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临终:得丞相府第七小姐者江山永固,然先皇驾崩,丞相未生出.
发布时间:2025-10-23 02:15 浏览量:11
大国师临终之际,留下一句震撼朝野的预言:“丞相府的第七位千金拥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若得此女,江山必能永固。”当时,我的父亲膝下已有六个孩子。然而,直到皇帝年迈体衰,父亲白发苍苍,那期盼中的第七个女儿始终未曾降生。直到老皇帝驾崩,新君登基,年届六十的丞相夫人,我的母亲,竟然有了身孕。
全府上下,都沉浸在一股狂热的期盼中。毕竟,当年大国师的金口玉言仍在耳畔回响:丞相府的第七个女儿,乃是天命皇后,可保大周江山稳如泰山。先帝在三十岁壮年时,就亲自过问起父亲“造人”的大事。
可以说,父亲每次纳妾,其隆重程度甚至超越了皇家选秀。更可悲的是,皇帝选妃尚有几分自主权,而父亲,则完全无权决定被送上自己床榻的女子是谁。
奇怪的是,这场声势浩大的“选妃”持续了足足三十年,父亲虽已有了十位公子和六位千金,但第七位女儿却迟迟不见踪影。
渐渐地,先帝年事渐高,对靠一位皇后稳固江山的希望逐渐淡薄,转而专注于培养皇子。三皇子萧历,以其沉稳方正的品性,以及过人的帝王之才,最终被册立为太子。
立储之日,朝堂为之震动。因为大周向来奉行“立嫡立长”的祖制,而萧历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群臣对此难以接受。先帝力排众议,与群臣进行了长达三天的激烈辩论,最终还是坚决地将幼子扶上了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仅坐了三个月,先帝便驾崩了。传位前夜,先帝曾单独召见萧历,两人密谈许久,内容外界一无所知。
先帝辞世后的第二天,御医为终日食欲不振的母亲诊脉,喜脉的结果让所有人震惊。
父亲得知消息,立刻亲自面见大夫,并以性命相威胁,严禁将此事泄露半点风声。
父亲在书房里彻夜难眠,眉宇间凝结着深重的忧虑。第二天见到母亲,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如利箭般直刺人心:“把这个孩子拿掉。”
母亲双手温柔地护着腹部,神色哀婉:“老爷,我深知自己六十岁高龄有孕,会令丞相府蒙羞,但妾身半生所求,不过是再得一女。老爷,求您让我留下她吧。”
父亲眼神复杂,叹息道:“贞娘,你我相伴多年,难道我是那种会在乎流言蜚语而舍弃骨肉的人吗?只是,你若生下她,她便是咱们府上的第七女。”
“让她做皇后,难道不好吗?”母亲不解。
父亲痛心疾首:“贞娘,你太糊涂了!当年若真生出了第七女,今日哪里还有太后娘娘的容身之地?当年的皇后,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这第七女会取代她的凤位。如今,她的儿子已是九五之尊,她又怎会容忍这悬在头顶大半辈子的利刃,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呢?”
母亲被这番话吓得瘫软在椅子上,脸色煞白,但随即又不甘心地喃喃道:“万一……万一她是个男孩呢?”
父亲终究心软不忍,同意暂缓决定,直到能确定胎儿的性别再说。
因此,我得以被留了下来。尽管父亲请了五位不同的名医,反复确认我的性别,我却神奇地幸免于难。因为,五位大夫众口一词,都断定母亲怀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生产那天,稳婆抱着我,满脸堆笑地对母亲道贺:“恭喜丞相夫人,喜得千金!”
这一句“千金”,不仅让母亲惊骇昏厥,更给这位产婆招来了杀身之祸。
父亲当即下令,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除了母亲之外,一个不留,全部灭口。
于是,我便以丞相府“十一少爷”的身份,开始了我的生活。
一天,父亲神色不安地归来。我偷偷听到他对母亲低声耳语,说是皇上又突然提起了关于“第七女”的旧事,不知他意图何在,父亲唯恐我的女儿身份被识破。
第二天,宫中便传来了圣旨。新皇帝要找一位贴身书童,点名让“十一少爷”路云即刻进宫。
父亲惊恐万状,还未想出应对之策,我已恭敬地跪在了皇帝的脚下。
八岁的我懵懂无知,却牢记着父母的千叮万嘱:我,是男儿身。
“路云给皇上请安。”
我低垂着头颅,不敢抬眼去看御座上那位至高无上之人。他似乎凝视了我许久,才缓缓开口:“平身。”
抬眼望去,皇上气质超凡脱俗,威仪十足,但看上去却十分年轻。我想起母亲曾说当今陛下十岁登基,心中不禁感慨皇帝的厉害。
我感受到他眼中流露出的审视目光,却不明其中深意。
他没有多言,只让我明日再进宫当差。
回到家中,父母屏退了所有侍从,仔仔细细地盘问了我一番。得知没人脱我的衣服验明正身,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父亲说:“看来是我多虑了,或许皇上真的只是需要一个书童罢了。”
第三天,在父母的再三叮嘱中,我再次踏入宫门。
“不许在宫内方便、不许靠近皇上、不许四处乱跑。”我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些禁令。
下马车时,我一时不慎,身体失衡,猛地撞进了一个温软馨香的怀抱。
这位姐姐长得好美啊!而且好香!
她稳住了我的身子,嘴角轻扬,看向我:“你就是丞相府的十一少爷,路云?”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正是小生。”
她掩唇轻笑:“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知礼守规,一点也不像个孩童,倒像个小大人。你随我一同进宫吧,我是太后的侄女清然,今日是来陪太后解闷的。”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心中所想却是:这位姐姐的裙子真漂亮。出于天性,我无论外表装得多么像个男子,心里最爱的依旧是女孩子家的物品。
皇帝召我为书童,无非就是让我待在御书房陪伴,并未吩咐我做任何具体的事情。
眼看着日头已经高悬,皇上却丝毫没有要用膳的意思。我的小肚子已经咕咕直叫,快要饿扁了。
我盯着桌上的精致点心,脑中顿时有了主意。
宫里的点心味道真是一绝!我悄悄钻到桌子底下,吃得正开心时,眼前的桌布突然被掀开,我和皇上四目相对。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倒像只小老鼠。快把嘴擦干净,该吃饭了。”
皇上吃饭的方式很奇怪,每道菜都只吃几口就不再动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然而,当我第四次伸手去夹那只香气四溢的叫花鸡时,赵公公立刻上前将盘子端走了。
我只好学着皇上的样子,每样菜都只尝几口。
在宫中度过一天回家,父母照例又追着我仔细盘问。
我向他们保证,没人验我的身,也没碰到太后娘娘。他们悬着的心这才完全放下。
转眼间,我已经十四岁了。清然姐姐经常进宫,我们的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她时常会给我带王府里特制的南瓜酥,那是我最爱吃的点心。
宫中那条长长的廊道,成了我消灭南瓜酥的秘密场所。每当走到长廊尽头,与清然姐姐分别之时,南瓜酥也总是恰好被吃完。
清然姐姐会温柔地用手绢帮我擦拭嘴角,仔细整理我的衣襟。
最近,我察觉到萧历正在和太后娘娘闹别扭。症结在于清然姐姐——萧历的后位一直空悬,太后娘娘希望清然姐姐能入宫为后,但萧历却坚决不同意。
太后娘娘甚至将此事闹到了御书房。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后娘娘的真容。
“皇帝,国师的预言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丞相府如今可有第七女存在?”太后语气咄咄逼人。
萧历脸色沉郁,一言不发。
太后娘娘又加重了语气:“吾儿,后宫无主,前朝不安,这道理你心中清楚。清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心知肚明!”
萧历依旧保持沉默。
太后娘娘最后抛下一句:“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走出御书房前,太后娘娘的目光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我,她细细地打量了我许久。
她只说了句:“若是个女儿,也定是个相貌标志的美人胚子。”
我心头一紧,慌忙跪地谢过太后娘娘的夸赞。
同时,内心也警铃大作,难道太后娘娘已经察觉了我的身份?
萧历心情不佳,便让我早些出宫。在宫门口,我又遇到了清然姐姐。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红肿着,一看就是哭过。她的侍女春桃见了我,急忙说:“路云少爷,我们家小姐等你很久了。”
等我?莫非是想打听皇上是否同意她做皇后。
只怕结果要让清然姐姐失望了。
“路云,丞相大人可曾为你安排婚事?”清然姐姐直接问道。
我?议亲?
“清然姐姐,家父尚未提及我的婚事,此事我尚需几年才能考虑。”
清然姐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由春桃替她开了口:“路云少爷,我们家小姐才貌双全,又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可配得上你们丞相府的公子?”
我连忙回答:“清然姐姐若能嫁入我家,那是我丞相府的福气,怎能谈配不配得上。”
同时,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是我的哪位哥哥获得了清然姐姐的青睐?
不对啊!哪位哥哥都不行啊!
清然姐姐可是太后娘娘内定给萧历当皇后的!
正当我困惑不解时,春桃又紧接着说:“既然如此,路云少爷,你就快回去让丞相大人前来提亲吧。”
我的智商终于回笼了。清然姐姐看上的,竟然是我!
我哪里来的胆子,敢和当今圣上抢女人?
“清然姐姐,你若是不愿嫁入皇宫,大可向太后言明心迹,万万不可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路云……承受不起。”
她语气低落,反问道:“你莫非是嫌弃我年岁比你大?”
“清然姐姐,我绝不嫌弃你任何方面,只是,是我路云高攀不起。”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黯然登上了马车离去。
第二天面对萧历,我总觉得心虚不已。
萧历叫了我好几次,见我心不在焉,便对我说:“清然不会嫁给你,你放心吧。”
萧历,你是否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只好恭敬地回应:“皇上圣明,是臣配不上清然郡主。”
他用一种玩味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视,缓缓道:“朕当然圣明。朕不会拿清然的幸福开玩笑。”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紧接着又说:“当然,朕也不会拿你的幸福开玩笑。”
萧历该不会真的察觉了什么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自信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说也奇怪,自从萧历说完那番话后,我再也没有在宫中遇到过清然姐姐。倒是见过春桃几次,只是她一见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跑得飞快,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晃八年过去了,我在宫中做了整整八年的书童。
近来,皇上总是盯着我出神,搞得我内心惶恐不安。
又到了用膳时间,时隔八年,桌上竟然又出现了那道令我魂牵梦萦的叫花鸡。
我强忍着口水,不敢动筷。因为我早已知晓皇家的饮食规矩:若是一道菜被食用超过三次,这道菜便不会再出现,这是为了防止敌人通过口味习惯进行谋害。
眼角余光偷偷瞄着叫花鸡,却不能吃,我感到无比煎熬。那是我吃过人间至味!
突然,萧历夹起一只鸡腿,放到了我的碗里。我呆呆地看着鸡腿,又看了看萧历,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萧历神色依然平静,只是讥讽我一句:“在宫中待了八年,就这点出息。”
今日出宫,罕见地由赵公公亲自送我。我知道,他必有话要告诉我。
“路云少爷,那叫花鸡是皇上特意吩咐准备的。杂家在宫中伺候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帝王如此关心一位书童的饮食起居。”
“赵公公,臣明白了。明日,臣会告病假,何时痊愈,全凭圣上旨意。”
原来,赵公公竟然是太后娘娘的人。
他送我出来,无疑是在提醒我:任何人都不能被皇帝特殊对待,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帝王身边的例外。如今皇上关心我的饮食,下一步会不会提拔我做官,再下一步会不会是权倾朝野?
太后娘娘的担忧我深以为然,更何况,我内心也巴不得能停止进宫当差。
只因我迅速发育的身形,快要藏不住女儿之身了。
我每天进宫前都必须缠紧束胸布。每每此时,母亲总是忧心忡忡地叹息:“云儿,你怎地日日束胸,身子却还发育得如此之好?这要是藏不住了,可如何是好?”
我也为此烦恼不已。前几年当书童,我只是在书房安静陪伴,不需做体力活。可这几年,皇上似乎突然“开窍”,开始频繁指使我干这干那。
而且全是些需要近身伺候的活计。
一会儿是帮他摇扇子,一会儿是研磨墨汁,有时甚至让我给他捏捏肩膀。
堂堂一个御前书童,天天干着宫女的活儿。
如今有了太后娘娘的“提醒”,我总算能休息片刻了。
猛地闲下来,我反而有些不适应。多年来在宫中当差,每日披星戴月,我心里没少埋怨萧历为何如此勤政爱民,拖着我一同受苦。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我决定偷偷溜出去玩一圈。
有了主意!我要去逛热闹的集市,买些心仪的小玩意儿。
没想到,在集市上,我竟然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清然姐姐。
她见到我,似乎也十分震惊。我实在好奇,为何仅仅一夜之间,春桃对我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我和清然姐姐在一家茶楼坐下。
她寒暄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摸不着头脑:“路云,你所走的道路如此艰难,我没想到你能坚持到现在。”
给萧历当书童很难吗?确实不容易。整整八年,没有休息过一天。
我连忙说:“路云所能做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能为日理万机的皇上分忧解难,已是莫大的荣幸,怎敢言难?”场面话还是要说得周到。
清然姐姐给了我一个了然的眼神:“能为自己在意的人分忧,确实是人生幸事。”
在意的人?如果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毕竟,我要是不在意他,我的脑袋就得搬家。
“清然姐姐,这些年我进宫,却从未再遇到你,可是还在怪我当初的拒绝?”
她打断了我的话:“当初,都怪我。是我没有理解你的心意,才唐突说了那些话。实在是我不对,还望你不要介意。”
萧历到底对清然姐姐说了什么?她怎么变得如此大度?
难道是威胁她了?肯定是这样,君王最顺手的便是这种威逼利诱的手段。萧历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次久别重逢,我知道清然姐姐即将远嫁塞北。她此番出来,也是为了采购一些中原的物件带去。看来,皇后的位置要另觅人选了。
临分别时,清然姐姐还对我鼓励道:“虽然我深知这很难,但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不用再进宫当书童了,那简直是在刀尖上行走啊。
我回应她:“清然姐姐,你将要嫁的威盛将军,我略有耳闻。他虽然性情冷淡,但内心是热忱的,你一定会幸福。”
送走了清然姐姐,我一回头,看到了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小石头。
我立刻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结果小石头径直向我走来,低声告诉我:萧历正在转角那边的酒楼等我。
天呐!该不会是要治我欺君之罪吧?毕竟我是装病,不仅装病,还敢出门闲逛。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萧历对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萧历保持着一贯逗弄我的风格,率先开口:“这是得了什么怪病,竟然需要逛逛集市才能痊愈?”
经过八年的相处,我知道萧历如果这样说话,就说明他并没有动怒。
于是,我在心里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还不是因为你多此一举给我夹什么叫花鸡,我敢不生病吗?
然而,我嘴上说出的话却是:“皇上,臣得的确实是怪病,周身时冷时热。听闻这个集市上有一位医术高超的神医,此人从不出诊,臣这才不得不亲自前来。”
萧历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要将我看穿,他幽幽地说:“既然如此,朕也随你一同去看看这位神医,瞧瞧他是否浪得虚名。”
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也罢,若我没有后招,又怎敢撒这弥天大谎。
那位神医,正是我的小舅舅。
八岁之前,我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他为我诊治。今天来集市,原本就是打算顺道拜访他。
我一进门,便夸张地喊道:“老神医,救命啊!”
从内堂钻出一个活泼清丽的身影,她笑着骂道:“今天刮的什么风,把你这御前……”
小舅妈一看到我身后跟着的萧历和小石头,立刻识趣地住了嘴。
接着,小舅舅的声音传来:“臭小子,我哪里老了?你见过我这样玉树临风的老神医?”
我瞧见萧历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知道,这是他在表达不屑。
说句实话,在大周朝的美男子中,萧历如果称自己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也深知自己相貌出众,所以从不将其他皮相好的男子放在眼里。
小舅舅也走到了堂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历几圈。
他对我说:“你这臭小子,竟然能认识如此气度不凡的公子。”
萧历直奔主题:“听说你会医治忽冷忽热的病症,帮他看看。”
我心虚地冲小舅舅眨了眨眼,他立刻心领神会,装模作样地搭上了我的脉搏。
从小舅舅的手指触碰到我的手腕开始,萧历的目光就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手。
良久,小舅舅做出诊断:“此症乃是冷热之气相冲所致,我开个方子,几日便能痊愈。”
我连忙插话:“如此严重的病症,几日就能好?你该不会是诓我吧。”太后让我休息,我才能休息啊,几日就好了,岂不是得罪了太后。
还是小舅妈机敏:“寻常人确实几日便能痊愈,但你的体质略弱,须得半月方能彻底见效。”
我注意到萧历拧紧了眉头,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萧历语气坚决地说:“五日,治好他。”
我在心里对他翻了一个更大的白眼:真是个霸道的皇帝。
小舅妈连声答应说没问题,然后拉着小舅舅下去煎药了。
小石头守在门口,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萧历。
我怕装病露出破绽,刻意抱紧了身子,做出虚弱痛苦的样子。
萧历在我眼前来回踱步。
正当我闭目养神时,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覆上了我的额头,吓得我猛地睁大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萧历关切的目光,以及微微皱着的眉头。
看来我的演技真的很高明。在酒楼时,他一定认为我在撒谎,现在来了医馆,他才相信我是真的病了。
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感动。不枉我做了八年的书童啊,皇上竟然也学会关心我了!这是多大的殊荣啊!我回家一定要告诉爹娘,让他们高兴高兴!我出息了!
萧历见我睁开眼睛,迅速收回了手,还轻轻咳嗽了两声来掩饰尴尬。
我则立刻说:“皇上,臣身体无碍。臣自小便在此处看病,还劳烦您陪臣走这一趟,臣深感惶恐。”
萧历背对着我,说:“生病了还这般知书达礼,丞相府的家教确实是好。”
小舅妈的药还没煎好,我怕萧历无聊,便主动提起了清然姐姐的事情。
“皇上,臣今日见到了清然郡主,再过几日她便要远嫁塞北,相信此举定能让边塞更加安定。”
萧历反问我:“她嫁出去了,你心中可有不舍?”
我仔细斟酌着这句话的含义,小心翼翼地回答:“哪里轮得到臣来不舍?太后娘娘定然是第一个不舍之人。”
萧历接下来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朕知道清然从前是想嫁给你的,你难道不好奇,为何她从过去日日在宫门等你,变成了现在避你不及?”
我当然好奇。但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他径自说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只送了她一句话,说你这个人,不爱女子。”
萧历!我简直想把他咬碎了才解气!
我心里暗骂一声。难怪清然姐姐会说此路艰辛,如今想来,所有的疑团都迎刃而解了。原来是他在外头坏我的名声!
我清楚自己此刻的脸色必然难看至极,而萧历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火上浇油:“整个大周朝,恐怕也就清然这一个姑娘会倾心于你,毕竟,谁乐意嫁一个比自己还要柔弱的夫君呢?”
我上辈子是刨过你的祖坟吗,萧历?
我竭力平复着波涛汹涌的心绪,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冒犯皇帝。
“皇上说臣喜欢男子,那臣自然就喜欢男子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我自己也愣住了。我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的心之所向究竟是男是女。毕竟,爹娘从小将我当作男儿抚养,我也长久以来给自己灌输“唯有男儿身份方能活命”的信念。
我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因为我不敢去设想自己的未来。
难道说,我真的心仪男子?倘若如此,萧历的话倒也并非全然谬误。如此一想,我胸中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
只是,我喜欢男人与喜欢女人,又有什么不同呢?待到合适的年纪,爹娘会为我安排一位能确保我安全的女子,嫁给我为妻。我们将相互扶持,共度此生,或许我还能“子孙满堂”。
想到此处,我竟忍不住想笑。仅仅因为大国师的一句话预言,我的人生就被迫躲藏一生,终生无法以真实的女儿面目示人。
萧历察觉到我脸上的落寞神情,他身子稍稍靠近,低声对我道:“要勇于成为真正的自己。”
我来不及细细琢磨这番话的深意,人生第一次,我完全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也不记得是怎样与萧历告别的。
回到家中,我果然病倒了。一连数日高烧不退。
这可把我的父亲和母亲急坏了。这些年来,为了保守我的性别秘密,他们从不让下人靠近伺候,所有的事情都由母亲亲力亲为。
因此,坊间流言四起,都说丞相夫人对她最小的儿子疼爱得近乎疯狂。毕竟,哪有官宦人家的少爷,是不用丫鬟小厮贴身服侍的呢?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听见院子里喧闹不已,隐约有人在说“谢主隆恩”。
后来我才得知,在我生病的这几天,萧历命人将补品像流水一样送进了我的院子。就连太后,也特意派人前来问候我的病情。
我坐在床上,忽然想起了萧历那句:“要勇于成为真正的自己。”
我立即起身,径直进宫去见萧历。
萧历见我来了,吩咐赵公公为我赐座。
我对他说:“皇上,前些日子您点醒了臣,让臣做真正的自己。臣现在对此深有感悟。”
“哦?说来听听。”
“皇上是否在告诉臣,不要去做那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正是如此。”
我从椅子上起身,跪倒在地:“臣斗胆,恳请您收回成命,不要再让臣担任您的书童了。”
萧历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你想了这么多天,就只想到这件事?”
“望皇上成全。”
“你、你、你当真是执迷不悟。朕不准,你回去吧。”
“敢问皇上不允的缘由何在?”我固执地追问。
萧历被我气得脸颊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我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弱地说:“因为朕需要你。”
我在心里继续对他翻着白眼。
帝王果然是自私的,我的位置谁都能替代,为何非要将我囚禁在这深宫之中?
萧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脸,命令道:“别对我摆出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不准就是不准。”
这是哪门子的眼神?这是怨恨!是怨恨!我满心都是对他的不满,哪里有一丝委屈的样子。
八年来,我第一次毫不畏惧地顶撞萧历:“皇上说不准就不准,可曾询问过我的意见?当年进宫并非我的本意,如今您也丝毫不顾及我的想法,难道我只是您的一件物品吗?”
我说完,已经做好了被严厉斥责的准备。
然而,萧历的脸色却变幻莫测,我竟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欣喜和期待,仿佛他希望我能更加激烈地顶撞他一些。
这皇帝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责骂我,我反而不敢再多言了。
他环顾了一眼大殿,神色随即恢复了平静。接着,他指派赵公公去传唤膳食。
大殿中只剩下我们两人,他说:“既然你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本事,为何不早些展示出来?每日套着一个空壳子生活,你不觉得疲惫吗?”
他这略带宠溺的言辞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想着不如趁他现在心情好,一鼓作气,再次提出我的请求。
“皇上,臣确实不愿再入宫做书童了,请您认真考虑一下吧。”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问我:“如果你不做书童,你想做什么?是想去朝堂上做官吗?”
我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臣有父兄的庇佑,因此不愿涉足官场,只希望能自由自在、快乐地度过此生。”
萧历听完我的话,深深地看了我几眼。随后,他让我出宫等候他的旨意。
我没有等来不让我当书童的旨意。
等来的却是皇上要进行选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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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历登基多年,皇后的位置一直空悬未定,如今确实到了该选秀充实后宫的时候了。
不知为何,当我听到萧历如此大张旗鼓地要进行选秀时,心头竟然涌起一丝酸涩。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我没有等到那道期盼中的旨意的缘故。
我的三姐也要参加选秀。
说起我的三姐,当年她降生时,是我爹的第七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儿。当时朝臣们曾就“第七女”的预言,究竟是指第七个女儿还是第七个孩子是女儿,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
可以说,三姐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了皇后。最终,还是大国师的师弟出面,给出了明确的结论:必须是第七个女儿。
这次三姐进宫选秀,丞相府上下都倾尽全力。毕竟,谁不想成为皇亲国戚呢?
三姐还特地找我打听了好几次萧历的喜好。
“十一弟,皇上更喜欢女子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红色。”应该是吧,娴妃就爱穿红色,独得萧历的青睐。
“皇上偏爱哪种气质的女子?”
“温顺娴静的。”他宫中不是娴妃就是静妃,还有一个柔妃,可见他定是喜欢性情温和、娴静内敛的女子。
“还有,还有就是……”
“三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我所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三姐含羞带怯地问我:“十一弟,你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依你看,三姐姐能被选中吗?我并不奢求皇后之位,只要能进入皇宫,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实话,我心里并没有底。
可是,一想到三姐这些年的遭遇,我实在说不出让她伤心的话语。
她之所以对入宫有着如此执念,也正是因为当年“第七女”的传言。那时,全城都在议论她,将她视为救世主般的人物。然而,大国师的师弟却断言她并非预言中的人选,她瞬间从神坛跌落。这些年来,一直有人明里暗里讽刺她痴心妄想。三姐从未辩驳过什么,但我曾远远地看到她在窗边独自垂泪,我深知她内心的苦楚。
三姐满怀期盼地看着我,我违心地安慰她:“若是三姐姐都选不上,那世间别的女子就更不可能被选中了。三姐姐,你尽管放心吧。”
果然,听了我的话,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接着请求我:“十一弟,我知晓你在皇上面前深得看重,好弟弟,你进宫的时候,一定要帮帮姐姐呀。”
我看着三姐,心中不知为何,只想拒绝她。
我带着三姐的期许,再次进宫了。
我在御书房门口踱来踱去,始终不愿迈进去。
我究竟该如何帮助三姐呢?
正在我沉思的时候,赵公公催促我赶紧进去。路过小石头时,他冲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为我加油打气。
小石头,你真是够义气!我们“同流合污”八年,现在竟然已经心有灵犀了,都知道要帮我鼓劲了。
走进门,我看见萧历正低头批阅奏折。他应该知道我来了,却故意不肯抬头。
真是个小气鬼,不给你做书童就对我爱答不理。
我故意提高嗓门喊道:“参见皇上!”
“有什么事,说吧。”
萧历果然还是聪明的,知道我此番前来,必然是有事相求。
“皇上,臣听说您要选秀了。”
“怎么?你想替我来挑选吗?”
我可不敢。通常只有太后和皇后才能帮皇帝选妃,如今没有皇后,我若帮你挑选,岂不是冲撞了太后娘娘?
我嬉皮笑脸地说道:“皇上,您知道,臣有六个姐姐,她们可都是容貌出众的佳人。”
“那又如何?”萧历不疾不徐地问着我。
豁出去了,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再怎么拐弯抹角,也绕不过萧历这只老狐狸。
“皇上,您觉得我三姐如何?”
萧历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切,也像是早就洞察了我的来意。因为他说:“这就直接说出你最终的目的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历脸色骤然一变,语气变得严厉:“大胆路云!你竟敢干涉朕的选妃之事。后宫的安稳是前朝稳定的基础,你如今滥用私权,仗着曾是朕的书童,就妄图干预此事,可知该当何罪!”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些许安心。这种安心感来自何处,我自己也说不清。
但我还是赶忙跪倒在地,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皇上恕罪,臣绝无此意,请皇上明察。”
萧历的语气稍稍放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在御书房内思过吧,没有朕的允许,不得擅自出宫。”
嗯?他把我扣下来干什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怎么又来御书房了?这次又是为了何事?
“皇帝,丞相府的三小姐,绝不能选进后宫。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母后,朕并无意选她。”
“哼,你无此意,难免有人在背后操纵。若不是我提醒你,只怕你要着了别人的道。”
太后娘娘说的,是在指我吗?
太后娘娘接着又说:“若是有人敢扰乱这次选秀,哀家绝不姑息!”
终于,太后娘娘离开了。萧历对我说道:“若是听从了你的建议,恐怕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臣谢皇上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萧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就以身相许吧。”
许你个大头鬼!萧历绝不可能是断袖,他分明就是拿我寻开心。
经过此事,我心中警钟大作。太后娘娘连我的三姐都容不下,若是发现了我女子的身份,岂不是立刻就要性命不保。
是夜。
萧历果然没有放我回家,让我继续在御书房“反省”。他自己则去后宫安寝了。
好冷啊,御书房怎么这么冷。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我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御书房失火了。
我被救出来的时候,衣衫已经不整。丞相府十一少爷的真实身份是“第七女”的消息,不胫而走。
我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被软禁在太后的宫中。
太后并没有虐待我,反而吩咐太医为我精心医治。我看着自己身上被换上的女子裙装,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命悬一线的处境。原来,穿上女装的我,是这般模样。
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眼波流转。明明和男装时是同一张脸,但此刻却多了一份少女的青涩与一丝从前没有的妩媚姿态。
太后得知我醒来,独自一人前来见我。
“你可知罪?”
“臣女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好啊,你们丞相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欺瞒皇家十六年,我看,你们是想造反!”太后言辞锋利,字字都像刀子一样刺向我。
我迅速在脑海中分析了这一切。如果太后真的想杀我,完全不必等到我身体好转再动手。她留着我,必然还有用处。
“太后娘娘,臣女之所以隐瞒性别,正是因为对大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太后气极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你倒是说说看,欺君十六年,如何称得上忠心耿耿?”
我咽了口唾沫,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后娘娘,当年臣女还在母亲腹中时,五位大夫都断定我是个儿子。父亲母亲对臣女这个老来子,极其看重。”
“不错,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还曾赏赐过你的母亲。”
我带着一丝感伤地继续诉说:“太后娘娘,在生产那天,父亲母亲才知我是个女孩。当时他们完全没有想起‘第七女’的预言,只是因为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儿子而感到失落。母亲年事已高,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场晕厥过去。父亲太过担心母亲的安危,为了怕她身体承受不住,才在她醒来后,告诉她是儿子而非女儿的。”
“哦?听你这么说,这桩欺君大案,反而是因为你父母伉俪情深所致?”
我连忙顺着太后的话说:“太后娘娘明鉴,我父亲当时一心只希望母亲平安无事。他原本打算等母亲身体稳定后就告知实情。可是……可是……”
“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
我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不肯再继续说下去。我不能再多说了,我必须先知道家人是如何应对的,才能想出万全之策。
这时,有人通传皇上求见太后。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后的脸色冷了下来:“告诉皇帝,此案哀家自会处理妥当,不必劳烦他操心了。”
宫女又回禀:“太后娘娘,皇上说若是见不到路云小姐,他便要罢朝。”
太后娘娘猛地拍案而起:“好啊,好啊,一个两个都来威胁哀家。让皇帝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为了一个女子就要罢朝的好皇帝,有何颜面来见我!”
我看到萧历快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屋内四处搜寻,直到最终定格在我身上时,他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看着身穿女装的我,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惊艳与留恋之情。
我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过来:他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
我看到萧历的手有些红肿,很像是被烧伤的样子。该不会是萧历亲自救的我吧?
太后娘娘马上就为我解开了疑惑:“皇帝,你亲自冲进火海去救一个欺君的罪人,这已是极其不妥。现在又为了她要罢朝,你心中还有大周的黎民百姓吗?”
萧历竟然真的冲进火海救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跳如擂鼓。九五之尊的萧历,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救我。明明有那么多的侍卫,甚至他还有暗卫,他大可不必亲身犯险。难道他……
萧历说:“母后,正是因为朕心中有大周的子民,才会救她。难道朕要眼睁睁看着她葬身火海吗?那样做,才真的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太后娘娘说:“皇帝,我不跟你争辩这些文字游戏。我只问你,丞相一家欺君罔上,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历的回答石破天惊。
“下个月的选秀,朕要册封路云为皇后。”
太后娘娘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被气得不轻。萧历连忙上前扶住她。过了好久,太后娘娘才缓过气来。
“皇帝,那些年你父皇一心一意等着丞相府生出‘第七女’,我夜夜难以安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你都忘了吗?你父皇除了看重你的天资是帝王之才,也有补偿我的缘故,才立你为太子。你当真要不顾我们母子的情分吗?”
“母后,儿臣从未忘记。但是,立路云为皇后一事,也请您务必应允。”
被晾在一旁的我,努力消化着海量的信息。我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萧历喜欢我。
当了十六年的男子,从未考虑过情爱之事,整日里担惊受怕的是身份暴露。现在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做回了女子,却一下子获得了天下至尊的爱恋。
啊,我这跌宕起伏的人生啊。
太后娘娘看出了萧历的坚持。毕竟,帝王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即便是太后也难以阻拦。她只留下了一句:“好,甚好。”便拂袖而去。
萧历扶起我,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我完好无损后,他正准备开口。
我抢先问道:“皇上,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
“在你第一次进宫的第二天。”
那就是说,这八年来,他一直都知道?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再次问他:“皇上,您喜欢我吗?”
萧历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明白,这些年你表面上一副恭敬的样子,心里没少偷偷地骂我。你小时候,偷吃我的点心,长大了经常悄悄撕坏我的书,你说,我为何会如此纵容你?”
当书童实在太过无聊,我有时会恶作剧,把萧历爱看的书撕坏,但我只撕他已经看过的。我一直以为他对此毫不知情。
所以,这就是他所谓的“宠溺”吗?所以,他真的喜欢我。
萧历语气坚定:“你回家去好好学习规矩,下个月准备进宫吧。”
我感觉脸颊烫得厉害,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这种心跳加速、头脑发晕的感觉,比终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我一走出宫门,就看见我的父亲和母亲跪在宫门口。
看到这一幕,我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们都已是七老八十的年纪了,跪在这烈日炎炎下的宫门口,身子骨怎么能受得了啊。
我赶紧跑过去,跪在他们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我娘见我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也是喜极而泣。我爹的情绪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波动,但那微微颤抖的胡子,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云儿,太后娘娘和皇上没有为难你吧!无论他们给我们定下什么罪名,我愿意独自一人承担下来,这一切都不怪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娘紧紧抱着我,不停地说着。
还是我爹反应了过来:“贞娘,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吧。”
回到家里,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来了。他们神色各异,但我知道,他们都很担心我,也担心丞相府未来的命运。
我深吸一口气,对我娘说:“娘,今天就请教习嬷嬷进宫来教我规矩吧。下个月,我就要进宫了。”
我看见我爹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丞相府的灭门之祸,总算是躲过了。
随后,哥哥姐姐们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我。
“从前只觉得十一是个清秀的男子,如今穿上女装,真是好看,男装和女装简直是判若两人。”
“是啊,我从前还为她担忧,如此柔弱的男子,将来谁家小姐愿意嫁进来。现在性别一转换,只怕上门提亲的人会把咱们家的门槛都踏破。”
还是三姐比较谨慎:“九弟休要胡说,七妹妹马上就是皇上的人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来提亲。”
夜幕低垂,三姐轻车简从地来到我的居所。
“十一妹,七妹妹。”她一把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听说你遭遇了火劫,险些丧命,现在身子可安好?”
握着三姐微凉的手,我心头涌起一股深沉的愧疚。曾几何时,我还信誓旦旦要助她入宫,搏一个皇后之位,如今风云突变,反倒成了我将踏入宫墙。
“三姐姐,我已无大碍,请你宽心。”我轻声回道,“眼前的境况,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三姐却释然一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七妹妹,入不入宫对我而言,不过是争那一时的志气罢了。但自从你被圈禁在宫中,我反倒豁然开朗了。”
“三姐姐,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我好奇地追问。
“前些时日,局势尚未明朗。那些平日里与咱家交好的故人,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躲得远远的。”她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你看,人心多变,何苦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旁人评价,就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这高墙深宫之中?三姐姐我,说实话,从未真心渴望入宫,只是想向世人证明一些东西。”
我被三姐这份通透与洒脱深深打动,只觉能拥有这样心胸开阔的家人,真是三生有幸。
从那日起,我便日复一日,悉心研习闺阁女子该掌握的宫中礼仪和规矩。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选秀的日子便到了眼前。
娘亲为我精心准备了一袭粉白相间的长裙,它衬得我的容颜越发娇艳,面若三月桃花。其实,我的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媚若游丝的魅惑之感,若穿上热烈张扬的赤色,定能让我更加夺目出彩。
然而娘亲叮嘱道,陛下已承诺立我为后,万不可过于张扬跋扈,需展现出皇后的沉稳端庄,以免落人话柄,招致非议。
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我再次见到了萧历。他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英气逼人,气宇轩昂。太后娘娘则伴在他身侧,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显然是心结尽释,心情大好。
萧历手持一柄象征吉祥的玉如意,径直朝着我走来。他的眼眸中闪动着星星点点、藏不住的爱意,那份热烈让我瞬间沉溺其中。
依照礼制,帝后大婚定于三日之后。这三天内,我需暂住宫中,但须恪守礼法,不可与萧历相见。
谁曾想,就在大婚前夜,我的人生遭受了最大的晴天霹雳。
太后娘娘身边的余姑姑悄然而至,她告诉我,有些事情,我还是早些明白为好。
我被带到了太后寝殿的屏风之后,听见了那如雷贯耳的对话——萧历的声音。
“皇儿,你说当年你父皇驾崩前,单独对你提及的,是关于路家第七女?”太后娘娘的声音略带疑惑。
“正是,母后。”萧历的声音听上去冷静沉着,“父皇转述了大国师弥留之际的遗言,并非是得到路家第七女便能江山永固,而是她能化解一场灭国之大难。”
我的手心已微微沁出汗珠,神经紧绷地继续聆听。
“灭国之难?”太后沉吟着,“眼下我朝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多年未有战事,大国师的预言,莫非是杞人忧天,空穴来风?”
“母后,大国师曾言,国难将起于外患。”萧历的语气凝重,“这些年来,匈奴人蠢蠢欲动,他们内部已推举出一位颇有手腕的新首领,我们不得不加倍防范。”
太后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问道:“照此说来,你册立路云为后,是为着江山社稷的稳固,而非出自你个人的儿女私情?”
“正是。”萧历的回答,像一支冰冷的利箭,瞬间刺穿了我的心房。
话音落地,我只觉手心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那痛楚迅速蔓延至我的心脏,疼得我几乎窒息,无法呼吸。
萧历离去后,太后娘娘慢条斯理地轻捻着手中的茶盏,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未曾施舍给我。
“路云,”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哀家之所以点头同意立你为后,是因为你是大国师口中的救星,于国于民,哀家都不该阻拦。哀家只望你能安分守己,谨记自己的身份。”
我恭敬地行礼叩首:“路云,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至少在此时此刻,我已是无路可退。多年的男儿式培养,让我深知不动声色的重要性,更懂得隐忍与蛰伏,方能来日方长。
我终究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痛。
是啊,他从未亲口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他只是许诺立我为后,却从未解释过这“为何”二字。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对我怀有爱慕之情。
我独自一人蜷缩在黑暗之中,任由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
从前以男儿身份示人时,我从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可自从变回女儿身,这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我紧紧抱住自己,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萧历。他一定会嘲笑我的痴心妄想,自作多情。
夜色深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发顶。我猛地抬起头,萧历正站在我面前,他温柔地为我拭去脸颊的泪痕。
“你都听见了。”他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小石头告诉我,他看到余姑姑带你去了母后那里,我就知道,你已经知晓了一切。”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冰冷而疏离:“陛下,做皇后是我亲口答应的,我不会出尔反尔,请您放心。”
萧历轻轻叹息一声,带着一丝无奈:“所以你就真的信了那些话?傻丫头,我若不那样对母后说,等你进宫之后,定然少不得要受苦,母后的心结又怎会轻易放下?”
我疑惑地抬眼望向他。他随即把我紧紧拥入怀中,带着歉意低语:“我只说一次,对不起。”
萧历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他的唇霸道地压了下来,我的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这漫漫长夜,被浓厚的暧昧气息所浸染。待他终于放开我时,我大口喘息着空气,混乱的意识才渐渐回归。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难道八岁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心动了?”我连珠炮似的发问。
“第一个问题,喜欢,我很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御书房走水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你能够活下来,要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第二个问题,我可不是那种变态,没有喜欢八岁时的你。具体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萧历作势又要亲近,我连忙用手挡住了他的嘴。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大火暴露了我的身份,你原本打算怎么办?”我期待地凝视着他,知道他如今立我为后,是顺水推舟、顺势而为。若非如此,太后和天下人都不会放过丞相府,细细想来,是他以另一种方式救了我。
萧历的回答让我心头一暖:“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你一辈子都自由自在,当个无忧无虑的路十一少爷。”
听到这个回答,我心满意足,冲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主动回吻了他。
春去秋来,岁月流转,我的腹中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萧历每日下朝后,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到我的宫中,贴在我的肚子上,絮絮叨叨地与我们的孩子说话。他说,最好生一个公主,那她就是大周朝的长公主,他会给她无上的尊荣与宠爱。
然而近来,我常常在半夜时分惊醒,一股莫名的心慌感挥之不去。太医们诊治了几次,也只说是因怀孕导致身体虚弱,引起的神思不宁。
可我心中却有种强烈的直觉,似有天大的事情即将发生。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前来探望我的三姐带来了一些消息:我的父亲因年事已高,决定功成身退,致仕归家。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是,匈奴人悍然进犯,大周已失守五座城池。
我急忙赶往御书房,深知他此刻定然焦头烂额,烦忧不已。
未曾踏入房门,便听见里面几位大臣正在议论,而议论的焦点,竟是我。
“陛下,匈奴的国书写得一清二楚,只需我们交出皇后娘娘,他们便承诺永不进犯,并愿与我朝开展贸易往来。”
“陛下,匈奴如今一天能攻破两座城池,不出半个月,王都亦将岌岌可危。是保一人,还是保天下万民,请陛下早做决断!”
两国交战,这群身居王都的大臣,不想着如何集结兵力反击,却一心只想将一个女人献出去,实在是荒谬可笑至极!
军报中的战况也令我心惊不已,大周的战力竟已衰弱至此,连半个月都抵挡不住?
我终究没有踏入御书房。我没能听到萧历将如何回复众臣,因为我提前发动了。
一盆盆热水被宫人匆忙地端进我的寝殿,一盆盆的血水又被端了出去。我的嗓子喊哑了,孩子却迟迟未曾降生。
殿外一片嘈杂,我听见太医高声劝阻:“陛下不可看产妇生产,这于皇家是为不详!”
随即,在迷蒙之中,我看见萧历的身影来到了我的身边,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要皇后!保皇后!若是保不住,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在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中,我缓缓睁开了眼睛。萧历紧紧握着我的手,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云儿,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你看,你替我生了一个儿子,朕已决定立他为太子。”
我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声音虚弱地说:“那你岂不是成了昏君?刚生下来就立为太子,也不怕群臣反对?”
“我才不管!他就是太子。”萧历固执地说,“而且他的名字我也起好了,就叫萧安,好不好?”
“好,一切都听你的。”我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情与宁静。
然而三天后,我离宫出走了。
既然匈奴人只点名要我,那我去便是。但我绝不会任人宰割,我要亲赴前线,披甲作战。若战死沙场,留下一具尸首,便任由他们拿去吧。
我不想让那些鼠目寸光的大臣拿我做文章,逼迫萧历做出他不想做的选择。倒不如我自己主动做出选择,或许还能为大周博得一线生机。
我奔赴前线,参军入伍,领兵的主帅正是清然姐姐的夫君——威盛将军。我拜托他集结前线的将士们。
我手持皇后凤印,威严地立于军阵之中,对所有的将士们高声说道:“将士们!我乃大周皇后路云。我知道你们心中牵挂着远在王都的家人,他们一切安好。我也挂念我的家人,十天前,我刚刚生下我的儿子,陛下说要立他为太子,你们说,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
军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我接着说:“他如此焦急,无非是担心家国不保。将士们,你们可知,匈奴人议和的条件是什么?他们要求萧历将我,送到他们手上!”
底下有将士愤慨地高喊:“大周无人不知,皇后娘娘乃是大国师亲测的安国之才!匈奴人这般狼子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啊!”
“没错!”我铿锵有力地说道,“匈奴就是要借此羞辱我大周!今天他们敢索要我,明天呢?他们又会索要谁的妻子?谁的姐妹?”
此话一出,将士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辱我大周子民!”激愤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我当即宣布:“我将以皇后的名义,正式入伍参战!他们若要我,便将我的尸首拿走!我就是要让世人看看,我大周的女子,骨头有多硬!”
不知是我鼓舞的士气发挥了作用,还是大国师的预言终究应验,自从我来到前线,大周的军队从未输过一场。双方陷入了胶着,僵持不下。
这时,期盼已久的圣旨终于到了。我心中估摸着,圣旨也该抵达了。我能想象萧历此刻该是何等的焦躁不安,气急败坏。
只是我万万没有料到,送圣旨的人,竟然是萧历本人。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我整个人紧紧揽入怀中,丝毫不顾及我身上坚硬的战甲会硌痛他。
“云儿,没有妻子在前方浴血奋战,丈夫却安坐后方的道理!”他紧紧抱住我,语气坚定,“我的妻儿,我来守护!我的子民,我来守护!”
见到他那一刻,我才敢将多日积攒的疲惫尽数展露。卸下沉重的铠甲,我便沉沉地睡去了。
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极大地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军队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最终将匈奴人彻底击退,赶回了遥远的沙漠。
大周取得了胜利,我们班师回朝。
在戒备森严的城门口,萧历亲自下马,将我抱起,一路抱着我走进城门。
城中的臣民高声欢呼,齐声高喊“皇上万岁!皇后千岁!”。我深刻体会到了一国之母的责任与份量,对这眼前满城的繁华景象,也愈加懂得珍惜。
太后娘娘亲自前来迎接我,她只说了句:“瘦了,瘦了很多。”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真切的担忧,也看到了她与我之间的所有芥蒂,终于烟消云散。
忽而,我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我满月的儿子也被抱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他,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皇儿,母后对不起你,生下你才三天,就狠心将你抛下。
萧历紧紧搂住我们母子二人。我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起誓:路云,这大周江山,你定要竭尽全力守护。
多年之后,清然姐姐入宫与我叙旧,我忍不住问起当年的往事,问道:“萧历说我喜欢男人,你就相信了?”
她掩唇轻笑:“他若只说你喜欢男人,我怎会轻易放弃?至少也要找你问个清楚。但他开口说的是,你们二人已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借我多大的胆子,也不敢与当朝天子争抢心爱之人啊!”
是夜,我追问萧历,为何要欺骗清然姐姐?那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互相喜欢啊。他将我翻身压下,目光灼灼:“谁说没有互相喜欢?起码,朕那时候,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了。”
此后我又为他生了三个孩子,我们一共育有两儿两女。
大儿子萧安被立为太子,但他有一天却跪在地上,恳请我们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我看着儿子神情认真而恳切,不禁回想起当年我请求萧历让我不要当书童的情景。我柔声问他:“若不当太子,你心中所愿,是想做些什么?”
“母后,儿臣愿前往塞北边疆戍守,镇守一方,保卫我大周江山,不被外敌侵犯。”
萧历听后并未动怒,只是笑着说:“你倒是逍遥自在,这重担子,要丢给你弟弟了。”
萧安随即又说:“父皇,母后,在儿臣前往塞北之前,请为我赐下一桩婚事。”
赐婚?原来,他也是为了爱情。
我追问是哪家的女儿,他腼腆地告诉我,是清然姐姐的爱女。
我和萧历相视而笑,随即欣然应允。
我们的二儿子萧慎,接过了太子的重任。他沉稳寡言的性子,倒确实适合成为一代帝王。
我再一次与萧历并肩登上雄伟的城楼,俯瞰着脚下这片壮丽的大好河山。我深切地体会到,唯有懂得珍惜当下的一切,才是人世间最宝贵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