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扶着他回来,把人交给我时,嘴里笑嘻嘻的:夫人好福气呀
发布时间:2025-05-22 05:22 浏览量:7
1
谢安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他手里还牢牢地抓着给我带来的蟹粉酥。
友人扶着他回来,把人交给我时,嘴里笑嘻嘻的:夫人好福气呀。
以往这样的话就如蜜糖一样,我听在心里,甜在心里。
而如今,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好福气吗?
我苦笑,这究竟是我的福还是孽?
应付完友人,我再也支撑不住笑容,一步一步地挪回寝房。
谢安坐在软榻上,见到我眸中一亮:夫人来了。
他喝醉了的样子多了几分可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说完,谢安摸索着从怀里拿出蟹粉酥,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夫人,醉香酒楼今儿个最后一份,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呢。
他还是和曾经一样,出门总不忘给我带回些吃食。
烛火摇曳中,他的眉目一如往昔,我甚至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感觉。
我接过蟹粉酥,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蟹粉酥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我却品味出一丝苦涩。
见我情绪不高,谢安一只手抚上我疤痕交错的脸,疼惜地道:可是脸上不舒服?
对于我细微的情绪,这一年来,他总是能轻易地察觉。
他急急地拉我坐下,从袖口拿出我平时擦脸的药。
这是我阿姐配的。
他总带在身上,美其名曰这样方便他给我擦药。
谢安抬起我的头,他小心翼翼为我上药,脸上的温柔似乎要滴出水来。
不要去听外面的流言蜚语,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唯一。
他大概以为,我是听到了外面那些说我不配与他相配的流言。
我缓缓抬头:可是流言还说,你娶我之前,我就被破了身......
我的话还没说完,谢安一下子打断我:胡言乱语!谁在嚼舌根!看为夫不拔了他们的舌头!
他握住我冰凉的手指:我与夫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我怎么会怀疑夫人?
说罢,他蹲下来与我平视:不要胡思乱想,咱们过咱们的日子,理那些人做什么?
他语中的关切和情谊不似作假,让我忍不住去相信。
可如果不是我听到了今日的话,我当真会以为,真如谢安所说,他信我。
以为,他从来未曾怀疑,以为我们心意相通,彼此相知。
待天气暖和些,我便带夫人出去踏青可好?
再带上阿姐,你们姊妹一起,你也能开心一些。
谢安提到阿姐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我突然就有些想笑,是啊,他不爱我,他爱的从来都只是阿姐。
2
我与谢安,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那一年冬日,我的父亲在西郊马场外捡到了浑身污泥,高烧得快要死了的谢安。
父亲心下不忍,便将他带回家医治。
从此,谢安便住在我家。
父亲膝下没有儿子,见谢安无父无母,便收了谢安做义子,吃穿用度和亲子无异。
希望在他与母亲百年之后,我与阿姐能有人庇护。
我和谢安从小便要好,互相比着不相上下。
谢安读书很是用功,他精通天文地理,写得一手好文章。
而我从小就爱好阅兵书、研究兵法,一手好枪法得父亲真传。
他护着我,一护就护了很多年。
出门参加宴会,被贵女奚落举止粗鄙,上不得台面时,谢安三言两语就堵得那群贵女不敢说话。
我要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谢安总是那出馊主意的一个。
人人都以为谢安心悦我,我也是这样想的。
父亲与母亲都开玩笑说我与谢安可勘良配。
对此,谢安从不反驳。
我心下也是欢喜,少女情窦初开,对于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少年郎,总是容易动心的。
可是,我却忽略了一点。
他同我阿姐也是从小一起长大。
阿姐性格清冷,因为病弱,无法像我一样舞刀弄枪,便跟着母亲研习医术。
她只偶尔看我们俩打打闹闹才难得露出一个微笑。
我与谢安胡闹的时候,阿姐偶尔帮我们望风。
父亲说要给我与谢安定亲。
对于这一切,谢安只是愣了一瞬,而后才平静地答应了。
当时沉浸在喜悦中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而现在仔细想来。
谢安当时的沉默和怔愣,或许就是预兆吧。
3
三月三,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谢安约我和阿姐在一家求姻缘很灵的寺庙见面。
我和阿姐都以为谢安会趁此机会向我表明心意。
可是没想到遇到了山匪抢劫前来求愿的游客。
山匪们冲进寺庙的大殿,肆意抢夺着供奉的香火钱和佛像,法器。
佛像倒了,烛台倒了,小孩被推倒,人们四散而逃,周围响起哭声。
眼见一个山匪要对小孩下手,我冲上去救人。
一边和山匪动手,一边让谢安护送着阿姐离开,快搬离得最近的救兵来。
我自信学到了父亲的精髓,却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了下风。
而后来,寺庙失火,我为了救人,被困在了火里。
父亲是保卫沙场的将军,他总教导我,有能力者,当为他人顶一份天地。
如今我也不例外。
房屋轰然倒塌,大火肆虐地吞噬着一切。
再次醒来,阿娘与阿姊哭红了眼,父亲一下子苍老了几岁,而谢安不发一言地站在旁边。
母亲指着谢安一字一句地骂:你既约她们出去,便应该保护好她们。如今,我的凌薇啊,你要她怎么活啊!
母亲的话没有说明,可我却是明白的。
一个女子被山匪囚在野外一天一夜,对她而言会意味着什么。
流言杀人,不亚于任何利器。
可是我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脸上和腿上火辣辣的疼在告诉我,我再也无缘漠北了。
我从小就不喜女工,我向往那无拘无束的大漠,我享受风声呼呼刮过耳旁的自由。
我谈不出高山流水,却熟知我朝的每一条边塞要栈。
兵书上每一个兵法,我都在沙盘上演示过无数次。
父亲总说沙场刀枪无眼,不愿我上战场杀敌。
我每每提起,父亲总是高高扬起大掌,却又无奈地放下。
我知道,他为我骄傲,却也不愿我涉险。
而如今,父亲终于如愿了。
可这一次,父亲却红了眼眶。
4
我本想借此来解除我和谢安的婚约,没想到谢安当场跪地,一拜再拜。
我谢安在此立誓,今生今世绝不负宋凌薇。
恳请义父义母允准!
我以为那一跪,是出于多年来他对我的爱,对我的心疼。
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当日他本想约我和阿姐挑明实情,可不巧遇上了山匪作乱,害得我面容被毁,腿落残疾,还损了名声。
他出于愧疚,才承诺娶我。
成婚一年,我们恩爱如新婚,成为京中人的美谈。
每一天,他好像都无比爱我。
他会在半夜披衣起身,只为给我买来我想吃的蟹粉酥。
他会在我脸上灼热难耐时,一家一家地叩门求医问药,寻遍良医。
他会在京中实行了什么料子时,亲自为我裁制新衣。
可是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好像无比恨我。
京中流传的,不只是我和他举案齐眉的佳话,更有当初我被囚困于山匪手中的事。
那件事之后,我和父亲商议,将其他女娘一同被困的事情按压了下去。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要求太过于严苛。
骂名与不解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何必再让更多无辜女子被牵扯进这尘烟里。
可是我没想到,那些外人的猜忌与恶意揣度,会进了谢安的耳朵。
那日我听见他对阿姐说。
阿锦,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阿锦,你不知道,凌薇她脏了,我如今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她已经脏了,如何配得上我?这半年来,我对她无微不至,悉心照顾。再深的情分和冤孽,我也已经还清了,她该知足。
阿锦,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助太子坐到那个位置,我便来娶你!
然后,阿姐赏了他一巴掌。
那日的对话,是阿姐告知我让我听到的。
我的阿姐啊,一向视我如珠如宝。
我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一面对我深情,一面又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
到底是谢安太会做戏?还是我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人?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我与谢安朝夕相处的一幕幕,那些画面交错重合,最终又化作谢安对我的字字厌恶。
眼角突然有一片潮湿,我抬头擦了擦眼泪。
将我的年少时少女心事与爱慕尽数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