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卫国公家的表小姐在一个雪天,同看上了一个强壮的奴隶
发布时间:2025-05-26 17:06 浏览量:5
我与卫国公家的表小姐在一个雪天,同看上了一个强壮的奴隶。
最终是我手段强硬得到了他。
自此我数次救程咎于水火。
给他治伤,帮他脱离奴籍,指明方向。
然而程咎却始终记着温柔如雪的卫梓音,对数次强迫他的我处处逃离。
「我会报答你,但不会爱上你。」
这是他从初见时就对我说的话。
我从强迫痴缠最终走到心如死灰。
最后一次,我用恩情要挟让他从战场救回我的弟弟。
然而三军凯旋,被他驮在马背带回来的,却只有卫梓音的兄长。
为他庆功的夜晚,我手中锋利的匕首划开他的心脏。
「你的一条贱命,现在还给我。」
1.
第一次见程咎的时候,他还没有名字。
一身破烂的衣服,卖身葬母。
谁要一个叫花子的身?
我毫不在意地甩着手中的花灯走过,满身珠宝花饰琳琅,被众人簇拥着。
像一朵富贵艳丽的海棠花。
然而不过走出几步,我便缓了脚步。
身后那叫花子的面前,此刻娉娉婷婷地站着一个面容温柔的女子。
女子一袭暖黄色的裙衫,站在天地雪色中,像盏处处暖、处处怜的长明灯。
「跟我走吧。」
她面容慈悲,对着那叫花子温和一笑。
然而没等那叫花子接过丫鬟递来的银子,一个鼓鼓囊囊的锦袋凌空飞过,砸在小叫花子的脚边。
「这小叫花我要了。」
嚣张又得意。
我挑着眉看卫梓音脸上一瞬间凝滞的表情,心里终于爽快了些。
女学魁首她拿了。
我喜欢的人也被她征服了。
我偏不服气,这世上所有的好都得给她不成。
她要什么,我便要抢什么。
她身边的小丫鬟红着眼说我欺负人,卫梓音却制止了她,转身向那小叫花子温和地道。
「现下两个买家,不如让他自己选。」
那小叫花子扫了我一眼,便要接过卫梓音的银子。
我顿时气急,怎么谁都要选她。
怎么就她要什么,旁人就半点要不到了。
「卫三?你敢和我抢。」
我压着眼角,向前一步。
理智脱出,这话几乎是威胁了。
卫梓音一瞬间白了脸色。
卫国公再声名显赫,她也不过是来投奔的表小姐。
卫老夫人怜惜她年幼丧母,唤她一句卫三。
而眼前人可是北萧王的独女。
北萧王早年丧妻,对这个女儿是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
父王捧着,上头两个战功赫赫的哥哥纵着。
免不了性子养得骄傲跋扈。
那日最后卫梓音脸色苍白地离开,小叫花出神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却被我挡住视线。
赢了卫梓音一局,叫我心情颇好。
也是这时才叫我有闲心打量起那小叫花的容貌。
墙下无檐,漫天白雪落在他的脸上,化成霜水冲淡他脸上的尘埃,露出一副清俊的容颜。
我一愣,倒是捡到宝了,怪不得卫梓音要与我争他。
「有名字吗?」
我脚尖点了点他破烂的衣摆,居高临下。
他垂眼,声音涩哑,全然没有刚刚面对卫梓音时的期待。
「程咎。」
我轻扯嘴角,隔着一层锦纱捏起他的下颌。
逼迫他抬头看我。
他的瞳色浅而昏暗,像暗夜下幽深的湖面。
然而如今却被满身琳琅的我挤满。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了。」
这是我从卫梓音手中抢来的第一件东西。
纪念意义非凡。
2.
卫梓音蝉联女学考试魁首。
卫梓音今年兰草节收到的兰草数量又一骑绝尘。
卫梓音与我喜爱的方家哥哥吟诗作对,日渐亲近。
与我交好的那几个闺秀时常在我面前提起卫梓音性情温柔,有意交好。
我爹甚至也夸赞她端庄素雅,气节非凡。
就连我买回来的那个奴隶,也被我发现偷藏卫梓音的字画。
卫梓音的名字几乎成了我的噩梦,处处都能压我一头。
我心中郁闷,纵马出游,却技术不佳,险些撞上路边树木,滚落马背以为自己凶多吉少时却被人接住。
小厮服饰的程咎一直跟在我身后。
见我遇险,以身相救,抱着我在满是碎石的地上滚了好几圈。
我倒是毫发无伤,他却脸上都挂了细细的血痕。
我吓坏了,眼泪盈在眼眶,抱住他的手臂心里愧疚。
程咎对我忠心耿耿,我却总猜忌他更想跟卫梓音走。
是我不好。
那日之后,我向爹爹撒娇,让程咎做了我的贴身侍卫和伴读。
爹爹着力培养他,甚至让他与我同受当今大学士的教诲。
为了更好地保护我,爹爹授意让他拜入武学大师溯阳真人的门下。
一年之期的魔鬼训练,程咎回来的时候脸瘦了一圈,眼神却更加坚定。
一袭花青色长袍,少年的清俊与挺拔尽显。
「程咎,他们不给你吃饭么?」
「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我皱着眉看着他光长个不长肉,抱怨道。
程咎已经长得高出我许多,闻言微不可见地弯起眼角。
「可我也变强许多。」
顿了一瞬,又道,「能更好地保护小姐了。」
我眨了眨眼睛,感觉耳朵微热,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他那飘。
少年意气,忠心耿耿。
权柄与功夫都是由我赋予的,身上的每一寸似乎都打上了我的烙印。
那一瞬,我突然觉得那个文质彬彬的方家公子算不得什么了。
卫梓音喜欢便给她好了。
我要程咎,他是完全属于我的。
自此程咎几乎成了我的影子,日日跟在我身后。
我偷喝爹爹的酒时,他给我放风。
我被太傅罚站时,他拿了书给我遮太阳。
我买胭脂的时候拽着程咎的手臂试颜色,用眉笔把他手臂上的疤痕装点成一条蜈蚣。
「阿咎,这样好看很多哎!」
我晃着他的手偷笑,却看见他的视线越过我投向远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女子身着黄色衣裙,娉娉婷婷地站在阁楼上望过来。
像一朵淡然开放的梅花。
是卫梓音。
我见她就烦,前些日子哥哥还在夸赞她温柔静美,说我只知玩乐。
撇了撇嘴就要拉着程咎走,卫梓音却叫住我。
「姜小姐,淑女不应拿别人的伤疤取笑。」
我何时拿别人的伤疤取笑了?
我正欲解释,可阁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投来,全是一副附和之色。
仿佛卫梓音便良善和美,我就恶毒任性。
本来就嘴笨,现下一时气急更是无话可说,只能瞪她一眼,气道。
「我的东西何须你多嘴?」
我拉着程咎要走,她却正色道:「姜宁宁,人不是物件。」
「是吗?莫说程咎是我明码标价花钱买来的。」
我最看不惯她这般端起天仙玉女的架子教育人,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便是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物件。」
「所以你最好别惹我。」
此话一出,卫梓音果然气短,脸色稍白。
我抬眼扫过楼上楼下那些打量的目光,一个个顿时垂眼退步,不敢再望。
与程咎在马车上,我依旧是气鼓鼓的。
「程咎,你说她坏不坏,总是故意来气我,好像她生来便是来气我的一般。」
程咎坐在车头,一时无话。
我便掀开车帘,拽了拽他的袖子,却见他一副不愿过多评价的模样,顿时来了气。
「莫非你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要帮她不帮我了?」
「小姐们的谈话,奴不能妄言评价。」
他神色冷淡,抿着唇。
我却不依不饶,「我就要你说,你说谁好,谁对!」
长久的僵持中,马车慢悠悠停下来,他递来鞭子,神色恭敬。
「小姐若不高兴,打奴便是了。」
我是该不高兴,我已经很不高兴了。
拿起鞭子狠狠朝他甩去,然而在他手臂上血痕出来的那一刹,我却心下一颤。
眼泪不知不觉滚落,我把鞭子丢在他身上。
「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抹着眼泪跑开,我又难过又生气。
程咎是我的,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打上我的印记的,是我唯一打算全部占有的。
可是他却不帮着我。
一路红着眼睛跑,一路心里恶意疯涨。
凭什么呀,明明我只是买个胭脂罢了,就要被气到,要被比较。
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卫梓音好过我。
居然,连程咎也是。
眼泪不要钱地在风里散落,等我跑累了后才发现跑到了城东的树林。
天色昏暗,林中兽鸣阵阵,我害怕得忘了生气,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却无论如何走不出去。
兽鸣愈加猖狂,我抖着身子把自己藏在灌木丛之间。
一边委屈地想哭,一边又怕被野兽发现,蹲得腿都要麻了。
然而还是有脚步声朝我走来。
到眼前了。
我怕得转身就跑,却被一把抓住手臂。
「小姐。」
3.
在程咎背上哭累了,又气得咬了他一口。
这才安分地被背回去。
「我再也不要你了,我恨你,讨厌你!」
「出去我就和爹说,让他杀了你。」
我放着狠话,掰过程咎的头,恶狠狠地望进他平静无波的眼底。
程咎并不生气,也不害怕。
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深潭一般,我所有的狠戾投进去都如同碎石入水,波澜浅淡。
「只要小姐高兴。」
「我不高兴!我现在一点也不高兴!」
趴在程咎肩头,我埋着脸。
终于快到府门口时我忍不住,「你喜欢她,帮着她。」
身下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又温柔。
「你说我是个物件,她说我不是。」
「我便是再帮着你不帮着她,也好歹想为自己说句话。」
他顿了顿,「当然,我本来就如同小姐你所说是你明码标价买来的,我是不是个物件,自然不由自己说了算。」
我这下才懂他不语的含义,一时愧疚起来。
我爹从小就说我是个气罐子,气来得快,走得也快。
匆忙从程咎背上下来,我握住他的手臂,语气弱下来,「是我不好,我脑子笨,她一激我我就什么也不顾了。」
「我才不是拿你当个物件呢。」
「阿咎,我喜欢你的。」
夜色沉冷,王府门口的灯笼却柔和明亮。
月光同灯光一块,印在我眼底。
爹爹总说我这人性子浅,讨厌和喜欢都藏不住。
此刻我小心翼翼拉着程咎的袖子,眼里的喜爱和歉疚比灯光更满溢。
程咎微微一愣,显然也没想到我如此直白。
他逆着月光,看不清神色。
「小姐,戍时了。」
我眼眸亮晶晶地等了半晌,他却轻声道。
我正要不满,却一瞬惊醒。
回头望去,我爹拿着鸡毛掸子在门口等我。
我爹不许我晚归的!
「阿咎,我命令你救我!」
「程咎站那,死丫头,我看今天谁能救你!」
最后是瑟瑟发抖的我躲在一身鸡毛掸子印的程咎后面认错才了事。
那日之后,我愈发喜爱程咎。
然而回回表露心迹,他却总是推拒。
「小姐的恩情,我可以用性命报答,然而若是用情爱,只能是亵渎。」
我以为他是因身份自轻自贱,于是筹谋着帮他脱离奴籍,举荐入我爹的飞雪山庄。
我犹然记得我爹那天惊讶的眼神。
「你喜欢他,为何不叫他时时陪着你,竟然舍得让他出来?」
我挑了挑眉,「就是喜欢他才不能拘着他,不能遏制他,要他大展身手,要他拥有向上向好的选择。」
我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长大了。」
程咎总是不顾我的劝阻,在我爹那接那些危险复杂的任务。
每每回来都有一记功勋,实力更强,也日渐受我爹的重视。
然而却把自己搞得满身伤。
我劝不了他,便将娘亲留给我的长命锁给他。
他不肯收下,我只能偷偷将长命锁放在他衣裳的暗袋。
然而打开那暗袋,却掉出一只女子的耳珰。
「小姐,我记得你好像前些日子丢了只这般花色的耳珰。」
「原来是被程咎藏起来了,我说他为何不要小姐的长命锁呢,原来是自己早就拿了『平安符』。」
「平时对小姐不苟言笑的,没想到啊……」
我身边的丫鬟捂着嘴偷笑,我盯着那耳珰,总觉得有些陌生。
然而我向来大手大脚,又丢三落四,昨日买的今日忘,今日买的明日丢,于是也索性不管。
除了我的耳珰,程咎还能收谁的?
更何况是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一次程咎出任务遇险,九死一生从悬崖上爬上来,衣服被树枝刮烂,全身是伤。
暗袋里的长命锁不知所踪,只剩左手死死攥着那只耳珰,右手提着敌人首级回来复命。
我素来不信天命,却在遇到程咎后常跪佛堂。
那次我跪了三天三夜,也求了三天三夜,最终程咎被救回来了。
我酸软着膝盖扑在他床前,眼泪湿透他的衣袖。
「小姐,为何发髻散了?」
他哑着声音问我。
我还没来得及答,身后的小翠便道。
「小姐为你在佛堂磕头求了三日,米水未进,可不发髻散乱。」
程咎一愣。
我抱着他的手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那是第一次,他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4.
我问程咎长命锁落在哪里了。
他这才知道我偷偷将它放在了他的暗袋里。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纪念,十分珍贵,我亲自带人去山崖处寻了一月才找回。
我将长命锁强制戴在程咎心口。
程咎摸着那冰凉的锁身,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日常练武,会弄碎的。」
我只当他要说什么,闻言立刻摆了摆手。
「不会,它可结实了,我小时候天天戴着他爬树掏鸟蛋都没事,摔了几回都好好的。」
然而我话音一顿。
「可是也许真的会碎也说不定。」
「万一哪天我不喜欢你了,不想它保佑你了,也许会很轻易地碎掉哦。」
我翘了翘嘴角,开玩笑道。
程咎也轻轻勾起唇。
因为这次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我爹举荐程咎入伍。
程咎不负所望,几次大捷,战功赫赫,甚至风头一时盖过我大哥。
圣人大悦,封他为羽林校尉,赏赐无数。
时节动荡,南蛮北疆均虎视眈眈,正是武将能人大有可为之时。
程咎年轻俊美,屡立战功,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不说,于各位红娘的册子上也炙手可热。
许多官家小姐都心有属意。
尤其是在近来七夕海棠花宴上,程咎坐在那都快被各家小姐暗自抛来的海棠花枝围住。
连一向静好独善的卫梓音都对他频频投来目光。
甚至与他对诗一首。
程咎与我自小受大儒指点,他不似我贪玩,于大儒手下颇有学成。
几句诗,信手拈来。
二人金童玉女,看得我气急又眼热,莽撞地走到程咎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程咎,你在看谁?」
「你说今日卫梓音的诗好,还是我的好。」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卫梓音的诗词今日惊艳全场。
然而我不依不饶,我不要旁人的夸赞,我要程咎的偏爱。
哪怕事实并非如此,哪怕我自己也知道。
但是程咎站在我这边,偏爱我,那就够了。
然而程咎叹息一声,微凉的视线落入我眼底。
「你为何总要和她比?」
为何不能比?
我在程咎看到了清晰的结果。
诗词,我比不过卫梓音。
可是我问的、要的从来不是诗词的比较。
旁人有爱看热闹的注意到了这边,众人饮了些酒也起了调侃挑事的心思。
「是啊,程郎君,我看卫小姐和姜小姐都对你有意。」
「你倒是说说,你对谁有意?」
卫梓音轻声斥了句,却也没有严厉阻止。
我更是执拗地盯着程咎,偏要逼他今日说出个好歹来。
我是自负的,自负我对程咎如此掏心掏肺,他不该负我。
他不喜欢我,为何要处处护着我,为何要偷藏我的耳珰?
可我又是自卑的,所有人都觉得卫梓音胜过我。
而记忆里每次遇上卫梓音,程咎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
他很少偏爱我。
除非在只有我的时候。
程咎不喜热闹,被人围着的感觉让他微微冷了神色。
「宁宁,回府吧。」
他起身,轻声道。
我不愿意,一定要今天知道个结果,僵持着。
就在此时,有个醉了的公子行走间撞了卫梓音一道。
「小姐的耳珰掉了一只。」
她的侍女惊呼。
几人寻找间,那丫鬟又抱怨道:。
「怎生这么容易掉?前些日子小姐的耳珰也掉了一只,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记忆电光火石间,我心下漏了一拍,急匆匆去捉那侍女的手。
「那耳珰长什么样子?」
5.
生死之间一定要护着的。
与论功封赏的敌人首级一般重要的。
支撑着程咎从险恶的山崖间爬上来的。
我以为是我对他的情谊。
没想到,是他对卫梓音的执念。
那耳珰,是卫梓音的。
自我初见那日将程咎从卫梓音那里抢来时,他就对卫梓音念念不忘。
我娘的平安玉被舍在山崖下,那耳珰却跟着他的命一起,千难万险回来了。
此刻,我终于懂得程咎的那些冷淡。
那些从不肯给予的偏爱。
一夕之间,我对程咎的情谊仿佛都成了笑话。
然而我不许自己成为笑话。
硬撑着崩溃的情绪,心里的恨意与恶意疯涨。
我缓步走到程咎面前。
「程咎,还选不出来吗?」
他早该选出来了,但为什么还不说出口?
程咎脸色稍白,握住我的手腕,「我们回家。」
我甩开他的手,「我们?程咎,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称我们?」
「你又有什么资格称北萧王府为你家?」
「就因为王府曾经养了你这条狗一段时间,给了你一口饭吃?」
长久的爱意塌陷,我勾着唇角,恶意通过恶语传到在场每个人耳朵里。
「可是不该啊,养狗十年,狗也知道要护着主人。」
「可是我未曾薄待你,今日连主人也不认识,选不出来了?」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未曾想竟然点了如此大的一团火。
程咎顿时沉了神色。
「小姐。」
他的声音微微含了点沉色。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轻飘飘地将所有突发意外归咎于醉酒,他扶住我的身子就要带我离开。
然而我却甩开了他的手。
「我就不打扰您这位军中新贵另寻上家了。」
别在腰间的那束海棠花枝本来是准备好送给他的,被我好生护着怕它折断。
此刻被我轻轻一掷,落入溪流之间。
临走前,我回眸浅笑,言语中却威胁道,「程咎,你欠我的。」
「全身而退,另娶娇妻,你休想。」
月色如银,落在程咎的侧脸。
我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些愤怒不甘。
然而月色太深。
月色太浅。
我看不透。
转身离开的瞬间,泪珠滚落在满地的海棠花瓣上。
6.
我在府中连醉三日不起。
因着那日海棠花宴的冲突,民间已经出了许多个版本的画本子,畅销无数。
茶馆酒楼更是编出了无数风流韵事。
不过大差不差都是程咎与卫梓音互相爱慕。
我横刀夺爱,徒生妒意,甚至强权威逼。
一时之间,百姓都怜爱起了二人。
我爹还没出手,就有人强势制止了这些流言。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是程咎。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斟酒数次,却次次落在杯外。
「翠翠,你说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拢着醉意倒在桌案上,我看着窗外盛开的夏花,心里如同凉水浸过的酸梅子。
「他如今身份已今时不同往日,小姐那日如此羞辱他,他却仍愿意出手相助。「
「翠翠觉得,他心里有小姐的。」
又哭又笑了半天,我垂倒在窗前看花。
是我咄咄逼人吗?
初遇时卫梓音善良宽容,是我强取豪夺,百般刁难他。
程咎会心里爱慕她也无可厚非。
后来那么多朝夕相处。
我在山里迷路被野兽袭击时,是程咎舍身救我。
我稀奇古怪的想法被爹爹否认时,是程咎任劳任怨陪我去做。
一桩桩一件件都叫我想起他的好来,那日人前辱他,是我性急,是我不好。
他藏了卫梓音的耳珰又如何,他幼时不是没藏过她的字画。
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谁不心怀感激。
他没带上我的平安锁,那也是平安锁放在他暗袋时他并不知情,丢下无罪。
眼泪洇湿衣袖。
我思念程咎,我放不下程咎。
三日后乞巧节,我盛装打扮约程咎相思桥见面。
然而翠翠梳妆慢了半刻,我匆匆赶到相思桥时,桥上程咎却已经与他人相对。
那人一身浅黄色衣衫,温柔又清丽。
好似她第一次与程咎相见那日。
程咎见她如此打扮,也不免失神一瞬。
桥下百姓无不称赞这一对璧人。
「程咎,我问你,那日我与姜宁宁一同选中你,你原是要和谁走的。」
程咎轻笑摇头,「如今再论这些,没有意义。」
卫梓音上前一步,「是我,对吗?」
程咎没有反驳。
「那只耳珰是我的物件,那日学堂论诗,我不慎将其掉在路上。」
「你又为何没有还给我,反而私藏?」
卫梓音弯起唇角,眼中满是点点笑意。
程咎抿唇,显然是知道这样的行径并不光彩。
他刚要开口,却被他身边一人拍了拍肩膀打断。
那人是他书院里最好的朋友,钱尚书家的小公子。
「自然是因为恋慕卫小姐你了。」
钱伟眉飞色舞,似乎终于逮着机会一吐为快,程咎伸手去拦也没拦住。
「卫小姐你从前和他说两句话,他都得回来愣神半天。」
「北萧王府那个凶丫头欺负他,使唤他狠了,他都是在夜里看着你的画像出神的。」
钱伟拼命地要把两人凑一起,因此不遗余力地贬低我。
「那个凶丫头简直比我还蛮横不讲理,程咎不知道在她手下吃了多少苦,要是他一开始就和你回去就好了……」
他被程咎打了下肩膀,这才噤声,嗷嗷叫着跳到一边。
一番话出来,卫梓音脸上已经红晕如霞。
「程咎,如今你已不是她的家奴,若让你再选一次……」
程咎没来得及回答,因为他看到了桥下站着的我。
打扮得绮丽华贵,像一盏再漂亮不过的花灯。
然而在桥下,在议论声中,形容俱碎。
原来曾经那些,都是我逼他。
都是他无路可选。
程咎匆匆推开挤眉弄眼的钱伟,大步走到我面前。
「小姐。」
我有点恍惚地望进他眼底。
像恳求一般,抓住最后一个有可能的细节。
「程咎,你这次,为何要撤那流言,为何要护着我?」
程咎一愣。
「小姐与侯府于我的恩情,我一日……」
透过颜色琳琅的花灯,我看见桥上卫梓音瞧着这里。
她轻轻勾起唇角,居高临下。
又一次,她赢了。
我将手中心爱的兔子花灯丢在程咎怀里。
「程咎,这个恩,我不稀罕你这样还。」
7.
我独自在府中消沉许久。
心中与卫梓音的斗志和较量都哑火。
也决心再也不见程咎。
这时南蛮战事告急,我两个兄长都早已前去前线。
家中凡有壮年男丁者都充军援助。
连卫梓音那个混不吝的弟弟,都不情不愿地上了战场。
越是危难之时,越容易出英雄功勋。
程咎在近日领兵出征支援。
南蛮凶狠狡诈,将我二哥逼入山谷,决心围困致死。
腹背受敌,难以施援,众将士束手无策,军中与我二哥制衡的势力默认牺牲二哥所带那一只军队。
我爹为此一夜白头。
我瞒着所有人日夜兼程八百里赶到战场后方,求到了程咎面前。
如今他是军队主帅。
「我姜家满门忠烈,二哥为国征战数十场,未有一败,他满身伤痕功勋,战时被敌人削去三指,都未曾有退缩不前,拿下敌方首级。」
「一个能人将士他不该就这样被放弃。」
「我二嫂腹中的孩子,也才刚满三个月。」
我走到程咎面前,咬着唇瓣,放下了既往的高傲。
「程咎,这次算我求你,哪怕是用既往恩情胁迫也好,是我卑劣也好。」
「我求你把我二哥带出来。」
我望进程咎深邃的瞳仁。
「你帮我救出我二哥,我们恩怨两清,从今以后你另有嫁娶,另有命途,都与我们姜家无关。」
「我给你自由。」
程咎握着文书的手微微一紧。
未等我看清,他便把文书收到身后,目光沉冷如水。
「我答应你。」
我释然一笑,这是程咎向来最想要的东西。
也是我从前无论如何不想给、放不下的。
如今说出口,竟觉释然。
我在营帐焦灼地等待。
这次营救,九死一生。
程咎连夜筹谋,一千轻骑侧面诱敌。
从天亮等到天黑,在程咎回来之前,我在他桌案上看到了卫梓音的书信。
信中言辞焦灼,我这才知道卫梓音的弟弟也被困在那个山谷。
卫梓音肝肠寸断,求程咎救他。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划过不耻的猜想,是不是程咎本来就是要带兵救人的。
因为卫梓音。
我尽力将繁杂的思绪甩出脑海。
战事当前,将士若都能平安,才是首先之事。
第三日,程咎回来了,带着一批被困的将士。
他右臂受了伤,他的马背上,遥遥看去,驮了一个人。
我急急迎上去,却被不知哪个营帐里冲出来的卫梓音挡在后面。
她摸着马背上那人的脸,留下庆幸的眼泪。
「阿弟。」
我无暇顾及,一个一个找我二哥的身影。
然而心却一寸寸落下去。
这个不是,这边也没有。
脑海中绷紧的弦弹出惊人的音节。
我颤抖着去看程咎的脸。
他蠕动着唇,半晌只说了句「对不起」。
眼前一阵发黑,我跪坐在地上,眼眶里温热留下来的颜色。
比晚霞更艳丽。
8.
战事多变,我能去怪谁呢。
程咎已经深入敌腹,救出了那么多人。
他已经是铤而走险,是勇敢无畏了。
我怪不得谁。
只能在一簇簇战事告捷的篝火中,将眼泪流干。
二哥最喜欢拿毛毛虫吓我,可他也最疼我。
偷偷给我带烧鸡是他。
用月俸给我买好看的头花的是他。
连我出去狐假虎威、嚣张跋扈被爹爹和大哥说时,挡在我身前也是他。
他一点都不在意我好不好、坏不坏。
他只在意我高不高兴。
我将头埋在膝窝,眼泪洇湿裙摆。
一件温暖的大氅盖在我的身上,是程咎。
他这些日子对我很是照顾,连卫梓音都无暇顾及,却总是来安慰我。
不管是出于恩情,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感激他。
从前那些嫌隙都在他无声的温柔中溶解。
他仿佛又成了我身后那个小尾巴,总是守护,总是陪伴。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坐着望着无垠的夜空。
当四周虫鸣都静寂下来时,程咎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会一辈子保护你,代替二公子。」
眼泪终于决堤,我抱着程咎的腰,哭的不能自已。
「阿咎,我没有二哥了。」
程咎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将我抱的很紧。
哪怕是再难过,可是程咎大捷的庆祝会我还是要打起精神参加的。
酒过三巡,我晕晕乎乎的跑出去吹风,却听见营帐那头的人窃窃私语。
「其实那日姜统领不用死的。」
酒意一下清醒了大半。
「我真看不惯卫家那小子现在混不吝的样子,他可是从姜将军身上夺得命阿!」
「啥意思?他不是程主帅亲自救回来的吗?」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