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在表妹面前隐瞒我对他的爱慕,她却背地里缠上了他

发布时间:2025-05-31 15:36  浏览量:4

因为景川,我堂堂相府千金成了有名的大情种。

可他却对我虚与委蛇,转身求娶了二小姐。

就在我以泪洗面的时候,却猛然发现事情峰回路转。

景川,我有好妹妹,你也有好弟弟啊。

……

景川是何人。

京城中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太子身边最得力的红人,最是温文尔雅。

闺阁小姐最爱看些戏文,家里人虽不让看,我却偷偷看过很多本。

话本中,我幻想景川和我是戏文主角,我坚信我们两个最终会在一起。

最开始时,我以为如他般高高在上的人不会有任何感情。

即使我两家自幼往来,景川却从未逾矩,只当我是一同长大的同窗妹妹。

可我将军府出身,最是贪玩,学堂中我被先生惩罚再常见不过。

有一日文柏先生罚我抄书,抄不完不准回家。

我将所有毛笔都写得笔锋歪歪扭扭,正不知如何是好,抬头就见他递给我他最常用的紫毫笔。

在隔日上课前,我亲手还给他。

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撇得一干二净。

“乔雁小姐此举何意?男女授受不清,学堂不比将军府,还需乔雁小姐自重才是。”他说。

可我仍在每个能看到他的场合追随着他。

他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我放下过往最爱耍的红缨枪,钻习起最让我痛不欲生的女工刺绣。

我闺中密友知道后,只骂我贱皮子。

说景川也许是看我那日可怜,但绝不想和我攀上任何关系。

说我又何必因为一个注定分道扬镳的人将自己雕刻成最陌生的样子。

可我两家都乃朝中重臣,不可能不来往。

文会宴上,我耐不住性子去园林中散心,却正巧隔着竹林看到有官家小姐递给景川同心结。

人比竹柏更清俊,我看得痴了,内心却揪成一团,害怕景川真的收下。

直到景川先行离开,只留官家小姐在原地默默驻足啜泣,而我内心阴暗的升起欢喜。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对他早已情深根重。

我非他不可!

我想。

从小将军府中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当我告诉父亲母亲我心仪之人是景川时,父亲第一次掌掴了我。

“我乔家本就是第一军臣,景家又是第一权臣,乔景两家想通婚,你真当皇帝老儿傻了不成?”

母亲当晚来到我房中,哀婉叹息。

“雁儿,莫怪你父亲,这门婚事的确不可为……我儿还是早日……死了这条心罢。”

我愚蠢的以为有情人定破万难,只要我坚持,景川定会爱上我。

然后,我俩定然能够冲破一切阻碍。

直到,我看到林芙儿被众人刁难时,景川当众为她解围。

林芙儿是我远方表妹,她父母俱亡,寄住在我将军府中。

我见她可怜,比我还小一岁就遭受重大变故,十分怜惜她。

不仅当府上仆人轻怠她时仗义执言,还带着她一起上学堂读书。

若不是我特意向父母恳求,来学堂念学的非富即贵,林芙儿哪有资格?

可我竟不知,他们两人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

我当林芙儿是我闺中密友,在她面前没有避讳我对景川的爱意。

我不止一次跟她说过景川曾赠我他日日最爱用的上等紫豪作为我俩的定情信物,他心中定然有我,只是羞于说出口,文人嘛。

我素日自由散漫惯了,即使为景川敛了几分性子,依旧泼皮。

景川没有收下紫豪当众给我难堪,我都能乐天的以为是他已决定将心爱之笔赠予我,就不会再收回。

我日日携紫豪笔出入学堂,生怕众人不知道此事。

自然,有人打趣说这支笔确实是景川第一次赠人礼物,他心中定然有我。

往常别人这样说景川权当没听见,他低垂着鸦羽般的睫毛,我心里偷乐:他这是默认。

可林芙儿来了学堂之后,听到此事,他第一次停下手中正读的书,道:

“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望大家以后莫要以讹传讹了。”

以讹传讹吗?

我白着一张脸,脸上却倔强的保持着满不在意的笑。

林芙儿坐在我邻座,有些窘迫地看着我。

我却顺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找寻到了景川刚收回的眼神。

林芙儿本也是父母掌中千金,突逢一朝变故,最是楚楚可怜。

学堂中的人最擅捧高踩低,寄人篱下的林芙儿即使有我护着,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我每日与林芙儿一同进学放学。

一天散了堂后,林芙儿对我说她有些地方仍有困惑,要留下来再研习片刻。

可那日她几个时辰都没归家。

我担心林芙儿今日出事,本想派下人去接她,想了想近日烦闷的心情,决定亲自去,顺便散散心。

等我跑到学堂,隔着竹窗,远远地就看到林芙儿正在啜泣,而景川心疼地递给她一方丝绢锦帕。

男子若松柏,女子若兰草,两人眼神流转,何其默契,仿佛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从那以后,林芙儿经常跟我说她要再留下来一会。

我病态地装作若无其事点头答应,却暗地里偷偷跑回学堂,窥视他们。

我看到暴雨天时,景川和林芙儿共撑一把伞,暴雨使两人紧紧依偎,亲密无间,何其登对。

我看到林芙儿座前,景川颀长的身姿投下深深的阴影,他耐心地给林芙儿讲解。

我想起小时候。

将军府和丞相府自小往来,景川可能不记得,还没到上学堂的年龄,我们就一起打马游乐。

投壶、蹴鞠,他皆比不过我,粉雕玉琢的小景川眼眶红红,想哭。

我俩自幼都是最要强的性子,他此前从未尝过败北的滋味,老丞相又最爱面子,每每当众骂他连一女娃都比不过。

他被骂的难堪,我心一软,从此,他再也没输过。

所有人都夸赞丞相公子文武皆冠,他可知,为何?

我收起平日最爱把玩的紫豪笔,将它束之高阁,好像这样就能封闭我的爱意。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见证了他太多太多。

每一个阶段,我的生命里都刻着他的名字。

可他却从未把目光投向我。

我告诉自己说,我们本来就没可能。

所以这很正常。

所以景川,你最好没有爱上我的时候。

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尝尝我曾经遭受的冷漠无情。

那时候,你一定要做的比我现在做的还多,我才会原谅你。

我捂着作疼的胸口,闭着眼睛,大口呼吸。

景川——丞相公子的生日宴会,邀请所有世家大族前来,将军府自然在内。

我知道他最喜欢籍向文的诗画,可籍向文真迹已绝,唯一流传于世的是我母亲嫁妆中的《罡风天鹤图》。

最后一次。

我告诉自己,再勇敢最后一次,话本合该有个正式的落幕。

我将其偷偷从库房中取出,送于景川。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的心意。

所有人都知道《罡风天鹤图》乃我母亲嫁妆,将来也会作为我的嫁妆。

难道丞相与将军两家好事将近?

来往宾客无不作此猜想。

回家之后,我生平第一次被罚跪祠堂。

父亲说知道我的行为会给全家带来多大的灾祸吗,天子定然以为我两家要结为姻亲。

盛极必衰过犹不及,到时整个将军府都会因我殃及,整个家族都会因我的情爱陪葬。

林芙儿“扑通”一声跪在我身旁,说她愿意代替我和丞相府结亲。

她是孤女,无甚根基,可以记在母亲名下,那也算将军府的名义,且不会使天子忌惮。

母亲大可以说《罡风天鹤图》是因她而献。

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林芙儿两腮飞红霞,好不柔情。

“早在先前,景川便说他心慕我,愿意娶我。”

我呆滞的跪着,林芙儿的话像是重重落下的锤子将我脑袋砸的一片茫然。

父母虽然惊讶他们两人何时有此私交,却也知道推林芙儿出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不顾众人目光,在先生走后拦住景川。

我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反而先从怀里取出那副《罡风天鹤图》递给我。

他冷漠地说,他不需要,请我以后别做令他困扰的事。

原来,林芙儿出现以后,我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成为了困扰。

我看着景川,努力猜测他冷漠神情后的真实想法。

我扯着笑容,整夜祠堂的罚跪让我浑身酸疼,试探性问出声。

“你和芙儿,好事将近……?”

景川呼吸微滞。

不久,将军府传出林芙儿将寄养在将军夫人名下,成为将军府二小姐的消息。

众人猜测,下一步便是将军府二小姐和丞相府公子订亲的消息。

可一日一日,林芙儿都日渐着急起来,丞相府反倒没了动静。

我仍旧日日与林芙儿一同出入学堂,但我却没有办法再用过去的心情对她。

我深知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只是因为景川不喜欢我喜欢她而已。

可,我做不到。

我不再关心林芙儿,对她事事照顾,专心读书。

我也不再追逐景川的身影,闲暇之时和同窗逗鸟共推牌九,好不快乐。

第一次,景川找我出去。

他好看的眉蹙起,神情谴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你要这样对芙儿?你明知道她寄人篱下难免心思敏感,为什么不能多多照顾她一些?”

我苦笑。

“有你这位未来的乘龙快婿照顾,我当然不好僭越。”

我竭力平复呼吸,他第一次主动找我却是因为别人,我怕我多说一句,喉咙下一刻仿佛就会发出难堪的呜咽。

我变成什么样了?

我在闺房内一夜长明。

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神情陌生到我自己都不敢认。

我烧掉所有暗藏话本。

第二天一早,我跟母亲说我不再去学堂了,我喜欢红缨枪,我想在家练枪。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应允下来。

只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不再去学堂,临走前应向文柏先生请辞。

文柏先生文采风流,只是平日素来古板。

我没想到文柏先生居然会在我离开这天停学一天,在学堂内举行投壶、蹴鞠、击鞠等竞艺。

学堂内,众学子都以为胜者会是景川。

我坐在马背上,听风声呼啸奔驰而过,持杆越过一众对手,站在终点前,竟然极为兴奋自在。

其他人哄笑说,将军小姐在离开这天还要夺走了景川游艺百胜的战绩。

景川只是怔怔,在他眼中,第一次倒映着清晰的我。

文柏先生笑而不语,与我挥手告别。

我临走前看向景川,那个我曾放在心尖上十余年的少年郎。

他见我望过来,飞速挪开视线。

我想象中他也许会有所不舍,或者他会再数落我一顿问我为什么突然就走。

可惜没有。

他十分平静的随其他人一样与我作别。

我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将军府内日子过得极快。

母亲因为景川的事觉得对我亏欠良多,近来十分溺爱我,父亲亦然。

光是教习武艺,请的师傅就有十多位,各个都是最顶尖的高手,红缨枪更是用精铁经能工巧匠呕心铸造而成。

我抱着枪,欣喜非常。

练武很累,占据我所有时间。

我根本没空想起景川。

只是偶尔,我会从午夜醒来。

有时候是噩梦,梦到他和林芙儿大婚;有时候是美梦,梦中他对我说非我不娶。

每到这时,我就会更加发狠练功,直到精疲力竭倒头就睡,也好过半夜惊醒彻夜难眠。

如果不是轻功师傅把我丢下,非让我自己熟练掌握在房梁间如履平地来回穿梭的功夫,我根本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景川。

“儿子说过,儿子心中只有乔雁。为何同样都是将军府,林芙儿可以就乔雁不行?”我揭开瓦片,景川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下方,只是更加瘦削。

原来我不知不觉爬到了丞相府的房梁。

“我景家世代忠臣,最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你是最像我的,一切为了景府的未来,你也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景父长叹一声:“若真的爱她怜她,先前她对你好的时候,你为何从不理会?你现在只是还不习惯罢了!”

而房梁上的我内心难掩的再次燃起绚烂盛大的烟花。

景父的话我没听进去,我只听到,景川心中有我。

我派小厮去学堂看望景川。

昨天景父罚他抄写家训,我担心他手腕受不住,顺便送些能够疏筋的药油。

我内心甜蜜,只要事情未落音定锤,那一切事在人为。

小厮欢天喜地的回来,一回来便说景公子见到他就问他是不是我的小厮,问我近来可好。

他竟然认得出我的小厮?还关心我的近况?

于是隔日我又让小厮替我跑一趟,跟景川说我一切尚好。

那段时间,我经常派小厮去学堂带话。

我跟景川说练枪很苦,但很有趣,他会安慰我。

我认得出他的字迹,他用好看的字写道,枪乃百兵之王,自然难以驾驭,只有将军府千金才勇敢尝试。

他会在我说我今日又受伤的时候托小厮带给我红花油,说女孩子的皮肤最该珍惜。

我便以为,这算是他的明确态度,他会为了我,同样向前勇敢迈一步。

公主诞辰宴请京城众权贵,将军府丞相府自然俱在。

只不过林芙儿虽然挂了将军府的名,但依旧没资格前来。

我坐在马车上远远地就看到风神俊朗的他,一眼万年。

因有学堂的缘分在,我们几位有幸被邀请来的学子间的席位离得很近。

大家吃喝玩闹,时间仿佛一下拉回到过去。

“乔雁你在家这几个月可没怎么变化啊。”

我咧唇一笑:“你都说了才几个月时间,况且家里也有文化先生教我继续识些字。能有什么变化?”

我想和景川说些话,但景川像是在躲我一般,并不接话。

我有些气恼,佯装不在意和其他人继续说说笑笑。

宴会免不了君子六艺,公主最爱看游射。

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次王孙公子游射,需要一男一女配合。

同窗撺掇我和景川去报名,讨个好彩头来,我俩皆是高手,定能夺冠。

我不觉技痒,但景川家规清严,他又不喜在这种男女皆在的场合出风头。

却没曾想景川咽下一盏茶,点头应允。

虽是公主随兴所致,但充当游猎的围猎场一样不小。

我眼神敏锐,不让一只蚂蚁从我眼前溜走。

麻雀、兔子、山鸡,凡是我看中的猎物皆装个满满当当。

景川只猎猛禽,鹿、狐狸,数量虽不多,重量却不少。

我飞身马背,明明和景川各乘一马,却好像格外默契。

我不再去想他今日为什么这般反常,时间好像在此刻格外的慢。

策马奔驰之间,我们已遥遥领先。

夺冠的彩头是嵌玉龙纹螭金匕首,景川将它给了我。

他说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早就想好赢下来送我。

我抚摸着匕首柄,露出微笑,那是通体的白玉柄,如他一般。

他问,能否今日送我回府,有事想同我说。

他额间向来工整的发迹此刻微湿有些凌乱,黑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扬起大大的笑容,“自然是好!”

这是我和景川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

他驾着马车,而我坐在车厢内。

我想和他单独相处,遣走了所有下人。

我暗生窃喜,这多像新婚当日新郎官迎娶新娘子?

我双颊红扑扑的,被自己的妄想羞到。

马车却在此刻停下。

景川只跟我让我呆在车上别出去,就不见人影了。

我怕他出事,更怕会在路上遇到劫匪,不敢掀开车帘。

车停在荒郊野外,我看着天空从彩霞满天到星辰点点。

直到我看见林芙儿进了车厢内。

林芙儿细声细气冲着车厢外的人道谢:“谢谢景川哥哥。前些日子同你讲过今日我需去城南佛寺上香祈祷,没想到正巧遇到你,不然我真怕出什么事呢。”

原来,景川早就知道林芙儿今日要去城南。

或许,接我才是顺便?

林芙儿仿佛这才看见车厢里的我。

她尴尬地说:“乔雁姐姐,你不要误会。因为我今日是去庙中给已故双亲祈祷,怕惊扰府中其他人,才没跟府上的人说。”

我透过窗纱,想看清前方马背上那人的神色,可我什么也看不清。

原来,景川话本的女主角一直都不是我。

原本一路上旖旎的神思,随着林芙儿的到来打个粉碎。

我说我困了,靠在马车车厢一侧小憩。

却一直听到林芙儿娇俏的声音,她一路上说了好些在学堂中景川和她的趣事。

声音清脆的像林间的小鸟。

我嘲讽地勾起唇角,即使我不装睡,又怎么能插进去话呢?

性格最张扬似火的我成了最寡言沉默的人,林芙儿怯懦的性子反倒活泼起来。

而我们的改变都是因为同一个男人。

因为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我靠着车厢,不自觉流下清泪。

我可是最骄傲的乔雁啊。

我攥紧嵌玉龙纹螭金匕首,白玉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他刚递给我的那一刻,可却那么冰冷。

乔雁啊乔雁,真的真的不要再喜欢景川了,好不好?

到了将军府,下了马车,我若无其事的给景川道谢,把手中的匕首递给他。

“我想了想,能赢得这个彩头多亏景公子猎得猛禽,所以我还是不夺人所好了。”

景川眼神复杂,并没接受:“林芙儿是你府中之人,她一个弱女子这个时辰独自从城南走回家,该是何等艰难?我又怎么忍心?万一出了事呢。”

所以,就把我丢在原地,独自在无人的郊外傍晚,独自心惊胆战。

我抬头,扬起笑容:“我都知道。”

但伸出去匕首那支手我并没有收回。

景川蹙着眉头:“你别闹了。”

我见他没有拿,将匕首塞到他手中。

“没有啊,感谢景公子今日送我们回家。对了,景公子你今天说有事跟我说,是不是你二人好事将近啊?我一定是沾了芙儿的光才有幸让景公子送我回来。”

我句句刺他,明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可我没办法装作没事,也没办法原谅他抛下我。

林芙儿小脸俏红:“姐姐,快别说了,还没定下来,怪羞人的。”

我笑嘻嘻摆摆手:“今天景公子接你回家,明天便会传的满京城都是,定不定下来都是早晚的事。”

光风霁月的丞相公子到哪不是被人捧着?

他闭眼深深呼吸,以我多年对他的了解哪能看不出来他这是真生气了。

丞相家的公子是顶顶好的脾气,这么多年我也就见过一次。

景川小时候有天来将军府做客,随口一说想吃鲈鱼。

大冬天的我背着所有人,悄悄出了将军府去河边捕鱼,河水结冰很薄,我差点摔下去。

那次,他也是被我气的只能大口大口深呼吸,可我傻乎乎乐呵呵地笑着,“景川,以后你想吃鲈鱼我还给你捕!”

“不要这般随意毁人清誉。”景川凝望着我的眸子,耐着性子说,“我和她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也没有还是另有他想你自己知道。”

景川更加生气了,只是还没等他回话,主院的下人过来,见到景川便道:“将军听闻今日丞相公子送我府两位小姐回府,不胜感激。敢问丞相公子可还有其他要事?”

我口直心快:“要事?怕是景公子不日就要向芙儿求亲了。”

林芙儿闻言眼眸亮起欣喜极了,景川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一定是听错了,想看他此刻的样子,他却驳过脸去。

景川转身便走。

我有些懊恼,但天色已黑。

第二日,我没练武,我想亲自去跟景川说抱歉。

他昨天说有事要和我说,是什么,我很想知道。

却没成想刚练完枪就听到东房厅堂传来熟悉的声音。

“没错,晚辈今日前来便是向贵府二小姐提亲。”

我拿着枪,远远地就听到景川说话的内容。

我愣愣的看着堂内众人,枪落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霎时间我觉得我是世间第一丑角。

我看见景父满意地抚着蓄长的胡须,而景川不发一言。

我转身便跑。

只听到身后传来景父的声音:“川儿,大局为重。”

我真恨昨天我不应该将匕首递到他手中,而应该用他剜去他心口不一的嘴。

那天中午,我没有休息。

我顶着烈日,在武场内将红缨枪连耍了数十回合。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练得累晕了还是哭晕了,只记得醒来后母亲安抚着摸摸我的头。

“雁儿,不如明日母亲带你去郊外散散心?”

一路上声势浩大,随行的人近百,母亲让林芙儿在家安心等宫中来的教养嬷嬷教习礼仪,也是不想让她碍了我的眼。

晓雨泉争向,春山莺乱啼。

郊外的景色充满了生命力,我只觉心境阔然,我眼瞅着一只野兔钻进前方不远处树林。

我见猎心喜,一路奔着野兔跑去,差一点就抓住野兔了。

就在这时,“咄”的一声箭鸣,背后有箭划过我的裙摆,射进前面树干中。

把野兔吓走了不说,还差一点就射到我的皮肉,我转头就要破口大骂,来人却先我一步。

“欸?这不是雁姐姐吗?”

少年歪头,发色黑亮垂直,玲珑双瞳,一身黑色劲装,不是景舟又是谁?

景舟是景川亲弟,虽都是丞相府所出,却并不出自同一生母。

与景川不同,景舟从小被养的无法无天。

景川生母早年病逝,丞相于是娶了另娶续弦,兄弟二人有五分相像,性格却截然不同。

我喜欢景川,然而同景舟更加臭味相投,可是景川素不喜我和景舟往来。

但景舟自幼知道我喜欢景川,他坏坏一笑,将箭拔出。

“怎么,我哥上门提亲你府上二小姐,你今天就难过的出来散心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作势一拳锤向他,景舟却顺势将我整个人环住。

“谁说我为了景川难过得出来散心的?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小时候和景舟爬树掏鸟蛋、下河抓鱼比这还亲密得多。

但长大后景川见我俩还勾肩搭背,多次斥责皱眉走开,我便再也没与人如此亲密,早已不习惯。

我闪身挣脱景舟,拍拍身上的灰。

景舟撅嘴又欺身靠近:“许久不见雁姐,你就这么冷淡啊,那天公主宴会我也在场,雁姐都没看过我一眼。”

我“嗯嗯”两声敷衍他,又侧身躲开。

当日我整颗心都挂在景川身上,还真没注意到他也在场。

再说了,景舟向来贪玩,天天呆在花街柳巷中,这种正儿八经的社交场合他一概不去,那天他居然在场?

我皱着眉,数落景舟:“都多大了,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有别?”

野兔早已不见踪影,我抚上裙摆处的洞。

景舟顿时便说:

“雁姐姐,我错了,但你又不是别人。”他讨好地冲着我笑,“回头,我就差人给你送宫里最时兴的新装来,别生我气了。”

景舟生母乃洪阳郡主,自然能得见宫中新风尚。

即使我素日更爱枪法不爱红妆,此刻心也痒痒的。

可看到景舟酷似景川五分的容颜,我又有些气闷,用力推开他:“不必了。”

我顺路回到母亲身边,景舟居然没跟上来。

我回头看去,他低头靠在树前,居然有些落寞。

我感到有些抱歉,又转而一想,景舟与谁都交好,性格又大大咧咧,估计改日便忘了。

春日无边美色治愈了我的内心,赏玩归来,天边早已暮色西沉。

却没想到府前正停着熟悉的丞相府车辇。

我不想再见到景川,刚想躲避,车上的人撩开窗纱,爽朗的喊我:“雁姐!”

“景舟?!”车上的人不是景舟又是谁。

景舟雀跃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手中捧着看起来就十分华丽的刺绣服饰。

“雁姐,说好送你最时兴的衣裳的,我没骗你吧?”

景舟亮晶晶的眼睛像天空中的星辰,我更觉抱歉。

不光因为这次。

还小的时候,景舟总约我出去玩,但我怕景川不高兴,总是放他鸽子。

我展颜微笑,母亲见我高兴,邀请景舟进府做客,吃顿晚饭再回家。

景舟忙殷勤的将时装捧着,敦促我赶快换上试试。

我被缠得没办法,换好后才发现我这身衣服式样、配色竟然和景舟身上极为相似。

我刚想再去换下,母亲派人来唤我用膳。饭桌上却有着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景川、林芙儿今天也在府中。

看着我和景舟如出一辙的浅红绞缬装,景川眸色一深。

林芙儿:“好巧啊,这位就是景川的弟弟景舟吧?和我姐姐站一起真真像画上的金童玉女。”

景舟璨笑:“多谢多谢,你和我哥也是天造地设……”

景川立刻用筷子发出巨大声响打断:“别乱说,他和乔雁今天恐怕是正巧碰上罢了。”

景舟立即不甘示弱道:“正巧碰上不正好说明我俩是天赐姻缘?”

我闷头吃饭,绝不参与这场混战中。

见我没有反驳,景川沉默下来。

随后我感到一道难以言明的痛楚一直看着我,几乎要把我灼伤。

我没胃口了,这顿饭吃得我味同嚼蜡,于是借口有事先行告退。

刚离开宴厅,就听到里面传来对话。

“我同你讲过,不要来招惹乔雁,她不是你应该招惹的人。”景川的声音。

“哥哥,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心中有景家、有天地、有太多东西压比乔雁重要,你不敢。但我心中只有乔雁最重要。”景舟回道。

“我……在我心中,又何尝不是她最重要?”景川没有一个字不是痛的。

“但乔雁呢?将两家人的前途拿去,只为了我俩的爱情吗?乔雁现在爱我,那以后呢?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恨我?”

“即便如此,我也会想各种办法,冲破阻碍,而不是一直将她推开!看她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反倒说是为了她好!”景舟声音冷冷的。

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景舟会对他哥这样说话。

因为从小他和我一样,对景川极为崇拜。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有!”景川极力克制着情绪,“你有郡主做靠山,但我母亲早亡,你可以拼一拼但我没有这个权力!

“既然哥哥早已做出选择,就不要再干涉我做什么了。”

接连几日,景舟像是有使不完的活力,混迹在我家。

他嘴最甜,连我的父亲都乐呵呵地允他一同来和我练枪。

他每天都身着和我三分像的劲装,令我颇为头大。

这下,我连闲暇时间都没有了。

我稍微有点伤春悲秋的迹象,景舟就立刻抱着他的枪要和我讨教,我烦的不行。

一个月后我才反应过来。

我居然这么久没想起景川了。

景舟的出现,好像让我渐渐摆脱了对景川的痴恋。

再次见到景川,是在林芙儿来我闺房找我之后。

林芙儿双眼哭得红肿。

“乔雁姐姐,景家那边传消息说要取消和我的婚约。川哥哥他不要我了。”

听着林芙儿跟我说她对景川的爱意,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景川隔日来找我,我早看到他了,但我只当没看见自顾自继续练枪。

曾经他多么光风霁月,眼前的他就有多么狼狈。

他苍白着一张脸,颤抖着站到我面前:“乔雁,我想好了,原来这么久以来,我还是无法放弃你,你知道吗?我一直心仪的人只有……”

话没说完,从他身后投过来一把枪,和他主人一般霸道。

是景舟的枪。

我满头黑线。

“喂!景舟,不要以为你有郡主护着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上次是箭这次是枪是吧?”

我跳起脚来,将我的红缨枪一把拾起挡了回去。

景舟摆着鬼脸凑到我身前,像刚发现景川一样:“哥哥,你怎么在这?”

景川话没讲完,沉默的看着我和景舟熟稔的打闹。

他对景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同样疑惑,问了回去。

景舟意得志满:“我天天和雁姐一同练武,你不知道吗?”

景川逆光而立,没有人理他,他自顾自的说:“乔雁,我解除婚约了。”

我低头,佯装没听见,只是心底有些难过。

太晚了。

景川,太晚了。

我从小就想做你的新娘,但现在,已经过去了。

我曾经对自己说景川,你千万不要爱上我,不然我一定将你对我所有的冷漠全都报复回去。

但现在,爱恨都已时过境迁。

待景川离开后,景舟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没赶上。”

“没赶上什么?”我问。

景舟笑而不语。

他说他刚得了荫封回来,今天心情好,要不要去茶陵酒家吃些酒,他请客。

茶陵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只是我从来没吃过,我馋虫被引了上来满口答应。

玲珑满目的菜肴既精致又美味,景舟声势浩大的包下整栋茶陵。

流水一般的美味端上来,直到我吃到一道有些焦了的羊炙,抬眼便沉进景舟紧张又深邃的眼眸中。

“这个味道是不是不太好?你说你想吃漠北那边的羊炙,京城中没卖的,我就自己胡乱做了尝尝……”

他说得磕磕绊绊,我扑哧一下笑出声。

“很好吃。”

为了我练武累了后随口一说的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丞相小公子亲自下厨。

这么多天,傻子都能猜到景舟的意图,何况我不傻。

当天夜里,我辗转反侧,失眠到天亮。

睡不着,索性半夜起来练枪,脑袋却不由自主想到景舟练枪时出的糗。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声,却见天已微亮,眼前的人出现一个人影,不是景舟又是谁。

景舟荫封得到的是个闲散官职。

他不上朝的时候就来我院内,实在来不了,也必定安排信鸽每天雷打不动送信传到我的院内,跟我分享他的琐碎日常。

早在之前他就跟我说,与他不同的是,他哥景川主动请缨,要去南下治理水患。

南下突发洪灾,牵连数个郡县。

水患缠绵数月,举国皆惊。

没曾想又是数十天过去,非但水患没有好转,他哥这几日也都没一条消息传回家中,父亲怕他出事,他必须去看一眼。

“所以一大早就来见你啦,可不要太想我啊。”景舟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灿烂的笑。

我脸上莫名爬上两团红晕:“你要去就去,我才不会想你呢。”

景舟一去,便是大半个月。

习惯景舟参与我的生活,他不在的这半个月,我这才发现,我居然真的有些想念那个聒噪的身影。

我和林芙儿都到了适婚年龄,之前林芙儿被退婚,名声大坏,在家哭了好些日子。

听说景川生死难料,她急忙托我母亲再为她寻一门好的婚事。

母亲替她相看不少。

幸好母亲知道我心伤刚愈,没连着我一起说亲。

我爱看热闹,偷偷跑到前院,看今日来的男客又有几个良婿。

转头便碰到了风尘仆仆的景舟。

剑眉星目,只是此刻他脸色并不好看。

他扯着我的手腕来到院内,黑着脸说:“我刚走半个月你就相看其他人家是吧?不是前段时间还对我哥一往情深?”

我气恼他擅自闯入,也怪他提及景川。

我对景川早一点心思也没有了,他为何还要提他?

我恼羞地说:“对!我就是恨嫁!嫁不了你哥,嫁谁都是嫁!”

“那你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空气一滞。

前院传来媒婆的声音:“您家二小姐前段时间刚被退婚,已经找了很多家儿郎了,实在没有合适的呀。”

景舟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他身旁的小厮忙对我说:“乔雁小姐,你可别误会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刚治好水患,就听闻丞相府正在说亲的事,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就是怕赶不上。”

小厮说,他家公子嘴笨,但心中惦记的只有我。他家公子是真心实意求娶我的。

被自家小厮点破内心,景舟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像是能传染一般,我的脸也红了起来。

我的婚事很快定下,是最好的良辰吉日。

南方水患缠绵数月,丞相府二公子治理水患有方,面见圣上时,皇帝龙颜大悦,问他想要何等奖赏。

二公子却说此生别无所求,只想求娶将军府千金——乔雁。

于是我得到了圣上的赐婚。

景舟泼皮惯了,照常有空就来院内,丝毫不避嫌,美其名曰“枪法不可一日不练。”

每日前来,都送我最新鲜的鲜花,有时是带着露珠的蔷薇,有时是最清雅的山茶。

不愧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他这些逗女人的把戏真多。

“谁说的我是常客?天地良心,我哪里去过什么花街柳巷,我最洁身自好了。”听我这么说,景舟大呼冤枉,问我是谁造的谣。

我说是他哥说的。

景舟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就知道他早就防着我了。”

“我从小就喜欢你了,哪里看得上其他庸脂俗粉?”

他掐了掐我身上的软肉,“你现在可是我的了,不准再提到他!也不准再想着他!最好以后见都别见他!”

看他吃醋实在可爱,我笑着说:“婚礼那天两家人必定都要出现,我怎么可能再也不见他?他可是我未来的大伯哥。”

景舟哼哼唧唧:“对,你以后就喊他大伯哥就对了!”

我没想到在婚前还能再见到景川。

景川南下之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挺过去,回到京城后一直在家休养生息——这是景舟跟我说的。

景舟说给我听的时候,还一直盯着我的神情。

“那你有没有被传染啊?”

“我体质好着呢,习武之人,可不像他似的。”见我不在乎景川不似作伪,景舟绽放起最灿烂的笑容。

傍晚,我已经吩咐丫鬟熄灯睡下,却听丞相府大公子求见。

我没有让丫鬟放景川进来,他隔着小院大门,声音嘶哑。

“乔雁,我们还有可能的对吗?只要你能回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你。没有了你,我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不应该惧怕牵扯全族就放弃你,我不该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我不该在你向我靠近的时候一直逃避。”

“所以我向圣上自荐去治理水患,我早就想好了,此事一成,我就能向圣上求来赐婚!但却被景舟截获。”说到这里,景川目眦欲裂。

“我不相信你真的要嫁给景舟,你肯定是因为圣上赐婚不可不嫁,你若信我,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了。”他的声音满是疼痛。

我记忆中的景川,声音无论何时都是那么镇定自若,什么时候会像现在一样慌张无措?

我抠着木板,听着他说的话,脑海中的场景一一闪过。

幼时的初见。

我收下紫豪时,掌心的温度。

然后是他的无视。

逐渐冷漠的远离。

一直都是我单方面的追逐。

最后是他和林芙儿月夜下的默契。

想着想着,我不小心碰到木板,发出声响。

另一边景川顿时说道:“是你吗?乔雁?”

“是。”我有些怅然,推开门板。

景川灰白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他嘴唇发白,却在看到我出现的那一刻生出巨大的欢喜。

我面容无悲无喜。

“我知道你有很多苦衷。你喜欢温柔的女子,可我天生喜欢舞刀弄剑。所以你爱上林芙儿的温柔小时意,我不怪你。”

“我也知道丞相府和将军府联姻会引起圣上忌惮,我们很难在一起——我不怪你,因为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承诺,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

景川痛苦的说:“不是这样的,我从来就没有爱上林芙儿,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一个,我只是担心……”

我突然觉得没趣。

看着他有些猩红的眼睛,我还是打断他。

“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你请回吧,很晚了,打扰到我就寝了。”

我“砰”地果断关上门板。

就像景川曾经果断选择放弃我。

看到我的冷漠,景川终于明白,原来我们已经没可能了。

最后,隔着门板,我听到景川带着哽咽啜泣的声音。

那天我睡得很好,听丫鬟说,半夜下起了大雨,但他还是没走,一直、一直站在那里,雨水和泥土浇在他身上,即使丞相府派人来接也不离开,直到再也撑不下去昏死在地。

他刚痊愈好的身体哪受得了这种打击,中了很严重的风寒。

他的贴身小厮求我去见他,我自然不肯。

就像我说的,我和他已经过去了,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意思呢?

大婚当日,京城十里红妆,处处充满喜庆。

红帐香烛,我忐忑极了。

景舟掀开我的盖头的瞬间,我都还有些不真实感。

他轻柔的嘴唇贴上来:“雁姐姐,我终于得到你了。”

我用唇回应他,极尽缠绵。

我曾经以为我会一直追逐景川。

将他视为我的命中注定,为他改变本色、为他痛苦难眠。

原来,我无需改变,一直有爱环绕着我。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