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高考结束,团长丈夫特意来接妹妹,他目睹我坐上反方向火车
发布时间:2025-07-10 14:16 浏览量:1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接上文:
两个人的尖叫声冲破天际,梁舒茵被陈汝棠感染第一次如此外放自己的情绪。
又或者说是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被人肯定优秀是什么滋味,她此刻的兴奋、开心都不含一点假。
兴奋散去,此刻她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女生,这个灿烂的,甚至不知道世界还有阴暗面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姑娘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谢谢她保留尊严的帮助,谢谢她不遗余力的照亮,谢谢她让她离开苦闷生活的第一天就感受到善意和美好,让她实打实看见了未来的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梁舒茵都泡在实验室,哪怕没有需要她的地方也在旁边观摩学习,因为没有多余的防护服,最里面的研究室的辐射太大,梁舒茵没办法进去。
所以每次陈春生从里头出来梁舒茵都会缠上去要他的笔记,没法切身参与,但看着这些实验数据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很快到了新生入学的时间,大批的新人涌进,脸上大多养洋溢着憧憬和大展宏图的渴望,入学大会上慷慨激昂的宣誓,和励志的发言让梁舒茵对接下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大会的最后校长大手一挥,将新生们扔到了农村,农忙时节去帮附近的村民收水稻,以专业为单位分到不同的村里。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梁舒茵没有太大的感觉,她从小到大都在农村,对这些安排没有一点不适。
宿舍随着开学已经陆续住满了,她们这个寝室都是混住,一共六个人都来自不同的专业,梁舒茵和她们简单的认识了。
因为不在一个专业交集不多就没有其他过多的联系。
刚回到宿舍陈汝棠就忍不住向他抱怨:“怎么办啊舒茵,我们这和当初的下乡有什么区别啊。”
“我们家当年是我哥下的乡,我留在城里了,我不会,我们两还不在一起我怕别人嫌弃我干活慢。”
梁舒茵轻轻拍着陈汝棠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只是去帮忙,活不会太多的,慢慢来不会有人怪你的。”
陈汝棠看着安慰她的梁舒茵皱了皱鼻子说:“舒茵,你真厉害,读书这么厉害就算了,这些农活也都懂。”
梁舒茵有些震惊地看着陈汝棠,她而是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会干活还会被夸,这在以前是她在那个家里能有一口饭吃的办法。
她的父母从来不会夸赞她,她做活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梁舒茵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将头靠在陈汝棠的肩上闭上眼笑着说:“你也很厉害,知道许多我没听过的,而且还能像个小太阳一样治愈着别人。”
梁舒茵她们专业被分到最远的村里,等到集合的时候她才知道陈春生和他们一起,为了方便管理会有学长带着他们一起。
因为他们村远,所以有村民开着轰隆隆的拖拉机来接他们去。
沿途可以看见路旁的田里一片金灿灿的,三两个村民带着麦秆编织的草帽弓着腰在田里忙活着。
等到他们到达已经是下午了,火红的夕阳映照着半边天空都是橘黄,山间偶尔传来乌鸦嘲哳难听的啼叫,在傍晚时分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所有人都被打散分在不同的村民家里,家里条件好一些的就领两到三个回去,家里条件一般的就领一个。
等到梁舒茵的时候班上的女同学已经分完了,只剩她一个女同志就被分给了一个条件不太好的阿公阿婆家里。
在村子的最末尾,梁舒茵顶着月光走到门前时一幢红泥和着麦秆制成的土砖房,院墙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建了一半,另一半是竹篾扎成的篱笆,篱笆下是翻好的菜地,种着些应季的蔬菜。
梁舒茵走到仅到她胸口处的竹编的院门前轻轻敲门:“有人吗?我是来帮忙的收谷子的学生。”
里头听见声音很快响起一阵动静,里头应道:“诶,稍等啊娃娃。”
说话间里头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头,那人替他开了门带她去了安排的小房间愧疚道:“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只能委屈你住这儿了,被褥是干净的,将就一下哈娃娃。”
梁舒茵听着他们夹杂着方言的话,半猜半蒙地知道是什么意思后,连声道谢。
第二天天刚亮梁舒茵就听到外面传来叮呤咣啷的做饭声,起床出门看是爷爷奶奶在做饭,见她起来奶奶连忙招呼:“娃娃起来了,快去洗脸,马上就吃饭了。”
等到她坐到桌前才发现这说是早餐,但实在太丰盛。
压箱底的腊肉,自己去捞的晒干了的小鱼小虾还有蒸的嫩嫩的水蒸蛋。
梁舒茵看着满桌的菜,知道这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招待她的饭菜,她不知道这些小鱼小虾他们老两口拖着岣嵝的身体要捞多久才凑得齐一碗。
一般这种帮个忙,只待一两个星期的情分随便给一口吃的都算不错了,他们却招待的如此丰盛。
“怎么做这么多啊,吃不了的,别浪费了。”梁舒茵端着碗十分不好意思道。
奶奶用她粗糙长满茧子的手拍了怕梁舒茵的手背:“吃啊娃,大老远跑来我们村里帮忙可不容易,还是大学生哩,可厉害了,吃些有营养的补一补。”
说着拿搪瓷勺舀了一大少水蒸蛋给梁舒茵。
梁舒茵堆的冒尖的碗里又被扣上一勺水蒸蛋,滑嫩嫩的,在碗里颤巍巍的,这是村里人最喜欢给孩子吃的东西,上头再淋上两滴香油,能给人香一个跟头。
可这是小时候梁舒茵的奢望,梁玉珍吃水蒸蛋的时候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咽口水,碰到喂饭的周艳梅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能会挨一筷子。
嘴里骂骂咧咧道:“晦气的东西,一脸扫兴的样,装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是我们家亏待你了还是怎么?”
久而久之梁舒茵就不再敢眼巴巴的看了,到后来自己打工,嫁给蒋绍荣之后也没再给自己做过一次水蒸蛋。
她年少时总渴望,探头想要够到的欲望,被无数次筷子头一下一下给敲下去,哪怕那双控制的手后来鞭长莫及,她也不敢再探头了。
挨过的打受过的痛深深的刻进了记忆里,但此刻相识不过二十四小时的陌生人以摧枯拉朽的强势姿态将童年的噩梦驱赶了。
奶奶强势的舀起一勺鸡蛋羹扣进她的碗里,连同过去二十多年时间里的阴影和自卑一同驱散。
像个蛮不讲理的人强势的挤进她的记忆里驱赶了她心里的荒芜之地。
梁舒茵的谢谢中夹着几不可查的颤抖,她低头吃着二十多年来第一口鸡蛋羹,眼泪毫无预兆的砸进碗里。
原来鸡蛋羹是这个味道啊……
爷爷奶奶眼神儿不好,并没有看见梁舒茵那滴浸着前半生委屈的泪,只笑呵呵地说:“吃慢点,不着急。”
梁舒茵打小就下地,学习她不敢说,但下地她一定是班里最麻利的,男同志和女同志分的活不一样多,梁舒茵一个上午就干完了女同志一天的活。
她顶着热得红扑扑滴汗的脸问管他们的陈春生:“我上午干完了活下午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陈春生看着收完之后码的整整齐齐的一小块田,又看看累的小脸泛红的梁舒茵问到:“可以是可以,但你去做什么呢?为了安全起见不能离开村庄。”
梁舒茵听到可以立马扬起小脸,露出洁白的牙,点着头道:“不出村,去附近的河里摸鱼,我住的那户人家是年龄有些大的爷爷奶奶。”
“今天早上因为我,他们煮了腊肉,炒了小鱼小虾,还蒸了鸡蛋羹,我没有别的能给他们,抓点鱼给他们。”
陈春生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笑得灿烂又热烈的女孩眼神有些慌乱,心跳漏了一拍,他从那张明媚的笑脸上移开目光,语气带着几不可查的慌乱:“下水要注意安全,我做完手里的活去帮你,或者你等我一起。”
梁舒茵有些受宠若惊陈春生在她眼里是个看着很好相处,但实际和人永远保持着距离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帮自己呢?
但又想着他是陈汝棠的哥哥,可能受她之托吧。
“好的,不怕我是我们村抓鱼最厉害的,没事儿的!”梁舒茵道过谢很快就甩着马尾跑回去了。
回到村尾,和家里的正在晒发了霉的黄豆的爷爷奶奶说,他们一边夸一边担心的。
“茵茵真能干啊,一上午干完了人家一天的活,河边就不去了,太危险了,小孩子不能去河边玩水的。”
梁舒茵干活利索被夸猛地不好意思,等到被说小孩子不能玩水的时候脸就更红了,她心里比此刻的天还要暖。
她一边逗爷爷奶奶说自己以前是村里抓鱼最厉害的,一遍手舞足蹈地给他们掩饰自己抓鱼的样子,逗得他们乐得直不起腰。
这也是梁舒茵鲜少展示自己如此鲜活的一面,以前在家总怕被爸妈打骂,嫁给蒋绍荣之后又怕被他不喜欢。
如今倒是第一次像个小孩一样大肆向陌生的长辈展示自己,别扭又生涩地撒着娇。
吃完饭爷爷奶奶死活不让梁舒茵出门,说现在的太阳太毒了,一定要让她休息一会儿再去。
等到太阳微微西斜,陈春生提着桶从村东头走来,站在篱笆外往里看时梁舒茵才刚刚午休起床。
陈春生笑着说:“走吧,让我见识一下你抓鱼的技术!”
梁舒茵闻言左手提着桶右手拿着抄网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之后飞快地出了门。
两人走到小河边,小河的水不深,连着出了好些天的太阳河岸烤的有些干,梁舒茵脱了鞋,放下桶,拎着抄网卷起裤腿就下了水。
水堪堪漫过小腿肚,梁舒茵弓着腰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陈春生看着梁舒茵,眼神不由自主地被梁舒茵的小腿吸引过去,白腻腻的小腿肚,浑圆丰满,和脸上手上晒得健康的小麦色不同,漂亮的腿在粼粼的水面上正散发着莹白的光。
只一眼陈春生就红了脸,什么时候自己竟成了这样的登徒子!
还不等陈春生在心里唾弃自己,就被一阵扑腾的动静打断。
梁舒茵眼疾手快的下抄网去捞游过她脚边的鱼,只一下网兜里就躺了条手臂长短的鲈鱼,她大笑着将网兜举起来给陈春生看,网兜里的鱼挣扎着,水珠晃动落在她的脸上。
梁舒茵一边笑,一边躲飞溅的水珠,嘴里大喊着:“春生哥!快看!”
陈春生连忙提着桶跑过来接过,嘴里是毫不吝啬的夸赞:“真厉害!一下就捞着了,哟这得有三四斤吧!”
梁舒茵将头凑近水桶旁看着,两人的头几乎都要撞到一起了,梁舒茵才后之后觉向后退了一步。
陈春生的耳根也红透了,之后两人就各自摸着各自的鱼,不好意思再做声了。
陈春生没有梁舒茵那个技术,也没有带抄网,于是就再河岸边的石头缝里摸着田螺、蚌和小螃蟹什么的。
等到两人抓了满满两桶时天色渐暗了,烧红了半边天的夕阳也融化了两个身上最后的疏离。
装满的桶格外的沉,陈春生一手提着一桶,两只裤脚不平整地挽至膝盖,上面还沾染了些泥巴。
让陈春生整个人身上的气质看起来不再那么不染凡尘了。
梁舒茵走陈春生的身后,想起两人刚见面时陈春生周身散发着清冷又疏离的光,衬衣穿的板正,扣的严实。
如今雪白的衬衣上溅了不少泥点子,衣袖也半挽至手臂,提着桶的手青筋乍现,有着别样的反差感。
两人一前一后在农村的田埂中穿过,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原本离着两三个身位的两人的影子头靠头地倚在一块。
梁舒茵回道村尾爷爷奶奶家时老两口已经做好饭坐在院子里等着了,还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腊月大老远瞧见了挥手示意,嘴里大喊:“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抓了两大桶呢!”
说完从陈春生身后跳过三两步越过他向家跑去,爷爷奶奶一听见梁舒茵的声音就起身开了院门,在门口迎她。
陈春生将两个装的满满的桶放在院子里后被留下一起吃饭,老两口对家里有年轻人好像格外高兴。
一顿饭吃完老两口的嘴角就没下去过,一个劲地夹菜。
日子就这样过着,每天白天下地一起干活,得空了就下河摸鱼,连院子另一边的空地梁舒茵都给翻好,搭上篱笆种上了菜。
时间什么都留不下,它只能推着你往前走,对别人来说累的倒头就睡,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农忙生活对梁舒茵来说是感受亲情的唯一途径。
这两个和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给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她是感激的,是贪恋的。
离开前一天晚上三人吃晚饭就像平常的一家人一样坐在院子里乘凉,奶奶坐在梁舒茵的右手边蒲扇一下一下扇着,替她赶蚊子。
鉣榫綦韨術臛傺喕虏哟戧楿鶅琾嫃八
第二天离开时梁舒茵偷偷留下了兜里的钱,连告别都没有,她只说我去读个书,放假了就回来看你们。
依旧是村里的人开着拖拉机送他们回学校,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村庄,和来时不同,回去时小队里的人都叽叽喳喳,兴奋极了,脸上大多晒得黢黑。
拖拉机的轰鸣在西南国防大学校门口停下,众人跳下车后纷纷快步往学校宿舍走去,想要好好洗去一身的疲惫。
梁舒茵下车后却怔愣在原地,她看到了一个万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蒋绍荣。
蒋绍荣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不变的是依然挺得笔直的脊背,和星眉剑目充满攻击性的脸。
军绿色的军装一丝不苟,往清纯洋溢的大学门口一站,更衬得他成熟刚硬的气质,旁边还有不少女生带着少女的娇俏偷偷往他那边看。
他什么都没变,站在人群中依旧是焦点般的存在,可他看向梁舒茵的眼神确实如有实质般的哀伤。
好似他的一片真心被她辜负,碎成了一片一片。
梁舒茵没想躲,只看着蒋绍荣向她走来,像是要兴师问罪。
还不待梁舒茵做出反应就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蒋绍荣抱她的力气太大了像是要将人勒进身体里一般用力。
梁舒茵感受到勒住自己的手在颤抖,抱住自己的人明明是掌控者却更像一个需要人施舍的下位者。
突然,一滴温热划过梁舒茵的脖颈,蒋绍荣的声音是失控的颤抖:“舒茵……舒茵。”
梁舒茵愣在原地,蒋绍荣哭了。
条件反射似的梁舒茵的心口蓦然一滞,钻心的痛蔓延着,但她没有做出回应,她只垂着手站在原地任他抱着。
半晌蒋绍荣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松开了紧紧抱住梁舒茵的手,只是一双眼睛还死死地落在梁舒茵的身上,生怕他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又消失找不到了。
蒋绍荣试图看进梁舒茵的眼睛,想要在她眼底看出一丝的心疼,留恋或者不舍,但注定让他失望。
梁舒茵只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儿,冷眼看着蒋绍荣的反应。
蒋绍荣有些心慌,从前梁舒茵眼底的依赖、爱慕、欲言又止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冷漠和平淡。
久久的沉默让梁舒茵心烦,她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蒋绍荣这才回答:“来找你,你一身不吭就走了,我担心你,怕你一个人过的不好,我申请调过来了。”
听到蒋绍荣的回答梁舒茵皱了皱眉而后问:“没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吗?你签了我们就没关系了,还找过来做什么?”
蒋绍荣已经做好了要面对梁舒茵冷言冷语的准备,饶是如此现在听到这样冰冷的话从梁舒茵嘴里说出时蒋绍荣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着。
他伸手去拉梁舒茵的手,摸着生了茧了掌心心疼道:“不离婚,不是和你说了要你等我回来聊,我们好好过日子的吗?”
“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不放心,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错了,怪我太晚看清自己的心了,怪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伤了你的心。”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再也不会有你最亲近的人伤害你的事情发生了。”
梁舒茵听他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用平静地有些绝情语气说:“不好,我不想再跟你重蹈覆辙。”
“我真的看不懂你,我想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你满心满眼只有梁玉珍,等我放下了,要自己好好生活时你又跑过来说你只要我。”
“蒋绍荣,蒋团长,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
梁舒茵的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榔头一样敲在蒋绍荣的心,在警告他他的伤害,他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曾经有多么残忍。
蒋绍荣再也顾不上他曾经最看重的脸面连忙辩解:“我没有舒茵……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我都会改的。”
“我知道自己以前混蛋,我和你童年的加害者一样不值得原谅,我不敢奢求原谅,但你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吧,别给我一次判了死刑。”
“你离开的那些日子我太难受太难受了,什么我都可以改,但是你别再提离婚了好吗?”
梁舒茵沉默了,蒋绍荣千里迢迢过来,说为自己申请调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这也没有办法磨平她曾经三年付出的无疾而终。
蒋绍荣或许真的感觉到后悔,觉得曾经自己的是错的,可是那又如何呢?
过去她受到伤害,三年日夜的付出、苦等,亲眼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去冷落自己照顾别人难道就是假的吗?
唯一能抹平伤痕的是时间,是她日渐强大的内心,而不是一句道歉,和一些只能感动自己的行为。
梁舒茵抬眼直视蒋绍荣通红的双眼,道:“我们好聚好散,我如果你想求一个原谅求一个心安我可以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但再要别的我给不了了,我扪心自问三年对你从来没有亏欠,所以离开我可以拍着胸脯坦坦荡荡的走,你呢?为什么来道歉,为什么来低头,是因为亏欠吗?可是我不要亏欠啊。”
蒋绍荣还打算辩解什么就被来人打断。
“舒茵!”陈汝棠站在校门口冲她招手,陈春生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距离也看着这边。
梁舒茵后知后觉自己和蒋绍荣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有些不好意思,低声撂下一句:“别来找我了,放过我吧。”
说完她没再回头看蒋绍荣一眼,向陈汝棠走去。
陈汝棠上前两步环住她的手臂亲热地问:“舒茵,累坏了吧,你比去的时候黑了不少呢,走吧,一起去二食堂吃饭,我哥请客!”
梁舒茵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怎么好意思……”
话没说完陈春生就打断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吧,刚发了工资一起吧。”
三人笑闹着走远了,只留蒋绍荣还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暗自神伤,也是这次见面让蒋绍荣意识到梁舒茵没有自己好像活的更好。
他不经恐慌,梁舒茵是不是就真的就这样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她又更广阔的天空和未来。
蒋绍荣是一个星期前来的这边,紧赶慢赶地在半个月内将工作交接完成,踏上寻找梁舒茵的路上时他是激动是紧张却唯独没有现在这种恐慌。
或许是他给自己的预想太过美好,觉得梁舒茵不会舍得真的离开自己,只要自己诚心道歉认错就能改变他们两个人分开的情况。
到了这边发现在学校根本找不到梁舒茵的人,除了第一天前去部队报道之后的几天蒋绍荣一有空就守在西南国防大学门口等着。
刚到部队很忙,需要跟新部下树威,需要熟悉这边训练的模式,每一次下训之后其他人回去休息只有蒋绍荣直奔梁舒茵的大学,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又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第一天时他还满心憧憬,见到梁舒茵要和她说什么,要怎么样哄她,还会幻想梁舒茵看到自己之后惊讶的模样。
后来第二天、第三天过去蒋绍荣还是脸梁舒茵的影子都见不到,心中开始擂鼓,他一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要是梁舒茵不在这里自己该怎么办。
天堂地狱的落差感几乎要逼疯他了,之后的几天蒋绍荣找到快麻木了,他甚至打电话回去询问政委给的信息是不是正确的。
又无数次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最后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他和梁舒茵到底有没有结婚,梁舒茵有没有爱过他。
所以刚刚猛然看到梁舒茵从拖拉机上下来,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时他不敢去认,垂在裤缝处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对一个拿枪的军人来讲是致命的。
当将人抱进怀里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好像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活下去的氧气罐。
蒋绍荣将自己的头埋进梁舒茵的颈窝,闻着家里自从梁舒茵离开后就越越来越淡的那股香味,像一个吸毒的瘾君子,这一刻他才如有实感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
之后梁舒茵像刀子一般的话都抵不过此刻他切实拥抱到了怀里的人来的冲击,如果找到、拥抱她的代价是这个他愿意。
知道梁舒茵在这所学校还能找得到人,蒋绍荣没有无望等待的那几天紧绷了,哪怕现在梁舒茵并不愿意见她,但她就在这儿,她还是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另一半梁舒茵没有跟陈汝棠、陈春生两人去二食堂,在校门口会答应或许是蒋绍荣在身后看着,她不想显得自己很狼狈,她想告诉他离开他之后自己过得非常好,交了朋友也有人关心。
之后梁舒茵就开始了宿舍、教室、实验室、食堂四点一线的生活,非必要的事情绝对不外出。
饶是如此也躲不掉蒋绍荣,梁舒茵每天总会在食堂门口、宿舍楼下、实验室外面看到等待的蒋绍荣。
摸清梁舒茵课表之后雷打不动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出现,送一些不贵重但看得出满满心意的礼物。
不论梁舒茵说多难听的话都赶不走蒋绍荣,和以前将自己脸面看的极重的蒋团长判若两人。
后来梁舒茵渐渐能够习惯蒋绍荣的出现,无视就好。
一天从实验室出来梁舒茵正和陈春生并肩走着,讨论着刚刚实验的进度,陈春生抬眼偶然瞧见树底下盯着他们的蒋绍荣。
蒋绍荣来的这些天他基本清楚了她和梁舒茵的关系,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梁舒茵的事情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
实验室的人趁梁舒茵不在偷偷聊梁舒茵和外面那个天天等她的男人的八卦,放在以前他一定不屑一顾做自己的实验,但现在就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关于梁舒茵的八卦。
陈春生微微偏头弯了些腰小声问道:“要躲吗?”
梁舒茵诧异陈春生的突然提出的帮助,随后摇头拒绝:“不用管,会走的。”
是的,这些天梁舒茵已经开始冷处理,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一个眼神不给,一句骂重话不说,将人当成空气,碰了一鼻子灰的蒋绍荣自然就走了。
陈春生见梁舒茵拒绝也没有再说,只顺手拿走了梁舒茵捧着的一叠书笑着说:“我替你拿吧,上实验室怎么也带这么多专业书啊?”
梁舒茵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实验我们还没学到,我抽空自学一下,况且你们的进度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陈春生随手翻看了一下梁舒茵专业书上的笔记,随后道:“你已经很厉害了,你们专业课才学了四分之一不到吧,你已经整本书快自学完了。”
“我们进度快是因为我们来的久啊,在等你一年估计都要给我甩后头去了啊。”
梁舒茵被夸的不好意思,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有那么夸张……”
梁舒茵话还没说完就被蒋绍荣黑沉着脸怒气冲冲过来的样子吓了一跳。
蒋绍荣知道梁舒茵不想见她,也只打算远远地瞧着她就好,可是看着她身边的男人侧头弯腰和他说话,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蒋绍荣就嫉妒到发疯。
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梁舒茵以前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笑,只会依赖自己,如今看到梁舒茵的生活有了新的人,自己逐渐变得可有可无就控制不住。
他在梁舒茵的面前站定,双眼赤红,下颌的线条绷紧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梁舒茵,好像她是什么负心汉似的。
半晌他只像失了力气一样叹了口气,缓了声音:“舒茵,能不能谈一谈。”
梁舒茵看着她通红的眼,憔悴的脸最后点点头说:“行。”
蒋绍荣像不敢置信一样猛地瞪大了眼,随后握拳抵住唇轻咳两声缓解尴尬一样,随后开口:“我们去茶馆吧,安静。”
梁舒茵不置可否,示意蒋绍荣带路。
蒋绍荣板着脸看着一旁的陈春生,轻轻挑了半边眉说道:“同学,麻烦把舒茵的书给我,我替她拿就好。”
陈春生看了眼梁舒茵,见她没有抵触的反应就将手里的书交给了蒋绍荣。
蒋绍荣捧着梁舒茵的书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斗胜的公鸡一般,走在梁舒茵的旁边,走到停在校门口的车前又替梁舒茵开好车门,随后才绕去驾驶位。
梁舒茵看着他幼稚的行为没有说话,她不能理解蒋绍荣的改变,一个原本爱梁玉珍爱得非她不可,处处关照,结了婚都能不顾留言对她好的人。
因为自己一份离婚协议书和远走他乡就幡然醒悟,决定痛改前非着怎么说都觉得像是个玩笑。
她甚至更愿意相信蒋绍荣只是因为家里少了个人他不习惯,觉得空空荡荡,或者下班回见没有热乎乎的饭菜心里有落差才来找她也不愿意去信蒋绍荣是因为爱上了她。
因为这太荒谬太讽刺了,这么多年换不来的爱仅仅因为她离开就得到了,或者说他只喜欢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如果是这样那样从前的她就太可悲了。
茶馆离得不是太远,一家小铺面,店里都是竹编的桌椅,房子陈旧却干净,散发着木香和茶香混合的味道,令人闻着就心旷神怡。
蒋绍荣带着梁舒茵进了包间,一间可以看到后院的房间,外头太阳仍旧炙烤着大地,但后院植物茂密,一颗巨大的枇杷树的枝叶伸展至窗边,撒下一片阴凉。
“一壶凉茶,两份冰粉。”蒋绍荣冲跟过来的老板说道。
东西很快上齐,屋外一边是客人嘈杂的声音和老板招呼的声音,另一边是后院的蝉鸣蛙叫。
“要谈什么谈吧。”梁舒茵坐在蒋绍荣的对面说道。
梁舒茵像完成公事的态度让蒋绍荣原本因为梁舒茵在疑似前敌面前没有驳自己面子的小窃喜都消失了。
他想好好说,可开口就是:“我们没有离婚,我觉得你应该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蒋绍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原本只是想告诉梁舒茵自己不喜欢看到她和别人靠的太近,自己难过,但开口却像把刀子。
梁舒茵听完垂着眼皮许久都不曾给蒋绍荣回应,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过往蒋绍荣和梁玉珍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
一幕幕都像是巴掌扇在脸上,从前她可以说服自己蒋绍荣只是不懂,不清楚那是过分的举动,但现在她知道,蒋绍荣完完全全清楚和异性的界线应该在哪,甚至他的警戒线还要更敏感。
哀莫大于心死,梁舒茵消化完内心的汹涌澎湃的情绪后重新抬眼看着蒋绍荣,开口冷静得体:“我和异性的距离哪里有问题吗?如果觉得有可以去学校纪检我。”
蒋绍荣看着梁舒茵的反应一下就慌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梁舒茵反问:“你是觉得我永远是你的附属品、所有物,什么都要围绕着你转,冷待你、忽视你你就受不了?”
“可是蒋绍荣,这样的日子我实实在在过了三年,你三个星期都不到就跑来质问我这些,觉得我过分,你有没有一瞬间反思过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呢?”
“我们连一个指头接触都不曾有,我行得正坐得直,你呢?你敢说你和梁玉珍完全清白吗?”
“原本我想就这样翻篇,你签完离婚协议我们好聚好散的,为什么要来打扰我平淡的生活?甩开我你就可以和梁玉珍没有阻碍地在一起了啊,我相信周艳梅她不会阻拦你,她恨不得你早点和我离婚娶她的小女儿。”
梁舒茵说到这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平复激动的话语挑起来的情绪。
蒋绍荣被梁舒茵几个连环问题砸的头脑发昏,没有办法回答梁舒茵的话,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梁舒茵的手,却又顾忌着什么又收了回来。
他缓缓开口:“对不起舒茵,我不是想质问你,我就是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难受,我是爱你的,早在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就爱上你了。”
“是我太迟钝,忽视这份感情,伤了你的心,我向你保证以前发生的事以后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否认,是我的错我没法为自己辩解,但是从我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想要你了,我不想再和其他人结婚,我只有你一个妻子,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这时梁舒茵第一次从蒋绍荣的嘴里听到爱她,和只有她一个妻子这种话,第一反应就是眼眶一热,想哭。
她这么多年就希望有人能说爱她,小时候被父母厌弃,长大嫁人了被丈夫忽视,她一直在渴求爱,现在蓦然有人说爱,哪怕她已经不需要了,第一反应也是心尖微颤,泪在眼眶里打转。
梁舒茵的精神世界从原本渴求贫瘠的爱,到现在只靠自己就能生根发芽长成郁郁葱葱的大树,可蒋绍荣的这一滴甘露还是让她这可大树被不可避免的撼动了。
许久梁舒茵才平复情绪,她说:“太迟了蒋绍荣,我现在不需要了。”
说完梁舒茵起身出门离开了茶馆,只留蒋绍荣还呆坐在原地。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蒋绍荣都没有来打扰梁舒茵,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想要的安生生活,每天除了泡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就是上课,几乎没有一点娱乐活动,但她却乐在其中。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进入晚秋,南方秋天的冷不算太难以接受,学校主干道两边的树大多叶子都落了,满地的火红和枯黄,踩在上面窸窸窣窣听着格外解压。
宿舍没有单独的澡堂,习惯从实验室回来再提着小篮子去澡堂洗澡,恰好今天陈汝棠有事也晚了,两人就约了一起。
去澡堂的路上要经过一小段两边种满了枫树的路,山间的月一如既往的亮,哪怕天已经全黑也不影响看清脚下的路。
梁舒茵和陈汝棠从澡堂出来,乌黑的秀发擦的半干,露着水汽,氤氲澡堂出来后蒸腾的红扑扑的脸和瓷白的脖颈形成了反差。
和陈汝棠走在路上边走边聊些什么,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活泼乐观又青春洋溢,这是蒋绍荣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蒋绍荣站在宿舍底下,提着大袋衣服看着梁舒茵由远及近不由得想着自己曾经有见过梁舒茵这样轻松放肆的笑吗,答案是否定的。
梁舒茵走近后也看到了站在路旁的蒋绍荣,她的笑蓦然收住,看向蒋绍荣的眼也带着戒备。
自从上次茶馆不欢而散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如今过来梁舒茵害怕蒋绍荣又要开始没完没了的纠缠。
蒋绍荣被梁舒茵眼底的戒备刺痛了,他站在原地局促的将手里的东西举起给梁舒茵看,嘴里解释着:“我没想打扰你,降温了,我怕你带的衣服不够,给你送厚衣服来的。”
梁舒茵扫了一眼蒋绍荣提的袋子,满满登登一包,她没有犹豫的说:“不用,我自己有,你拿回去吧。”
蒋绍荣这样高大挺拔的一个人,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像被抛弃的小狗,他缓缓开口:“特地买的,退不了了,你要是不要就只能丢掉了。”
梁舒茵沉默许久回到:“那就丢掉吧。”
蒋绍荣不可置信地看着梁舒茵,见她表情没有任何口是心非知道她是真的想彻底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的悲伤如有实质,眼底的哀戚浓地快要溢出来了,连站在一旁的陈汝棠都忍不住偷偷拉了拉梁舒茵的袖子。
梁舒茵仍旧没有表情地回望着蒋绍荣,好像他的喜怒哀乐压根影响不到她。
片刻后蒋绍荣垂下了头,缓慢地转过了身,向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这条路空无一人,路上的树枝只零星地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头顶的明月此刻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
梁舒茵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好似累极了一般开口:“蒋绍荣。”
蒋绍荣离开的脚步顿住,但他不敢回头,他怕那声呼唤是他的幻听。
“以后别再来了。”梁舒茵轻飘飘的声音被风吹散在这个深秋。
蒋绍荣瞬间感觉整个人都颓唐了,他的肩塌了,被梁舒茵那句轻飘飘,再小一些就散了话压塌了。
之后直到学校放假梁舒茵都没有再见到蒋绍荣,梁舒茵拖着行李和陈汝棠、陈春生兄妹告了别,他们两已经买好回老家的车票。
梁舒茵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她像个漂浮的浮萍,前二十年住在父母家却比外人还不如,后来住在蒋绍荣的家,如今两人分开她连个落脚处都找不到。
辗转了好几处,可哪一处才是她真正的家呢?没人能回答她。
突然梁舒茵记忆深处出现两张衰老和蔼的脸,离开时答应过的放假就回去看他们的,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儿梁舒茵就像迷途中找到归处的旅人,或许有人正在盼着她呢?
这样想着梁舒茵提着行李跑到店里买了不少过年要的吃的用的,两只手都提的满满当当却不觉得累,因为心里有了盼头。
买完梁舒茵又直奔市场去了,她想碰碰运气有没有人是从小谭村出来卖东西的,好让她搭一段便车。
可惜事与愿违,梁舒茵问了一圈都没有,就在她准备灰溜溜离开时蒋绍荣走近。
面对蒋绍荣梁舒茵总是忍不住竖起身上的尖刺,她戒备地看着来人没有说话。
蒋绍荣瘦了,也跟结实了,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被梁舒茵的态度打击到,只走进前问:“你是回家还是去哪,我送你吧。”
还不等梁舒茵拒绝蒋绍荣又说:“我知道你问了一圈没有找到能顺路的人,就让我送你一段吧,舒茵,我担心你,怕你过年没地方能去。”
极力掩盖的窘迫被蒋绍荣蓦然揭开梁舒茵时有些难堪,但他说的也确实没错。
最后梁舒茵坐上了蒋绍荣的车,一路上却还是一声不吭。
车驶在田野的泥路上,崎岖的路让车不住的摇晃,梁舒茵就在这样的摇晃中睡着了,蒋绍荣偶然转头才发现梁舒茵睡得正熟。
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梁舒茵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样子了,车在村口外停下了,蒋绍荣坐在车上就这么看着梁舒茵。
看她被碎发挡住脸忍不住耸鼻皱眉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伸出手替她将发丝拨开,在手触及时蓦然和她睁开的眼对上。
梁舒茵的眼里带着刚醒的水汽,平常锋利的戒备还没来得及换上,只问:“到了吗?”
蒋绍荣悻悻收回手点头道:“到了,在村口进去吗?”
梁舒茵点点头,随后下了车去后座拿了大包小包买给老两口的东西。
现在已经入冬,村里外头并没有多少人走动,都在家烤火,梁舒茵心里也忐忑,她知道爷爷奶奶有个孙女只是不常回家,她怕这次过去叨扰了别人。
蒋绍荣接过手,拿走了梁舒茵提的东西跟在她的后面,梁舒茵看了眼他,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走到院门口,梁舒茵和刚来这里第一天一样敲了敲挡不住任何东西的院门,屋里头很快传来爷爷的声音:“来啦!”
很快爷爷披着件大棉袄,穿着双拖鞋就来开门了,见到院外的人时先是一愣,随后大声冲里头喊道:“老婆子,茵茵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窸窣,很快一个小老太太钻出来,开了院门抱着梁舒茵嘴里不住呢喃道:“回来了,又瘦了奶奶给你蒸蛋羹嗷。”
爷爷走过来拍了拍奶奶的肩说:“外头冷,进家里说,这个小伙子是?”
蒋绍荣两手都提着东西没法握手,只好微微低了些头凑过去道:“爷爷奶奶好,我是茵茵的朋友,没打招呼过来没有叨扰到你们吧?”
爷爷忙笑着说:“没有没有,都来都来,人多热闹点好。”
说着就领着人往里头走,梁舒茵走在后面看着蒋绍荣的背影,她没想到他会怕自己不舒服自认朋友这个身份,更没想到他会学着爷爷奶奶喊她茵茵。
进了屋,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屋里用几块转头在角落圈了块地正烧着柴火,顶上正从房梁上悬下来几根铁丝挂着腊肉在熏腊肉。
梁舒茵接过蒋绍荣手里的袋子,拿出两身替老两口买到冬衣兴致勃勃地让他们试穿,他们一遍埋怨梁舒茵乱花钱,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
蒋绍荣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突然察觉到梁舒茵要的是什么了,她要的是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爱,不论是亲人的爱还是伴侣的爱,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所以突然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爱也会让她沉溺其中想要汲取更多。
他以旁观者的角度一直在看梁舒茵和老两口聊天互动,问到他们的孙女今年又不回来梁舒茵脸上是惋惜和心疼,好像在埋怨孙女的疏离和冷漠。
晚饭是爷爷奶奶做的,取了柴火堆上的腊肉,攒了许久的鸡蛋和上次梁舒茵离开前抓的那些鱼都被腌好存起来了。
吃饭时奶奶一脸心疼觉得孩子在学校饿着了,都瘦了于是一个劲地给她夹菜,碗里冒尖了才依依不舍收回夹菜的手。
蒋绍荣则被爷爷拖着一起喝了两杯,一喝酒人就话多,爷爷抓着蒋绍荣问:“小蒋是做什么的啊?”
蒋绍荣喝下一口酒,回答道:“当兵的。”
爷爷拍了拍蒋绍荣的背道:“当兵好,我当年也是当兵的,还有照片呢,老婆子我照片给收到哪里去了?”
奶奶嫌弃道:“别老逮着人就炫耀了,小蒋是团长比你当年官儿高得多了。”
爷爷不赞同看了奶奶一眼:“我们当年的跟他们现在可不一样。”
奶奶没管老头子的抱怨转而问蒋绍荣:“你多大了啊?家里咋样?结婚没?觉得我们茵茵怎么样?”
“我们年纪大了,跟这孩子虽然认识不久,但确实打心眼里喜欢,就想她能有个好归宿嫁个好人。”
‘好归宿’蒋绍荣听着这话脸都臊得慌,但他放下筷子坐得端正看着爷爷奶奶说:“我家里长辈不在了,每个月的工资都可以上交给茵茵,我一定能对她好的。”
梁舒茵趁老两口不注意瞪了蒋绍荣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但老两口听了他的话却很满意,爷爷又给他的杯子斟满了。
喝到最后爷爷被奶奶强制下桌,拖回房间睡觉去了,又折回来给蒋绍荣在火房开了张床就回了房间。
一张桌上梁舒茵也不免喝了两杯,蒋绍荣喝得多但此刻眼神依旧清明。
“蒋绍荣,你看过张爱玲的《半生缘》吗?”梁舒茵坐在对面,旁边晃动的火光照得她的半边脸都映在融化的暖黄里。
她显然也不是在等蒋绍荣的回答,她又接着说:“曼桢最后对世钧说‘我们回不去了’十多年的感情,彻骨的爱,但在缘份的影响下不愿意也只能分开。”
“我们也没有缘分,我曾经是爱你的,或许你也爱过我,可我们没有相爱过,我好像将爱赋予了太多意义,渴求的太多,现在才发现我自己也能好好生活,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真的很自在。”
“我的生活充实,未来充满了希望,我从朋友身上从爷爷奶奶身上找到了爱是什么模样。”
“我们的缘份枢纽只够绑住我们三年,希望下半生你我再无交汇。”
话落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的一声炸响,像为一个曾经彷徨彳亍的女人幡然醒悟而欢呼鼓掌。
蒋绍荣从梁舒茵开口的第一句就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缱绻的爱,或许他早在梁舒茵第一句沙哑疲惫的声音里就听出了自己即将被宣判死刑的预告。
蒋绍荣的前半生也没人教他如何去爱,对自己心意的察觉太晚。
他对梁舒茵曾经的伤害就像镜面上细密的裂痕,或许不足以让它整个崩盘,但只要在之后的某一刻承受了一股冲击就能让它变得粉碎。
蒋绍荣压下喉头的苦涩,再开口时是得体的回答:“我知道,道歉的话你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我也是陪你来这儿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漠视就是一把凌迟的钝刀子。”
“我明天离开,希望你以后遇到的爱都热烈,更希望以后你不依靠别人的爱也能稳步向前,铮铮不屈。”
蒋绍荣说完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交给了梁舒茵。
翌日清晨,蒋绍荣出门时天边阳光熹微,山间还弥漫着一层雾气,树枝挂满了白霜,他转头看向院门,房门依旧紧闭,梁舒茵没有来相送。
听到院门合上的声音梁舒茵转头看向窗外,后院的橘子树依旧茂盛,即使在冬天也依旧一派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