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团长要给情人一个家,我没闹,收下婆婆给的房车钱走人,他懵了
发布时间:2025-06-15 23:24 浏览量:2
1977年凛冬,南海某驻军基地,高考放榜日。
宋青芸刚被未来婆婆堵在宿舍楼拐角,对方将五沓大团结甩在铁皮柜上,镜片后的丹凤眼淬着冰碴:"拿着钱滚去祖国最北端的军医大学,从今往后别让我儿子看见你这张晦气脸。"
重活一世,再听见这番羞辱,宋青芸反倒笑出声来。她当着苏母的面将钞票塞进帆布包,指尖掐进掌心才维持镇定:"阿姨放心,志愿早就填了冰城军医大。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立刻消失在苏连长视线里。"
转身踏入冬日暖阳时,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上辈子她放弃保送资格嫁作军嫂,在二十平的家属院困守半生,最后被苏淮林按在手术台上活活抽干鲜血,只为救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好侄女"。
卫生所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宋青芸刚套上白大褂,帘子就被军靴挑开。苏淮林穿着笔挺的白色常服走来,金丝眼镜链在锁骨间摇晃,斯文皮囊下藏着毒蛇般的算计。
"青芸,我来接你去国营饭店。"他伸手要揽她腰肢,却被侧身躲开。
前世临终前那幕突然闪回——男人撕下温润假面,医用口罩后传出恶魔低语:"全基地只有你和翠果血型匹配,她不能死。"
冰冷的输血管刺入静脉时,宋青芸听见自己血液滴落铁盘的声响,像极了除夕夜的倒计时钟声。
"发什么呆?"苏淮林突然攥住她手腕,羊脂玉镯顺着小臂滑落,"翠果摔碎我送你的定情信物,这是她赔的新镯子。"
温热体温激得宋青芸浑身战栗,她猛地甩开手,玉镯在水泥地碎成三截。这动作惊动了走廊里的护士,她却只盯着苏淮林骤然阴沉的脸色。
"青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计较?"男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情绪,"不过是个镯子,翠果都哭了一晚上了。"
宋青芸望着地上晶莹的碎片,突然笑出声来。上辈子让粮票、让新棉袄、让三等功勋章,最后连命都让了出去。她弯腰拾起最大那块玉碴,突然发力划向苏淮林手背。
"啊!"鲜血瞬间涌出,苏淮林下意识松手。
"现在扯平了。"宋青芸将染血的玉片扔进垃圾桶,"苏连长该去供销社接你的好侄女了,听说今天到货红围巾。"
目送男人仓皇离去,宋青芸靠着药柜滑坐在地。志愿表还锁在抽屉里,冰城医科大六个铅字,是她用命换来的重生船票。
暮色四合时,她踩着积雪往家属院走。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晃,孩童的鞭炮声炸响在耳边,却炸不散她心头的寒霜。那扇贴着鸳鸯剪纸的木门里,此刻正上演着怎样的龌龊?
"小叔,要是宋青芸去京市认亲,我的首长千金身份不就暴露了?"
丁翠果的啜泣声穿透门板,像毒针扎进宋青芸耳膜。她停住推门的手,听见苏淮林温柔得令人作呕的声线:"放心,结婚报告我已经递上去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海岛。"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宋青芸突然推门而入。暖黄的灯泡下,丁翠果正踮脚吻向苏淮林喉结,听见动静慌忙退开,反而倒打一耙:"你怎么不敲门!这是军属宿舍!"
"需要我提醒你,"宋青芸反手将门摔得震天响,"这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
丁翠果突然扯着嗓子尖叫:"你这种孤儿也配住军属楼?指不定是当年抱错的野种!"
苏淮林终于沉下脸:"青芸,道歉。"
"该道歉的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宋青芸突然轻笑,"不过有件事你说对了,我可能真不是孤儿。昨儿码头阿伯还说,我这身冷白皮不像海岛长大的。"
"够了!"苏淮林突然暴起,镜片后的眼神像刀子,"出生证明早烧了,你休想翻旧账。"
丁翠果得意地晃着苏淮林的臂章:"小叔,让她滚出去!这是我们的家!"
"你们的家?"宋青芸突然放声大笑,从帆布包里掏出撕碎的结婚申请甩在桌上,"睁大眼睛看看,这婚谁爱结谁结!"
零下十度的寒风灌进屋内,宋青芸裹紧军大衣走向夜色。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她仰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重生第七天,她终于亲手斩断这桩用谎言编织的婚约。
灶台上还温着粥,宋青芸却将两副碗筷尽数扔进泔水桶。上辈子她就是被这碗白粥困住,以为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住心。此刻望着锅底跳动的蓝色火苗,她突然想起志愿表上那行地址——冰城南岗区,零下三十度的严寒,总比这虚情假意的温暖来得痛快。
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丁翠果的讥讽:"真当献殷勤就能勾住小叔的心?你这种倒贴的做派,男人只会觉得像甩不掉的牛皮糖。"
宋青芸刚转过身,手里的粗瓷碗就被劈手夺走。丁翠果瞥见碗底堆着的白薯和鸡蛋,立刻夸张地捏住鼻子,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突然将金黄的煎蛋悉数挑进自己碗里,剩下的白薯块则像丢垃圾般甩在地上。
"这种连牲口都不屑一顾的破烂,宋医生自己享用吧。"
积攒多时的怨气在胸腔翻涌,宋青芸突然嗤笑出声:"我需要讨好苏政委?整座海岛谁不知道是他对我穷追不舍?"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丁翠果涨红的脸,"再说这白薯可是苏政委每天的口粮,您说他是畜生,那您这位侄女可真是沾亲带故的光荣啊。"
"你!"丁翠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涂着口红的嘴唇气得直哆嗦。她万没想到往日逆来顺受的宋青芸竟会反唇相讥,愣怔片刻后突然扯着嗓子嚎起来:"小叔救命!宋青芸逼我吃鸡蛋,我喉咙肿得快窒息了!"
军靴踩得地板咚咚作响,苏淮林像阵飓风般卷进屋内。他瞥见丁翠果泛红的眼圈,立刻箭步冲过去将人打横抱起,转头对宋青芸厉声呵斥:"明知翠果鸡蛋过敏还故意使坏?"
宋青芸气极反笑,迎着男人锐利的目光寸步不让:"苏政委亲自评选的先进标兵,会蠢到用谋杀自毁前程?"她特意加重"亲自"二字的咬字,果然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犹疑,语气不觉软化两分:"先送她去卫生所,回来再说。"
望着男人抱着侄女狂奔的背影,宋青芸突然觉得喉间泛苦。这位军中智囊连最拙劣的谎言都看不穿,究竟是关心则乱,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输液室的门缝里,丁翠果正往苏淮林怀里钻:"小叔对不起,我是故意吃鸡蛋的……就想试探你更在乎谁。"苏淮林温柔抚摸她发顶的动作,让门外的宋青芸彻底死心。她转身找到主任,将写好的离职申请推过去:"我要读大学。"
"前些天还说要嫁给苏政委,怎么突然……"主任推了推老花镜。宋青芸望着窗外翻涌的云层轻笑:"只是突然想活出个人样。"上辈子苏母的刁难,苏淮林的冷眼,她受够了。
签字盖章的沙沙声里,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你要离岛?"苏淮林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灼。宋青芸迅速将申请书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时已换上标准微笑:"同事调岗,我来交接工作。"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转而提出荒唐请求:"我要出公差,你帮忙照顾翠果。"看着对方眼底明晃晃的偏爱,宋青芸突然觉得讽刺。这就是那个承诺给她"温暖的家"的男人?
"我是医生,会尽职照顾病人。"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像在谈论天气。苏淮林却像得到保证般露出笑意,全然不知眼前人已拿到军医大的录取通知书——三天后的除夕清晨,她将带着新生奔向远方。
腊月二十六的夕阳将影子拉得老长,宋青芸哼着小调收拾行李。推开家门却撞见苏淮林正在给丁翠果戴金项链,钻石吊坠在锁骨间闪烁,晃得人眼睛生疼。
"提前下班怎么不说?"苏淮林抬头时闪过一丝慌乱。丁翠果已经娇笑着扑进他怀里:"小叔选的项链真好看!"
宋青芸懒得看这场叔侄情深的戏码,径直走向卧室:"最近值夜班,我搬去值班室住。"衣柜里寥寥几件衣裳很快叠进行李箱,丁翠果却捏着粉红信笺堵住去路。
"婚礼当天,你猜小叔会抛下新娘来找我吗?"信纸上的"情书"二字刺得宋青芸瞳孔微缩。上辈子婚礼变闹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此刻她只是轻笑一声,扬声朝客厅喊道:"苏政委,您侄女的情书要现在拆吗?"
【第四章】
薄如蝉翼的信笺上,赤裸裸的情愫几乎要灼穿纸背。
苏淮林俊脸骤然阴沉,接过那封表白信的瞬间便撕得粉碎。他素来把丁翠果当眼珠子疼,鲜少在这丫头面前展露愠色,此刻周身却弥漫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内室里的丁翠果早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小脸煞白如纸,连指尖都在打颤。
宋青芸斜倚着门框,将两人神色尽收眼底。不过是少女心事被撞破,何至于摆出世界末日的阵仗?她红唇勾起讥诮:"要不我给你们腾地方?"
纤腰刚转半寸,手腕便被铁钳般的大掌攫住。苏淮林拽着她撞进卧室,反手将满室暧昧隔绝在门后。
"今天的事,我希望你烂在肚子里。"他捻着眉心,声音裹着寒霜,"果果还是个小姑娘,哪懂得什么情啊爱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宋青芸喉间像堵了团棉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团长怕是忘了,我和丁翠果同年同月同日生。她算小姑娘,我算什么?"
苏淮林喉结滚动,眉宇间残存的温存彻底消散。宋青芸冷笑后退,鞋跟磕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您与其担心我泄密,不如先检点自身。这岛上可没几个瞎子。"
这是重活两世以来,她头回对苏淮林甩脸子。男人垂眸沉默半晌,再抬头时眼底已恢复清明:"我会注意分寸。"
他轻咳两声,突然将人搂进怀里,温热呼吸拂过她耳垂:"放心,既然选了你,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一个。"
"新兵营还有空床位,我带果果去冷静几天。这段日子,辛苦你多照应。"话音未落,人已松手转身。宋青芸看着丁翠果追出去的背影,默默攥紧行李箱拉杆。
男人的承诺?她半个字都不再信。
三日后,她定要乘着轮船离开这座囚笼般的海岛。这一世,她要为自己活得恣意张扬。
证件、录取书、船票……宋青芸将细软收进行李箱,身后突然炸开丁翠果的尖叫:"宋青芸!你跟小叔说了什么?他现在连正眼都不瞧我!"
宋青芸拎着箱子径直出门,任由那疯丫头在身后咒骂:"贱人!你等着瞧!"
【第五章】
夜半狂风在屋外嘶吼,呜咽声像极了前世濒死那夜。
她被按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针头扎进血管时疼得浑身痉挛:"求你……我真的不能再捐了……"
"果果还在等血。"苏淮林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再忍忍,等她脱险……"
轰隆巨响惊破噩梦,天光已大亮。宋青芸抹了把冷汗,发现卫生所的诊疗棚被倒塌的电线杆砸得七零八落。
心头突突直跳,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了命脉。她刚要扶起棚子,便见苏淮林风一般冲进来,军装扣子都系错了位:"果果不见了!你见过她没有?"
渔民的呼喊应声而至:"丁家丫头在悬崖边要跳海!说是你到处散播她写情书的事!"
苏淮林脸色煞白,疯了一般冲向悬崖。宋青芸跟在人群后,看着丁翠果摇摇欲坠地站在崖边,哭得梨花带雨:"小叔,我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
"不会!"苏淮林的承诺震得海浪都退却三分,"若真没人要你,我娶你。"
丁翠果扑进他怀里的刹那,宋青芸突然觉得喉间腥甜。这场戏码,上辈子她竟看了一辈子。
"宋青芸!"苏淮林突然转头,眼底淬着冰碴,"给果果道歉!"
怀里的丁翠果冲她挑眉,胜券在握的模样刺得宋青芸眼眶发疼。她轻笑出声,指尖掐进掌心:"说我造谣?证据呢?"
"情书的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苏淮林逼近一步,军靴碾过碎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
恶毒?宋青芸抚着心口,那里疼得快要窒息。她从未变过,只是死过一次,终于看清了这场骗局。
"信不信由你。"她转身要走,却被苏淮林拽回卫生所。丁翠果穿着她的婚服在镜前旋转,大红布拉吉像团燃烧的火焰。
"小叔说咱们是一家人。"丁翠果指尖划过裙摆,"这裙子归我了,就当是你毁我清白的赔礼。"
苏淮林从身后走来,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婚服再买就是,你先让给果果。"
宋青芸盯着镜中交叠的身影,突然笑出声来。还有两天,她就能永远逃离这出荒诞剧。至于这件染血的婚服……
"随你们。"她放下药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反正这婚,她不结了。
【第六章】
宋青芸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恰好掩住眸中泛起的冷意。
这种三人行的荒诞剧码,她两辈子加起来早已看腻。
苏淮林在乎的从来不是她愿不愿意,而是她够不够乖顺。此刻她没有直接拒绝,只是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不是说要问诊?没问题的话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丁翠果就发出嗤笑:"你才有病呢!小叔让你来不过是赔礼道歉罢了。"
"翠果,注意分寸。"苏淮林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指尖却任由丁翠果缠着,连个挣脱的动作都没有。他转头望向宋青芸时,眉眼瞬间浸满温润笑意:"这丫头就是刀子嘴,其实买了三张电影票想跟你赔不是,岛上难得放电影,一起散散心?"
宋青芸太清楚丁翠果的算盘,正要开口,三张电影票已塞进掌心。苏淮林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翠果主动示好,别拂了小姑娘面子。"
指尖捏着票根,宋青芸扯了扯嘴角:"行啊,正好观摩下丁小姐的演技。"
午后海岛礼堂。
斑驳的墙面上挂着褪色的红旗,泛潮的木凳坐满穿军装的家属。宋青芸独自缩在最后一排,看着前排那对璧人紧挨着的后脑勺,突然觉得这场景讽刺得可笑。
银幕亮起的瞬间,文艺片特有的忧伤配乐流淌而出。故事讲的是被抱错的假千金拆散真爱的老套剧情,丁翠果的抽泣声却准时穿透黑暗——
"小叔,男主娶了不爱的人好可怜啊……要是他娶了青梅竹马的假千金,会不会更幸福?"
苏淮林低沉的"会"字落地时,宋青芸突然被过道穿堂风呛得咳嗽。上辈子丁翠果确实终身未嫁,却像株菟丝花般缠在他们婚姻里,而苏淮林竟能心安理得维持着这种畸形关系。
散场时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后传来邻居大婶的调侃:"青芸啊,你跟苏政委的结婚报告该批下来了吧?瞧这郎才女貌的,多生几个娃娃才热闹!"
苏淮林站在三步之外,逆光里笑得温润如玉:"我们不打算要孩子,青芸怕疼。"
宋青芸抱紧怀里的红鸡蛋,突然想起上辈子他抱着战友遗孤时眼里的光。原来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想和她生。
【第七章】
丁翠果摔鸡蛋的动静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封建迷信要不得!"她踩着满地蛋黄尖叫,苏淮林难得沉了脸:"丁翠果!粮食是能糟蹋的?"
小姑娘哭着冲进夜色时,苏淮林攥着门框的手背青筋暴起。宋青芸主动递上台阶:"夜里风大,你去找找吧。"
吉普车轰鸣着冲进夜色,车灯划破黑暗的轨迹,精准指向海边防波堤——那里藏着丁翠果所有任性的秘密基地。
深夜十点,宋青芸在值班室核对完最后一瓶葡萄糖,急诊铃突然炸响。苏淮林抱着醉成烂泥的丁翠果冲进来,军装前襟被口红蹭得斑驳。
"她灌了两瓶二锅头……"男人喉结滚动,目光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丁翠果在他怀里扭成麻花:"小叔你说过要娶我的!不能食言!"
宋青芸将解酒药片递过去时,苏淮林正用拇指抹去丁翠果嘴角的呕吐物。这个素来有洁癖的男人,此刻满眼都是珍视。
"醉酒伤身,带她回去歇着吧。"她转身时听见身后药片入喉的吞咽声,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高烧40度,苏淮林却因丁翠果崴脚彻夜未归。
凌晨的海风卷着咸腥灌进休息室,宋青芸数着墙上斑驳的裂缝,突然笑出声。明天这个时候,她该在开往京城的绿皮火车上了。
第二天正午,宋青芸攥着冷掉的馒头冲进值班室,却撞见苏淮林杵在铁皮柜前。他指节敲着桌面那张录取通知书,语气比十二月的海风还冷:"你要抛下我去读大学?"
第8章
宋青芸心头猛地一颤,指尖死死攥着那张改变命运的信笺。喉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今早我去首长办公室问结婚报告审批进度,结果人家说压根没收到你的申请材料。"苏淮林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
原来只是问这个。宋青芸暗自松了口气,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幸好他没拆开信封细看,否则此刻面对的绝不止是婚事质问。她状似随意地脱下白大褂,轻轻盖住桌角的录取通知书,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交材料那天你妈突然闯来,当着我的面把报告撕得粉碎。"她边系护士服纽扣边平静陈述,"后来忙忘了补办。"
苏淮林喉结滚动,镜片泛起水雾:"委屈你了,怎么不早说?"
宋青芸扯了扯嘴角:"你日理万机的,哪好拿这种小事打扰。"上辈子在苏母那受的磋磨何止这些?她曾无数次红着眼眶诉苦,换来的永远是"再忍忍"的敷衍。在丁翠果面前,这位苏政委倒是永远随叫随到。
男人从纸袋里取出两套笔挺的军装礼服:"我托人从军区借了结婚礼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注意到她目光掠过衣料,又补了句:"正好和翠果那条红裙子岔开,省得她闹别扭。"
后半句才是真心话吧。宋青芸指尖划过礼服袖口:"你安排就好。"反正天亮她就走了,这身行头穿不穿得上都无所谓。
苏淮林冷峻轮廓忽然柔和,掌心覆上她手背:"之前总说陪你的时间少,今天正好有空,陪你去供销社选些婚庆用品?"他摩挲着她指尖薄茧,"家里以后你说了算,新婚物件总要合你心意。"
"让丁翠果陪你去吧。"宋青芸抽回手,转身整理医疗器具。苏淮林被噎得说不出话,镜片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她太反常了,以往提及婚事总是两眼放光,此刻却像在处理别人的婚宴。
"我娶的是你,带她去像什么话?"他解开领口风纪扣,"不是说好我们三个要好好过日子?"
宋青芸把听诊器挂回架子上,金属挂钩碰撞声清脆刺耳:"丁小姐是京市名媛,审美自然比我这个孤女强。"她每说一个字,苏淮林眉心褶皱就深一分。这种诡异的疏离感让他心慌,仿佛眼前人随时会化作雾气消散。
"卫生所该锁门了。"宋青芸瞥见墙上的老式挂钟,"除夕夜急诊科轮值表排好了?"
苏淮林却攥住她手腕:"明天除夕,首长特批卫生所放假。"他从内袋掏出重新誊写的结婚申请,"这次我亲自盯着,绝不会再出岔子。"
明天她都要登上去沪市的轮船了,还签什么结婚申请?宋青芸望着男人执拗的眼神,最终接过钢笔在末尾签下名字。横竖是张废纸,随他去吧。
苏淮林如释重负地松开手,指腹擦过她腕间皮肤:"明天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交材料。"他转身时没看见,宋青芸正用橡皮擦慢慢抹去签名,在报告背面写下两行决绝的字句。
【苏淮林,我不嫁了。收了你妈两千块,答应她永远消失在你世界。】
【你要照顾丁翠果一辈子,干脆娶她过门,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窗外突然炸开朵朵烟花,金粉似的光斑洒在墨迹未干的字句上。宋青芸拎起藤条行李箱,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她最后一丝眷恋。
第9章
暮色四合时,军用吉普碾过结霜的柏油路。苏淮林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丁翠果裹着军大衣的身影缩成小小一团。
"小叔,开稳点呀。"少女娇嗔的声音惊得他猛打方向盘。拐角处闪过道熟悉身影,米色风衣下摆翻飞如蝶。
是青芸吗?他正要倒车查看,后座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丁翠果故意碰倒了保温杯,滚烫的热水在皮革座椅上洇开暗色痕迹。
"小叔!"她带着哭腔拽他衣袖,"我新做的羊毛袜湿透了。"
苏淮林踩下油门,后视镜里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丁翠果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唇角勾起冷笑。那个孤女怎么配和她争?当年能狸猫换太子,现在照样能让她滚出苏淮林的世界。
吉普停在筒子楼下,苏淮林习惯性去牵那双总在等他的手。掌心落空时才惊觉,楼道里只有穿堂风在回旋。
"青芸?"他连唤数声,回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撞得支离破碎。厨房冷锅冷灶,卧室衣柜空了大半,唯有窗台上的绿萝还在倔强地舒展叶片。
丁翠果单脚跳着挪到门口:"说不定在卫生所值班呢?她那种孤儿院出来的,在哪过年不是过?"
"闭嘴!"苏淮林猛然转身,镜片折射出寒光,"你占了她二十年人生,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这是他第一次对侄女发火,惊得丁翠果脸色煞白。
军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苏淮林发动车子时手背青筋暴起。卫生所值班室的灯光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宋青芸每次等他的眼神。
他永远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蜷缩在急诊室角落的少女浑身湿透,却还惦记着给流浪猫撑伞。后来他查清抱错孩子的真相,本想直接揭穿,却在相处中渐渐沦陷。
油门踩到底时,他想起今早宋青芸签结婚申请时颤抖的指尖。那抹反常的殷红此刻想来,分明是橡皮擦过度擦拭的痕迹。
第10章
他只去接过她一次。
从前那么多台风夜的天,她一个人,应该很难走吧。
苏淮林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照顾翠果习惯了,如今才发觉,他忽略了另一个最需要照顾的。
以后他一定对青芸多点关心和照顾才行。
车子抵达卫生所,苏淮林没熄火就下了车。
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宋青芸,今年她不会再是一个人孤独的守着漫漫长夜过年。
可掀开帘子,却不是宋青芸的身影。
“宋医生呢?”
刚进卫生所就被迫来顶班的医生撇撇嘴,没好气道:“宋青芸?不肯换班不就是回家过除夕了,害我还得来值班,真不知道她一个孤儿还要过节凑什么热闹,别人都举家团圆,她难不成要守墓去吗?”
怨气太重,新来医生的难听话一箩筐。
她早就听同事们说过值班这事儿,当时还对宋青芸心怀感激呢,谁知道一早她就被通知今年要她来值夜班,不能回家过年。
往年除夕值大夜不管是谁当值统统都是由宋青芸来上的,这么多年也都没打破过默认的规则,怎么轮到她就变了呢?
真不知道一个孤儿不为大家做贡献,自己一个人待着不也浪费时间吗?3
苏淮林听着,每一个字都让他青筋直跳。
军装在身,苏淮林一忍再忍才压下心头怒火。
他尽量平和道:“同志,注意用词,本来就不是宋青芸的排班,换班是情分,不换是本分!你不要不知感激!”
“你又是谁,以前怎么不替她出头,现在来充好人,不看病就走,别触我霉头!”
新医生也不管一身军装的苏淮林,一脸怒火的就要往外赶人。
卫生所领导听见吵闹走了过来:“苏政委?你怎么来了,是您侄女还不舒服吗?”
苏淮林冷冷道:“跟翠果无关,我这次是为宋青芸来,她虽然还没过门,但结婚报告已经交上去,已经算是半个苏家人了。”
“从前她没有家人没法团聚才替同事们排的班,今年要跟我一起回家过年,从前替的班也该换成休息还回来了,你们卫生所那么多人,总不能光盯着宋青芸一个人欺负吧?”
领导知道这事儿,往年也沾过光,此时脸色有些讪讪:“苏政委消消气,我们肯定是感激宋医生的呀,不过她已经不在卫生所就职了啊,东西都已经收拾走了,她没回家,没告诉你吗?”
苏淮林一愣。
宋青芸已经离职了?
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他忙去卫生所值班宿舍,可卫生所宿舍里床铺空空,哪里有一点宋青芸的东西?
苏淮林又连忙回了家属院。
满脑子都在想宋青芸会去哪儿,是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了吗?
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家准备今年跟他一起过除夕?
他来不及思索太多,车子油门踩到底就又回了家属院。
可这次,他看清了宋青芸睡的屋内。
哪儿有回来过的迹象。
一件跟宋青芸有关的东西,都没了。
连衣柜都空了。
空旷的可怕。
心扑通扑通的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心口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
第11章
“小叔,宋青芸真走了?”
丁翠果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和幸灾乐祸。
走了好,这样苏淮林就能把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就不会再像昨天一样,明明人在卫生所照顾她,却心不在焉的想着宋青芸。
连给她倒水都叫成了宋青芸的名字。
“苏政委。”
门口突然传来警卫的声音,苏淮林顾不得心慌不安,正了正军装迎了出去。
“首长?”
首长点点头,脸色不算好看,手里还捏着两张纸,苏淮林一眼就看出那是他亲笔写的两份结婚申请。
“结婚申请组织通过了吗?”
“通过?胡闹!”
首长声音高了高,还是进了屋才继续说:“好在我公干才回来,看了一眼没急着交上去!真是胡闹!”
“首长您说怎么了……”
苏淮林疑惑,却被首长打断:“你跟丁翠果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明面上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呢,组织上是不会同意你们的!我知道你们十几年的感情你真心疼她,但是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宋医生虽然是个孤儿,但待你真心,年年是军区医院的优秀代表,前段时间你不还亲手给她颁发了先进标兵吗?”
首长的话说的苏淮林一头雾水,首长索性将结婚申请报告递到苏淮林手边。
离开前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吧!我看宋青芸是真的不错!配得上你!”
苏淮林不明所以,直到展开结婚报告。
申请人一栏,在他的名字旁边,是空的。
而结婚报告背面。
两行娟秀的字迹清清楚楚。6
他认得,那是宋青芸的笔迹。
【苏淮林,我不嫁你了!我收了你妈的钱,答应她要永远永远地离开你。】
【你既然要照顾丁翠果一辈子,那你们干脆结婚,我祝你们幸福。】
邻居的声音也同时传来:“苏政委在家啊?我看青芸去了火车站啊,她是有任务要出去吗?今晚还是除夕嘞,她又要一个人过了啊……”
苏淮林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宋青芸那些异样的瞬间。
一切说不通的症结仿佛突然疏通。
难怪,难怪,原来是真的要离开。
苏淮林再顾不得多想,上车就往车站开去。
“小叔!小叔!”
丁翠果的呼喊头一次没了回应。
苏淮林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只剩宋青芸的身影。
其实,她要走的端倪很明显。
如果当时他多问一句,就一句……
如果平时对宋青芸多上心一点,就一点……
他就能发现她要走。
失去宋青芸的不安几乎要将苏淮林的胸腔占满,苏淮林开车的手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他从军十几载,很少感受到这种不受控制的慌张。
上一次,还是和战友天各一宋。
内心告诉他,这次和宋青芸分开,就如上次的天人一别,此生,再不会相见。
他终于开到车站,车却不能再进。
火车呜呜的汽笛声响起,苏淮林脸色一变。
要开车了!
他忙下车,疯狂跑到入口处,却被岸上的工作人员拦下。
“不能进了!火车已经开了,迟到只能赶下一趟!”
苏淮林顾不得喉咙的血腥,焦急道:“我找人!很急!”
工作人员厉声拒绝:“再急也不行啊,车已经开了!”
说话间,苏淮林已经看到火车开动。
苏淮林看见车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便连军人的军容军貌也再顾不得,边跑边喊:“宋青芸!”
“宋青芸!你回头!”
“你看看我!”
“宋青芸……”
那道身影他不会再认错。
可车上的人一次都没有再回头。
不知是不是宋青芸又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没有回头。
直到火车,越开越远。
苏淮林眼里的痛苦随着那道身影消失而显得越发深刻。
日头落下,夕阳渐去,将苏淮林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挺拔,却又孤独。
一如往年追随着苏淮林的那道单薄孤寂。
“宋青芸……我一定会找回你的……青芸!!”
第12章
三年转瞬而逝,1980年,京市。
丁翠果不死心道:“小叔,这三年你从政委升到少将军,从红山岛升到京市,也不停的找了宋青芸三年,她一直都是杳无音信,你就是不愿意接受我吗?”
“我究竟比她差在哪儿?!”
苏淮林沉着脸整理着军装,连眼皮都没抬:“丁翠果,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不然就回红山岛去。”
丁翠果攥紧了拳,憋红了脸,半晌才一跺脚。
“回红山岛就回红山岛,我还不稀罕来京市呢,丁家那个老爷子今天火车就到京市了,非让我去见他!我不想去,每回见我都要说个没完,宋青芸家里的陈年破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苏淮林淡淡看她一眼:“丁翠果,你是靠着老爷子才有了来京市的资本,不然就凭你的高考成绩一辈子也考不出海岛,现在丁老爷子年岁大了,你既然占了宋青芸的身份,你要做的就是替宋青芸尽孝。”
丁翠果听出苏淮林生气的意思。连忙就要凑上来挽住他。
却不想男人身体一侧,正好躲了过去。
眼看苏淮林要走,丁翠果咬牙赖到办公室椅子上:“那小叔你陪我,你不去我也不去,就让丁老爷子等着吧,谁爱尽孝谁尽孝去。”
苏淮林开门的手一顿,扭头警告道:“丁翠果!”
丁翠果梗着脖子不肯退:“再说了,丁老爷子老早就想见你了,不是一直没机会,你也在京市,不去才不合礼数呢。”5
如此,苏淮林只能点头。
丁翠果心满意足的走了。
望着丁翠果的背影,苏淮林不由得反思自己。
如果他能早点拉开和翠果之间的距离,也许就不会总让青芸受委屈,那她,也不会走了。
他自认叔侄关系界限分明,一直以来翠果对他的爱慕都只是小女孩的情窦初开,不懂情爱,做不得真。
可后来经青芸提醒他才想起来,青芸和翠果一般大,青芸都要和他谈婚论嫁了,翠果又怎么是天真不懂情爱的小孩呢?
是他一直习惯性的拿丁翠果当小孩看待,才引出这些误会。
如果能重来……
可惜,世上最不能如果的,就是如果。
“苏少将,首长的火车即将到站,咱们该出发了。”
副官见苏淮林一直没从办公室出来,便敲门来叫人。
苏淮林没说话,只是看了过去。
副官陈松一见那眼神,便了然为何,却也只能摇摇头。
每当苏淮林目光深愧的朝他看来,他就知道,是要问宋青芸医生的下落了。
可这么多年,南北都找过了,杳无音讯。
“走吧。”
眨眼间,陈松看着苏淮林的眼神就又变成了即使隔着一层眼镜也挡不住的冷厉。
深绿军服,带着领章和肩章,整个人魁梧威严。
都说做过政委的人一派祥和,怎么到了他们少将,变化这么大?
不过专一是真专一,这么多年了,还在找宋医生。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松摇摇头叹口气,快步跟上了苏淮林的脚步上了车往火车站去,心想,要是宋医生能在今天这趟列车上就好了。
第13章
绿皮火车不紧不慢的朝前跑着。
临近过年,窗子上都贴着红窗纸,看着喜庆得很。
列车员推着小车提着冒着热气的烧水壶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走着。
宋青芸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车厢里突然爆发女人的尖叫。
“爸,你怎么了爸!”
“爸你醒醒!”
“有没有医生!医生救救我爸!”
闻言,宋青芸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眼看一个老爷爷躺在地上,浑身僵直,微微抽搐着,宋青芸立即疏散人群就开始解老人的衬衫扣。
边解边说:“我是医生,别围在一起,快让出空地来!”
“你是家属吗?老人是不是有心脏病史?今天喝药了吗?”
宋青芸没带听诊器,只能趴在老人胸口直接听,又按在脖颈上感受心跳速度。
女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俨然吓呆了。
女人身边的男人连忙道:“有,有心脏病,但是今早已经喝过一粒药了啊,怎么还会这样?”
宋青芸抬手腕看了看表,蹙起眉:“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中午的药呢?”
女人瞬间白了脸:“我爸说三点就到站了,等到家再喝……”
宋青芸迅速开始按压老人胸口,做心肺复苏:“现在喂药!快!”
女人回过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包里找药,却翻出来一瓶空盒。
眼看女人就要哭出来,宋青芸一边快速按压,一边抬头引导:“别哭!去找列车员,问问火车上谁有心脏特效药,一定要快!”
女人这才有了主心骨,被男人拉着连忙去其他车厢找药。
宋青芸一刻不停的按着,手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却还是在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整张脸都被汗布满的时候,女人带着列车员拿着特效药赶了过来。
“快,喂老人,舌下含服……”
宋青芸几乎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叮嘱着列车员喂药。
不多说,老人睁了眼,宋青芸才放心的回了位置上。
刚坐下,雷鸣般的掌声瞬间响起,宋青芸一愣,随即笑着摆了摆手。
这一刻,所有的劳累尽数消失。
“小姑娘……”
女人搀着老人朝她走过来,宋青芸连忙起身去扶。
丁敬之连忙示意宋青芸坐下,望着眼前的女孩儿,满眼怜爱与感激:“我女儿说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呀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