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女人,想必他是生气了
发布时间:2025-05-27 07:49 浏览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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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唤我为上古神女娲,他们将我奉为庙堂之上。
可是无人知晓,我捏人是为了满足私心。
我想用泥土来捏出我的意中人,只是数万小人无一相似。
直到数不清的年岁后,我遇到了一人,他生得与我意中人完全一样。
可是后来啊,他却说我是这世间最狠心之人。
1、
「大胆妖女,竟然还敢勾引国师。」
一道长鞭冲我抽过来,彼时我正躺在贵妃塌上悠哉悠哉,侧身堪堪躲过。
眼前的女子横眉冷对,正是人间老皇帝最宠的唯一公主妙溪。
我快速消化了她的话,坦然解释:「我没有。」
我乃上古神女娲,怎可能跟人类有纠葛?若非除蛮荒兽受伤暂失神力,被国师相楚所救,也不会流落人界疗养。
「还说没有!那本公主便先抽烂你的脸。」话毕,妙溪又动起了长鞭。
这一次,我顶着孱弱地身子,避无可避。
听得闷哼一声,我瞪大了双眸。
入目是可怖的面具,我啧了一声。
「滚出去!」男子清冽地声音自面具下传出。
妙溪满脸不敢置信,可当触及到男人面具下阴冷地眸光后,只能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我并未踌躇,学着人间女子的礼数行了一礼「多谢国师相救。」
我是被国师相楚捡来的,半月以来,他日日以灵力为我疗伤,我自然也见证了皇城有多少人界贵女想要爬他的床,只为家族得到他的庇护。
妖魔横行,相楚在人间比皇帝要受万民敬仰。
「姑娘若当真感谢,不如以身相许。」
我嗯了一声,却倏地反应过来,颤巍巍后退几步「国师说笑了,民女身份卑微,配不上您。」
再抬眸,相楚已不再原地。
我应是人间头一个拒绝他的女人,想必他是生气了。
我想但凡他今日在我面前提的是其他条件,日后我定会竭尽全力满足,哪怕是想飞升为九天之上的仙……
从这日开始,一连月余我再未见过相楚,但经过调养,我的神力已恢复了一二层,必须趁此机会出去打探一下蛮荒兽的消息。
蛮荒兽乃是上古时期被父神盘古所封印,只是不知为何封印忽然松动,蛮荒兽破印而出,六界人心惶惶。
作为上古最后一位神,我自然需要尽到最后的职责。
国师府戒备森严,从门两侧的守卫长枪交叉挡我路时便有所察觉了。
故此,我只能用不多的神力捏了个诀逃之夭夭,想必这国师府,我也无缘再来。
2、
皇城与我所想完全不同,并没有被浊气灌入,倒是一派平和之象,听百姓说,这正是因为有了相楚的庇护。
相楚还要求开城门,引入一大批难民入城好生安顿。
我心下感叹,这般良善之人,日后恐有大造化,根本无需我引荐,他只需加以修炼,应也能自然飞升。
一路向南,出了皇城城门,便是我遇到蛮荒兽之地。
经过大战,这里已经寸草不生,蛮荒之气悬在半空中,远处西山脉络,再无当初雁过留痕之象。
正当我寻着气息追踪蛮荒兽之时,一抹鲜红溅到我面上,循血望去,只见相楚被蛮荒兽掠过,高处落地。
蛮荒兽已化作清秀少年,只是他指甲却长约一米,从相楚胸膛穿过。
我脸上的血,正是相楚的。
面对救命恩人受伤,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淡然,抬高声音「阿蛮,还敢滥杀!」
话音未落,我便幻出绝情剑朝着蛮荒兽刺去。
只是我还是低估了蛮荒兽如今的实力,少年朝着我浅笑。
「女娲姐姐,别来无恙。」
我无心理会,蹙眉望他。
「女娲姐姐,你该感激我,给你制造了机会,不妨看看这位国师面具下的面容,保证你会惊喜。」
说罢,蛮荒兽周遭黑雾弥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眼前。
将已然昏死过去的相楚扶起,却转念想到了蛮荒兽的话。
相处万年,蛮荒兽的性子我也算是了解,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有自个儿的缘由。
他说相楚地容貌带给我惊喜……
正踌躇不决,“啪”地一声,厉风吹来,竟是挂在相楚脸上地面具自个儿掉了。
可当我目光触及他那张绝美地面容时,浑身颤栗。
我曾捏了数千万次的面容,成就了这六界,可无一相像。如今竟然遇到了,其中必有缘由。
蛮荒兽一定知晓。
我将相楚带回国师府,不过下人阻止,以神力封门,将恢复的所有神力全部灌入他的体内。
以相楚的身子,应该能受得住。
我再次晕过去之前,手触上了那张心心念念的脸。
梦里,周遭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霞光映入眼睑,却照不亮身侧。
世人皆道我与兄长伏羲是为双生神,注定一对,可他们却不知,这不过我们用来迷惑六界故意传出。
我心中所念,另有其人,至于伏羲,他也有他所喜。
只是这些若让六界知晓,怕是会引起恐慌罢了。
「阿娲。」
黑暗中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我的,声音如亘古溪泉,我心头一跳。
「开辟六界,吾心往之,你该如同你兄长一般听话一些。」
听话?我意识到了这不过是常年做的一场黄粱梦,下意识反抗「不,你想成全六界,谁来……」
可是话不曾说完,握着我的那只手已不在。
倏地黑暗像是被凭空劈开了一条裂缝,渐渐天地开,山海清泉,日月星辰,只是再无我心所念。
我终日坐在礁石上发呆,伏羲与诸神轮流劝慰,我无动于衷。
手中泥巴成了小人,哪怕甩出的泥点子也成了万千小人,只可惜,终究无一人像他。
「盘古,你成全了六界,却未成全我。」
我凄厉出声,睁眼,泪水湿透了枕巾。
「做噩梦了?」
相楚贴心的为我掖了掖被褥。
听他说,他身子不过三日便恢复,而我则是昏迷了整整五日。
想到他酷似盘古的容颜,我决心留下来。
左右想要重新封印蛮荒兽,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一将想法说出,相楚便迅速拜了君王,为我安上一个圣女的名头,我以国师徒儿自居。
只是这可彻底惹恼了妙溪公主。
她眼睁睁看着自个儿地心上人与来路不明地女子愈走愈近,自然无法接受。
若非生与妖魔横行之世,她身为一国公主,选谁做驸马哪有被人抢走的道理。
妙溪不顾人间动荡,竟然在公主府设宴,邀请了皇城所有的贵族前往。
我身为圣女,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2、
妙溪相邀,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原本相楚是要替我拒了的,他说我身子骨虚弱,实在不适宜外出。
可我却清楚,这必然是一场专门为我设的鸿门宴,哪怕我这次不去,却也会有下次,于是吩咐婢子小翠为我略微乔庄打扮一番。
相楚打算陪同我一起,只是临行前却被事绊住了脚,他又要去将新到皇城下的一群难民迎入城中。
看他神色纠结,我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我与普通百姓不同,虽然身子骨没有将养好,却还是有本事傍身的。」
相楚还是不放心,又多吩咐了随从几句才算作罢。
马车一路上行得缓慢,快接近午时才到公主府。
可我一下马车,便被人围起指指点点。
女子看我满是嫉妒与恨,男子看我眼神算不得清白。
这些人间所谓的贵族,毫无教养。
「区区一卑贱女子,不过仰仗着自个儿有几分姿色,便妄想勾引国师大人。」
妙溪身侧的蓝裳女子声音尖酸刻薄。
我浑不在意,略过众人淡然入座。
妙溪却一改先前待我的态度,先是冷冷呵斥了蓝裳女子,尔后在我身侧落座。
「先前是我不懂事,如今看到国师哥哥开心,我便也放下了。」
妙溪嘴上说着放下的话,我却并未忽略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她果真别有用心。
果然用席间,妙溪突然神秘兮兮地宣布「今日本公主让诸位前来,其实还有一事。」
只见她拍了拍手,便有四位壮汉吭哧吭哧抬上了一高约两米的大铁笼,里面躺着一只似人似兽的怪物,怪物伤痕累累,黄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此刻蜷缩在角落,奄奄一息。
「这是本公主找高人道士降伏的妖物,如今是本公主的奴隶。」
她朝着壮汉使了个眼色,便有其中一壮汉打开了笼子,将怪物拽了出来。
妙溪在云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瓷入怪物的体内,怪物却只是闷哼一声,却无其他反应。
看着刀上流出的紫色血液,我却慌了神。
魔者,血深为黑也。
妖者,血浅为白也。
世间有紫色血的只有一人。
伏羲……
当年盘古羽化后,蛮荒兽发了狂,幸有盘古余下的神力与众神竭力才将其封印,我与伏羲是诸神中神力最强的。
那场封印中,伏羲爱慕的女神也羽化而去。
再后来数千年,伏羲愈发沉默寡言,最终他失踪了,而我再也寻找不到他的踪迹。
当时我只道他心思比我脆弱,或许是随着那位女神羽化而去。
却未曾想,今日再见他,竟然虚弱成了这般模样。
慌乱中,我打翻了茶盏,厉声阻止。
「公主,不知这妖做错了甚么?你要如此伤他!」
我两步跑过去,挡在了伏羲前面,警惕地扫视在场所有人。
妙溪执刀的手顿了顿,噗嗤笑了起来「人与妖本就不两立,如今你的身份可是圣女,难不成要帮一只妖?」
我当然清楚妙溪的想法,因为伏羲原本便是她为我精心布置的一场局。
一国圣女若是与妖苟合,什么后果根本不必深想。
我原本的计划是将计就计让妙溪自食其果,毕竟妙溪这样的蛇蝎心肠,死不足惜。
可伏羲的出现却是意外。
如今无需妙溪用计,我已自个儿跳进坑中。
「他不是妖!」
我欲解释,却哄笑满座。
「早就说这圣女来路不明,如今看来与这妖物竟然是一伙的。」
「国师大人竟然也有看妖物眼拙的时候。」
「这妖物怕不是圣女的情郎,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护它。」
众说纷纭,我与伏羲如今千夫所指。
身后地伏羲时不时发出呜呜声,他大概不记得我了,所以躲得远远的。
3、
这场陷阱的最后结局是我与伏羲被一起关到铁笼子里,由于神力全无,面对这么多人,无力反抗。
为神这千万载,头一遭体会到了无能为力。
「圣女,本公主也不喜冤枉好人,你若不是妖,本公主自然会命人放了你。」
妙溪命令壮汉拿刀指向我。
她没安什么好心,我清楚。
若我所流的血异常,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妖的名头安在我身上。反之,她大可以暗中让壮汉下死手,左右最后不过是失手杀了我罢了。
可当刀即将戳入我心脏深处时,一支箭羽划破长空,壮汉“哦呜”一嗓子,痛苦地躺在地上打滚,他手腕子赫然被箭射穿。
鲜红得血液混合着我蓝色血液。
我听到有人大喊「她真是妖物。」
我再一次没出息地晕过去了,我发誓,人间这些时日,是我诞生以来最丢人的日子。
晕过去前,我看到相楚失态飞来,眸底满是愤怒担忧。
「她若当真出了事,你们便给她陪葬。」
我很想称赞他一句霸气,也想请求他离开时带上伏羲,但终究是没了说话的力气。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月之后,这次昏迷的时间有些长,但醒来便听到了好消息。
伏羲也被相楚带到了国师府,只不过伏羲没有任何记忆,性似孩童。
婢子引我前去见他,只见他与相楚正在玩蹴鞠。
我极少在伏羲脸上看到笑容,但他此刻天真无邪,或许,这与他而言是一桩好事罢。
见我前来,相楚很是惊喜,吩咐了两句,便有府内下人去陪伏羲玩耍。
他行至我面前,猛然抱住了我,却久未言语。
正当我想推开他时,他已松开了怀抱,只是解释道「看到你醒来,一时激动,情不自禁。」
接着不待我回答他便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
据相楚所说,这些时日,蛮荒兽鲜少来犯,先前人间处处被他祸害的乌烟瘴气,如今也已恢复了不少。
闻言,我内心却隐隐不安,总觉得蛮荒兽是在憋一个大的。
蛮荒兽骨子里偏执念旧,他为恶本便是想要靠摧毁六界来恢复蛮荒时代。
当初盘古还未开天辟地,蛮荒兽可是听话得紧,但凡哪位神者有吩咐,他必竭尽所能去做好。
我与诸神待他的情感自也不少,当初他要毁灭六界时,已经有了许多生命诞生,好说歹说他不听,没有办法才将他封印。
如今封印破除,我可不信他只是简单吓唬一下六界。
许是看出了我的担忧,相楚轻拍了我的肩「我知你身份不简单,但是除魔是六界的事,不该压在你一人身上。」
不知何时他摘掉了面具,低声道「无论如何,我都愿与你并肩……」
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并未听清,而是兀自盯着他的脸出神。
直到他牵住我的手要走,我方才反应过来。
「去做甚?」
相楚歪头,红唇轻启「不是说带你去泡神泉么?」
他又向我重新解释「神泉有助于你恢复灵力。」
我将信将疑,却还是任由他带我去了。
神泉位与皇城东南侧的犄角旮旯里,甫一靠近便见烟雾缭绕,恍惚间竟令我觉得与神界的净池一般无二。
如相楚所说,泡过神泉之后,我只觉得身心舒畅,神力确实恢复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日午后都会随他前来泡神泉,其余时间便是躺在国师府院子里晒太阳。
蛮荒兽不来冒犯,相楚也乐得自在,每日陪着我与伏羲,在我面前为我奏琴,邀我赏剑,带着伏羲玩蹴鞠。
甚至我一句曾经居住之地满是桃花,便在国师府后院种满了桃树。
起先因为相楚的脸,我还会时常把他当做盘古,总想寻找个时机询问他是不是与盘古之间有点啥关系。
渐渐地,却也看清了,他们二人除了有相同的样貌,脾性竟无一相同之处。
不过我们之间的相处倒是很愉快。
后来,待我神力恢复了八九层,府上来了一不速之客。
4、
蛮荒兽将一疯癫的女子扔到我面前,女子哼唧两声,便爬到相楚面前,仰头望着他,神色癫狂「国师哥哥,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我愿意做妾。」
哦,原来是妙溪,只是没想到她贵为公主,竟然能落魄至此。
相楚居高临下,眼里充斥着不耐,最终他选择一脚踹开。
「你伤了她,我留你一命已是仁慈。」
不用想,相楚口中的“她”指的便是我。
我心下略过暖意,下一瞬妙溪倏然起身朝我冲了过来。
「都是你这个贱人!」
我正想用神力阻止,妙溪便已被相楚扯起丢出很远。
「找死。」
吐出这俩字时,相楚阴鸷地像另外一个人。
蛮荒兽也不甘示弱地朝着妙溪补了一掌。
凡人之躯,哪怕蛮荒兽轻轻点一下她也挡不住。妙溪狼狈的倒在地上再也没动过。
蛮荒兽丝毫不客气地坐在我身侧,见我想动手,他侧身躲过,笑得狡黠「女娲姐姐,其实我不愿与你为敌,你如今亦不是我的对手,何不强强联手,毁了这六界,重新打造一个上古洪荒呢?」
他提到蛮荒,眼底执念分毫不减当年。
「胡闹,六界生灵如此多,他们无辜,你要将他们置于何地?只要我在一日,你便休想伤这六界。」
蛮荒兽倏地笑了「姐姐,相信我,你会答应我的。」
他说得笃定,只是可惜,这是盘古留下来的六界,哪怕我拼了全部神力,也不会放弃。
蛮荒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相楚阻止,相楚执着长剑便朝着蛮荒兽攻去。
长剑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剑痕,刹那间桃花落了满地,相楚衣袂飘飘,我有些看呆了,心脏跳动得厉害。
奇怪,当初盘古在时,我也从未有过这种心悸的感觉。
眼见着相楚落于下风,我索性捏了个诀也加入。
这只是蛮荒兽的分身,实力也仅仅占了他的三成罢了,我与相楚二人打他绰绰有余。
「姐姐,你还当真每次都舍得对我下狠手,可是我却不舍得。」几个回合下来,蛮荒兽的分身半跪在地上,少年嘴角沁出鲜血,一副孱弱地模样让我有些心疼。
当初蛮荒兽并没有化出人身,雪白圆滚滚的身子每日在我面前滚来滚去,每次不开心时,还会用它原形做出怪异的表情来逗我开心。
当初他与我而言,亦是我不能分开的家人。
「只要你保证不霍乱六界,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般相处。」
蛮荒兽苦笑摇头「不可能了,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说罢,蛮荒兽消失在原地。
如今想要守护六界,只能靠严防死守亦或者劝说蛮荒兽回头是岸,毕竟再也没有那么多神能与我一同再次封印他了。
失神间,我被人打横抱了起来,相楚阴沉着一张脸,很是不悦,紧蹙地眉头将他额间的朱砂痣衬得更为艳丽。
「你做甚?」
我想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我慌乱转移话题「妙溪公主的尸体还在,你还是想想如何向你的君王交代。」
「妖魔作祟,没能救下她,是她命不好,与我何干?」相楚一句话,便将他自个儿择得干净。
直到他将我抱到寝殿,温柔地将我放在床塌上,窗幔落下,被窗外的风吹得飘动。
「阿娲,我可否如此唤你?」
我木讷地点头。
他欺身而下,红唇即将碰到我的,我甚至可以听到他粗重地喘息。
「阿娲,我从未奢求过甚么,你……」
我推开他,按住心口「不可以!」
我是神,怎么可以对凡人动此心?更何况,我更怕的是他那张与盘古一般无二的脸,我不确信是不是因为那张脸才动心。
这对相楚本身便是不公平。
被推开地相楚满脸落寞,最终他苦笑一声,喃喃「果然,还是不行么?」
相楚离开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伏羲每日缠着我哭闹,要相楚陪他玩蹴鞠。
无奈,我只能向府上婢子打听,却只听说他卯出子归,每日风尘仆仆。
人间再无魔族来犯。
直到仙界派人传讯,蛮荒兽带着魔界将南天门撞破,天兵伤亡惨重。
我知晓,这人间我待不下去了。
5、
蛮荒兽明晃晃地向六界宣战。
仙界太平久了,修炼方面怠慢了许多,恐怕连相楚都敌不过,如今面对魔界的攻击,若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是我想在离开前再见相楚一面,毕竟此番一别,也许再也不见了。
可一整夜他都没有再回府,仙界传信愈发频繁,我知晓十万火急再耽搁不得,便不顾伏羲哭闹不止,强行将他一同带回了仙界。
九天之上也不似先前的祥和,为了羞辱这些仙人,蛮荒兽甚至将祥云都涂成了黑色,南天门撞坏的一角依稀可以看出中间部分的蠢字。
我差点儿笑出声来,直到天帝焦急地迎接,他朝我行了礼「神尊,如今天上地下只有您一个神,六界苍生只能靠您了。」
他一开口,便将拯救天下的大任推到了我身上。
最后他看到了缩在我身后的伏羲,怔楞良久,才有些不确信道「这位是……伏羲神尊?」
顷刻间,众仙皆出现,他们将伏羲围起来打量。
「当初伏羲神尊比女娲神尊的神力还要强,他回来了,仙界有救了。」
「神尊大义,定然甘愿为六界赴汤蹈火,咱们终于不用提心胆吊了。」
伏羲受不得聒噪,嘶吼一声蹲下身子。
我怒了「够了,诸神为了六界牺牲,兄长他如今也已失了心智,你们竟还想着让兄长也牺牲。」
或许蛮荒兽说得有道理,危难来临六界人人自危,却将我们这些上古神推出去,还理所应当地认为守护六界本便是神的职责。不可谓不自私。
仙界人再也不敢多言,生怕我一怒之下带着伏羲离开。
他们为我与伏羲安排了最好的住处。翌日,蛮荒兽果真又来了,他为了挑衅仙界,施法将蟠桃园的桃树全部砍断,帝后哭着求到我面前。
我却觉得蛮荒兽此番并未动真格,否则仙界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口口声声说着要摧毁六界,往生蛮荒,却一直未曾动手,这其中恐怕是缺少什么契机。
随仙后去往蟠桃园后,看到蛮荒兽身旁竟然还跟着一人。
「你要摧毁六界,抓相楚做甚?」
我以为是蛮荒兽胁迫了他。
可蛮荒兽只是淡然一笑,朝我摆了摆手「不对哦姐姐,我一未抓他,二未胁迫他,是他自个愿意跟随我。因为啊……」
蛮荒兽笑容逐渐扩大「他也觉得六界没意思。」
我不敢置信,盯着相楚许久,看他眸光清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无力感传遍全身「你那般良善之人,愿拯救难民,愿为民牺牲,究竟为何为虎作伥?」
难道他只是因为我上次拒绝他,心有不甘?存了想要报复我的心思?
「因为六界不配。」
蛮荒兽索性替替他回答。
他们的目的本身就是挑衅仙界,已经摧毁了蟠桃园,故此并不会逗留。
只是蛮荒兽临走时又留下一句「原本万事俱备,只差东风,眼下东风我也找到了。姐姐,留给六界的时间不多了,」
我追了上去,蛮荒兽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来得及追上相楚,我一把握住了他的广袖,正色道「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还有,阿蛮所谓的东风究竟是什么?」
直觉告诉我,契机正是在相楚身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搞清所有的事,可相楚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在我手中抽离。
「我与神尊本不是一路人,神尊自重。蛮荒兽口中的东风是何物不该问我。」
「你若是只因为我拒绝,我可以解释。」我重新抓住他衣袖,我并不想与他为敌。
可这次相楚留给我的不过是无情「神尊多虑了,我对神尊本便无意,或许上次的行为让您误会了。」
无意么?我颤了颤身子。
相楚离开时没有再阻拦。
可是接下来仙界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中,蛮荒兽每日损毁一处净地,偏偏每次都抓不到他,他只是会例行给我留字。
信笺上所写:姐姐,还有七日哦,你好生考虑要不要站在我这边,当然,也是站在相楚这边。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将信揉成纸团尔后烧成灰烬。
6、
距离蛮荒兽说的毁灭六界只剩三日,这次他在火烧整个天庭之后不曾逃离,而是悄悄带给我了一个消息,他站在我对面,笑得十分欠扁。
「姐姐,我知晓你守护六界也有私心,毕竟六界是盘古化成的,是他的骨血。」
「可如若我告诉你摧毁六界可以复活盘古呢?」
甚么?我手中的神剑掉落,嘴唇咬出鲜血,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在蛮荒兽的凝视下,最终落荒而逃。
蛮荒兽不会信口胡诌,他如此说便说明毁了六界,或许盘古真的能回来,毕竟六界本身便是盘古身躯所化,六界不在了,那些由盘古化成的一切,自然能回归初使。
在殿内闭关一日,我没去管仙界的腌臜事,心底陡然生出一只小人,再规劝我放弃六界。
当初与我一同生活的神者已经尽数不在,如今六界遇事只想将我和伏羲推出去,全然不顾及我们的死活。
这些想法在看到伏羲蓬头垢面给我送吃食时,彻底到达顶峰。
是了,守了六界这么久,从未为自己活过。既然盘古当初为了成就六界舍了我,那如今我也可以亲手毁了他的六界,哪怕他因此恨我。
我趁仙界不注意,将伏羲收入随身携带的意念瓶中,直奔魔界而去。
魔界中人并未拦我,千万年来,魔界始终被仙界压着一头,自打蛮荒兽破封而出,他们才算是在六界找回了尊严,如今自然对蛮荒兽马首是瞻。
「军师大人早便料到您会来找他,让小的们好生招待您。」
迎接我的魔将生得贼眉鼠眼,脸上画了一个忠字,整个看起来有些滑稽。
看小滑稽颤巍地想要搀扶我,我忙摆手「不必如此麻烦。」
入魔界深处,才发现魔界的景象与当初蛮荒时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里恐怕是盘古的“漏网之鱼”,他身躯覆盖六界,却并未给魔界半分光亮。
原来他也会偏心啊。
根据小滑稽所说,由于要毁六界,蛮荒兽便想着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昨日已经闭关不见任何人。
提到蛮荒兽,我没忽略小滑稽眼底一闪而过的敬仰。我于心不忍,踌躇许久还是开口询问「六界若毁,你可知万物生灵何去何从?你们魔界也属六界之中,亦不能免去这场旷古灾难。」
没想到小滑稽丝毫不惧,反而挺直了腰杆儿「那有什么可怕的?我们魔界本就丧失了尊严,六界毁了该怕的是那些仙族。」
「魔界中人都是像你这样想?」
小滑稽拍了拍胸脯「那是自然。」
魔界倒是比仙界中人多了些骨气,先前只听仙界中人道仙魔不两立,我竟还听信他们谗言,魔界好战,潜意识认为仙为善魔为恶,任由仙界打压魔界,忘了六界本便平等。
魔界子民生来住在这种地界,自然心有不甘,想争夺其他地界给后代。
「神尊,您便先在此处住下罢,如若无聊可以随处逛逛。只不过魔界荒寂,神尊不一定喜欢。」
愣神间,已经被小滑稽带到我的住处,他为我着了蜡,屋内多了些光亮,令我久处黑暗的双眸略微有些不适。
小滑稽很有礼数地退下,我唤住了他「你们军师身边,是否有名为相楚的男子?我要见他。」
「可是……」小滑稽无措地挠头「他提前便吩咐了,如果您说要见他,他不会来。」
我心下黯然,一时没忍住道「你告诉他我有性命攸关的大事找他。」
小滑稽诶了一声退下了。
7、
我将伏羲从意念瓶中放出来,又捏了个净身诀将他脸上的脏污去掉。
「兄长,若是你又会如何抉择。」
伏羲听不懂我说的话,只是歪着头冲我咧嘴笑。
相楚终究还是来见我了,顺便为我和伏羲带了些人间的糕点。
他久久立在那里,我只闻得到他身上的桃花香气。
「相楚,你可知晓你生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你与他甚么关系?」
我索性开门见山。
可是相楚只是淡然一笑「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故人,但我想说,当初待你种种,不过也是觉得你像我一个故人罢了。」
他……是甚么意思?
相楚打了个响指,便又一蒙着面纱的女子步步生莲,她靠在相楚肩上,柔荑轻抚上他的脸「这位姐姐生得与我还真是相似呢,只是你竟然敢找替身,我生气了。」
相楚一把握住女子手腕,将她抱起,一如当初打横抱我那般。
我看得眼眶子发酸,怪不得当初动作那般熟稔,原来早与其他人练习过那么多次。
「我在魔界找到她的那刻,我与神尊便再无干系,望神尊日后自重。」
好好好,好得很。
我强行挤出来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笑,将二人打发走,伏羲叫嚷着要追上去,口中喃喃。
我急时拉住他,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兄长,你看错了,他不是相楚。」
在我一番安抚下,伏羲伏在我膝上沉沉睡去。
梦中他呢喃「阿娲,别难过。」
「不难过,我不难过。」
门外一阵躁动,我将伏羲轻放在塌上,前去查探。
却见魔界的的天竟被蛮荒兽捅出一个窟窿,有道强光顺着裂缝透过,魔界登时亮堂起来。
刹那间群魔乱舞,大家欢呼一团。
这场景说不出的怪异。
蛮荒兽已经瞬移到我面前,他完全不遮掩眼底的疯狂「姐姐,我便晓得,你会帮我。待我们回到上古蛮荒,我还做你的宠物。」
我笑不出来「你先要毁的是魔界?可是他们将你奉作魔神。」
「既然将我当做信仰,那我要他们拿命献祭,他们也是心甘情愿。」
顿了顿,蛮荒兽突兀提道「不过我看姐姐你甚是喜欢相楚,那不妨让他活下来,日后给你做个消磨时光的乐子。」
我没有理会,距离蛮荒兽所说毁灭六界只剩下一日半。
蛮荒兽再次上了仙界人间,我终究还是不忍眼睁睁看着六界毁于一旦,便偷摸跟随。
整个六界都与魔界一般,空中悬挂的太阳也消失不见。
处处听得到哀嚎声。
8、
我换了身装扮,扶起一位逃散的妇人。
「这是你想要的么?」女子娇滴滴地声音在我身后传来。
是她,相楚真正的爱人。
出乎意料的,我并不讨厌她,而是同她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这不是我想要的,可我放不下我的执念。」
「我知晓了。」
女子声音低了下去,不知为何,我心底总是隐隐不安。
关于相楚的白月光我甚至都没看清过她的面容,此刻更像是相楚透过她与我交谈。白月光更像是一没有生命的死物。
这个想法一出,我大骇。
不过为了验证心中所想,我自是用星火术一探究竟。
星火术只有上古神才能修炼,星火术下,所有傀儡无所遁形。
可令我失望的是,白月光并不受星火术的影响,反而朝我行了道别礼便匆匆离开。
发呆一日后,天地混沌,魔界子民在落石中逐渐死伤无数。
我知晓不止魔界子民,其他地方都是如此。
六界,即将毁于一旦。
我将自己与伏羲用神力困住,又尽量渡了些神力出去,希望能护住一些无辜人。其余时间便静座,等着盘古归来。
我强行命自己不去听那些凄惨的声音,如此一来便不会心生怜悯,可伏羲却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焦躁不安。
「救人。」
他身子剧烈抖动,一双呆滞地眸子逐渐变得鲜红。
是谁在他身上下了禁忌?
伏羲破了我的封印冲了出去,我追赶不急。
一直以来,伏羲只是失去了神志,但是他的神力却丝毫不减当年。
勉强与蛮荒兽过了几招后,催动神力将破碎的六界逐渐复原。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盘古的神力,尔后见他浑身浴血。
我这才清楚,原来伏羲身上的禁制是盘古下的,我苦笑。盘古为了他的大义竟然利用了我们所有人。
蛮荒兽明显也破除不了伏羲身上的禁制,我飞身上前,以血为祭。
「不能再任由他继续耗费神力,我不想再失去兄长一次。」
这点我与蛮荒兽不谋而合,毕竟当初伏羲待蛮荒兽好得没话说。
9、
此时六界已大乱,风声雷电声入耳,我一边为伏羲渡力,还不忘询问「如今毁灭六界仪式已成,是不是……」
「还差一物,只要他自动献祭,盘古便会回归。」
这下,心头的不安彻底放大,直至我看到一道身影腾空飞起,他身骑蛟龙,满头青丝散落,手挽长剑,直奔天雷而去,剑接触天雷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
我惊愕失色,反应过来嘶哑着嗓子道了声「不!」
我想去救他,耳侧蛮荒兽的声音传来「姐姐,你可想好了,你不放手伏羲与盘古都会归来。你当真要为了一无关紧要之人放弃最重要的两人么?」
我想我此刻的面色必然不好看,多日来的压抑令我猛地吐出一口血,我又抬高了声音「相楚,你回来!」
可是相楚再也回不来了,他被天雷击中,从空中飘落被蛟龙驼在身上。
「一切都晚了,姐姐,相楚便是欠的东风。」
原来盘古当年羽化,成了世间万物,唯独影子。
相楚便是盘古影子所化,他是盘古对我的唯一成全。
影子生了执念化为相楚,是为我生。可如今我要复活盘古,他自然也甘之如饴地选择成全。
不知不觉泪已蓄满眼眶,我很想就此作罢。
当初盘古羽化我只是心有不甘,可相楚却令我感受到了甚么是撕心裂肺的痛。
这痛传遍四肢百骸,似乎要将我的神识活生生撕碎。
「不好。」蛮荒兽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只见伏羲周遭泛起金光,他打破了我与蛮荒兽的控制,禁制让他以身献祭。
他用神力朝着自己攻击,神力消散间,六界逐渐修复。
伏羲最终会像曾经那些神者一样羽化,他即将消散前,我看到了他眸中恢复了清明。
「阿娲,从来没有什么女神,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只是我也想成全你……」
这是伏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可我如今再无力气回应。
天地逐渐回复如初,蛮荒兽的一切执念筹谋毁于一旦,疯癫的变成了他,我趁机将他重新封印了起来。
事到如今,不该一错再错。
我去寻找相楚,如今我的心思宣之于口,我想既然盘古未生,他便一定不会死。
将相楚落下的那块地界挖了千尺,我终于看到被土深埋的他。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肉,我将神力疯狂地往他体内输送,直到他面容恢复如初,可是金光却又一点点从他体内悬浮上来,最终消散在天地间。
「没用的,我本便是他的影子与你的执念幻化而来,不该存在于世间。」
相楚抬手轻轻触碰我的脸「蛮荒兽的封印是我破的,他说他有法子复活盘古。」
「我不忍六界受难,只能尽可能拯救百姓还赎罪。直到再次遇到你,我有私心,想着若是你能爱上我,便不复活盘古了,可是我终究比不上他。」
相楚平日性子闷骚,这是我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阿娲,我将修成人形时,只是孩童,当时便为了寻你而去,你说是你捡到了我。」
顺着他所说,我回忆起来了。
身为神孤寂的千万年里,是有一幼童陪伴了我万年,他陪我种花,陪我养鱼。
只是后来幼童自己离开了,我也再未寻得他。
「真的不甘心,我分明比他更爱你。」
相楚开始疯狂吐血,我知晓已经回天乏术了。
影子超出六界,本身便难得化成人形,一旦消失,哪怕盘古重新生出影子,也不会再是相楚。
我眼神悲怆,想随着相楚一同神陨,可他却用最后的灵力救了我。
「我只想你好好活。」
10、
相楚死了,兄长死了,六界还在,我看着天上裂开的大口子,用了全部神力堪堪修复。
于是我成了六界皆知的神,我常听闻民间话本对我的赞颂,无非有二,一是赞我造就天下苍生的生灵,二是赞我不顾一切补天。
可我却清楚,这些与我而言简直受之有愧。
后来的许多年,我游走凡间,直到某个夜里我遇到了一位女子。
「又见面了。」
女子正是相楚的“白月光”。
我提了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白月光摘下来她的面纱,面部一片虚无,原来她没有脸。
「我是你的影子所化,不过相楚说我不配拥有你的面容。」
我这才认真看向我自己的影子,发现确实不在,最终苦笑摇头。
怪不得,当初星火术查探不出,原来她是我的影子所化。
「相楚吩咐过我了,若他不在了,我便要重新化回你的影子,这样才是完整的你。」
影子修行不易,她既然已经生了神识,我也不愿让她再回归。
可我根本来不及阻止,白月光已经一溜烟穿入我体内,月光将我的影子渐渐拉长。
依稀间,我仿佛重新见到了那年陪我喂鱼的幼童,也看到了桃花落满相楚满肩,我帮他掸落。
可渐渐地,我脑袋一片混沌,仅剩男子看不清的容颜。
奇怪,他是谁?
我摇摇头,罢了,终究是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