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那天,厚脸皮爹:“她不是我亲生女儿,斩首不能带着她 ”
发布时间:2025-10-27 15:30 浏览量:10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本将军府中假千金一枚,自幼养尊处优,享尽荣华。
怎料,那日风云突变,府中长辈面色凝重,将我唤至跟前,言辞决绝道:“你并非我将军府血脉,今日便将你除名族谱,此后你与我府再无瓜葛。”
我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却也知此事已无法挽回,只得强忍泪水,默默收拾行囊,黯然离去。
谁曾想,我前脚刚踏出将军府那朱红大门,后脚便见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传旨太监高声喊道:“圣旨到!”
府中众人慌忙跪地接旨,我亦不由自主地跪下,心中暗自揣测,不知这圣旨所为何事。
只听那太监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府谋逆叛乱,罪不可赦,满门抄斩,钦此!”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震得我头晕目眩,几乎昏厥。
我猛地抬头,只见将军府内一片慌乱,哭声震天,而那真千金,亦在其中,满脸惊愕,与我面面相觑。
“这……”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挤出一句,“这么突然的吗?”
真千金亦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是啊,这……这究竟是为何?”
我望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有对将军府覆灭的悲痛,又有对自身命运的迷茫。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此后有何打算?”
真千金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坚定道:“我……我要查明真相,为将军府洗刷冤屈!”
我闻言,心中一动,点头道:“好,既如此,我便与你一同查明真相,还将军府一个清白!”
言罢,我们二人相视一笑,虽前路未知,却已下定决心,要共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1
我爹乃这王朝中最为无赖的将军,行事向来不拘一格,肆意妄为。抄家那日,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似能滴出水来,满朝文武皆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我爹却“噗通”一声跪在堂前,向皇上陈情,那声音带着几分悲戚,却又隐隐透着几分无赖劲儿:“皇上呐,婉君并非我亲生女儿,若要斩首,可万万不能带着她呀!她本就无辜,不该受此牵连呐!”
皇上闻言,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冷冷道:“好!朕便依你所言。”
救完我这个假千金,我爹那无赖的性子愈发得寸进尺,眼珠一转,又提起了真的那位:“皇上,小禾她还没上过我家的族谱呢,严格说来,她也不算我成家之人呐,还望皇上明鉴呐!”
这下,我心中暗自惊叹,也真的相信我爹曾是皇上最为宠幸的臣子,不然皇上怎会如此容忍他的荒唐之言。只见皇上眉头皱得更紧,却还是强忍着怒气,道:“没问题!朕便再饶她一次。”
没想到,皇上的宽容竟造就了一个越来越放肆的臣子。我爹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那声响发颤,似要把地都磕出个坑来,接着竟提起了自己结发多年、恩爱有加的妻子,声泪俱下道:“圣上明鉴呐,罪臣还要休妻呀!此乃无奈之举,还望圣上体谅!”
皇上额头青筋猛地一蹦,似要爆裂开来,怒喝道:“你又有什么说法?今日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休要怪朕无情!”
“我……”我爹嘴里“嗑吧”了半天,似是挣扎良久,终于破罐子破摔,扯着嗓子喊道:“罪臣不能人道啊!妻子红杏出墙,那嫡子成恕君根本不是臣亲生的呐!此乃罪臣家中丑事,还望圣上为罪臣做主啊!”
这一句话出来,竟把我们摘了个干净。我心想,这次皇上要是再答应了,那浩浩荡荡的满门抄斩,实际也就只斩了将军这一个光棍儿了。
圣上气得浑身发抖,手也不自觉地抓了案上什么东西,随手一掷,那物件如流星般划过,正中我爹那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儿。
“好好好,成爱卿这一家还真是……坎坷啊!”瞧把皇上气得,我爹这都要杀头了,哪还是他哪门子的爱卿啊?
我爹多年造就的死缠烂打本领可不是盖的,明摆着解释不清楚的事,他便打蛇上棍,借着这一砸,双眼一翻,“哎呦”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皇上也快晕了,一准儿是气晕的,只见他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似要把我爹生吞活剥了一般。
到头来,我爹这番要里子不要面子的话,谁也没能唬住。我那相处了十几年的便宜爹娘外加一个兄长,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斩首的命运。
最后逃过一劫的竟然只剩我和真千金。只因我一早便被从族谱里除名,而真千金更好说,她压根儿还没来得及进族谱。
我和真千金大眼儿瞪小眼儿,瞪了半个时辰。她满脸冷漠,似是不想跟我说一句话,而我则是满心纠结,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一天之前,我俩还是世俗意义上水火不容的关系,一个是假千金,一个是真千金,本就势同水火。现在却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这命运的安排,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2
我与成雅禾之间,关系着实微妙得很。虽不至于到了你死我活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但要说熟稔,那也着实算不上。细细算来,这竟是我俩这辈子第三次碰面。
初次相见,是她以真千金的身份寻上门来。那日,她神色从容,毫无扭捏之态,一切流程省略了那些磨磨唧唧的推进。当天,我这个被确认了身份的假千金,便被送到了庄子上。
如此一来,那真假千金的戏台还未搭起,真千金便已取得了绝对的胜利,轻而易举地将这场戏推向了高潮。
成雅禾心中得不得意,我自是不得而知。可我呢,却一点儿悲伤的情绪都生不起来。
只因我被送到庄子上的那天,一同送进来的,还有整整十二箱财帛。那是将军夫妇自觉愧疚,觉得委屈了我,所做出的补偿。
我生来便是冷心冷情的性子,从前不明白他们为何爱我,如今亦不明白他们为何愧疚。
我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乡下丫头,被调包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小姐日子。如今各归其位,被赶出来,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
可显然,将军府那些情感过于充沛之人,并不这般想。
我在庄子上的第三天,那个我叫了十几年的便宜老哥成恕君,便来看我了。
他刚一进门,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凄风苦雨,神似驴叫,震得我耳朵生疼。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婉君啊,哥对不起你。哥本来是想劝小禾接受你的,可是我一看见她浑身的疤,手上的茧,再对上她那眼神,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的婉君啊,我的小禾啊,你们俩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我瞧着屋内华丽的装潢,舒适的床褥,还有那贴心的仆役,以及库房里快要堆不下的财产,面无表情地阐述着事实:
“我不觉得苦,你回去吧,你们四个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若我这话是笑着说的,或许还能算是宽慰之语。可我这副无所谓的表情,很难不让人误会成是在赌气。
成恕君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扯着嗓子喊得响亮又凄厉,痛心疾首道:
“妹儿啊!你可不能不要我们了,瞧给我妹妹伤心的,连个笑模样都没了。我们婉君笑起来最好看了,跟小禾并列第一好看!”
我满心怀疑他给自己哭出癔症来了,毕竟我从来没对他笑过。
听闻我刚出生时还会哭,可等大了懂事一点,就连哭也不会了。
曾经将军夫妇一度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为此懊恼自责不已,觉得是自己杀孽太重,连累了我。
如今他们找回了一个情感正常的女儿,又要弥补多年以来的亏欠,我这个冒牌货自然要靠边站。
毕竟这十几年里,我恐怕也未曾做到为人子女的本分。
我并非完全没有心肝之人,可无论他们怎么对我好,我能回报的情绪不过十之一二。
他们还愿意念着情分继续供养我,就已经是很难得之事了。不趁此机会甩掉我这个怪胎,怎么还想我回去呢?
成恕君离开前,意有所指地说道:
“婉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可能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大抵是成恕君往我这里跑得太勤,让成雅禾这个新妹妹感到备受冷落。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来见我了。
那日,她款步而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探究,这是我们之间第二次见面,亦是第一次交谈。
3
若说我那爹娘,眉目流转间,尽是矜贵之气,举手投足皆显华贵风范。
而成恕君呢,浑身上下,傻气四溢,憨态可掬。
然眼前这位姑娘,却是傲气凛然,周身似有锋芒闪烁,仿若敢与日月争辉,那股冲劲儿,直叫人不敢小觑。
成家人皆生得容貌出众,而她,恰似那在风雨中顽强生长的劲草,肆意张狂,野性中透着别样的美丽,美得张扬,美得夺目。
成雅禾一进门,便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成婉君,我知晓你厌恶我,正如我厌恶你一般。旁人越是说你无辜,我便越是讨厌你!若要我时时刻刻瞧见你,我便无法忘却那些发生在我身上不公之事。
我成雅禾,可没有给自己添堵的习惯。所以,即便你再如何讨厌我,我也不会让你回来。”
流落在外的这些年,她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可那眉宇间,却半点不见颓势,反倒越挫越勇,颇有几分英气,倒真不愧是将军府的女儿。
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专程跑这一趟,只为与我说这些,于是问道:“我为何要讨厌你?”
她微微一怔,似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迟疑片刻,方才气势稍减,问道:“什……什么?”
我神色平静,缓缓道来:“你是爹娘亲生,而我并非。你既归来,我自当离去,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你有讨厌我的权利,可我,却没有讨厌你的立场。”
成雅禾闻言,似是更气了,柳眉倒竖,指着我大声喝道:“你装傻也没有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回去的。”
彼时的她,大概未曾想到,不止是她,连我,亦回不去那将军府了。
成家所有财产皆被抄没,唯余我如今所住的这个庄子,乃是当初受封县主之时,太后所赐,故而不在抄家之列。
爹娘与兄长皆下了狱,想来,怕是等着秋后问斩了。
我见成雅禾无处可去,便将她捡了回来。
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吞着我的饭,一边还不忘瞧不起我,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吃了你的东西,就会对你感恩戴德。若是没有你,受封县主的本该是我,这庄子,也该是我的。”
对于她的挑衅,我虽有所回应,却也不多,只是淡淡道:“将军府好歹也养了我那么多年,我供你一口饭吃,这……”
话还未说完,成雅禾便已自以为对我了如指掌,翻了个白眼,怪腔怪调地学我说话:“这~不~是~应~该~的~吗~?”
然她显然还不够了解我,我赶忙否认道:“这可不是应该的。宅子虽在,可之前的金银皆已被抄走,你若不想个赚钱的法子,若是坐吃山空,我可养不起你。”
成雅禾闻言,瞪大了双眼,饭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似是想骂我忘恩负义,可又想起我们二人之间,确实没什么恩义可言。
噎了半天,她只能拿与我有恩义的人搭话,急声道:“爹娘……我爹娘!他们好歹养你一场。将军府这罪名蹊跷得很,你就没想过要查,要翻案?这离斩首的日子,可没多久了。”
4
我一时愣住,满心疑惑脱口而出:“这罪名分明是皇上亲自给扣下的,查案之事也全权交予了大理寺,如今要翻案,我不过一介弱女子,如何翻得动这如山巨案?”
成雅禾听闻此言,满脸震惊,似是不敢相信我会如此无动于衷,急声道:“那你便打算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态发展不成?”
我挑了挑眉,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去敲那登闻鼓,在众人面前喊冤?亦或是拿张小手绢儿把脸一蒙,便去劫那大狱?
若真如此,咱们俩定会被旁人拿住话柄,一同被关进那yin暗牢狱之中。到那时,爹在殿前磕的那几个响头,可不就白磕了。”
原本行事利落的成雅禾,此刻却变得扭捏起来,她似是觉得自己说出这般话实在不妥,可为了亲人的性命,又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个谁……他不是你未婚夫吗?我虽接手了成小姐的身份,可你与他的婚约并未改变呀。你若去寻他,他定会认的。”
她口中所说的“那个谁”,正是二皇子顾翊升。我们俩这婚约,实则是圣上一时糊涂,乱点鸳鸯谱所致。
自我这假千金的身份被无情揭穿之后,那顾翊升一边口口声声不同意取消与我的婚约,说什么他并不在意身份地位,心中唯有我一人。
可另一边呢,他又忍不住被成雅禾吸引,千方百计地往人家身上靠。他给出的理由更是荒唐至极——他说他对成雅禾心怀愧疚。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种愧疚究竟从何而来呢?他顾翊升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又何必摆出一副成雅禾若不能嫁给他,便亏大了的模样?
成雅禾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不明就里,故而多番对顾翊升敬而远之,不愿与他有过多纠葛。
成雅禾失去了太多东西,一直觉得是我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于是,但凡是我的,她都想要。她觉得我的爹娘应是她的,兄长也应是她的,那富贵荣华、尊贵身份,通通都该是她的。
只要是原本属于我的,无论好坏,她都想尝上一尝,偏偏这个未婚夫,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要。
这死丫头,眼光倒是好得很呐!专挑好的拿,那些破烂玩意儿,她是一概不要,是吧?
我渐渐发觉,成雅禾有一种特殊的天赋,她极擅长调动起我的情绪,尤其是愤怒。
爱和恨皆需深厚的感情作为基础,而我对感情向来淡薄,故而爱和恨在我身上都不甚明显。但愤怒却截然不同,就如同走在路边,冷不丁踩到一泡屎,你对那屎本无任何感情,却依然会怒不可遏。
从小看戏文时,我对戏里那些恩怨情仇、相聚分离的情节,向来没有什么感触。
可每当戏里的主角迫不得已要去做些什么事的时候,我不会为她的悲惨遭遇感到伤心难过,我只会满心愤怒,那愤怒之情,比踩了狗屎还要强烈几分。
成雅禾这半年来,想必是戏文看多了,不然怎会想出“救双亲,落魄女委身托皇子;为佳人,多情郎求旨恕罪臣”这般匪夷所思、荒诞不经的桥段呢?
我可懒得去做这戏文里的苦命角色,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要上火一辈子,整日愁眉不展?
哦,这边那老子在朝堂之上弄权,刚将我一家三口下狱问罪。我那边儿就得奴颜婢膝,对着他儿子奉献出我的青春和爱情?
哼,哪有这般好事儿?天底下的好事儿,岂能都让他们爷俩占全了!
不过,为了日后的大计,我还是强忍下心中怒火,企图通过反问的方式,让成雅禾好好动动脑子,于是说道:“先别急着盘算着把我卖了换好处。
你到将军府也已有半年之久,应当知晓爹确实心大,可你见过哪个即将被砍头的人,还能心大到向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要求?”
好在成雅禾还没有蠢到家,终于恍然大悟,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爹和皇上同演的一出戏吗?”
5
我微微颔首,神色凝重道:“若我所料不错,陛下定会寻个由头,将杀头之罪改为流放之刑,且那流放之地,必是南方边境无疑。”
此事说来,真真是话长如缕。前朝之时,共有七城为那大越所侵占。
后来,恰似神兵自九天而降,我爹娘二人,宛如那雌雄双煞降世,打得大越人节节败退,抬不起头来,这才好不容易收复了三城。
直至我娘一杆长枪,如蛟龙出海,一枪便挑了大越王的头颅,又屠了大越王军近半的精锐之士。
那大越人终是学乖了,乖乖归还三城,俯首投降,以表诚意,还约定休战,踞守那最后一城,不敢再轻举妄动。
只是,这学乖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但那大越与我家的仇怨,算是结得死死的了,只怕他们恨不能将我家生吞活剥,方解心头之恨。
此次,皇上大概是想拿我爹娘作饵,引那暗处的蛇出洞。
毕竟,从那大越人的视角来看,天朝皇帝此番自出昏招,我朝少了良将坐镇,威胁大减,正是他们进攻的大好时机。
加之那灭族之仇,犹如熊熊烈火在心中燃烧,仇人又深陷囹圄,且都送到他们嘴边了,又怎会忍得住不亲自手刃仇敌?此时不报此仇,更待何时?
那最后一城,一直是皇帝心中的一块心病。只有敌方那边按捺不住,先有动作,我朝才算出师有名,师出有据。
一般那踩着边境线挑衅,送死的活儿,都是使臣去干。没想到我爹一把年纪了,还要身兼数职,真是辛苦。
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再加上前阵子成恕君那句意味深长、模棱两可的话,我也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了。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讲起来实在是费口舌得很。于是,我对着成雅禾,只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我猜的。”
说完,又觉得实在太过敷衍,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我的确不清楚那大越人会有什么意图,但可以确定的是,倘若爹娘兄长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作为成家的女儿,便是皇上手里最后的鱼饵,好引那些报复心极强的大越人继续进攻。”
她听了,几乎立刻就颓唐起来,眼中满是失落:“所以,我们是爹娘留在皇帝手里的人质吗?”
说是人质,倒也不尽然。自古以来,将军领重兵出征,其家人就必定被扣留在京,这是皇室为了确保他们忠心的筹码,也是皇上敢交付兵权的前提。
某种程度上,这对君臣双方来说,都是无可奈何之事。无论是我爹娘,还是历代为国尽忠的将军,都没有别的选择。
但成雅禾显然不能接受“人质”这种身份,这对她来说,无异于被抛弃,和那无依无靠的孤雁没什么区别。她失去了十五年的亲情,心中本就敏感,如今更是难以释怀。
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将军府的常态。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缓缓说道:“很正常啊,你回来之前,我当过好多次人质了。
否则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封我做县主?这是对我的奖赏,更是对爹娘的鞭策,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是成雅禾第一次明白,成家小姐的这个身份,带来的不只有尊荣,还有这背后的无奈与艰辛。她也明白,我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十几年来风光无限,无忧无虑。
她明白爹娘的无奈,心中怒气渐生,于是把怒气转向了圣上:“咱们一家就这样被当鱼饵?你不生气吗?”
我听了,还真不生气,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正所谓佛心自观嘛,舍弃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很正常啊。要我是皇帝,我也这么干,所以我干嘛要生自己的气?”
我安慰她道:“在这里当第二波鱼饵已经很好了,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其实爹娘去当诱饵那条路也不简单,否则爹不会那么想把恕君和娘都留下来。圣上也不会动那么大的气了。”
说罢,我倒了一杯茶给她,轻声说道:“你就先跟我好好待着,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跟你打赌,等这件事情落幕,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让她感到宽慰,她皱着眉头,满脸担忧道:“就算你猜的都是真的,可边境那么危险,娘一个弱女子……”
她还没说完,我紧急止住了她的话,心中怀疑她这半年都是怎么过的,便说道:“娘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我朝将军零散的不论,叫得上名号的总有二十几位。你猜为什么只有成家叫将军府?”
“因为成家一门三杰,连那个哭起来胜似驴叫的成恕君都是个将军。”我接着说道。
成雅禾一脸迷惑,她在成家这半年,朝野风平浪静,边关秋毫无犯,我娘一直是那当家主母的形象。大概她还不曾亲眼得见娘的飒爽英姿。
于是,我只好向她具体讲解了娘是怎么一只手吊打成恕君的,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成雅禾似乎都要被说动了,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我:“要是你赌错了呢?如果圣上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万一他只是想除掉成家呢?”
我两手一摊,满不在乎道:“问题不大,那按照圣上斩草除根的惯例,咱俩也活不久的,到时候地底下一家人还能团聚,也算是一桩美事。”
她这次是真的被我气到了,柳眉倒竖,想骂我又找不到什么精准的措辞,气上加气,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冷心肠,不,你没心没肺,脏心烂肺,狼心狗肺!”
我听了,莞尔一笑,这个笑容是我练了好久,本来打算笑给成恕君看的,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只好笑给他妹妹看:“嗯,我知道,多谢夸奖。”
夜里,成雅禾似乎已经睡了,呼吸均匀而平稳。而我却睡不着,因为今天我对她说的是实话,但并不是全部的实话,心中还有许多难以言说的隐忧。
6
我还有一事,未曾与成雅禾明言。爹娘南行,固然是险途重重,可我们这方天地,又何尝是安稳无虞?
大越之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与成雅禾,怕是也早已成了他们报复的靶子之一。
哪有什么第一波、第二波的鱼饵之说?大越人行事,向来狠绝,从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目标。
如今,在外人眼中,成家已然倾覆。大越人在边境对爹娘下手的同时,定会有内奸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对我们两个孤女暗中算计。正所谓祸不单行,便是此理。
这也是我执意收留成雅禾的重要缘由。一旦真有不测风云,她便是我金蝉脱壳的妙计。反正诱饵有她一个便已足够,何苦再多我一个,去当那无用的打窝之饵?
况且,我早已对成雅禾直言不讳:“在这乱世之中,舍弃他人以达己目的,实乃常事。若换作是我,亦会如此行事。我又何苦因此而自责生气?”
我的预判,果然未曾出错。不过多久,便传来陛下“念及成家往日功业,特此恩赦”的消息。将军府一家三口,自此踏上了流放南境的漫漫长途。
本以为,事情至此该暂告一段落。至少,在大越人有所行动之前,我与成雅禾该能过上一段安生日子。
偏偏,天不遂人愿。顾翊升带着他的满心算计,找上门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难看至极,似是病了。可我却没那么多的同理心,总觉得他的病弱之中,带着一种刻意的娇柔造作。
果不其然,顾翊升自己搭台自己唱,编出了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娓娓道来。
顾翊升眼底满是深情,望着我们二人。只可惜,我与成雅禾关系实在疏离,彼此站得甚远。他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双眼睛忙得不可开交。
“婉君、小禾,我对不起你们。”顾翊升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哽咽,“我已尽力求了父皇,甚至在勤政殿外跪了两日两夜,却也只为成家求得了流放的恩典,未能摘除他们罪臣的身份。”
话说完,他还故意咳了两声,那模样,真好似大病初愈一般。
要不是早知顾翊升的为人,又猜到了陛下与爹娘的谋算,就凭他演得这般情真意切,倒真让我有些拿捏不准了。
成雅禾肚子里存不住话,当即便要拆穿他的谎言。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住她的衣袖,硬生生将她往灶房里拖。
我一边拽着她,一边骂道:“成雅禾,你怎么如此没规矩?二皇子抱恙前来,即便我们家如今落魄了,难道就连一杯茶水也不奉吗?”
顾翊升眼底划过一丝得意之色,大概在他看来,这是我不满成雅禾对他的接近,而做出的吃醋之举。也许,他极其享受我们这般“争风吃醋”的模样。
我掩上灶房的门,成雅禾趁机甩开我的手,怒道:“他分明是借圣上和爹爹的筹谋为自己居功,还以为我们蒙在鼓里,想让我们错把他当成恩人。你为什么不让我拆穿他?”
我嘴懒了十几年,向来是什么都懒得解释。可成雅禾这样的人,只要你不跟她解释清楚问题,她便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我只好耐着性子,掰开揉碎地跟她讲清楚:“顾翊升为什么敢来行骗?因为埋伏大越这件事,本就不该我们知情。
况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瞒着我们的,如今敌明我暗,你非要挑明了,有什么好处?若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该如何收场?”
难道说,此事是我凭空臆测出来的吗?
若将这等事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只会觉得我爹娘心怀不轨、不够忠诚,竟向我们这等与战争毫无关联的闲散人员泄露机密,这可是大忌啊!
成雅禾显然半点儿也没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此刻她憋屈得要命,两眼直直地盯着我正在烧的水壶,嘴里哼哼唧唧地抱怨道:
“你们京都的人怎么心思如此复杂,尽是些弯弯绕绕?我们青州人向来直来直去,有什么便说什么,哪像你们这般!”
我并未理会她这酸溜溜的话语,趁此时机,赶忙趁热打铁地劝她道:
“皇上心中所想,定是比我们猜测的还要曲折复杂、深不可测。所以啊,这件事就算你心里知晓了,也要装作浑然不知,切记不可声张,明白吗?”
这一番又似知道又似不知道的话语,把成雅禾彻底给弄懵了。她满脸犹疑,结结巴巴地问道:
“所以……我到底是该知道这件事,还是不该知道啊?”
我此刻实在没功夫跟她在这件事上掰扯不清,只能直接告诉她该如何应对:
“顾翊升那边,你只需说上两句感激之语,赔个笑脸,敷衍过去便算完了。他总不至于如此厚颜无耻,蹬鼻子上脸吧?”
成雅禾听了我的话,虽心中不情愿,但还是客客气气地给顾翊升奉了一杯茶。至于那茶里有没有加些别的“料”,我可就无暇顾及了。
哼,那茶可是她用涮锅水兑了马草叶特制的,要不是怕茶水颜色不对,惹人怀疑,她都能把锅底灰也加进去呢!
可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了。有些人的脸皮,天生就厚得如同城墙一般。这顾翊升啊,不仅蹬鼻子上脸,还想一飞冲天呢!
顾翊升接过茶,竟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俨然一副真把我们家当成救命恩人的架势,自居起来。
他竟厚着脸皮说道:
“婉君,小禾。我绝非趁人之危的小人,我是真心在帮你们。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只不过是名分而已,我并不在意。就算你们对我有怨怼之心,也请先嫁给我以后再说,好吗?”
这话一出,我便更加确定是他在欺上瞒下、弄虚作假了。
我心想,假如皇上真的有意让我爹替他办事,又怎会做出让两个将来可能成为功臣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做低等侍妾这般荒谬绝伦之事呢?
顾翊升说完,便美其名曰给我们考虑的时间,抬脚走了,只留下两套水红色的嫁衣,摆在桌上,刺眼得很。
其实我心里清楚,自从成雅禾回到成家,顾翊升的心就一直没安生过。
一开始,他坚决反对取消婚约,还端着一副对我多么重情重信的模样。可自从见了成雅禾以后,他又变得犹豫不定起来。
哼,他无非是既喜欢成雅禾的直爽率真,又放不下我的温婉柔情。什么都想要,自己却又没那个本事。
如今倒好,竟让他寻到一个绝好的机会,妄图能让他鱼与熊掌兼得。只要他能把双方瞒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先骗我们入府,到时候我们俩自然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任他摆布。
我真是从未想过,人竟能无耻到这般地步。他口口声声说他不在意名分,哼,废话,他当然能不在乎了。
可是女子嫁了人,哪里还能有回头路可走?何况是贬妻为妾这般不光彩之事。他倒好,还能落一个重情重义的美名。
多痴情的男人啊!未婚妻成了假身份,他不嫌弃;未婚妻被逐出族谱,他不在乎;哪怕未婚妻零落成泥,他还是愿意给一个名分,哦不,是给两个名分呢!
想到这儿,我便又开始愤怒起来,气得恨不得把狗屎糊他一头,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成雅禾更是怒不可遏,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顾翊升竟然敢如此阳奉阴违、胆大妄为?他就不怕我爹娘回来以后,一切真相大白吗?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在我看来,他还真不怕。我冷笑一声,说道:
“我们俩现在全然处于被动之地,又人微言轻的,跟哑巴有什么区别?只要他跟皇上说,是我们两个都爱慕他,纠缠他,他只好趁这次顺水推舟,全了我们俩一片痴心。等生米煮成熟饭,谁又能把它怎么样?到时候,怕是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毕竟在世人眼中,女子的名节便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顾翊升赌得起,我们却赌不起啊!
而他只要等这件事整个告一段落,再给我们俩一个“合适的名分”便万事大吉了。
到那时,我们成了他的侍妾,这骗婚之事便变成了夫妻间打情骂俏,成了家事一桩,无人会再追究。
我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恐怕在他眼里,将来我们还要为谁做正室,而打得不可开交、头破血流呢!说到底他是皇上的亲儿子,只要名分定了,皇上还会为我们做主吗?怕是只会偏袒他这个儿子吧!”
成雅禾简直想拼了,她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说道:
“无耻之徒!我一定要埋伏在半路打他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我赶忙拉住她,劝道:
“你打他一顿有什么用?我爹在金殿上求饶之时,皇上故意模糊了我们的处境身份,婚约未曾作废,成家和他的婚约依然算数。
只要婚约不废,等爹娘从边关回来,我们俩总要有一个人嫁过去的。你这一顿打,怕是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成雅禾气急败坏,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怒道:
“哼!婚约是你的,要嫁也是你嫁。我才不嫁给他这个无耻之徒!”
我想了又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破局的方法。我望着她,认真地问道:
“你要脸吗?”我这是询问,而不是质问。
成雅禾顿住了,她还不算太钻牛角尖,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瞬间做出了抉择,大声说道:
“其实……我也可以不要这张脸了!为了摆脱这无耻之徒,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世上的事啊,从来就不止一种破解之法。不要脸,便有不要脸的解法。
7
我携着成雅禾,皆是脱簪去饰,身着素服,一路缓缓行至长安街。
那长安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我们却无心欣赏这繁华之景,只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圣上亲赐给顾翊升的府邸走去。
我特意放慢脚步,就是要让沿途所有人都瞧个真切。
我轻声对成雅禾道:“小禾,且让他们都看看,咱们两个将军府的孤女,如今是何等境地。”
成雅禾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决绝,应道:“姐姐,咱们定要让众人知晓,咱们不是来申冤的。”
我冷笑一声,道:“申冤?那可太不识抬举了。咱们最是识抬举之人。”
成雅禾接着我的话,恨恨道:“所以,咱们今日是来退婚的。退那顾翊升和成家大小姐,和成婉君的婚事。”
我长叹一声,道:“本就该如此,咱们这样的破落户,怎配得上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呢?”
成雅禾咬着嘴唇,道:“姐姐,顾翊升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对,成家已然败落,咱们哪里还配得上正妻的身份。”
我目光坚定,道:“与其等着被他抬做侍妾,受那羞辱,不如咱们识相一些,主动退婚。”
成雅禾面露悲戚,道:“若是从前退婚,那便是蔑视皇家威严。可如今不一样了,咱们自觉不配,主动退婚。”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我倒是个为皇家名声考虑的大好青年啊!这可是为数不多我能趁机退婚的机会了。”
待我们行至顾翊升府邸门前,我捧着当时皇帝御赐的信物。
那信物,多年来被我小心翼翼地挂在身上,如今却成了退婚的凭证。
我字字谦卑,对着府内高声道:“罪臣之女成婉君,蒙皇恩开赦,今日特来退婚。不敢再有高攀之意,唯有退婚,才不辱皇家门楣呐!”
我心中暗自思量,涉及皇家颜面,皇上才会知晓顾翊升的所作所为。
我低声对成雅禾道:“小禾,若这件事真的不是皇上授意,那咱们就先把事情闹大,把这水搅浑。”
成雅禾微微皱眉,道:“姐姐,顾翊升偷偷摸摸做这件事,若做成了便是空手套白狼,白捡两个心仪且骗不到手的姑娘,还附送一个即将立大功的岳丈。”
我冷笑一声,道:“咱们俩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人质。就算我爹娘将来想追究,也要投鼠忌器。”
成雅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可若把事情闹大了呢?皇上会怎么想?百姓又会怎么想?还有我那即将被派往前线的爹娘,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此时,顾翊升在府内听得动静,气得浑身发抖,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拿我们两个怎么样。
他只好匆匆驱散围观的人群,然后亲自把我们两个迎了进去。
一进府内,顾翊升便满脸焦急,急声道:“婉君,小禾。何至于此啊?现在可不是你们女孩家闹脾气的时候。”
我冷冷地看着他,道:“闹脾气?我们可不敢。”
顾翊升又道:“你们就不能信我一次吗?你们知不知道事情没法收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心中怒火中烧,大声斥道:“他阳奉阴违两头骗的时候没想过后果。现在他收不了场了,开始考虑后果了?放屁!”
8
我一家三口,为南国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那顾翊升,竟心怀鬼胎,算计着坑骗成家的女儿双双给他做妾!
如今事情败露,他倒好,口口声声将后果转嫁到我们身上。
但凡他有一点担当,怎会在我跟成雅禾之间犹豫不决,拿我们当棋子摆弄?
但凡他有半点良知,又怎会如此算计成家儿女,将我们置于这般难堪之境?
“哼,这样的人,怎堪托付?”我咬牙切齿道。
他既敢趁此骗婚,我便敢趁此退婚。
反正此事若传到皇帝耳朵里,少不了顾翊升的好果子吃。
在皇上眼里,儿女情长不过是一回事罢了。
情场风月,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男人的点缀,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一个皇子,竟愿意为了儿女情长而欺君,置皇家颜面于不顾。
一个儿子,竟愿意为了儿女情长而瞒父,罔顾父子情分。
这,才是不可原谅的!
“这,才是顾翊升所说的‘事情没法收场的后果’!”我冷冷道。
但说到底,这种后果,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见在我这儿说不通,他竟又转向了成雅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竟理所当然地认为,成雅禾这种身世坎坷、又未曾见过京都繁华的女孩子,天生就该爱慕他,对他求而不得。
“小禾,我心里真的有你。”他深情款款道。
“若无当年抱婴错换,你才该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信誓旦旦道。
“我向你保证,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心里怜你爱你,这都不关名分的事。纵然你是罪臣之女,我也会给你应得的待遇。”他许下承诺。
成雅禾闻言,顿时一脸无辜,仿佛比路过的狗都无辜几分,有种甩不掉狗皮膏药的无力感。
“所以呢?我该说谢谢吗?”她没好气地反问道。
顾翊升终于明白,我们根本不是来退婚的,就是来把事情闹大的。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哪怕是为了以后的计划,皇家也不可能再承认这门亲事。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顾翊升的无耻。
他竟想让手下拿住我们,以便施暴。
“你们今天既然进了这个门,我就当纳妾的仪式全了,两位爱妾好贤惠,轿子都替我省了。”他厚颜无耻道。
他竟以为,只要先把成家女毁了清白,那么他作为上位者自然可以收割一切。
到时候,我们除了委身于他,好似没有别的退路。
或许在他看来,这甚至不算强迫,只不过是提前行使自己的“权利”而已。
上位者,总自以为自己有使不尽的权利。
千钧一发之际,成雅禾率先出手,拖住了一个侍卫。
她混迹市井多年,连打架都是野路子,却也颇为有效。
她一边七手八脚地挣扎,一边向我呼喊:“跑啊,你先跑!你要是敢不回来救我,我就……”
她实在想不出威胁的词语,情况又实在危急,于是只能词穷地向我喊:“跑啊,你给我跑啊!”
“我没跑,不是为了义气,也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没必要。”我淡淡道。
我一掌挥开被她拦着的侍卫,将成雅禾护在身后。
“傻瓜,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成家一门三杰,连最不成器的成恕君都是将军,我好歹是将军府的女儿,而且我比你想的要惜命,没有点把握,我怎么带你敢进这个门呢?”我笑道。
成雅禾闻言,无比激动,看着我的眼神甚至沾了点儿崇拜。
“这么多人,你全都打得过?”她问道。
我劈手夺过离我最近的那个人的刀,对她冷哼一声。
“你当我赵子龙啊,亲王府邸的府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sha缺才跟他们玩儿人海战术呢。”我调侃道。
然后,我反手把刀比到了自己脖子上,冲着顾翊升挑衅道。
“你觉得是你现在去向皇上请罪事儿大,还是我血溅当场事儿大?现在请罪顶多是一顿斥责加惩罚,我要是死在这儿耽误了皇上的大事,你又能好的到哪里去?”我质问道。
顾翊升闻言,顿时慌了神。
他敢这么强硬地行骗,无非是想打一个信息差,却没想到我们从头到尾都是知情。
他还想反将我一军:“大事……你们都知道?成将军竟然对两个女儿泄露军情,不知道我父皇会怎么想?”他阴险道。
我可不听他放屁:“哪里哪里?这些明明是二皇子你告诉我的呀。想不到殿下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竟然这种秘密都可以托付,果然真心。婉君甚是感动呢……”我讽刺道。
现在放我们走,他就只是为情所困,一时打错了主意。
可如果我真的横刀自尽见了血,那他就是为了自己的淫乐之心,逼死忠臣良将的女儿。
恐怕皇上跟我爹就真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会死心塌地共抗大越了吧?
何况君臣之间的朋友关系本来就那么微妙。
事情到了现在,他还想打感情牌。
“婉君,我们之间是有情谊在的。我只是太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他哀求道。
我把刀刃又离脖子近了一些,在我视角里看不到,但应该是出了不少血的,因为很疼。
“殿下,好歹认识了多年,您是什么人我清楚。我天生怪胎,这您也知道的。您不会觉得我下不了手吧?我对自己能下得了手,对别人更可以!”我决绝道。
9
成雅禾这会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竟比顾翊升还要焦灼几分:“别别别!你怎么还真就……”
言罢,我们二人便这般迈步走了出去。我脖颈之上,鲜血汩汩,触目惊心。当着那众多围观之人的面,我缓缓抬手,对着皇宫的方向遥遥一拜,神情满是自责与忏悔之态。
我虽对感情之事懵懂无知,但这绝非意味着我无法洞悉人心、利用情感。
“罪人成婉君,有负皇恩浩荡,实乃无颜面见圣上。今特来退婚,在此拜谢吾皇隆恩。今日婉君以血还情,自此与二殿下再无任何瓜葛。”
我精心上演这场戏码,实则是为了给圣上递上一个台阶,亦是坐实了我早已知晓内情之事,陪他们一同将这出戏演得圆满。
倘若陛下深谙如何抚慰忠臣之心,便不会将顾翊升的罪过高高举起,而后又轻轻放下。
回了庄子,成雅禾便如那无头苍蝇一般,翻箱倒柜地寻起药来,口中还不住地念叨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最是惜命吗?怎就如此儿戏?当时那刀刃若是再深上那么一点儿,你便要去见阎王了!”
我神色坦然,理所当然道:“安全之时,自己的性命自然最为重要;可若身处险境,任何人的性命皆可抛之脑后。我生平最恨被人掌控,被人逼迫。”
成雅禾闻言,眼中泪光闪烁,似有感动,又似有几分惧怕,她结结巴巴道:“你,你……要是今日他不肯放人,你不会真的……”
我仰着头,任由她为我清理伤口,淡淡道:“不会啊。我原是打算,若是他不肯放人,便先杀你以儆效尤;若是他依旧不放,等你死了,我便直接提剑杀人。没了你这累赘,我杀将出去,生还的可能性倒也颇高。”
我并非是在开玩笑,此乃肺腑之言。我与她之间,终究还是那“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关系。然成雅禾听后,却并未生气,虽装作一副气愤模样,口中却道:
“你还真不如拿刀架着我脖颈呢。成婉君,你着实令人讨厌,且愈发讨厌了。你竟让我连名正言顺讨厌你的机会都没有,这一点最是讨厌。”
我未再言语,只因说话会牵动伤口,疼得厉害。
成雅禾却将我的沉默误解为另一种意味,她瘪了瘪嘴,极不情愿,却还是解释道:“你其实……没那么讨厌……”
我依旧不想说话,然点头摇头亦会牵动伤口,更觉疼痛,无奈之下,只好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以示我已收到她的心意。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一开始便将刀对着成雅禾,乃是在那危急关头,她毅然决定自己留下,让我先行逃离。既然她如此待我,我自是不能将刀刃指向她。
想来,这便是夫子所教之“来而不往非礼也”吧。
大约成雅禾亦深谙此理,于是,今晚,她竟悄悄爬上了我的床榻。准确些说,她几乎是赌气一般,将自己重重地砸在我的榻上。
“成婉君,今日便算咱们俩扯平了,我还是决定要讨厌你!”
我闭目养神,悠悠道:“哦,那你们青州之人倒也颇为特别,大半夜竟与讨厌之人同床共枕?”
她闻言,赶忙往外挪了挪,尽量不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口中嘟囔道:“那是因为我发现有人比你更讨厌,你在我讨厌之人里都排不上号。”
旁边多了一人,我着实有些别扭。反正难以入眠,不如多问她几个问题,权当听睡前故事了。我问道:“成恕君说,你之所以讨厌我,乃是因为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多到他都不好意思开口劝你了。”
成雅禾这个炮仗般的性子,竟也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道:“我是吃过诸多苦,但我讨厌你,并不全然是因为这些。”
我侧过身去,对着她,沉默地表示我洗耳恭听。本欲闭上眼,想了想,还是睁开了,我怕自己真睡过去。
“当年,娘在青州与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一同生产。因情况紧急,又人手短缺,两人只得共用一个产婆。
偏偏那产婆粗心大意,竟将你我抱错了。我在青州挣扎多年,长大以后,流落至京城,偶然见过娘亲一面,发现与我的面容竟有七分相似,这才上门相认,滴血验亲。”
她说到此处,又停了半晌,而后问我:“这就是我当时上门所讲的故事,对吧?”
我一个“对”字还未出口,她便抢先说道,语速极快:“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10
“我娘……我是说青州那处的娘亲。”我眼眶微红,缓缓开口,“自幼时起,她便待我极好。哪怕家中贫寒至极,连米粮都要精打细算,她也从不舍得让我沾半点活计。”
“我想吃什么珍馐,想要什么玩意儿,或是想学什么技艺,她便是从牙缝里省,从指缝里抠,也定不会亏待了我半分。”
“她总爱拉着我的手,满眼愧疚地跟我说对不起,说没能给我更好的生活,让我跟着她受苦了。”
“每到这时,我便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怀里,轻声道:‘我才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的好生活,我娘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只要能在娘身边,每日都是顶好的日子。’”
“可是,娘她终究还是病了,病得极重。那药,贵得离谱,只吃了一个月,家中便已倾家荡产。”
“我瞧着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心中焦急万分,暗自发誓定要赚钱给娘治病。于是,只要是能换钱的活计,我都抢着去做。洗衣、跑腿,甚至求着旁人带我上街打靶式卖艺,我连那见不得光的小偷行径都做过,就差没去街头跪地乞讨了。”
“后来,家中实在拿不出一文钱,我只好去赊账。可赊账也赊不起几日,我便咬了咬牙,上山去采药。那悬崖峭壁,那最危险的所在,我都去过了,只为采到那能换娘一剂药的珍稀草药。”
“那么高、那么陡的地方,我爬得小心翼翼,可还是有一次,脚下一滑……”我顿了顿,咽下喉间的哽咽,“我摔了下去,以为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她其实并不善于在人前展露自己的脆弱,心里那股不甘支撑着她说了那么多,大概已是她的极限。于是,她略过了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也默默吞下了自己的眼泪。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救回娘。她走的那日,吐了特别特别多的血,染红了整片床单。她还是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我已然猜到了后续,甚至不忍心让她再继续讲下去。“不忍”于我而言,是一种全新的情绪,我并不熟悉该如何去处理这种感觉。
于是,我轻轻接过她的话茬:“她向你道歉,是因为当初是她将我们两个换了过来,对吗?”
成雅禾吸了吸鼻子,借着清冷的月光,我能看见她眼里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未干的泪痕。“是啊,多年来,我以为的疼爱,原来只是她对我的补偿。补偿我原本应该有的生活,也补偿她自己对另一个女儿无处安放的母爱。”
作为她口中“另一个女儿”的我,此刻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显得那么词不达意。愧疚,这又是一种全新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但其实,前面这些都不是我最在意的。”成雅禾继续说道,“娘说对不起,一直说对不起。直到弥留之际,她才开始求我。她说她没有颜面阻止我去认亲,只求我一件事。”
她求成雅禾不要说出换婴的真相,就只让将军府的人以为这是一场意外,一场无人知晓的秘密。
那个与我素未谋面的妇人,那个还来不及被我唤一声母亲的人,在临终之前还在担心我,怕真相会让将军府对我产生芥蒂,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哀求这个被她亏欠了一生的另一个女儿,求她守住这个秘密。
成雅禾心有不甘,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没有抱过你,没有疼过你,没有哄过你入睡,甚至你们两个再也没有见过面。可她还是爱你,尽一个母亲最大的热忱去爱你。”
她转过身来,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仿佛要将彼此的心事都看透。“青州到京城的路,太远了,也太难走了。有好几次,我都险些死在路上。支撑着我一口气闯过来的人,是你。”
“我想来看看你,我想知道这个代替了我的女孩儿,这个和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也想过很多种可能,你或许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或许是活泼娇俏的小家碧玉,或许是温柔贤淑的良家女子,甚至可能是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或是蛇蝎心肠的恶毒妇人……”
“可她唯独没想过,你是这个样子。”成雅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复杂。
“你为什么是这样的?我以死相逼让爹娘赶你出去,你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会不舍,不会彷徨,更不会难过。”她终于哭了,对着我这个长久以来的假想敌,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你凭什么是这样的?你一个连感情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凭什么有那么多人爱你?”
一时间,有太多感觉涌过来,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我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竟也流了满脸的泪。
我真心实意地想道歉,却觉得一句对不起远远不够。我真心实意地想安慰,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她。
我太过笨拙,只能最直来直去地问:“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成雅禾的眼泪流进枕头,打湿了一片。她拒绝了我:“可是我讨厌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所以你做什么都没有用。”
那也没关系,我说:“那就讨厌我吧,在你和自己和解之前,不要有任何愧疚和挣扎,理直气壮地讨厌我。只要你想,我全盘接受你的任何报复。”
成雅禾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试过了,没有用。”
平心而论,成雅禾并没怎么报复过我,最起码我没有感觉到。
“我不让兄长探望你,可是他每次都去,倒也不骗我,每次见完你就来跟我道歉,弄得我倒像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只有加倍看紧爹娘,可是他们每次看向我,我都会怀疑,他们会不会在想念你?他们会不会透过我在看你?慢慢地我发现,那不是对你的报复,而是对我自己的凌迟。”
我被她的这种“报复”震惊了,半天才讷讷回应:“你们青州人讨厌人挺独特,报复人更独特,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11
成雅禾那所谓的报复,我未曾等来,倒是大越人的报复,如暗夜中的毒蛇,悄然逼近,被我等了个正着。
近日,我这院子前后,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他们或明或暗地窥视着,似在等待什么时机。与此同时,皇上所设的暗哨,亦如鬼魅般穿梭,加强了戒备。
我掐指算着日子,爹娘如今,怕已是在边关之地了吧?
若爹娘已然对大越发起了攻击,那大越人定会如疯狗般,不遗余力地伤害我与成雅禾,以报那血海深仇。
若爹娘还在那伪装罪臣的阶段,那事情,恐怕只会更糟。为了不惊醒那暗中的敌人,坐实成家弃子的身份,皇上,恐怕亦不会尽全力保护我们。
这种局面,我早已料到,亦早早地为自己备下了一条退路。
可是,成雅禾该如何是好?我曾与她有约,要等她来报复我。若我逃了,将她一人留在这虎狼之地吗?可是,若不留一人在此,那我们二人,皆无法逃脱这命运的枷锁。
月黑风高之夜,我扛着那沉重的包袱,移开了墙角的水缸。那水缸之下,竟藏着一个狗洞,大小刚好够一人通过。
“这包袱,怎的如此之大?”我暗自嘀咕,钻到一半,便不得不停下。其实,这点儿阻力,又岂能阻挡我的步伐?但我心中,却有别的东西在翻涌。
不是愧疚,亦非不舍,仍是那愤怒。我依然缺少那所谓的感情,依然如此迟钝,迟钝到,我尚未明白,我是在对谁生气。
反正进退两难,我索性卡在这狗洞中间,开始沉思。一直卡到腿都麻了,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是我在生自己的气。
我气自己,辜负了爹娘多年的教导;我气自己,丢下成雅禾独自逃跑;我气自己,成了那戏文里,将主角置于险境的,如踩了狗屎般令人厌恶的反派角色。
我气着气着,便又从那狗洞中退了出来。我可以钻狗洞,但绝对不能当那狗屎!
“我怎的如此愚蠢!”我心中暗骂,此刻我仍然很生气,不过这次,是气自己变笨了。居然有一天,我也会做出如此蠢事,这种改变,让我觉得极不安全。
为了宣泄自己的不安,我挥起包袱,将成雅禾从睡梦中唤醒。
我抬头望着那轮明月,估算着时间,无视她那满腔的起床气,冷声道:“换上轻便的衣服,收拾些细软,跟我走。等过了暗哨下次换岗的时间,我们便走不掉了。”
成雅禾一脸茫然,不明所以,此刻也顾不得生气了,急忙问道:“你这是何意?走去哪儿?”
我微微皱眉,心中暗道:我的确有改变,但不多。“逃命,不一定去哪儿,逃得掉便一起,逃不掉我便把你扔下自己跑。
大越的探子已潜进城了,看他们的布置,估计动手就在这一两天。要是你自己有去路,我也不拦着。”
成雅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果然是将军府的血脉,她第一时间关心的,居然不是自己的性命:“可是,如果我们走了,大越人扑了个空,爹娘的苦肉计会不会被怀疑?那诱敌的计划,会不会功亏一篑?而且你刚才也说了有暗哨,圣上不是派了人暗中保护我们吗?”
眼见着时间愈发紧迫,我心中的焦急如烈火烹油,不禁急道:“你也知晓那是暗中设下的暗哨,我们皆无法笃定那暗哨会不会突然出手伤人。”
她乃青州之人,或许当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已然到了缺心眼的地步,撇嘴道:“怎会如此?圣上如此重视成家,就连那顾翊升也已被明升暗贬,派往别州替皇上巡视去了,不许再回京城。”
我闻言,赶忙将包袱系得更紧了些,全神贯注,随时准备拔足出发:“此一时彼一时矣。皇上彼时严惩顾翊升,乃是因若我们在他儿子手里出了事,他无法保证爹娘会始终忠诚。
可倘若我们死在大越人手里,爹娘与大越的国仇家恨便会又深一层,只会更加尽心尽力地抗敌。”
诚然,圣上或许当真是个有良心的君主,他或许真的会不计后果地保护我们。可我身为一个人质,又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上位者的良心呢?
我原以为自己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我们之间定能达成共识。可成雅禾永远那般出人意料,只见她昂首挺胸,义正言辞道:“我乃将军府的女儿,可战死沙场,却不可做那逃亡之人。我也不信忠臣良将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此言一出,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转身便欲走:“你好啊,将军府的女儿;我向你致敬啊,将军府的女儿;就此再见吧,将军府的女儿!”
成雅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满脸恨铁不成钢之色:“你也是将军府的女儿,爹娘在前线舍生忘死,我们岂能做那逃兵?”
我可不想成什么钢,铁若想成钢,那是要被熔于烈火之中的。但成雅禾说我也是将军府的女儿,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让我心中泛起不一样的感触。
将军府大小姐这个身份,我替她做了十几年。可就在方才,我还一心想着独自逃生,把她留在此处,好吸引探子和暗哨的注意。
如此一想,我暗自叫苦,完了,我仿佛真成了一坨狗屎,还是狗屎里最臭的那一坨。
其实我想跑也不全是贪生怕死,只是心中不甘:“我实在找不到留在此处的意义。你可曾想过,留在此处,无论等待我们的是安全还是死亡,都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而是别人给我们的既定结局。”
从一开始,我们便被皇上排除在计划之外。他让我们充当有用的棋子,却又要我们无知无觉。莫说是决策权,就连知情权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我猜出事实,联合成雅禾一力搅局,那么等待我和她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呢?也许等不到大越人进攻,我们便会被顾翊升蒙骗,成了他所谓的妾室。
我做不到把自己的生死都交给别人,皇上有仁心,我们便活;皇上起杀念,我们便死。我不在意他最后的选择,我只在意为何选择权不在我自己手里?
成雅禾望着窗外,目光仿佛穿越了重重阻碍,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其实我也不相信皇城里的那个人会选我们,但是我相信爹娘。
我不信他们就把我们丢在此处,连半点退路也没给我们留过。成婉君,你敢不敢,用你的命陪我赌这一局?”
我实在是不懂,明明前一阵子被困,她还企图拦人让我先走。现在为何就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呢?
我不明白她这种几乎是送死的行为,想了半天,觉得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你最新想出来的报复之法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你倒是有进步了。要是不跟我同归于尽的话,那就更有进步了。”
发现我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成雅禾气得干瞪眼,以一种恨不得把我扔出去的架势把我往外推:“要走你就自己走吧,我不耽误你逃命。”
但我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非比寻常的动静,当下一把捂住她的嘴,拉着她找了个最为隐蔽的地方猫着:“晚了,外面的人家不换班儿了,改集结了。成雅禾,有时候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呐。”
还好我从狗洞里退出来接她了,若是这个时间刚才我逃出去了,只会刚好撞上埋伏准备袭击的探子,那才叫真的自投罗网。
当然,现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管这种叫瓮中捉鳖,但是不好意思,我才是那个鳖!
也不知他们会烧屋、放箭、还是直接进屋杀人。
若是烧屋的话,生还率有五成,毕竟那些刺客也是肉长的,怕火,不会冲进屋里来。有防备的情况下,逃生并非难事。
若是放箭的话,生还率有三成,在犄角旮旯里找好防御,只要他们不调重弩过来,我们总不至于被扎成刺猬的。
如果刺客直接进屋杀人的话,十成对一成吧。我扔下成雅禾自己逃就是十成,陪她一起在这儿拼命就是一成。
我之所以忧虑,就在于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独自逃跑的想法。
补偿也好,报恩也罢。就算是为了兑现那句我等着她报复的承诺,我就赌这一成的生还率。
我突然很想成恕君,倘若成恕君在这里,他一定会惊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变化简直大得惊人。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是我会做出的决定。
毕竟再也没有下一个人像成雅禾那么蠢,还那么不安分,永远把自己处在悬崖边缘的危险位置等着我来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