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面对前夫和他白月光的挑衅,我反手揭穿他的秘密,他急了
发布时间:2025-07-16 17:44 浏览量:1
和顾宴办完离婚手续那天,民政局外的天空蓝得澄澈,蓝得惊心动魄,是我这三年来见过最通透的颜色。
他随手将离婚证抛向副驾座,眼底浮动着施舍似的怜悯与不耐,像是在看一件用旧的物件:"林晚,我最后给你个体面。我和知意是情难自禁,但你若肯安守本分,顾太太的位置还能留给你。"
他口中的知意,是宋知意,那个被他刻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三个月前她高调归国,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公开宣战。而我这个所谓的正主,不过是鸠占鹊巢的赝品。
我轻笑着拉开车门,坐进提前约好的网约车,朝他晃了晃掌心的红本:"顾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愿您与宋小姐情比金坚,白首不离。"车窗升起时,我看见他怔愣的神色,还有那辆迈巴赫碾过地面卷起的烟尘。
终于,这场唱了三年的独角戏,在尘土飞扬中落了幕。
所有人都觉得我该崩溃,该哭闹,该扯着他的裤脚哀求。毕竟顾宴是北城天之骄子,出身显赫,手段通天,而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嫁进顾家,简直是我三生有幸。
可他们不知道,这段婚姻里我从来不是单纯的替身。我是戏台上的角儿,是棋盘上的卒,更是随时等待退场的戏子。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荒诞戏码的后半程,会比我想象中更精彩。因为当我抽身离去才惊觉,那位被顾宴奉为神祇的白月光宋知意,原来也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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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完离婚证那天,我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将住了三年的"家"彻底清扫一遍。
所有属于我的物件,竟只装满两个行李箱。
剩下的,那些顾宴亲手为"顾太太"添置的限量款手袋、高定晚礼服、钻石首饰,我半件都没带走。
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个临时登台的戏子,戏服和道具哪有私藏的道理?
闺蜜苏晴开着她那辆扎眼的红色超跑来接我,刚进门就被满屋子的奢侈品惊得合不拢嘴。
"林晚你脑子进水了?这些都是真金白银啊!跟了他三年,青春损失费、精神补偿费总得讨点吧?这些堆起来够你在二环付套小户型首付了!"
我正弯腰拖着最后一个纸箱往门口挪,闻言直起腰擦了把额角的汗。
"不属于我的东西,揣在兜里都嫌硌得慌。"
苏晴气得直跺脚,食指恨不得戳到我脑门上:"你就是太轴!顾宴那种渣男,就该扒他层皮下来!"
我笑着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甩给她:"喏,早扒好了。"
苏晴狐疑地接过,看清内容后猛地吸了口气:"个、十、百、千、万……我的老天!八位数!林晚你什么时候学会扮猪吃老虎了?"
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不是我会算计,是他太自大。"
三年前领证时,他的律师团拟的婚前协议苛刻得像卖身契,生怕我觊觎顾家财产。
我当时只提了个小要求:若他主动提离婚且我无过错,需支付他个人资产的1%作为补偿。
他律师当时看我的眼神,活像看个傻白甜。
顾宴更是嗤笑着签下大名,在他眼里,我这种温驯得像只金丝雀的女人,怎么可能等到他开口说离婚?
他算准我会因他心里住着白月光而崩溃,却独独没算到,我根本没爱过他。
苏晴对着那串数字流了半晌口水,突然一把搂住我:"走!姐带你血拼去!庆祝你脱离苦海,迎接新生!"
新生活的第一笔,我用这笔钱在城西盘下一隅带小院的铺面。
我大学主修调香,一直梦想着能有自己的香水工坊。
只是结婚三年,顾宴不许我抛头露面,更厌恶我身上沾染"不三不四"的香气。
他钟情的,是某款冷冽雪松裹着若有若无檀香的香水——据说是他和宋知意初见时,她身上的味道。
于是整整三年,我像被套上枷锁的傀儡,只能重复喷洒同一种气息。
此刻站在我的小院里,我亲手将工作室命名为"晚来香",取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苏晴撇着嘴吐槽这名字酸掉牙,我望着满院玫瑰、茉莉与晚香玉轻笑:"你不懂,这是自由的味道。"
开业那日,阳光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
我穿着自己设计的亚麻长裙,在小院里侍弄新栽的香草,连指尖都浸着久违的畅快。
正当我对着刚调出的"晚风"系列香水出神时,刺目的迈巴赫突然横在门口。
车门打开,顾宴与宋知意并肩而立,阳光在他们身后碎成满地金箔。
我揉了揉眉心,这前夫还真是……半刻清净都不给。
2
宋知意挽着顾宴的胳膊,下巴扬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绕我的小店转了一圈,鼻尖皱成嫌弃的弧度:"顾宴,这就是你说的她过得风生水起?我还以为至少是个艺术工作室,结果就这卖香水的破作坊?林晚,你这品味真是……"她拖长音调,"一如既往地拿不出手。"
顾宴的神情有些微妙。
他大概在等我的眼泪,等我的哀求,等我扑过去拽住他的裤脚说"别走"。
可惜,我让他彻底失望了。
我抱着臂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刚调好的香水瓶:"顾总带新欢来光顾,是打算捧个场?小店今日开张,二位要是来砸场子的——"我朝门外努努嘴,"左转不送。"
宋知意被噎得脸色发青,随即冷笑更甚:"砸场子?你也配?我只是来验证传言。都说离开顾宴的女人会活成笑话,现在信了。"她故意将左手无名指的钻戒转向我,鸽子蛋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对了,下个月我和顾宴订婚,请柬会给你留一份的。前妻姐姐,可要赏光啊。"
"前妻"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像是要把这三个字碾成灰。
我反倒笑得更真:"一定。到时候红包包厚点,毕竟……"我故意停顿,"顾总家大业大,可别说我这个前妻不懂礼数。"
我的从容显然让顾宴不适。
他盯着我,喉结滚动:"林晚,不用硬撑。我知道你还爱我,开这间店……"他声音放软,"是想让我注意到你,对吗?"
我差点笑出声。
这男人的自信,是梁静茹给的吗?
"顾总,"我竖起食指晃了晃,"开店是因为热爱。至于你……"我拖长尾音,在他眼底燃起希望时,慢悠悠补刀,"离婚后确实想起过你一次。"
顾宴的瞳孔骤然发亮。
我继续:"就在你们出现前五分钟,我在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晦气。"
"噗——"
门口传来忍俊不禁的轻笑。
我回头,苏晴抱着一大捧向日葵,笑得肩膀直抖。
顾宴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宋知意更是气得发抖,指尖几乎戳到我鼻尖:"林晚!你别不识好歹!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不在时顾宴的替代品!现在我回来了,你就该像条丧家犬——"
"替代品?"
我截断她的话,踩着台阶逼近两步,目光越过她直视顾宴:"顾总,我一直以为你找我是因为她。可今天发现……"我故意顿住,从包里摸出试香纸,"宋小姐这款'雪松私语',后调的檀木香加得有些刻意。真正的高级调香,该让雪松的冷冽贯穿始终,只在尾韵留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就像……"我扬起试香纸,"顾总大嫂温晴女士身上的味道。"
话音未落,顾宴的瞳孔猛地收缩。
3
宋知意的脸色先是一阵茫然,紧接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开:"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大嫂?顾宴最爱的是我!他亲手调的香水当然是独一无二的!你这种被甩了的怨妇,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她越激动,越印证我的推测。
我懒得再施舍她一个眼神,只将目光钉在顾宴骤然紧绷的脸上:"顾总,还记得'竹语间'吗?你说那是全北城最鲜的松茸炖鸡汤,所以我们每月必去。可那汤偏要加重胡椒提鲜,和你清淡的口味完全相悖。"
顾宴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我慢条斯理地继续:"直到我在财经杂志看到顾深专访——他说为迁就太太口味,戒了所有辛辣,唯独保留去'竹语间'喝汤的习惯。因为太太说,那里的胡椒味让她想起家乡。"
我盯着顾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顾总的大嫂,叫温晴,对吧?"
空气像被施了定身咒,凝固得能听见心跳声。
宋知意脸上的跋扈如潮水退去,露出底下惊疑的滩涂。她看看我,又看看身旁脸色煞白的顾宴,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袖口。
苏晴的嘴巴张成了O型,眼神在我和顾宴之间来回逡巡,活像见了鬼。
顾宴死死盯着我,眼底翻涌着被撕开伪装的狼狈。他大概从没想过,那些被他当作"爱意"包装的细节,会被我这个"替身"记得如此清楚。
"林晚,"他声音发紧,"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啊。"我耸耸肩,表情无辜得像只猫,"不过是作为前任替身,好心给现任提个醒。"
我转向宋知意,笑意温柔得像把刀:"宋小姐最好查查,你爱的电影、音乐、度假地——哪些是你真正喜欢的,哪些是被他'引导'着喜欢的。毕竟当替身已经够惨,若发现自己是替身的替身……多没意思啊,您说呢?"
这话像把手术刀,精准划开"深情"的皮囊,露出底下荒诞的真相。
宋知意彻底呆住,喃喃着:"不……不可能……他爱我……"她突然抓住顾宴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说!你说她在放屁!你爱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顾宴的身子僵成块石板,连眼睫都不曾颤动。
他只用种我从未见过的、混着狼狈与恐惧的眼神瞪着我,仿佛我不是前妻,而是掀了他棺材板的厉鬼。
"林晚,"他从牙缝里挤出字,"你闭嘴!"
"这就急了?"我轻笑一声,退后半步靠住苏晴,"顾总别急,我这刀子手只负责递刀。接下来是继续演恩爱戏码,还是当场撕破脸……看你们自己。"
说完,我挽着苏晴转身进店。
"晴晴你看,这款'自由'前调是柠檬草的清冽,中调是野玫瑰的浓烈,尾调是白橡木的温暖……"
身后,宋知意的哭喊与顾宴的怒吼交织成网。
我深吸一口气,闻着独属我的香气。
那一刻,连呼吸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4
接下来的日子,"晚来香"在北城名媛圈彻底炸开了锅。
当然,火的不是我的调香手艺,而是顾宴和宋知意那档子剪不断理还乱的八卦。
"听说了没?顾家二少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竟是他大嫂的替身!"
"这叫什么事?俄罗斯套娃式替身?玩得也太野了!"
"怪不得他前妻林晚离得那么干脆,原来是早就看透了。这姐们儿是个狼人,离婚转身就开了个店,还当众把那对 狗 男 女 的脸皮都撕了!"
苏晴眼睛发亮地给我转述这些小道消息,笑得直拍大腿:"晚晚,你现在可是咱们名媛圈的'甄嬛本嬛',独立女性天花板!多少人排着队想来你店里打卡,就为了一睹'钮祜禄·林晚'的真容!你这波操作,简直是教科书级营销!"
我哭笑不得,一边忙着给络绎不绝的客人调香,一边应付着各种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这些天,顾宴没再出现。
但我知道,他绝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以他的性子,被我当众戳破最隐秘的心思,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他现在不来,只是在琢磨该用什么姿态面对我——
是愤怒的质问者?
还是被误解的深情男人?
我猜,他自己也纠结得慌。
反倒是宋知意,比我预想中还要沉不住气。
那天之后第三天的下午,她踩着高跟鞋冲进店里,妆容花了,头发乱了,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完全没了之前的高傲模样。
"林晚!"
她"啪"地一声把首饰盒砸在玻璃柜台上,盒盖弹开,露出里面那条钻石项链。
"这是什么?"
我扫了眼项链,淡淡地问。
"这是顾宴送我的!他说,这是他亲自设计的,灵感来源于'知意'这两个字!全世界独一份!"
她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可我查了!我全都查了!这条项链的设计原型,是三年前慈善拍卖会上的拍品!而那件拍品,最后的买家是你!是你拍下来送给了温晴!"
我看着那条项链,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那是我和顾宴结婚第一年,陪他参加的慈善晚宴。
当时温晴作为主办方家属出席,脖子上戴的正是这条项链——她先生顾深送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晚宴上,温晴随口提了句,她很喜欢一位新锐设计师的作品,可惜那位设计师已经封笔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宴记下了设计师的名字。
后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真的找到了那位设计师,高价买断了他封笔前的最后一张设计图,做成了这条项链。
当时我只当他是为了讨好大嫂,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所以呢?"
我看着状若疯癫的宋知意,平静地问,"你来找我,是想让我给你评评理?"
"你!"
宋知意被我的冷静刺激得浑身发抖,"林晚,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就算我是替身,你又算什么?你不过是比我更早被淘汰的那个!顾宴他根本不爱你!"
"我知道他不爱我啊。"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从结婚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
宋知意愣住了。
她大概以为我会和她一样,为了一个男人的爱,争得头破血流,歇斯底里。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怜。
"宋小姐,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敌人。因为我们争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你想要的,是顾宴的爱。"
"而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自由。"
我顿了顿,将那条项链推回到她面前。
"现在,我自由了。而你,还困在他的谎言里。你觉得,我们俩,到底谁更可悲?"
宋知意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输了。
不仅输掉了那份自以为是的"独一无二",更输掉了所有的骄傲和体面。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丢下这句苍白无力的狠话,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没什么胜利的快感,只觉得一阵索然无味。
一场由男人臆想出来的爱情游戏,两个女人在里面拼得你死我活。
何其荒谬。
5
我以为,与宋知意的这次交锋,已经是我能预见的最抓马的情节了。
但我终究还是小瞧了顾宴。
宋知意离开的第二天,顾宴来了。
他出现时,我正蹲在小院里修剪一株半死不活的白玫瑰——那是上任店主留下的,始终病恹恹的。
他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笔挺,面容俊朗,只是眼底泛着的青黑暴露了他的倦意。
他没像宋知意那般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只是安静地立在院门口,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
直到我剪掉最后一根枯枝,他才低低地开了口:"林晚,聊聊。"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放下花剪,拍了拍掌心的泥,转身看向他:"顾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若是来追究我‘泄露’您隐私的责任,我的律师随时待命。"
他摇摇头,缓步走进院子。
走到我跟前时,目光落在白玫瑰上:"它快死了。"
"嗯。"我应了声,"今天刚施了肥,剪了枝,应该还能撑段时间。"
顾宴没再说话。过了许久,他抬头看我,目光灼灼,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团乱麻。
"林晚,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我轻笑出声:"顾总,这话该我问您吧?"
他苦笑着伸手,想拉我的手,被我轻轻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又慢慢缩了回去。
"是我亏欠了你。"他低声说,"我承认,最初娶你,确实……确实是因为你某些地方像她。"
"某些地方?"我挑眉,"比如同样爱穿棉麻裙?同样看书时爱喝柠檬水?还是同样……对别人的痛苦,有种近乎冷漠的迟钝?"
我说的"她",自然是温晴。
顾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你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清楚。"我直视他的眼睛,"顾宴,别演了,累得慌。你对我的那些‘好’,那些‘浪漫’的举动,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满足你那份说不出口的、扭曲的占有欲,你心里有数。"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退后一步,靠上院墙。
阳光穿过葡萄藤的缝隙,在他昂贵的西装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那张向来意气风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狼狈与脆弱。
"我只是……太爱她了。"他喃喃道,"我认识她时,她还是我大哥的女朋友。她那么好,那么温柔,像一束照进我生命里的光。可惜,我晚了。"
"所以,你就找了两个影子,演了出《情圣的自我修养》?"我毫不客气地讥讽。
他没反驳,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我和知意,已经分了。"他忽然开口。
我并不意外:"哦,所以呢?"
他睁开眼,目光里竟带着一丝灼热的期待:"林晚,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想起结婚这三年,想起你每晚等我回家的那盏灯,想起你为我做的每顿饭,想起你生病时还硬撑着给我煲汤……"
"我发现,我好像……早就习惯了有你在的生活。"
"我承认,对温晴,是年少时的执念;对宋知意,是得不到的补偿。可对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字一顿道:"林晚,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我们……复婚吧。"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写满"深情"与"悔悟"的脸。若是在离婚前听到这番话,我或许会感动得稀里哗啦。可现在,我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我看着他,缓缓露出灿烂的笑容:"顾总,您知道吗?"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白玫瑰。"
6
顾宴脸上的深情,瞬间凝固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讨厌白玫瑰。”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无波,“它看起来纯洁,实际上最娇贵,最难养。一点风吹日晒就蔫了,还得时刻提防着蚜虫。费心费力,最后开出来的花,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寡淡无味。”
我指了指院子里那些开得正盛的红玫瑰和黄玫瑰。
“我喜欢这些。热烈,奔放,生命力旺盛。就算被虫咬了,被雨打了,第二天照样开给你看。多好。”
顾宴怔怔地看着我,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当然不认识我。
结婚三年,他从未问过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只知道,温晴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
于是,我们家的花园里,种满了白玫瑰。
我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印着白玫瑰图案的裙子。
他送我的所有礼物,包装上都系着白玫瑰的丝带。
他把我,活生生地塑造成了一个热爱白玫瑰的女人。
而我,也尽职尽责地扮演了这个角色三年。
“顾宴,”我看着他那张错愕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还是说,你只是发现,宋知意这个‘一号替身’不听话了,于是又想起了我这个曾经百依百顺的‘二号替身’?”
“你所谓的‘爱上我’,不过是你那可悲的控制欲,在失去了控制对象之后,急需寻找一个新的宿主而已。”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冰冷,毫不留情地剖析着他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林晚,你非要这么说话吗?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相信你什么?相信你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是相信你幡然醒悟,发现替身才是真爱?”
我冷笑一声,“顾宴,收起你那套偶像剧的剧本吧。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也不是深情不悔的男主角。”
“我们都只是,在这场荒唐的游戏里,扮演着各自角色的成年人。”
“现在,游戏结束了。我不想玩了。”
我转身,准备回店里。
他却突然冲上来,从身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放手!”
“我不放!”
他固执地吼道,“除非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看着他那双因为愤怒和不甘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一片冰冷。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乎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他那点可怜的男性自尊。
他无法接受,他顾宴,天之骄子,居然会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弃之如敝履。
好。
既然你想要个答案,那我就给你。
我放弃了挣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
“顾宴,我,林晚,从来没有,爱过你。”
“一秒钟,都没有。”
7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顾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抓着我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你说谎。”
他干涩地吐出三个字,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会散。
“我有没有说谎,你心里最清楚。”
我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你回忆一下,我们结婚这三年,我有主动跟你提过任何要求吗?我有因为你和宋知意不清不楚而跟你大吵大闹过吗?我有像个正常妻子一样,对你撒过娇,耍过赖,要求过你的陪伴和关爱吗?”
顾宴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答案是,没有。
我一直都那么“懂事”。
懂事到,他深夜不归,我只会发一条“早点休息”的短信。
懂事到,他在情人节陪着宋知意,我只会一个人默默吃完晚饭。
懂事到,他把对另一个女人的喜好强加在我身上,我也只会微笑着全盘接受。
他一直以为,那是爱到极致的卑微和包容。
他现在才明白,那是一个局外人,对自己所扮演角色的,最高级别的敬业。
“顾宴,一个真正爱你的女人,是会有嫉妒,有占有欲,会哭会闹的。”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补刀,“而我,对你从来没有过这些情绪。因为在我眼里,你不是我的丈夫,只是我的……老板。”
“我拿了你的钱,配合你演戏。仅此而已。”
“现在合同到期,我拿了违约金走人。我们之间,两清了。”
“老板”和“合同”这两个词,像是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引以为傲的,他施舍给我的婚姻,在他深情款款的剧本里,原来只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而他,那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导演,从头到尾,都被他最看不起的演员,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种认知,比被我揭穿暗恋大嫂,还要让他崩溃。
“不……不是这样的……”
他失神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花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几盆娇嫩的鲜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就像他此刻那颗同样支离破碎的自尊心。
店里的员工闻声跑了出来,看到院子里这副场景,都吓了一跳。
“林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对他们说:“没事,你们进去吧。”
然后,我走到顾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总,戏演完了,就该体面地退场。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进了店里。
身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和顾宴之间,那点可笑的纠葛,才算是真正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以为,他会就此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但我没想到,这个男人,在爱情上是个无可救药的幻想家,在犯贱这件事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8
顾宴犯贱的第一步,是开始每天给我送花。
而且,每天送的,都是我最讨厌的白玫瑰。
一大早,一辆印着高级花店logo的货车就会准时停在“晚来香”的门口,然后店员会搬下999朵包装精美的白玫瑰,恭恭敬敬地送到我面前。
“林小姐,这是顾先生送您的。”
第一次,我直接让店员拉回去。
店员面露难色:“林小姐,顾先生交代了,如果您不收,就让我们把花放在店门口。”
我看着门口那一大捧几乎能堵住半个门脸的白玫瑰,冷笑一声。
“行啊,放吧。”
然后,我当着花店店员的面,拿起一把大剪刀,走出去,一剪刀一剪刀地,把那些娇嫩的白玫瑰,全都剪得七零八落。
最后,我把那些残花败柳,全都扫进了垃圾桶。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花店店员看得目瞪口呆,回去大概是如实汇报了。
第二天,花照送,只是数量从999朵,变成了一束。
我照剪不误。
第三天,变成了一支。
我依旧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第四天,他不送花了。
我以为他终于消停了。
结果下午,苏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晚晚!你快看财经新闻!顾宴那个疯子!”
我疑惑地点开新闻App,头条推送瞬间弹了出来。
【顾氏集团宣布:斥巨资收购欧洲百年香水品牌‘Blanc de Neige’,正式进军高端香氛市场!】
‘Blanc de Neige’,法语里“白雪”的意思。
这个品牌,以一款经典的白玫瑰香水闻名于世。
而那款香水,正是温晴的最爱。
我看着新闻稿里,顾宴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和他旁边“为爱收购,致敬经典”的宣传语,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这是在干什么?
向我示威?
证明他有的是钱,可以把白玫瑰这个意象,玩出无数花样?
还是说……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向温晴喊话?
不管是哪一种,都蠢得无可救药。
苏晴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他疯了吧?这个时候搞这么大动作,是想干嘛?追妻火葬场追到一半,发现追不动,又跑回去追白月光(的替身的替身)了?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他不是在追谁。”
我冷静地分析道,“他是在构建自己的世界。”
“哈?”
“在他的世界里,他是深情不悔的男主角。他为温晴守身如玉,又对宋知意一往情深,现在还对我这个‘幡然醒悟的真爱’穷追不舍。”
“他做的所有事,都只有一个目的:感动他自己。”
“他收购这个品牌,既是在向我炫耀他的财力,表达他‘爱’的决心,也是在向他自己证明,他对温晴的爱,是多么伟大,多么可以被包装成商业传奇。”
苏晴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我靠,他是不是有那个什么……表演型人格障碍?”
“谁知道呢。”
我轻笑一声,“反正,疯子演戏,我们看戏就好了。”
我本以为,这场戏,会是我单方面地欣赏顾宴的独角戏。
但我没料到,很快,我就被动地,被拉上了舞台。
9
事情的起因,是一场行业峰会。
顾氏集团财大气粗地收购了‘Blanc de Neige’,自然要在国内市场掀起波澜。
他们主办了一场盛大的香氛产业论坛,邀请了国内外所有的知名品牌方、调香师和媒体人。
按理说,我这个刚开业的小作坊,是没资格参加的。
但主办方却特意给我寄来了一张鎏金的邀请函。
署名,顾宴。
苏晴拿着那张邀请函,一脸“我就知道没好事”的表情。
“鸿门宴啊,晚晚。他这又是想唱哪出?”
我看着邀请函上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非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演一出‘追妻火葬场’的戏码,顺便,给他的新品牌造势。”
“那你还去?”
“为什么不去?”
我笑了,“这么好的看戏机会,错过了多可惜。”
更何况,这场峰会,有一个我非去不可的理由。
峰会当天,我没有刻意打扮,只穿了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套裙,化了淡妆。
我到的时候,会场里已经人头攒动,衣香鬓影。
我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毕竟,“顾总为她一掷千金,她却当众撕碎白月光”的八卦女主角,实在是太有话题性了。
我无视那些探究、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径直走到签到台。
正当我在签名墙上写下“林晚”两个字时,一个温润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林小姐,好久不见。”
我回头,心头微微一震。
站在我身后的,正是温晴。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旗袍,衬得她整个人温婉如玉,气质卓然。
她身旁站着她的丈夫,顾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顾深。
顾深沉稳内敛,看到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而温晴,则是微笑着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善意和好奇。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她说,“你的工作室,我听说了,很有想法。”
“顾太太过奖了。”
我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是我第一次,在离婚后,和她这样面对面地交谈。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因为我们的同框,而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看一场好戏。
毕竟,一个是正主,一个是……呃,正主的替身的替身的前任。
这关系,复杂得都能拍一部八十集的家庭伦理剧了。
“叫我温晴就好。”
她亲切地说,“说起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个歉。”
我一愣:“道歉?”
温晴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为了顾宴那些……荒唐事。我知道,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她坦然得让我有些意外。
我原以为,像她这样身处高位的女人,会极力撇清和这些糟心事的关系。
“那不是你的错。”
我由衷地说。
“可终究是因我而起。”
她叹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递给我。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是……赔罪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精致的翡翠耳环,水头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
我连忙推辞。
“不贵重。”
温晴按住我的手,笑着说,“这是一位老朋友送我的,他的手艺,我很喜欢。我知道你也懂这些,送给你,也算是宝物赠英雄了。”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歉意,又捧了我一手,让人无法拒绝。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们身后炸开。
“你们在干什么?”
我回头,看到顾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丝绒盒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翡翠耳环应声而碎。
全场,一片死寂。
顾宴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淬了毒。
“林晚,我的东西你可以不要,但是别人的东西,你凭什么收!”
10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上前一步,将温晴护在身后,声音冷冽如冰:“顾宴,你发什么疯!”
温晴也白了脸,显然被顾宴这失控的举动吓到了。
而顾宴,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他大哥的怒火,一双眼睛,只死死地锁着我。
那眼神里,有被背叛的愤怒,有被无视的嫉妒,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疯狂的占有欲。
仿佛我收下温晴的礼物,就是对他最大的背叛。
我看着地上那对摔得粉碎的翡翠,心头火起。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温晴却先开了口。
她从顾深身后走出来,看着顾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冰冷。
“顾宴,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
顾宴冷笑一声,指着我,对他大哥大嫂说,“你们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吗?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知意,羞辱我!现在又在这里,跟你们惺惺作态!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
他声嘶力竭,状若疯癫。
周围的宾客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这场由他亲手操办的,本该是为他镀金的盛会,此刻,却成了他自取其辱的舞台。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怜到,我都懒得再生气了。
我弯下腰,将那对碎裂的翡翠,一片一片地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丝绒盒子里。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温晴面前,将盒子递还给她。
“温晴姐,对不起,弄坏了你的心意。”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落,“你说得对,宝物应该赠英雄。而我,还担不起这个‘英雄’的称号。”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顾宴,和一脸错愕的顾深,最后,落回到温晴的脸上。
“至于这份礼,我想,有一个人比我更需要。他需要这份‘宝物’,来证明自己不是个笑话。也需要这份‘赔罪’,来抚平他那颗因为得不到,而扭曲、破碎的心。”
我的话,意有所指。
在场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我在说谁。
温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而顾深,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自己亲弟弟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审视和……厌恶。
最精彩的,还是顾宴的反应。
他像是被我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不堪和丑陋,都暴露在了他最敬畏的大哥,和他最爱慕的大嫂面前。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晚……”
他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那声音,像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却只是对他笑了笑,云淡风轻。
“不用谢。这是我作为前妻,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说完,我不再理会这混乱的一家子,转身,向会场深处走去。
我知道,今天之后,顾家恐怕要掀起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了。
而我,只是个点火的人。
看戏,才是我的正经事。
11
我之所以非要来这场峰会,除了看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我要见一个人。
一个在香水界被称为“传奇”,却已经销声匿迹了近十年的调香大师——季白。
传言,他调香,从不为钱,只为灵感。
脾气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
‘Blanc de Neige’那款经典的白玫瑰香水,就出自他之手。
而我,也曾经是他的……半个学生。
大学时,我因为在一次香评比赛中获奖,有幸得到了季白老师的邮件指导。
虽然我们从未见过面,但那短短半年的线上交流,却让我受益匪浅。
后来,因为要和顾宴结婚,我中断了学业,也和他失去了联系。
这次顾氏收购‘Blanc de Neige’,业内传言,是为了请季白出山,担任品牌的首席调香师。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我在会场的休息区,找到了他。
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中式盘扣的白衬衫,气质儒雅,眉眼间却带着一股疏离的冷淡。
他正在独自品茶,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季白老师,好久不见。”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许的疑惑。
“我是林晚。”
我自我介绍道,“七年前,您指导过我。”
他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哦,是你。那个很有天赋,但可惜半途而废的小姑娘。”
他的话,说得直接,却并不伤人。
我笑了笑:“让老师失望了。”
“不是失望,是可惜。”
他放下茶杯,重新打量了我一遍,“不过看你今天的样子,似乎没有被生活磨掉棱角。不错。”
能得到他一句“不错”,比任何奖项都让我开心。
我们聊了很久,从香水的原料聊到市场的趋势,从东方香调的禅意聊到西方香调的变革。
他是个真正的艺术家,对香水的热爱,纯粹而炽热。
和他交谈,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
聊到最后,我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的问题。
“季老师,您这次……真的要出山,为顾氏效力吗?”
他闻言,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的东西。
“顾家给的条件,确实很诱人。”
他说,“但是,想请我季白出山,光有钱,可不够。”
我心中一动:“那还需要什么?”
他看着我,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一个故事。”
12
“一个故事?”
我没明白。
季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悠远。
“每一款伟大的香水,背后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它是调香师的灵魂,是香水的心脏。没有故事的香水,再昂贵,也不过是一堆化学分子的堆砌,没有生命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当年,我之所以会调那款‘白雪’,是因为一个朋友的请托。他爱上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就像一朵生长在雪山之巅的白玫瑰,清冷,孤傲,纯洁无瑕。他想送她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于是,就有了那款香水。”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朋友……是顾深?”
季白看了我一眼,算是默认了。
“那……那个姑娘,是温晴?”
“是。”
我瞬间明白了。
原来,那款经典的白玫瑰香水,根本不是什么商业作品,而是顾深为温晴定制的,一份深情的告白。
而顾宴,那个可悲的模仿者,连他引以为傲的,对温晴的“深情”,都是拾人牙慧,复制他大哥的。
他大张旗鼓地收购‘Blanc de Neige’,以为能借此请动季白,再造一个“爱的神话”。
却不知道,在真正的原创者面前,他所有的模仿,都像是一场拙劣的东施效颦。
何其讽刺。
“那您这次……”
我试探地问。
季白笑了笑:“顾二少爷也想让我给他讲个故事。他说,他也有一个深爱多年的白月光,他也想为她,调一款传世之香。”
“他甚至,把他的‘白月光’也带来了。”
季白说着,朝我身后抬了抬下巴。
我回头,看见宋知意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身白色的露肩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努力想营造出一种清纯又高贵的“白月光”形象。
只是她红肿的眼睛,和强撑出来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
她走到我们桌前,先是怯生生地看了季白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不甘。
“林晚,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说话,季白就先开了口。
“哦,这位就是顾二少爷的……‘白月光’?”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宋知意连忙收起对我的敌意,换上一副温婉柔顺的表情,对季白微微躬身。
“季白老师,您好,我叫宋知意。久仰您的大名。”
季白点点头,指了指我。
“她叫林晚,我曾经的学生。”
宋知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她眼里的“乡下土 包 子”,居然和传说中的调香大师有这层关系。
顾宴这时也走了过来。
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他看到我和季白相谈甚欢,眼底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他走到宋知意身边,不动声色地宣示主权,然后对季白说:
“季老师,介绍一下,这位是知意。我希望能由您出手,为她量身打造一款香水,作为我们订婚的礼物。”
他特意加重了“订婚”两个字,显然是说给我听的。
我只觉得好笑。
都撕破脸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能和宋知意上演一出“情比金坚”的戏码。
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的戏精。
季白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好啊。”
他说,“不过,我有个规矩。我要为谁调香,就必须先了解她的故事。宋小姐,不如,你给我讲讲,你和顾先生的爱情故事?”
宋知意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一种极尽梦幻和浪漫的语气,讲述起她和顾宴那段“惊天动地”的爱情。
从他们少年时的一见钟情,到她为了梦想远走他乡,再到顾宴为了她痴心守候,最后,她学成归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故事讲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如果我不是知情者,我可能真的会为他们的“神仙爱情”感动得流下眼泪。
可我知道,她故事里的每一个浪漫细节,每一个深情桥段,都不过是顾宴精心编排的剧本。
一个,复制于他大哥和大嫂的剧本。
宋知意讲完,眼含热泪地看着季白,期待着他的赞叹和感动。
季白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他转头看向我。
“林晚,”他问,“你呢?你和他之间,又有什么故事?”
13
季白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顾宴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而难看。
宋知意的眼神,更是像要喷出火来。
他们大概都以为,我会借此机会,大诉苦水,控诉顾宴的渣男行径,上演一出“弃妇的复仇”。
可惜,我又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看着季白,坦然一笑。
“我没什么故事可讲。”
“我和顾先生,是一段很普通的,商业联姻。”
“他需要一个温顺听话的妻子,来应付长辈,装点门面。而我,需要钱,来完成我的学业,实现我的梦想。”
“我们各取所需,公平交易。故事就这么简单。”
我的话,平铺直叙,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却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具杀伤力。
因为它将顾宴和宋知意那段被粉饰得无比美好的“爱情故事”,瞬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个男人,一边和白月光上演着纯爱戏码,一边又和另一个女人进行着赤裸裸的钱色交易。
这算什么?
精神上守身如玉,身体上商业合作?
也太分裂,太可笑了。
“你胡说!”
宋知意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我尖叫,“你明明爱顾宴爱得要死!你就是嫉妒!嫉妒他爱的不是你!”
顾宴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撕碎。
“林晚,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绝?”
我笑了,“顾总,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难道,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给我的那张五百万的支票,是假的?”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张支票,是他当初为了让我放弃学业,安心当好“顾太太”,给我的“补偿”。
是他自以为是的施舍,也是我忍辱负重的开始。
现在,却成了我戳穿他虚伪面具,最有利的武器。
会场里的气氛,已经变得诡异至极。
宾客们交头接耳,看着顾宴和宋知意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这场由顾宴亲手导演的“爱情神话发布会”,彻底演变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
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调香大师季白,却始终像个局外人一样,安静地品着茶。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放下茶杯,开了口。
“故事,我已经听完了。”
他看着顾宴和宋知意,摇了摇头。
“你们的故事,太满了。”
“满到,都是情节,没有真心。”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赏。
“而你的故事,太空了。”
“空到,只剩下真实,和留白。”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对顾宴说:
“顾先生,你的委托,我接不了。”
“因为,你的爱情,没有味道。”
说完,他对我微微颔首,转身,扬长而去。
只留下顾宴和宋知意,僵在原地,像两尊被公开处刑的雕像,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声的嘲笑。
14
那场峰会,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顾宴成了整个北城上流圈最大的笑话。
他和宋知意的“神仙爱情”,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狗血谈资。
据说,峰会结束后,顾深当着所有董事的面,狠狠地训斥了顾宴一顿,并且收回了他在集团内的大部分职权,让他回家“好好反省”。
而宋知意,在经历了这场公开处刑后,彻底崩溃了。
她和顾宴大吵一架,连夜搬出了顾宴的别墅,第二天就买了机票,灰溜溜地飞回了国外。
一场轰轰烈烈的“白月光归来”,最终,以一种近乎狼狈的方式,草草收场。
这些消息,都是苏晴兴高采烈地告诉我的。
“晚晚,大快人心啊!那个顾宴,现在成了过街老鼠,连家门都不敢出了!听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天天喝酒,人都快废了!”
我听着,心里却没有什么快感。
只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的“晚来香”,因为季白老师那句“你的故事有留白”,意外地名声大噪。
许多人慕名而来,不为买香水,只为听故事。
我干脆推出了一个“私人订制”的服务。
客人可以向我讲述他们的故事,由我,为他们调配一瓶独一无二的,属于他们自己的香水。
生意,好得出奇。
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觉得无比充实和快乐。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就此归于平静。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店里。
是顾宴的母亲,我曾经的婆婆,顾夫人。
她来的时候,我正在招待一位客人。
她没有打扰我,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默默地等着。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贯的端庄和威严。
只是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疲惫。
送走客人后,我走到她面前。
“顾夫人。”
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晚,”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能,聊一聊吗?”
15
我把顾夫人请到了里间的小会客室。
她打量着我这间小而温馨的工作室,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这里,比家里有人气多了。”
她突然说。
我没接话,只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她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沉默了很久。
“顾宴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缓缓开口,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痛心,“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把顾家的脸,都丢尽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他求情的。”
她看着我,目光恳切,“我是想来……求你。”
我一愣:“求我?”
“是。”
她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顾宴名下,所有的不动产和股权转让协议。只要你签个字,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
那上面罗列的资产,加起来,恐怕比我离婚时分到的,还要多上十倍。
我皱起了眉:“顾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夫人的眼圈,突然红了。
“林晚,我知道,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
她哽咽道,“顾宴他……他从小就偏执。他认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对温晴,是他自己的心魔。把你和那个宋小姐牵扯进来,是他混账!”
“他现在,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着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医生说,他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她抬起头,紧紧地抓住我的手,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林晚,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求求你,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你回到他身边,好不好?”
“只要你愿意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顾家少奶奶的位置,永远是你的。以后,顾家的一切,也都是你和顾宴的。”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哀求和期盼的脸,心中一片悲凉。
又是这样。
又是用钱,用地位,用一切物质的东西,来衡量感情,来试图收买我。
在这个家里,从顾宴,到他的母亲,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把我当成一个有血有肉,有独立思想的人来看待。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被明码标价的商品。
高兴了,可以买回来当摆设。
不高兴了,可以随时丢弃。
现在,他们的宝贝儿子出了问题,他们又想把我这个“商品”,买回去,当成一味药。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我缓缓地,将我的手,从她的掌心抽了出来。
然后,我将那份厚厚的转让协议,推了回去。
“顾夫人,我想,您搞错了一件事。”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
“我林晚,不是商品,更不是药。”
“我是个人。”
“一个,已经获得了自由的人。”
“所以,您的请求,我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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