任大金川藏民独2师政委;抗战时期任抗大二分校大队政委、冀东分区政治部主任,冀热辽军区政治部主任;解放战争时期任东北野战军9纵政委、46军政委。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2014年8月4日在北京病逝,享年10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