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一堆枯草之上,媚笑着看亲自把我送来这里的他:请让让
发布时间:2025-07-14 16:00 浏览量:1
1
“姑娘,这样的日子,我实在熬不下去了……”
“对不住,吉祥没办法再照料你了。”
被送进军营的第五天,我的丫鬟吉祥终于接受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现实。
傍晚时分,夕阳尚未完全隐没,她给我磕了个头。
接着,一头撞向帐篷的木桩,就此香消玉殒。
我瑟缩在角落,望着她额头汩汩涌出的鲜血,心如止水。
连一滴泪也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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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父母和哥哥被沈凌风下令五马分尸之时;
护国公府满门七十四口人被吊在城墙活活吊死之际;
我磕了上千个头,却换不来沈凌风丝毫回心转意的时候;
还有我成亲三年的丈夫,搂着他心爱的女人,亲手把我送进军营的那一刻——
我的眼泪,就早已干涸。
“吉祥,你该信我的,再等一天,咱们就能过得好些……”
我无力地站起身,双腿麻木,抬手,缓缓合上了吉祥圆睁的双眼。
“嘟嘟嘟——”
营帐外传来号角声。
我身旁的女人们纷纷绝望地哭泣起来。
下一秒,营帐被掀开,操练完毕的士兵带着满身汗臭,一拥而入。
营帐内瞬间哭喊声一片,宛如人间地狱。
吉祥的尸体被拖了出去,我挑衅似的笑了笑,随意向后躺倒在地,任人撕扯践踏。
我在等。
等那个人按捺不住。
军妓是营里地位最低下的存在,长得漂亮,反而是一种罪过,这让我在短短几天内就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但同样,这也是我翻身复仇的资本。
我要从这污秽的军妓营帐中爬出去。
一步一步地回到帝都。
亲手了结所有的恩怨!
那个人自进来后就一直没动,冷冷地站在一旁,盯着我。
我靠在陌生男人的肩膀上,也笑着回望他。
我心里明白,我的出身赋予了我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即便身处如此绝境,也难以改变。
这……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一个人对我动手,那人没反应。
两个人,那人依旧无动于衷,神色平静。
我的心不禁开始下沉,倘若这场赌局输了……
“滚!”
第三个人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终于行动了。
猛地冲上前,一脚踢开压在我身上的人,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拽了起来。
“贱不贱?”
那人紧皱着英武的眉头,看着我脸上那放荡的笑容,咬牙切齿道。
我心中松了口气,往他结实的怀里靠了靠,娇媚地笑道:“军妓本就低贱,军长难道不清楚?”
士兵进入营帐时都会脱去外衣,让人辨不出军衔,防止军妓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但我还是能分辨出来,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和上位者的气场。
他应该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
尤其是,近百个士兵中,他是第一个占有我的人。
对于我这样美貌的军妓,谁成为第一个,其中的意味也很微妙。
于是,第二天,我靠在他耳边,轻声说想成为他的人,却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他厌恶地对我说:“你也配?”
第三天,他没再碰我,我知道这是一种警告。
所以,我笑了,那是我被送到这里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在挑衅他。
第四天,他依旧没碰我。
我还是笑,在他的注视下,周旋于不同男人之间。
终于,第五天,我赌赢了。
“再敢勾引别人,老子撕了你。”
男人骂了一句,将我打横抱起,当着一众官兵既不甘又不敢反抗的目光,把我抱出了营帐。
此时,太阳刚好完全被山尖遮挡。
这一刻,我突然想哭,猛地咬住男人的肩头。
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在口中,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你怎么……不早一些……”
这样的话,或许吉祥就不会死……
2
我其实还是低估了男人的身份。
我原本以为,他顶多是个百夫长。
却没想到,他竟是可以直接挑选军妓,带回自己营帐的千夫长。
再往上晋升一步,就能成为万夫长。
而万夫长,实际上就是将军。
也就是说,这个人距离将军之位,仅一步之遥。
“嬴忌,记住我的名字。”
男人把我放在床上,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我,似乎在揣测我的意图。
军妓中试图翻身的大有人在。
但像我这般大胆放浪的,他想必是头一回遇见。
“你图什么?”
我只是微笑着,我深知自己那双眼睛充满了风情。
以前,沈凌风总会看着我的眼睛发呆,说我这双眼睛,绝不能让别人瞧见,否则容易祸国殃民。
“方妙,这是我的名字。”
我搂住嬴忌的脖颈,在他耳边娇声撒娇。
“护国公嫡女,曾经的皇后,如今下贱的军妓。”
“嬴忌,推翻沈凌风的江山,送给我,如何?”
嬴忌几乎立刻推开了我,连连后退几步。
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如狼般的目光透露出浓浓的杀意。
我要在这军营里煽动人心,让整支军队为我所用。
当年我方家能助力沈凌风登上皇位。
如今自然也能将这江山颠覆。
“这可是谋逆之举!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嬴忌猛地掐住我的脖子。
“怕?”
我仰头像疯子一样狂笑起来,眼神凌厉地望着嬴忌。
我为何要怕?
“我十三岁就倾心于沈凌风,十五岁嫁给他为妻,痴心相守三年,得到了什么?”
“满门抄斩!辅佐他登基的父兄,被五马分尸!”
“而我,遭受百军践踏,贱如泥土,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终究没有再用力。
能坐到千夫长这个位置,这人必然有野心,也定会心存疑虑。
若我遮遮掩掩,暗中谋划,恐怕还没走出营帐,就会死在嬴忌手里。
这般直白坦诚,反倒让他有所忌惮,怀疑我还有后招。
毕竟,我的出身摆在那里。
我妩媚地笑着,如玉般的脚背微微弓起,轻轻踢着他的小腿。
“你若害怕,装作不知情,在一旁观望便是。”
“不妨看看,我一个弱女子,能做到何种程度?”
“别的先不说,你难道不想尝尝践踏皇帝女人的滋味?”
嬴忌凝视着我,许久没有言语。
但他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兴趣,恰好被我捕捉到。
于是,当天晚上,一只携带着我亲笔信的信鸽,飞向了帝都。
3
“妙妙!”
沈凌风猛然惊醒,呼唤着那让他思念了五天的名字。
身旁的女人睡得正香,沈凌风披上龙袍,信步走到廊下。
心中压抑已久的慌乱,在黑夜里几乎达到顶点。
军妓!
他一直刻意不去想象那些场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方妙刚烈的性子会让她为保清白而直接死去。
“方妙……”
沈凌风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怎敢承认?
若真想折磨方妙,报复方妙,就算留她在身边,也有无数办法,何必非要将她发配出京。
他之所以如此决绝。
归根结底,是他心虚!
他害怕心底那丝不为人知的心动被人发现。
他害怕自己真的对方妙动了真情,从而功亏一篑。
她可是……仇人的女儿……
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提醒着他。
即便他早已悔得想立刻冲到军营去见她。
也万万……不能这么做。
可他真的快疯了,他能感觉到,心底的嫉妒、不安和思念,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防线……
“我听说军妓的日子十分凄惨。!”
“可不是嘛,不少人都死在那里了!”
“那,皇后娘娘她……”
“很难说,皇后娘娘那般美貌,扔进军营只怕人人都想染指,我就怕那些人色迷心窍,想出法子让娘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守夜的宫女小声聊着天。
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落入沈凌风耳中。
他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最害怕的情形,无可避免地摆在了眼前。
滔天的杀意冲击着他的理智,多日的压抑终于爆发。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从方妙离宫的那天起,他就渴望见到她!
“听闻前线打了胜仗,不如,朕便御驾亲临,犒赏三军吧!”
沈凌风仰起头,望着天上清幽的月亮,沉吟了片刻。
就当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吧。
去看看她。
仅仅是单纯地,想去看看她。
而在拐角处,守夜的丫鬟翠儿暗暗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信中交代她的话,她都已说完。
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4
将军顺利拿下了最后一座城池,带着他的小分队凯旋而归,全军将士顿时欢呼声震耳欲聋。
嬴忌将我当作礼物,献给了这位将军。
这位将军年近四十,作战时如猛虎下山般凶猛。
当将军看到我的那一刻,明显被我的美貌所震撼,如同饥饿的野兽捕获到鲜美的猎物,一把将我高高举过头顶!
“喝!”
“喝!”
“喝!”
万军一同高举长矛,那气势好似排山倒海,锐不可当!
将军把我扛进了营帐,就在进门前,我瞥见了嬴忌嘴角那抹阴险的狞笑。
还看到了他身后士兵们眼中藏不住的怨愤。
将军不会知晓,在他外出征战的这段日子里,他手下留守营地的这些士兵,都拜倒在了我的石榴裙下。
能染指皇帝的女人,这极大地激发了嬴忌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
他近乎变态地折磨我,每晚都逼我光着脚为士兵们跳舞取乐。
还隔三岔五就把我当作奖品,赏赐给在比武中获胜的手下。
但我都默默忍受了下来。
因为,嬴忌手下的这一千多名士兵,虽把我当成玩物,却会为我争风吃醋,为我的舞姿疯狂着迷。
我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们,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呼喊。
当初全家惨遭灭门,我被发配到军营时,我也曾无数次这样祈求过。
那时的我,多么希望能有个人伸出援手,拉我一把。
将军虽已年近四十,却勇猛无比,他粗鲁地把我扔到床榻上。
他上下打量着我的脸,眼中满是不屑。
“不愧是从皇宫里出来的皇后娘娘,果真美得倾国倾城。”
我眉头一皱,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问:“你认识我?”
将军轻蔑地笑了笑说:“娘娘进入军营的那天,上头就有人打过招呼,要您死在这里。不过,我没照做。”
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沈凌风或许不想我死,但他身边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容我多活一天。
奇怪的是,军营里没人对我动手,原因嘛……
“收起你的小心思!”
将军突然大吼一声,俯身把我压在床上,动作十分粗暴。
“你一个女子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成何体统?落到如今这下场,也是你自找的!”
我不再言语,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营帐的顶部,眼神冰冷。
这就是我舍近求远,选择成为千夫长的嬴忌,而不选这位将军的原因。
我早就看透了这位将军的性格,他为人正直,行事果断,但过于自负,刚愎自用。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建功立业是男人的专利,女人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
所以,他不屑于听从宫里的命令来刁难我这个弱女子。
也许,他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能撑到现在吧。
“好痛……将军,求求您,饶了我吧……”
我娇声哭泣,那模样既凄惨又妩媚。
整个营帐里,暧昧的气息和痛苦的氛围交织在一起,到后来我疼得声音都变了调:
“救救我啊,妙妙好痛……”
“好、痛、啊……”
喊完事先约好的暗号后,我凑到将军耳边,冷笑一声说:“将军,千万不要小瞧了一个从血雨腥风中熬过来的军妓。”
将军的动作瞬间凝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就刺穿了他的心脏。
“扑哧!”
鲜血溅了我一脸!
将军直到临死都还瞪大着眼睛,满脸的不解,直到断了气,倒在了一旁。
我喘了几口气,突然一件长袍披在了我身上,随后我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嬴将军!”
我哭着、颤抖着扑进嬴忌的怀里,同时看着床边站着的几十名士兵,露出了凄楚哀怨的笑容。
“各位军长大恩大德,妙妙无以为报……”
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在泪光中,我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心疼和坚定。
嬴忌果然成功了。
他利用士兵们对我的怜惜,挑起他们对将军抢走“妻子”的仇恨。
就这样,他赢得了士兵们的支持,成功杀死将军,取而代之。
“妙妙身无长物,唯有自己。各位军长若不嫌弃……嗯……”
突然,我的腰间被狠狠地捏了一下,疼得我闷哼一声,我不解地看了嬴忌一眼。
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嬴忌征战多年,尽管长相英俊,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煞气,此刻他的脸显得格外吓人。
“各位军长若不嫌弃,让妙妙先去梳洗一下可好?”
我知道,嬴忌有话要跟我说了。
果然,听到我这么说,嬴忌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挥挥手说:“你们先出去吧。”
此时的嬴忌已经成为新的首领,士兵们自然不敢违抗命令,纷纷离开了营帐。
没过多久,营帐里就只剩下我和嬴忌两人了。
“你都当上将军了,怎么还不高兴?嬴将军莫非……”
我的话还没说完,嬴忌就一把把我从床上拽下来,拉到营帐边的水桶旁,捧起水就往我脸上泼。
他用粗糙的大手使劲搓着我的脖子和脸。
“难受……”
水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拼命抓住嬴忌的手腕,想让他停下来,但根本没用。
“嬴忌!我难受!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太脏了。”
嬴忌稍微松了点力气,脸颊微微抽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脏”这个字,像一把刀刺痛了我的心。
自从被送进军营,被人肆意侮辱后,我的心就一直坠入冰窖,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只有两次例外,一次是吉祥去世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管仿佛都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快要炸开了。
这是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其实,我从爱上沈凌风,为他失去自我、失去理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脏透了。
我那愚蠢的爱情,害了全家人陪葬!
“怎么?将军,你今天才知道妙妙脏吗?”
我愤怒地盯着嬴忌,不明白我们明明是盟友,他为何要如此刺痛我的心。
嬴忌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你什么脏事都干过,刚才还叫得那么惨?”
这话真是可笑至极。我不叫惨点,怎么能让那些士兵心疼呢?
“你……”
我又好气又好笑,刚要开口反驳,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嬴忌是真的心疼我了?
“难道将军也像营帐外的那些士兵一样,从妙妙这里尝到了甜头,对我动了感情,不忍心看我受苦了?”
我刚说完,嬴忌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他咬着牙瞪着我,似乎想要反驳,但说出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要是我说我心疼你呢?”
他的语气很凶,仿佛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居然会心疼我这个低贱的军妓。
我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缓过神后,冷冷地笑了笑,向嬴忌行了个礼说:“将军别忘了,前几天把我送给士兵们的人也是你。
我的痛苦,你也有份。”
呵,男人总是这样,事后才知道后悔。
当初我要和嬴忌合作,他却犹豫不决,我只能靠自己的美貌来达到目的。
现在我成功了,他却开始心疼我了。
“将军,请别碍事。”
我冷笑一声,转身朝营帐外走去。
我笑着看向营帐外的士兵们说:“妙妙好冷啊……”
“军长们快来抱抱妙妙……”
我笑着勾住一个士兵的腰带,毅然躺在了粮草堆上。
嬴忌站在营帐门口,冷冷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笑容中带着一丝轻佻。
“皇上驾到!犒赏三军!”
突然,我隐约听到了尖锐的通报声。
我动了动身子,猛地睁开眼睛,和嬴忌对视了一眼,我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没想到皇上比我们预想的提前了两天到来!
“妙妙!”
明黄色的龙辇刚进入军营,沈凌风就看到了躺在粮草堆上的我,他气得双眼圆睁。
他赶忙叫停轿子,慌慌张张地朝我跑来。
士兵们有的衣服都没穿好,眼睁睁地看着当今圣上跑过去,只见他轻轻地蹲下身子,手足无措地说:“妙妙……妙妙……我带你走。”
我冷笑一声,眼神冷漠地说:“陛下,我只是在履行军妓的职责。如果您不需要,请让开。”
这不可笑吗?把我送到这里当军妓的人是他,他会想不到我在这里会遭遇什么吗?何必在这假惺惺呢?
“方妙!”
沈凌风一脸愤怒,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既惊讶于我居然还活着,而且任人羞辱;又想不到我会说出如此放荡的话。
“怎么?陛下何必这么惊讶?”
“这些日子,我把各位将士照顾得可好了。”
沈凌风听了,踉跄了一下,眼中满是杀意。
他回头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士兵,大声吼道:“都给我拖出去砍了!”
他那愤怒的样子,吓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但我却暗自高兴,沈凌风越生气,我可利用的机会就越多,回到京城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我心里盘算得很清楚。
就算沈凌风不爱我了,但我毕竟曾经是他的皇后,是他皇权的象征。
他可以不要我,但他的士兵绝不能侮辱他的皇权。
我回头看了嬴忌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沈凌风提前来了,但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可出乎意料的是,嬴忌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竟然没有行动。
糟糕!他该不会想反悔吧?
刹那间,我只觉得全身发麻,头晕目眩。
难道嬴忌要在这关键时刻坏了我的大事?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的时候,嬴忌终于动了。
5
他走上前,向沈凌风恭敬地行礼说:“陛下,何必为了一个军妓动这么大的肝火呢?
自从她进了军营,就已经变得非常堕落,脏得很。
陛下如果需要女人,属下的营帐里有干净的姑娘。
而且,这个军妓慰劳将士也有功劳,不如把她随便赏给一个有功的士兵,也算是给她一个归宿。”
嬴忌说完,跪在一旁的士兵们纷纷抬头,满眼期待地看着我,大声喊道:“陛下,我愿意!”
“陛下,把她赏给我吧!”
“陛下,我也愿意!”
……
一群士兵为了争抢我,早就没了刚才对皇帝的敬畏之情。
我笑了,笑容有些破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向大家微微福身说:“妙妙多谢各位兵爷的厚爱,只可惜我只有一个人,不然真想跟每位兵爷走……”
“住口!”
沈凌风怒吼一声,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愤怒地说:“方妙,你想死吗?再敢多说一句,我一定让你后悔!”
“呵,后悔?”
我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冬至那天救了落水的你。
还不该让我父亲和兄长帮你登上皇位。”
沈凌风掐着我脖子的手突然停住了,他好像被雷劈了一样,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只差一点就要崩溃了。
“你胡说!”
“救我的明明是薇薇!帮我登基的也是薇薇的父亲!
你父亲和兄长表面上帮我,实际上却谋反,我杀他们,天经地义!”
沈凌风的声音特别大,好像只要他大声说出来,就能证明我说的是假话。
“哦,随你怎么说吧。”
我懒得和他争辩,随他怎么解释。
沉默了一会儿,沈凌风先忍不住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声音低沉地说:“跟我回京城。”
“我只是个军妓,私自离开军营可是要杀头的。再说,军营多好啊,比京城有意思多了。”
说着,我娇笑着靠在离我最近的士兵怀里。然后,抛出了我最后的筹码:“陛下难道没看到,这么多英勇的将士都想得到我。说不定,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想办法给我摘来呢。”
更何况是你沈凌风还没坐稳的江山。
“方妙!”
沈凌风显然意识到了我继续留在军营的威胁。他铁青着脸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把我拉走。
我赶紧抱住旁边士兵的腰,抬头哀求道:“妙妙不走,副将救我……”
这个士兵是嬴忌最得力的副将,也是最有希望得到我的人,当然,也是最可能为我不顾一切的人。
“陛下!”
副将果然紧紧地抱住我说:“军妓是军营的财产,不能随便带回京城。请陛下三思!”
“大胆!你想造反吗!”
要是一开始看到我“堕落”的样子,沈凌风的愤怒还能控制的话,那么现在士兵为了我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他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沈凌风完全不顾帝王的尊严,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像捉奸在床的男人一样。他甚至等不及别人动手,自己随手抽出一把剑,就朝副将砍了过去!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千钧一发之际,我冲上前,挡在了副将面前!
“扑哧!”
长剑刺进了我的心口,鲜血溅了我一脸。
倒下之前,我看到了嬴忌眼中的心疼和他颤抖的双手。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笑了,我知道,我赢了。
6
再次苏醒过来,我已然回到了帝都。
那熟悉的场景让我明白,这儿是我往昔的寝宫。
心口处涌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沈凌风那铁青的脸色。
我瞅着沈凌风冒出的胡茬,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
“陛下这般对待一个军妓,就不怕臣民们说三道四?”
沈凌风阴沉着脸紧紧盯着我,拳头攥得死死的,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语气里满是失望:“我原本以为……你会守住贞洁,自行了断!”
我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他居然还对我失望了?
怎么回事?
他还指望我像个传统烈女一样,为他守身如玉,像吉祥那样一头撞死不成?
我冷笑了一声,眼神如刀般射向沈凌风。
“父兄因为我含冤而死,满门尸骨都还未寒,我敢轻易赴死吗?”
沈凌风的手猛地一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坐在我床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
“要是是你救了我,为何……从未跟我提过……”
“我干嘛要提及此事?我是真心爱慕你,自然只盼着能得到你的真心,哪能料到你竟如此肤浅盲目,谁救了你,你就爱上谁?”
我专挑最伤人的话,往沈凌风的心口上戳。
我可是国公府正经嫡出的千金,饱读诗书,自有一股气节。
“我当时只盼着你是真心爱我,而不是出于报恩!”
“可你呢?我父亲是你的恩师,我兄长视你为兄弟,最后却落得个无人收尸的凄惨下场!”
“沈凌风,我方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到底要怎样折辱我才肯罢手?”
沈凌风咬紧牙关,腮帮子微微鼓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情绪。
但他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清楚,他不敢说,也不敢相信。
他也害怕自己杀错了人!
我俩就这样在沉默中对峙着,过了许久,沈凌风叹了口气。
他伸手想要拍拍我的手背,却又好像嫌脏似的,最终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当年的事情,朕自会查清楚。”
可查清楚之后要怎么做,他却只字未提。
沈凌风站起身来,离开了我的寝殿。
殿门关上后,我面无表情地抹去眼角的泪水,伸手揉了揉发痛发晕的太阳穴。
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
在被发配离京之前,我看着父兄的尸骨,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断绝了所有的情感与爱意。
仅仅用了五天时间,我不仅把之后的每一步都安排妥当了,还查清了沈凌风突然翻脸、恩将仇报的缘由。
原来,就在我救了沈凌风,高烧昏迷的那三天里,我的堂妹方薇薇趁机钻了空子,抢走了我的功劳。
她还从中挑拨离间,把我父亲和兄长的功劳,硬说是她父亲的功绩。
最后,这父女俩联手,给我全家安上了谋逆的罪名,导致满门抄斩。
“娘娘,嬴将军那边传来消息,说军心已经大乱。”宫女翠儿走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睁开眼睛,看着那个从以前就一直伺候我的翠儿,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翠儿,你受苦了。”
虽说我离京的时候安排了人照顾她,但方薇薇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能坚持到现在,翠儿受的苦肯定不会少。
翠儿倒是显得挺开心:“能帮到娘娘,翠儿不觉得苦。”
我感动不已,拉着翠儿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能顺利回到帝都,翠儿的那番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我轻声说道:“给嬴忌传个信,跟他说计划进展顺利,让他做好准备。”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又疼又清醒。
以前是我太傻,太假清高,才会被方薇薇一次次欺负,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如今我卑贱如泥,早就没了尊严,我就要用这把利刃,插入方薇薇和沈凌风的心脏!
这盘棋局,从沈凌风出宫到军营的那一刻起,他们俩就注定会满盘皆输!
沈凌风虽说不碰我,但最近却天天留在我的宫里过夜。
他也不怎么说话,就陪着我吃饭、看书。
他的态度十分别扭,但我能理解。
毕竟真相还没弄清楚,我现在还是仇人的女儿,对我太好,好像也不太合适。
我心里有些期待。
等将来证实了我全家的清白之后,他又会如何对待我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不着急报仇。
反正时间一长,方薇薇自然会沉不住气。
果不其然,那天趁着沈凌风上朝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了我的寝殿。
她身着华贵的衣裙,站在床边,像看着蝼蚁一样俯视着我。
“姐姐,被万兵践踏的滋味,感觉如何?”
我抬了抬眼皮,看着她那张红润白皙的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堂妹何必这么紧张呢?这么急着来看我?”
“哦,莫非是偷了我的玉佩,抢了我的功劳,现在心虚了?”
我慢悠悠地坐起来,眼神扫过她腰间的玉佩。
方薇薇被我戳中了心事,那娇俏的脸蛋瞬间扭曲起来。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活像一条恶毒的蛇。
“我心虚什么?我当初能赢了你,如今自然也能!”
“凭什么?你爹和兄长是人人敬重的国师和太傅,我爹却只是个遭人鄙夷的败家子。”
“明明我的才貌并不比你差,凭什么你是第一才女!凭什么处处都压我一头!”
说完,方薇薇好像终于出了口气似的,抬手给了我一耳光。
她笑得十分畅快。
“现在好了,我是尊贵的贵妃,你是低贱的军妓,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争!”
“哦,是吗?妹妹这么有自信?”
我脑袋有点晕,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蠢货。
真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方妙吗?
“你凭什么还这么高傲地看着我!”
我的眼神也许刺痛了方薇薇内心的阴暗之处,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
她拍了拍手,她的贴身宫女便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五个低眉顺眼的男子。
“贵妃娘娘,面首找到了。”
哦,我明白了。
她这是想让沈凌风亲眼看到我有多么肮脏下贱。
妙,实在是妙啊。
几个面首低着头乖乖地上前,方薇薇往后退了退,狞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宫女。
宫女领会了她的意思,转身出去了,想必是去给沈凌风通风报信了。
我懒洋洋地笑了笑,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方薇薇看着我这副模样,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床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看到我不反抗,眼中露出了一种极其痛快的神情!
“方妙,你可真下贱!”
“陛下到!!”
沈凌风来得飞快,几乎是扔下了轿辇,一路急匆匆地赶来。
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地跪成一排,吓得瑟瑟发抖,谁都不敢抬头。
方薇薇赶紧装出一脸惊慌的样子,走上前来说道:“陛下,臣妾拦不住姐姐,她……啊!”
沈凌风猛地把她推到一旁,快步走到床边,一把将我拽了起来。
他动作太猛,拽得我一阵天旋地转。
我又开始头晕了。
“方妙!”
沈凌风双眼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拿起锦被把我的身子裹了起来。
然后他看着床边跪着的五个面首,声音低沉地说道:
“全部拖出去,杖杀!”
“陛下……”方薇薇惊讶地喊了一声。
沈凌风头也不回,声音生硬地说:“你也退下。”
“陛下!”方薇薇十分惊愕,完全不敢相信。
“退下!以后不准再踏进这里!”
沈凌风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方薇薇咬了咬嘴唇,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极不情愿地转身离开了。
那五个面首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太监们拖出了殿外。
我皱了皱眉说:“他们又犯了什么错?陛下草菅人命的手段,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
“闭嘴!”
沈凌风咬紧牙关,腮帮子鼓了起来,似乎在强忍着怒火。
宫女们很快抬来了木桶,伺候我沐浴。沈凌风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坐在桶边,盯着我清洗。
“洗干净。”沈凌风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洗不干净的。”
我妩媚地笑了笑,突然凑上前去,趴在浴桶边上,望着沈凌风。
我俩离得很近,呼吸都快交织在一起了。
“陛下要不要一起洗?”
沈凌风皱起眉头,稍微往后退了退,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坐回桶里,捧起水来,小心地避开我被刺了一剑的地方,清洗着细长的脖颈。
“陛下这嫌弃的样子,怕是以后都不会碰我了吧。”
“既然如此,把我带回来干什么呢?”
“不过我还得谢谢妹妹,这么好心,居然给我送来了五个面首,真是太及时了。”
我最后这句话,别有深意。
方薇薇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五个面首就能激起沈凌风的怒火。
却不知道在军营里,沈凌风早已经见过更不堪的场景了。
她这一出戏演出来,不但不会让沈凌风觉得我下贱,反而会暴露她动机不纯。
这个缺口一旦打开,沈凌风对她的信任,就会出现动摇的裂痕。
沈凌风当然明白我的意思,只是直直地凝视着我,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终于成长为了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帝王。
突然,他开口问我:“那日落水的时候,你穿的是马面裙?”
“不,是蓝色绣金裙。”我平静地挑了挑眉。
沈凌风到底是聪明。
7
他没有问我玉佩的事情,想来也是想到了,玉佩可能被偷走了。
但裙子,是不会有假的。
溺水的人可能看不清面容,但颜色还是能看清的。
“怎么?查到什么细节了?要是当年救你的确实是我,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做?怎么还我方家几十条人命?怎么还我一片痴心?怎么还我清白?怎么还我……这条命?”
沈凌风皱了皱眉说:“别咒自己。”
我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低下头擦洗身体,脸上挂着笑意。
沈凌风突然走上前,用宽大的布巾把我裹起来,隔着布料,抱住了我。
“妙妙……”
他只叫了我的名字,却没把话说出来。
我也不吭声,任由他抱着。
沈凌风抱了一会儿,松开了手,跟我说了句“好好休息”,然后就离开了。
我随手把那布巾扔在了地上,眼神冰冷。
沈凌风,方薇薇,我的复仇,正式开始了。
“翠儿,传个消息出去,告诉方俊生,就说方薇薇被我陷害,被沈凌风打入了冷宫,正在禁足呢。”
“宫里还杀了五个宫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翠儿有些不放心地说:“方家肯定会派人进宫来打听,咱们要做些准备吗?”
“不用,方薇薇今天在我这儿确实受了委屈,不是吗?”
“奴婢明白了。”
翠儿领命出去了,我坐在桌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方俊生,我的二叔。
方薇薇的父亲,当朝国丈,方家目前唯一存活的一房之主。
同时,他也是亲自执行我父兄五马分尸刑罚的仇人。
“二叔,你也该尝尝五马分尸是什么滋味了。”
“啪嗒。”
一滴血顺着鼻子流下来,滴在了我的指尖。
我举起来看了看,叹了口气。
也许,这也是我的报应吧。
“啧,真麻烦。”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房梁上翻了下来。
接着我的下巴被捏住,一颗药丸被塞进了我的嘴里。
苦死了。
“再苦也得吃。”嬴忌板着脸看着我。
我皱着眉头把药丸咽了下去,赶忙吃了颗蜜饯,抬头问嬴忌:“你怎么来了?”
嬴忌脸色一僵,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视线在我肩头扫了一下,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你可真狠,那剑再偏半分,心脏就得被刺穿了!”
鼻血不再流了,我扔掉染血的手帕,盯着嬴忌问道:
“军营里都安排好了吗?”
嬴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那当然,粮饷都被你二叔方俊生私吞了,营里现在怨声载道,早就乱套了。”
“我告状的折子,已经送进宫了,想必陛下正在看呢!”
“这样就好,明天,就是方俊生的死期!”
说完,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嬴忌。
“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宫里人多眼杂,将军还是早点回去吧。”
嬴忌立刻黑了脸,瞪着我。
“方妙!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累死了两匹马,你还赶我走?”
嬴忌瞪眼的时候,真的很凶,但我一点也不怕,只把他当成纸老虎。
我挺直腰板看着他,眼神比他还冷。
“那你为什么要来呢?!”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嬴忌恶狠狠地盯着我,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那架势恨不得把我生吞了。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冷静。
这样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我坐累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老子欠了你的!”
嬴忌突然骂了一句,上前一把扣住我的后脑勺,咬了我一口。
我的唇瓣出血了,疼得我直皱眉。
嬴忌抵着我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我回京还能为什么!
老子想你!明知道爱你会万劫不复,还是忍不住想你!”
“你这张脸,你这性子,真能把人逼疯,恨得痒痒的,却怎么也忘不掉!”
“你知道老子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心里抓心挠肝地后悔!”
“你得补!”
嬴忌咬牙切齿地说着,伸手把我抱进怀里。
我没动,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嬴忌,别坏我的事。”
“老子不管!”嬴忌紧紧搂着我,狠命地咬着我的脖颈,“以前那样对你。
是我自作自受,但事成之后,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你得跟我!
也只能跟我!”
说完,他又好像泄了气似的,靠在我脖子边,轻声叹息:
“妙妙,贞洁不在身体,对我来说,你不脏。”
“脏的是我们。”
我的眼眶微微发热,愣住了。
嬴忌在军营里那样对我,我虽有痛苦,却没有怨恨。
毕竟,是我自己甘愿堕落在先。
一切灾祸,我都能忍受。
可……如今他却跟我说……我不脏……
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躺在嬴忌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哭得撕心裂肺,却悄无声息。
8
第二天退朝后,沈凌风独自来到了我的宫中。
他一进门就猛地将我抱住,浑身颤抖得厉害,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连骨头都被寒意浸透,止不住地发抖。
他紧紧搂着我,一句话也不说,那力度大得让我感觉他恨不得把我嵌入他的骨血。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就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他离知晓真相已经不远了。
其实在他来之前,翠儿就告诉我,朝堂上,方俊生联合一众大臣上书。
指责我妖媚惑主,以美貌引诱沈凌风,还蛊惑他不顾礼节带我回朝,要求沈凌风下令将我当众处死,以安抚民心。
一开始,沈凌风还隐忍地解释了几句,但方俊生毫不留情,竟当众提及我在军营颇得军心一事,一口咬定我是蛊惑人心的妖女,非要杀了我不可。
“陛下,此女不除,江山危矣!”
听说,方俊生这话一出,沈凌风气得直接把嬴忌告状的折子扔到了他脸上,随后当场下令将方俊生打入天牢。
我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挑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我这个草包二叔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长进啊!
以前,方薇薇哄着沈凌风,窃取了我父兄的功劳,一切都安排妥当,二叔即便没什么本事,只要装个样子,就能坐享其成。
这些日子,人人都敬重他是国丈,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偏偏我回来了,方薇薇慌了,二叔更是心急如焚。
昨晚方薇薇受委屈的消息传出宫,方俊生迫不及待地派人进宫询问。
这消息怎么可能瞒得过沈凌风?
父女俩夜里互通消息,第二天就在朝堂上建言诛杀我,在沈凌风眼里,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所以,对于我所说的真相,沈凌风恐怕已经信了七八分。
我轻声开口问沈凌风:“方薇薇呢?”
估计她都要被这个蠢爹气死了吧,想想就痛快!
沈凌风身体僵了一下,声音清冷却隐隐带着颤抖:“在我寝殿门口跪着,求我开恩。”
这么说,方薇薇还不知道沈凌风来看我了?
我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沈凌风,跟我去个地方吧。”
沈凌风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
方薇薇一直以为我回宫是为了和她争个你死我活,她大错特错了。我从前虽然单纯,但并不傻。
清醒过来后,他们的弱点我一目了然。
我甚至不用和方薇薇正面交锋,就能让她彻底失败。
9
天牢里脏乱不堪,到处都是老鼠和蟑螂。
方俊生穿着囚衣,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看到我过来,他发疯似的扑到牢门口,怒目瞪着我:“贱人!你把薇薇怎么样了?”
“二叔这话可有意思了,薇薇十五岁就懂得偷我的玉佩,把我父兄从功臣变成罪人,这么聪明,我能把她怎么样呢?”
我笑着逼近一步,隔着牢门盯着方俊生,“二叔,五马分尸可疼得很,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没梦到我父兄来找你索命吗?
我可梦到了,他们说恨不得吃你的肉来解恨。”
方俊生本就胆小,被我这番话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一边摇头一边慌乱地说:“不,不是!
都是你们自找的!都是方家人,凭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大房占了?
凭什么我们二房要一直被你们压着?我没本事没关系,我女儿聪明啊!
你们一家再好又怎样?还不是给我们做了嫁衣?我们薇薇凭本事抢来的功劳,有什么错!”
方俊生大喊大叫,我静静地听着,连怒气都懒得发,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二叔啊二叔,你只看到方薇薇聪明,却忘了,抛开善良单纯,我也不差。
我笑着说:“谢谢你,二叔。”
方俊生一愣,奇怪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气疯了?”
“没有啊。”我抬手指了指牢门口拐角处露出来的黄色龙袍衣角,“谢谢二叔,亲口还我全家清白。”
话音刚落,暗处的沈凌风缓缓现身,俊朗的脸上满是阴沉的杀意。
我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复杂的表情:愤怒、绝望、悔恨、杀意、暴虐,此时的他就像地狱里勾魂的恶鬼。
方俊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慌乱地喊着:“薇薇,薇薇。”
我好心提醒道:“二叔,薇薇还跪在大殿门口求陛下开恩呢。”
暗度陈仓、釜底抽薪这两招,还是方薇薇亲自教我的,现在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不过二叔,你很快就能见到薇薇了。
我会把你五马分尸,然后把你的尸体送给薇薇,让她日夜对着你哭嚎尽孝。
比起你当初对我们一家赶尽杀绝,我还算仁慈,你说是不是?”
方俊生再笨,此刻也明白他们完了,于是尖叫着朝我扑过来,恨不得杀了我:“方妙!方妙!我杀了你!杀了你!”
我仰起头,泪水滑落,畅快地大笑起来。
整个牢房回荡着方俊生的歇斯底里和我的疯魔笑声。沈凌风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
笑够了,我偏头看着沈凌风苍白的脸,最后目光落在他不停颤抖的手上:“真相大白了,沈凌风。该你了。”
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头皮发麻。
我成功了!复仇的利刃,终于实实在在地握在了我手中。
情绪过于激动,一阵晕眩袭来。
我笑着,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噗——”一口鲜血喷出,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我陷入一片黑暗,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脖颈,我听到沈凌风低声哭泣:“妙妙,我错了……妙妙……我的妙妙……”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凌风通红的双眼。
见我醒来,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端着精致瓷盘想喂我吃点心:“妙妙,御医说你晕倒因为心思郁结,吃点甜的,别再愁眉苦脸了。”
10
我抬手打翻盘子,点心砸在他脸上:“滚!”
“妙妙,”沈凌风手足无措,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声音哽咽,“妙妙是想让我死吗?
就当我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笑了。我的最后一次报复开始了。
“我这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吃什么都没用。”
对了,吉祥之所以选择撞死,是因为她懂医术。
那天她给我诊脉,发现我命不久矣。
她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复仇,因为我没时间了,只有这样才能最快达到目的。
“沈凌风,我终于可以死了,这辈子你我纠缠不清,只愿下辈子再也不见你。”
我的死,是我报复计划的一部分。真相揭开的这天,就是我报复沈凌风的时候。
我要让他知道真相,却无法弥补过错。这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我要让他守着江山,踩着我们一家的冤魂,什么都无法挽回!
“不,妙妙,朕会救你,朕是天子,天下万物皆归朕有,朕会找到最好的灵丹妙药救你……妙妙。
就当我求你,撑下去,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沈凌风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落泪。
泪水爬满他棱角分明的脸,这位坐拥天下、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
抱着我痛哭流涕,不停地求我多吃点东西,多撑一会儿,别想着死。
“我错了,是我错了妙妙,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可怜可怜我。
别放弃,好吗……你吃点东西,求求你,吃点吧……”他一声声的哀求,字字泣血。
我这才意识到,我似乎低估了沈凌风对我的感情。
这些年,或许他真的爱上我了。
可沈凌风,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人命和心碎,岂是几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你现在的痛苦悔恨,只会让我觉得痛快!
此后,或许是心中执念消散,我的病情急剧恶化。
整日浑浑噩噩,醒来就吐血,睡着如同坠入十八层地狱,痛苦不堪。
沈凌风守在我床边,求神拜佛救我一命,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
“妙妙,妙妙我知错了。
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只是当时我太恨自己爱上仇人的女儿,才逼自己送你去军营……这是我的报应,报应,妙妙,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沈凌风为了救我,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天下珍宝。
群臣纷纷上书指责他横征暴敛、残暴不仁。
其实之前,沈凌风的名声就不太好。
他自己瞎了眼,但百姓心里明白。
我父兄真心帮他登上皇位,却被他满门抄斩,不得善终。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怎能服众?
11
而且他登基后,方薇薇和方俊生父女俩仗着贵妃和国丈的身份,不仅欺压百姓、霸占市场,还私吞军队粮饷,军心早已涣散。
只是当时他还算勤勉,百姓生活过得去,即便有怨言,也没闹到明面上。
如今他亲自横征暴敛,长期积累的问题一下子爆发,怎能不激起民愤?
群臣上书劝谏,却越劝越糟。
沈凌风执拗得近乎疯狂:“天下都是我的,我就不信留不住你这条命!”
他吼得深情,我却冷笑一声。
我知道他暴怒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我的病,更因为在嬴忌的带领下,各地抗议不断。
百姓宁愿造反,也不愿为他进贡珍稀药材,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皇权。
高高在上的帝王,失去了子民的拥戴,怎能不愤怒?
而他越愤怒,就越无力回天。
只能一步步被我日益加重的病情和他自己的帝王贪欲逼上绝路。
“娘娘,嬴忌将军来信了。”
翠儿红着眼眶,又递给我一封信。我笑着接过,却不打开,直接拿到烛火前点燃。
看着信被火焰吞噬,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对翠儿说:“把我提前写好的信送一封给他就行。”
那些信我写了十几封,内容都一样:“我很好,万事俱备,只等你攻入皇城,带我自由。”
我没说谎,我真的很好,也真的快要自由了。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抽走了我烧了一半的信。
我心里一惊,抬头看见沈凌风苦笑着看向我,然后把信继续凑到烛火前。
他俊朗的脸上挂满痛苦的笑容:“妙妙……我没办法了。
我救不了你了,妙妙……可是妙妙,没了你,我会死……我真的会死……”
信纸烧成灰烬,沈凌风单膝跪地,抱紧我的腰,脸埋在我肚子上,无助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
而我却心如止水,甚至还觉得有点饿了。
12
“妙妙,瞧这贱人,心情可有好些呀?”
那日之后,沈凌风真就彻底疯魔了。
此时,宫里连一剂治病的药都拿不出来给我喝了。
而嬴忌所率领的百姓起义军,正一步步朝着皇城逼近。
可他竟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带我来到御花园,观赏他疯狂行径下的“杰作”——
在花园拐角处,原本养着锦鲤的瓮里,方薇薇有气无力地泡在水中。
她靠着瓮边,满脸潮红,痛苦又无助。
脸上挂着那副渴求又卑贱的神情,向着一旁的太监苦苦哀求:
“公公,可怜可怜我吧,求求您了!”
“公公!公公,怎样都行,求公公怜惜我,求您了……”
“陛下,杀了我,杀了我吧!!”
方薇薇看到沈凌风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扶我坐下,终于崩溃地大声呼喊起来。
沈凌风并未绑住她,只是派了几个太监日夜看守,不准她迈出这个瓮半步。
每日还给她灌下那掺了药的茶水,任由她被那翻涌的痛苦百般折磨,甚至向这些从前她瞧不上眼的太监苦苦哀求。
这模样,比做军妓还要下贱百倍。
“你要是敢死,我立马把你父亲的尸体扔去野兽场。”
沈凌风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她说道。
方俊生被五马分尸后,尸体就摆在瓮的旁边。日子一久,那惨状愈发让人不忍直视。
方薇薇日夜睁眼就能看到父亲的凄惨模样。
“啊!!!”
方薇薇发疯似的大叫,叫嚷着就要朝我扑过来,却被太监们拦住,出不了瓮。
她咬着牙,不骂沈凌风,却冲着我嘶吼:“方妙!你不得好死!!”
听到“死”这个字,沈凌风立刻变了脸色:“掌嘴,抽到她不能说话为止!”
响亮的巴掌声随即响起。
沈凌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蹲在我面前,讨好地说:
“别听她胡说,妙妙会长命百岁的。”
我冷冷地笑了:“堵住她的嘴又有什么用?
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沈凌风听了,表情变得绝望,赶忙抱紧我,在我脸上轻轻印下一个充满爱怜的吻,还帮我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
“妙妙,别再说这种话了,我说过,我会救你的。”
我厌恶地擦了擦被他吻过的地方,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叹了口气。
好久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天气了。
可我不说话了,沈凌风却委屈起来,搂着我,低声哀求:
“妙妙,跟我说说话吧,你好久都没好好跟我说话了,求求你……”
我动了动眼睛,看着沈凌风眼下的乌青、杂乱的胡茬,心里一片平静。
他做这些自我感动的事,又是何苦呢?
“沈凌风,当初你想要江山,我和父兄便以命相祭,把江山送给了你。”
“可你有眼无珠、黑白不分,恩将仇报,把我们全家害得如此凄惨。”
“你我之间,从你选择相信方薇薇那一刻起,就只有拼个你死我活才能了断,你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我不要了断!你我之间永远算不清!”
沈凌风低声怒吼着,眼泪突然滑落,哭得泣不成声。
“妙妙,江山我不要了,我只要你……”
“告诉我,有没有办法能留住你,求求你,快告诉我……”
“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民心已失,沈凌风的江山,终究还是覆灭了。
冬至这天下午,嬴忌的大军顺利攻入皇城。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四处逃命,乱成一团,沈凌风却像浑然不觉一样,紧紧拥着我,喃喃说道:
“妙妙,都说江南春天的景色美极了,等你病好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江南。”
“如果你喜欢江南的天气,我们就在那里定居。”
“我去教书,你做刺绣,再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我刚刚吐了好几次血,全身早就没了力气,说不出话来。
就算想反驳,也无能为力,只能由着他说。
“砰!”
大殿的门被撞开了。
嬴忌手持长枪,身着一身沾满鲜血的银色铠甲,带着满身的煞气走进来。
看到沈凌风搂着我那癫狂的模样,他的眼底一片血红。
“放开你的脏手!”
“如今还装什么深情,给谁看呢!”
沈凌风缓缓抬起头,看着即将取代他皇位的嬴忌,苦笑着哀求道:
“天下马上就是你的了,你有办法救我的妙妙吗?”
嬴忌这才注意到我,看着我憔悴不堪的样子,手猛地一抖,差点拿不住长枪。
我看到了他瞬间崩塌的神情,看到了他眼中满满的难以置信!
也是,我信里写的全是“我很好”。
想必他奋勇杀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攻破皇城后迎接他的,会是奄奄一息的我吧。
“方妙!你骗我?!”
嬴忌的声音几乎嘶哑破碎。长枪掉落在地,他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把我从沈凌风怀里抢出来,却被翠儿上前拦住。
“娘娘……喝口参汤吧。”
翠儿的手颤抖得厉害,勺子和碗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倒也十分好听。
“饿了这么久,还真有点想喝了。”
我接过参汤,正要喝的时候,顿了顿,抬头看向沈凌风。
“你喂我喝吧。”
沈凌风一愣,灰暗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喜讯,连忙点头:“好!”
嬴忌皱紧了眉头,上前一把拉住沈凌风的手腕,恶狠狠地说:
“你不配!我来!”
“滚!”沈凌风怒目而视,眼中满是杀意,“谁都别想阻拦我!”
嬴忌却不怕他,皱着眉头就要上前抢过汤碗。
“嬴忌,”我有气无力地开口,“让他来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嬴忌满脸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看着我,眼中的爱意再也藏不住了,眼眶却红得厉害,声音也沙哑至极。
“我想你。”
“日日夜夜,我都盼着能早日攻入皇城见到你。”
“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努力都白费?!”
“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报复我曾经伤害你、不珍惜你,对不对!”
说到最后,嬴忌哭了。这个在沙场上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竟然哭了。
“方妙,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听到“伤害”两个字,沈凌风的手突然停住,眼眶也红了。他缓了缓,低头冲怀里的我笑着说:
“来,妙妙喝汤。”
勺子伸到我嘴边,我慢慢张开嘴,喝了一口,苦得难以下咽。
“嬴忌,你有勇有谋,日后必定是个贤明的君主。”
我说完,又喝了一口汤,好像感觉有点甜了。
“这江山也算是我帮你打下来的,过程中不得已牺牲了不少无辜的人,你答应我,要勤政爱民,对得起我,也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第三口汤,我喝得十分艰难。
嬴忌皱着眉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但硬是没让它流下来。他生硬地对我说:
“放心,我会做个好皇帝,但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我没有回应。
“帮我重新安葬我家人的尸骨,为我父兄昭雪清白,就麻烦你处理了。”
第四口汤,我实在喝不下去了。
毒药开始在五脏六腑发作,疼痛难忍,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鲜血喷了出来,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消散。
我咬咬牙,抬头看着慌乱的沈凌风和嬴忌,如释重负地笑了。
“你们,都没资格替我收尸。”
“只希望来世,别再让我遇见你们……”
这一生,我活得太过污浊。能活着为方家报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嬴忌说的,贞洁不在身体,我懂。可我这罪孽深重的人,哪有资格苟且偷生呢?
死,才是我最好的解脱。
化尸粉夺走我生命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嬴忌和沈凌风的眼泪和绝望,也看到了我的父亲和兄长,他们正微笑着向我招手。
一滴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释然地笑了。
方妙啊,若有来世,别再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