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陪女教师上山采蘑菇,她忽然亲了我一下:你要对我负责

发布时间:2025-10-23 16:56  浏览量:11

多年以后,我依然能清晰地记起林月老师在那个闷热午后说的话。她说,陈默,你要对我负责。

那一年,我十九岁,她二十四岁。

从那天起,“负责”这两个字,像一根看不见的藤蔓,缠绕了我整整一个青春。它不是爱情的誓言,也不是冲动的惩罚,而是一道横亘在现实与道义之间的深渊,我用了许多年才慢慢懂得,深渊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同样年轻,却比我更惊慌、更无助的灵魂。

故事,要从1993年那个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夏天说起。

第1章 夏天的风

1993年的夏天,我们山坳里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知了从天亮扯着嗓子喊到天黑,把空气都叫得黏糊糊的。我刚从县里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没个正经营生,整天就在村里晃荡,帮着家里下地,或者跟着我爸陈建国学点木匠手艺。

我爸总说我性子太“默”,跟我的名字陈默一样,闷葫芦一个,锯木头都比我说的话多。

那时候,我们村里来了个顶重要的人物——林月,林老师。她是县教育局分配下来,到我们村小学教书的大学生。这在当时可是件稀罕事。村里人看她,就像看画报上走下来的人,白净、文雅,说话声音细细的,带着一股我们听不懂的斯文气。

林老师被安排住在村委会腾出来的两间小屋里,就在我们家隔壁。她一个年轻姑娘,人生地不熟,村长就让我家多照应着点。我妈王秀英是个热心肠,隔三差五就让我送些自家种的菜、刚下的蛋过去。

一来二去,我就跟林老师熟了。

她不像村里其他的姑娘,看见我就脸红低下头。她会大大方方地跟我打招呼,问我毕业了有什么打算,还把自己带来的书借给我看。那些书,什么《平凡的世界》,什么《围城》,我看得一知半解,但就是觉得有意思。

有时候,我帮她把水缸挑满了,她会搬个小板凳让我坐下,给我讲书里的故事,讲城里的高楼大厦,讲大学里的生活。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夜里的星星。我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听着她的声音,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感觉整个夏天的燥热都被抚平了。

我承认,我对林老师是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那么好,那么不一样。村里的年轻人,包括我在内,谁不偷偷地多看她几眼?但我也清楚,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天上的云,我是地里的泥,风一吹,就散了。

所以,我只是默默地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她屋顶的瓦片漏雨了,我爸带着我爬上去修;她窗户的木框松了,我一个人叮叮当当地敲了半天给她弄好。她每次都笑着说“谢谢你啊,陈默,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听着,心里有点甜,又有点涩。我不想只当个“好孩子”。

那天,是八月里一个雨后的下午。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湿润气息。林老师找到我,手里提着个小竹篮,眼睛亮亮地问我:“陈默,听说后山上的蘑菇都长出来了,你能不能带我上山去采点?我想尝尝鲜。”

我妈听见了,赶紧从屋里出来,叮嘱道:“山里路滑,阿默你可得看好林老师,别让她摔着了。”

我“嗯”了一声,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这还是我第一次跟林老师单独出去。

我扛了把锄头,走在前面开路。雨后的山林,空气清新得能拧出水来。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林老师跟在我身后,穿着一件碎花衬衫,脚步很轻快。她一路上问这问那,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鸟,对山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我话不多,但都耐心地回答她。偶尔回头看她,她正专注地看着一朵野花,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绒毛都清晰可见。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们走到一片松树林下,那里地势平坦,腐烂的松针厚厚地铺了一层。我扒开松针,果然,一朵朵褐色的小伞似的松菌,肥嘟嘟地从地里冒出来。

“哇!这么多!”林老师惊喜地叫起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

我也蹲下来,教她怎么分辨哪些能吃,哪些有毒。我们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她的手指纤细又柔软,每次碰到,我都像触电一样迅速缩回来。

她似乎没察觉我的异样,一边采蘑菇,一边跟我聊天。

“陈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真准备一辈子当个木匠吗?”她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住了。这个问题,我爸也问过我,村里人也议论过,但从她嘴里问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低着头,闷声说:“不知道。考不上大学,还能有啥打算。”

“怎么会呢?你很聪明,我借给你的书,你都能看懂。而且你手艺也好。”她看着我,眼神很真诚,“你应该出去闯一闯,外面的世界很大。”

外面的世界。这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有鼓励,有期待,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一刻,周围的蝉鸣、风声,好像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和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第2章 山顶的吻

我们就那样对视着,时间仿佛静止了。山林里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跳跃,她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着。我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皂角味,混合着雨后山林里泥土的芬芳。

我的脸开始发烫,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看着她。

是她先移开了目光,脸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低下头,继续拨弄着篮子里的蘑菇,轻声说:“我觉得你……不该被困在这个小山村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爸妈希望我安分守己,学门手艺,娶妻生子。村里人觉得我能当个好木匠,就是最大的出息。只有她,林老师,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我胸中涌动,是感动,是激动,还有一丝丝被理解的欣喜。我鼓起勇气,说:“林老师,谢谢你。”

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像山涧里最清澈的泉水,一下子流进了我的心里。

我们采了满满一篮子蘑菇。眼看天色不早,我便提议下山。回去的路,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我们都很少说话,但彼此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下到半山腰时,有一段路特别陡,布满了青苔,很滑。我走在前面,回过身,很自然地向她伸出手:“林老师,这里滑,我拉你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她的手很软,带着一丝凉意。我紧紧地握住,掌心瞬间冒出了一层细汗。我能感觉到,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拉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那段路明明不长,我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相握的手上,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

走过那段险路,我本该松开手,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她也没有抽回去。我们就这样,一个十九岁的农村小伙,一个二十四岁的女老师,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山林里,默默地牵着手。

直到快要走出山林,能看到村里的炊烟时,我们才像被惊醒一样,同时松开了手。

我的脸烫得厉害,不敢看她。她也低着头,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耳根都红了。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林老师的影子,她的笑,她说话的样子,她被我牵着手时羞涩的表情。我感觉自己像喝醉了酒,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我甚至开始做起了不切实际的梦,梦见我真的走出了大山,和她一起生活在那个叫“外面”的世界里。

第二天,我见到她,我们都有些不自然。我把一小捆刚做好的木楔子给她送去,让她烧火用。她接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就不再看我。

我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安。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或许,昨天的一切,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村里停电了。夏天的夜晚没有电,闷热得让人发疯。家家户户都搬了竹床和凉席到院子里纳凉。我躺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心里乱糟糟的。

忽然,我看到隔壁林老师的院子里,亮起了一豆昏黄的烛光。她一个人坐在烛光下,身影显得有些孤单。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林老师,还没睡啊?”我站在她家院门口,小声问。

她被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我,才松了口气。“是陈默啊,太热了,睡不着。你呢?”

“我也睡不着。”我挠了挠头,走进了院子。

我们在烛光下聊着天,没有了白天的尴尬,反而多了一份夜晚独有的静谧和坦诚。她跟我讲她家里的事,说她父母身体不好,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家里都指望着她的工资。她说她其实不喜欢当老师,但这是她唯一能为家里分担的办法。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那个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林老师形象,渐渐变得真实而有血有肉起来。原来,她也有她的烦恼和无奈。

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月亮升得很高了,夜风也带上了一丝凉意。我说:“林老师,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她“嗯”了一声,站起身送我到门口。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忽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回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着水光,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林老师,你……”我刚想问她怎么了。

她忽然踮起脚,飞快地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

那一下,很轻,很软,带着一丝凉意和淡淡的皂角香。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雷劈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陈默,你要对我负责。”

第3章 “负责”这根藤

“你要对我负责。”

这六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呆立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月光洒在她低垂的头顶,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攥着衣角、微微颤抖的手。

负责?怎么负责?是因为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吗?

在1993年的我们那个小山村,男女之间拉个手都可能被唾沫星子淹死,更何况是亲吻。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女老师,一个黄花大闺女,主动亲了我一个半大小子,还说出这样的话,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我心里不是不清楚。

可我才十九岁,对未来一片迷茫,连自己都负不起责,又怎么去对另一个人负责?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敬佩又爱慕的林老师。

我的大脑乱成一锅粥。喜悦、震惊、惶恐、无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林老师,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抬头,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回去吧,好好想想。”

说完,她转身跑回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个晚上,我彻底失眠了。我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从稀疏看到密集,又从密集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她那句话,和那个柔软的吻。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我爸看我一眼,皱着眉说:“你这小子,昨晚做贼去了?”

我妈则关切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中暑了?脸怎么这么白?”

我含糊地应付过去,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我不敢出门,我怕见到林老师。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就这样在家里躲了两天。第三天,我妈让我去给林老师送一篮子新摘的豆角。我推三阻四,最后被我妈骂了一顿,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我走到她院门口,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敲了敲门。

门开了,是林老师。她看起来也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看到我,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侧身让我进去。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把篮子放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嘴巴张了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那天晚上的事……”

我心里一紧,竖起了耳朵。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检点?”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不安。

“没有!绝对没有!”我急忙否认,话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林老师,你是个好人。”

我说完就后悔了,这叫什么话?“你是个好人”,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在拒绝?

果然,她听完,身体微微一颤,脸色更白了。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说:“陈默,我知道我比你大五岁,我还是个老师,我不该那么冲动。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家里催我结婚,给我介绍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不想嫁给他。”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来这里教书,就是想躲一躲。可是他们说,如果我再不回去,就要到学校里来闹。”

我愣住了。我从没想过,她身上还背负着这样的压力。我一直以为她像天上的仙女,无忧无虑,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那天……那天我就是觉得,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好,不图我什么。我一时糊涂,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刺痛。所有的惶恐和无措,都被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取代了。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林老师,你别哭。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出这句话,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像是一个承诺,一个十九岁的我,对一个二十四岁的她许下的,关于一辈子的承诺。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察觉的……如释重负?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虽然我不知道“负责”到底意味着什么,要付出什么代价,但我就是觉得,我不能让她再哭了。

从那天起,我和林老师的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我们没有像村里那些谈恋爱的年轻人一样,整天腻在一起。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我帮她做些杂活,她借书给我看。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我们之间有了一个秘密的约定。

“负责”这两个字,像一根无形的藤蔓,开始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开始认真地跟我爸学木匠活,以前是磨洋工,现在是拼了命地学。我爸都觉得奇怪,说我像是换了个人。

我开始攒钱。我帮村里人打家具,赚来的钱,除了交给家里一部分,剩下的都小心翼翼地存起来。我甚至开始计划我们的未来。我想,等我手艺学好了,攒够了钱,就带她离开这里,去她说的那个“外面的世界”。

我沉浸在自己构建的英雄梦里,却没有注意到,林老师看我的眼神,除了感激,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那是一种我当时看不懂的,混杂着愧疚和挣扎的复杂情绪。

第4章 家里的风暴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和林老师之间那点微妙的变化,很快就被我妈王秀英看出了端倪。

我妈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心细如发。她发现我最近往林老师家跑得更勤了,而且每次从她家回来,脸上都带着一种傻乎乎的笑。她还发现,我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以前那件满是油漆点的旧背心,现在打死我都不穿了,非要穿那件没几个补丁的白衬衫。

一天晚饭时,我爸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阿默长大了,知道爱俏了,是不是看上村里哪家姑娘了?”

我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妈放下碗筷,盯着我,一针见血地问:“是林老师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戳穿了心事的小偷,脸涨得通红。

我爸也愣住了,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酒意都醒了大半。“你说啥?林老师?那个城里来的大学生?”

看到我的反应,我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肃:“陈默,你跟妈说实话,你跟林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事瞒不住了,索性心一横,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爸,妈,我……我喜欢林老师,我想娶她。”

“胡闹!”我爸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吼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条件!你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泥腿子,人家是吃公家饭的大学生!她能看上你?你别是被人耍了!”

我妈的反应虽然没那么激烈,但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阿默,妈知道林老师是个好姑娘,可你们不合适。她比你大五岁,这以后说出去,人家怎么看我们家?再说,她是城里人,吃穿用度都讲究,我们家这条件,能养得起她?”

我梗着脖子,犟脾气也上来了:“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在乎这些!而且……而且我已经答应她了,要对她负责。”

“负责?”我爸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对她做什么了就要负责?你个混小子,你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得满脸通红,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连同她家里逼婚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我隐去了她主动亲我的细节,只说是我们情投意合,私下里定了情。

听完我的话,我爸妈都沉默了。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墙上老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过了好半天,我爸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叶,卷了一根旱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

“这么说,人家姑娘是拿你当救命稻草了。”我爸一开口,就说到了点子上。

我妈也忧心忡忡地说:“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一个姑娘家,能被逼到这份上,跑到这山沟沟里来,还主动跟你一个半大小子说这些,这里头,水深着呢。”

“我不管水深不深!”我当时年轻气盛,根本听不进这些话,“我只知道我答应了她,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不能言而无信!”

“你……”我爸气得又想拍桌子,被我妈拦住了。

我妈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阿默,我们不是让你言而无信。只是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样吧,明天,我跟你爸,去会会这位林老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第二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怕我爸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伤了林老师的自尊。

下午,我妈让我去村口的小卖部打酱油,我知道,他们是想支开我。我磨磨蹭蹭地去了,一颗心却一直悬着。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爸妈已经从林老师家出来了。他们的脸色都很奇怪,既不是愤怒,也不是高兴,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和复杂。

我爸一言不发地回屋抽烟去了。我妈拉着我,欲言又止。

“妈,你们……跟林老师说什么了?”我焦急地问。

我妈叹了口气,说:“那姑娘,是个可怜人。”

原来,他们跟林老师谈了很久。林老师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比对我说的还要详细。她家里给她介绍的那个男人,是她老家镇上一个干部的儿子,名声很不好,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但她家欠了那家人的钱,她父母就想用她嫁过去抵债。她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跑出来的。

她对我,确实是有好感的,觉得我老实、可靠。但更多的,就像我爸说的,是把我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想通过嫁给我,留在我们村,获得一个本地户口,彻底摆脱她家里的控制。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既是对林老师,也是对我。“阿默,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只要我们家肯点头,她什么都不要,彩礼、三金,一概不提,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我以为的英雄救美,在她那里,只是一场精心计算的自我拯救。我以为的爱情,在她那里,更多的是一笔现实的交易。

我心里有些失落,但看着我妈凝重的表情,我还是坚定地说:“妈,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她现在需要我。我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我妈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最后,长叹一声,摸了摸我的头:“你这傻孩子……真是随了你爸的犟脾气。罢了,既然你认定了,那我们……就认下这个儿媳妇吧。”

那一刻,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没有去深究那份失落感,而是被即将实现的“负责”的承诺冲昏了头脑。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们结了婚,一切都会好起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我却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等着我。

第5章 意外的来客

我们家同意了这门亲事,林月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她来我们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帮着我妈做饭、洗衣,学着干一些农活,努力地想融入我们这个家。

我爸虽然嘴上不说,但看着她勤快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我妈更是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小月”地叫着,像是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家的儿媳妇。

村里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羡慕我找了个有文化的城里媳妇,一步登天;也有人酸溜溜地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说林老师肯定是眼睛瞎了。更多的人,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她一个大学生,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个穷小子,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我选择充耳不闻。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都充满了干劲。我白天跟着我爸做木工,晚上就着煤油灯看林月借给我的书。我感觉自己的生活,正朝着一个光明的方向大步前进。

我们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林月说,她家里那边,她是不会回去了,就当没这个家。我们领证,就在村里简单办几桌酒席,请亲戚邻居吃个饭就行。

我爸妈觉得这样太委屈她了,坚持要按规矩来。家里没什么钱,但我爸还是把他存了半辈子的两千块钱取了出来,准备给我置办结婚用的东西。他还说,要把我们家东边的两间厢房重新翻修一下,给我们当新房。

看着父母为我的婚事操劳,看着林月脸上日益增多的笑容,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我觉得自己做对了,我正在用自己的肩膀,为一个可怜的女人撑起一片天。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刨木头,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村,汽车是个稀罕物,一般只有乡里的干部下来视察才会开进来。

我好奇地探出头去,只见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停在了村委会门口,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派头十足。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对看起来很憔셔的农村夫妇,男的畏畏缩缩,女的则是一脸愁苦。

我当时并没在意,以为是乡里来人了。可没想到,这三个人在村长的带领下,竟然径直朝着我们家走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林月正好从屋里端着一盆水出来。当她看到那对农村夫妇时,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爸……妈……”林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对夫妇,竟然是她的父母!

而那个派头十足的中年男人,则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轻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们这个破旧的院子,最后,目光落在了我和林月的身上。

我爸妈也闻声从屋里出来了,看到这阵仗,都愣住了。

“小月!你这个不孝女!你还知道我们是你爸妈啊!”林月的母亲一开口,就哭天抢地地扑了过来,捶打着林月的后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一个人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你是不是想逼死我们啊!”

林月的父亲则搓着手,一脸尴尬地对那个西装男人点头哈腰:“李主任,您看这……这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那个被称为“李主任”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他清了清嗓子,用官腔十足的口吻对我们说:“你们就是陈家的人吧?我是镇计生办的李主任,也是林月她对象的父亲。”

“对象”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耳朵里。

李主任接着说:“我们家跟林家早就定下了亲事,彩礼都给了。林月这孩子不懂事,闹脾气跑到你们这儿来。我们是来接她回去完婚的。听说你们……对她有什么想法?”

他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难堪。

我爸的脸当场就黑了。他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他把手里的旱烟杆往地上一顿,沉声说:“我们没什么想法。是小月自己愿意留下的,也是她自己愿意嫁给我儿子陈默的。你们要是来抢人,那我们陈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爸!”林月拉住了我爸的胳膊,脸色惨白地摇着头。

“哎哟,嫁给你儿子?”李主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我,对我爸说,“就他?一个浑身都是木头渣子的小木匠?他配得上我们家小月吗?我们家小月可是大学生,以后是要当国家干部的!嫁给他,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吗?”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也扇在了我父母的脸上。我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跟他拼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月,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不是跪她的父母,也不是跪那个李主任,而是跪向了我和我的父母。

“叔叔,阿姨,陈默……”她抬起头,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骗了你们。”

第6章 被揭开的真相

林月这一跪,把所有人都跪懵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在回荡。

“小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妈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扶她,可她却跪在地上,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阿姨,我对不起你们……”林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把真相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事情比她之前说的要复杂得多,也残酷得多。

她家里确实欠了李主任家的钱,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她在来我们村之前,就已经和李主任的儿子发生了关系。

而且,她已经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真正的炸弹,在我们家小小的院子里炸开了。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我爸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

怀孕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拯救一个走投无路的好姑娘。我以为我们的结合,是建立在相互需要和一点点朦胧的好感之上的。我甚至幻想过,我们可以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和田晓霞一样,虽然身份有别,但精神上是相通的。

可现实却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

我不是她的英雄,我只是她用来掩盖一个巨大丑闻的工具。她不是想嫁给我,她只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爹。

那个吻,那句“你要对我负责”,在此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找个老实人接盘,对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月跪在地上,不敢看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哭着说:“不是的,陈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他是个混蛋,我如果嫁给他,我这辈子就完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能让他有那样的父亲……”

“那你就可以来骗我吗?骗我们全家吗?”我红着眼睛,冲她低吼道。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撕扯着,疼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不仅仅是欺骗,更是一种践踏。她把我的一片真心,我父母的善良和淳朴,都当成了她可以利用的工具。

“行了,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了!”那个李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他走到我爸面前,态度依旧傲慢,“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们家也不是不讲道理。你们家被她骗了,我们认。这样吧,我们家给你们五百块钱,算是补偿。这事,就这么了了。林月,跟我们回去!”

五百块钱。

他用五百块钱,来买断我们家付出的真心,来羞辱我们一家人的尊严。

“滚!”

我爸陈建国,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木匠,突然爆发了。他抄起墙角的扁担,指着李主任的鼻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们陈家是穷,但我们不是叫花子!我们不卖儿子,也不卖良心!带着你的钱,给我滚!”

李主任被我爸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两步,脸色变得铁青。“你……你个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今天就让你吃罚酒!”我爸挥舞着扁担就要冲上去。

“爸!”我一把抱住了他。我妈和林月的父母也吓得赶紧去拉架。

院子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直跪在地上的林月,突然站了起来。她擦干眼泪,走到李主任面前,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

“李主任,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你说什么?”李主任眯起了眼睛。

“我说,我不会回去,更不会嫁给你儿子。”林月一字一句地说,“孩子是我的,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会自己把他生下来,自己养大。”

然后,她转过身,再一次看向我和我的父母。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哀求,只有深深的愧疚。

“叔叔,阿姨,陈默,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从头到尾都错了。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别再管我的事了。你们的好,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从今往后,我的路,我自己走。”

说完,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走进了她的小屋,关上了门。

整个院子,再次陷入了死寂。

李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最后只能撂下一句狠话:“好!好得很!林月,你别后悔!”

说完,他带着林月的父母,灰溜溜地走了。

那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了村口。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和一地狼藉的心。

我爸颓然地坐倒在门槛上,手里的扁担掉在地上。我妈靠着墙,捂着脸,肩膀不停地抽动。

而我,站在院子中央,看着林月紧闭的房门,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荒唐至极的梦。

夏天依旧闷热,知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可我的心,却像是掉进了数九寒冬的冰窟窿里,一片冰冷。

第7章 山路弯弯

李主任他们走后,我们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默。饭桌上,谁也不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我爸的烟抽得更凶了,整天坐在院子里,一口接一口,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我妈则总是唉声叹气,偷偷地抹眼泪。

而我,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我不再去刨木头,也不再看书,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房梁。

欺骗、背叛、羞辱……这些词语在我脑子里盘旋。我恨林月,恨她的自私和算计。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又会想起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想起她最后那番决绝的话。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怀着孕,被逼到众叛亲亲离的地步,她的心里,该是何等的绝望?

恨意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怜悯。这种矛盾的情绪,像两只手,反复撕扯着我的心。

林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

到了第四天,我妈终于忍不住了。她炖了一锅鸡汤,让我给林月送去。

“我……我不去。”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声说。

我妈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怒其不争:“陈默,你是个男人!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躲着能解决问题吗?她一个姑娘家,还怀着孩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良心能安吗?”

我妈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我最终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端着那碗鸡汤,一步一步挪到了隔壁。

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推了一下,门没锁。

屋子里光线很暗,窗帘拉着。林月躺在床上,面朝里,一动不动。我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我吓坏了,赶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林老师!林老师!”我叫了她几声,她只是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

我再也顾不上什么恨不恨的了,扭头就往外跑,冲着家里大喊:“爸!妈!不好了!林老师发高烧了!”

我爸妈闻声赶来,一看这情况,也慌了神。我爸当机立断:“不能耽搁了!得赶紧送乡卫生院!阿默,去找村长,借他家的板车!”

我们村离乡里有十几里山路,路又窄又颠,板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我飞奔到村长家,把情况一说,村长二话不说就把板车推了出来。

我爸在板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林月抬了上去。我妈拿了件旧棉袄盖在她身上,又往她嘴里喂了点水。

我爸在前面拉车,我在后面推。十几里的山路,我们爷俩几乎是跑着去的。板车的轮子在石子路上颠簸,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看着躺在车上一动不动的林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有事。

到了卫生院,医生一检查,说是急性肺炎,加上孕早期反应,营养不良,再晚来一会儿就危险了。

林月被安排住院输液。我和我爸妈轮流在医院照顾她。我妈每天都从家里做好饭菜送来,一口一口地喂她。我爸则跑前跑后,缴费、拿药。我晚上就守在病床边,一夜一夜地熬着。

林月清醒过来后,看到我们一家人围着她忙前忙后,眼泪流得比输液瓶里的药水还快。

“叔叔,阿姨,陈默……你们……你们别管我了,我不值得……”她哽咽着说。

我妈给她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说:“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人活一辈子,谁还没个坎儿。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事。”

那一刻,我看着我妈慈祥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善良。真正的善良,不是在风和日丽时锦上添花,而是在狂风暴雨中,依然愿意为人撑起一把伞。

林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我们谁也没有再提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出院那天,乡里的路被前一晚的暴雨冲垮了一段,板车过不去。我爸留在乡里想办法,我先扶着林月,慢慢往回走。

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我们一路无话。山里的空气很清新,鸟叫声很清脆。

走到一处山坳,林月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轻声说:“陈默,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是我妈让我做的。”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说:“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还有叔叔阿姨,你们……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

她的眼神很平静,也很清澈,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算计。

她顿了顿,继续说:“等我身体好一些,我就离开这里。”

我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那你……和孩子怎么办?”

“我回我姨妈家去。”她说,“我姨妈在省城,她一直很疼我。我会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找份工作,把他养大。虽然会很辛苦,但总比……总比骗你好。”

她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陈默,你是个好人。你不该被我这样的人拖累。你还年轻,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去娶一个干干净净的好姑娘,而不是我这种……不清不白的人。”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堵得难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不在乎”?那是假的。说“你走吧”?我又觉得太残忍。

我们又沉默了。

许久,我才闷声说:“山路滑,小心点走吧。”

她“嗯”了一声,我们继续往前走。

夕阳西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步的距离。那一步,像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知道,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那场始于夏日山林的朦胧情愫,那个因“负责”而起的荒唐约定,终将随着这条弯弯的山路,走向各自的终点。

第8章 风吹过的夏天

林月最终还是走了。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她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站在我家院门口,向我们告别。

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变回了那个我初见时文静雅致的女老师。

她没有说太多话,只是深深地向我父母鞠了三个躬。

“叔叔,阿姨,你们的恩情,我下辈子再报。”

我妈拉着她的手,眼圈红了,往她包里塞了几个煮熟的鸡蛋和两百块钱。“孩子,穷家富路,拿着。到了你姨妈那儿,给我们来封信,报个平安。”

我爸站在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最后,也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以后,好好过日子。”

林月哭了,她用力地点着头。

最后,她看向我。

“陈默,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那段日子里的怨恨、愤怒、不甘,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模糊了。我只看到一个即将远行的女人,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她的脸上,写满了对过去的愧疚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那是我用一块上好的桃木,熬了好几个通宵,给她未出世的孩子刻的一个小小的平安锁。上面刻着一个“安”字,字很笨拙,但一笔一划都是我用心磨出来的。

“给孩子的。”我低声说。

她接过去,紧紧地攥在手心,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终究还是走了,一个人,沿着那条走出大山的路,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她走后,村里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说我们陈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被人耍得团团转,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

我爸听了,只是把旱烟抽得更凶。我妈则红着眼睛跟人吵,说林月是个好姑娘,只是命苦。

而我,则像是大病了一场。我把自己关在木工房里,没日没夜地干活,用刨子和锯子的声音,来掩盖心里的空洞和喧嚣。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木工手艺上。我不再去想什么“外面的世界”,也不再去碰那些看不懂的书。我只想当一个本分踏实的木匠,用我手里的工具,造出实在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上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村里的人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大概半年后,我们家收到了一封从省城寄来的信。是林月。

信里,她说她平安到了姨妈家,生下了一个男孩,很健康。她姨妈帮她找了一份在图书馆整理书籍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很安稳。信的最后,她附上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她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很温柔,也很安详。

她还把当初我妈给她的两百块钱,连同她这个月的工资,一共三百多块钱,都寄了回来。

我妈拿着信和钱,看了又看,眼泪又流了下来。“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

从那以后,我们每年都会收到一两封她的信,信里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孩子上学了,长高了,懂事了。我们也回信,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我爸身体硬朗,我妈种的菜又丰收了。

我们默契地,谁也不再提过去那些事。那段纠葛,就像一块伤疤,虽然愈合了,但疤痕永远都在。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它,不去触碰。

几年后,经人介绍,我娶了邻村一个踏实本分的姑娘,叫李秀芳。她不识字,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她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会在我干活累了的时候给我端上一碗热茶。我们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安稳。

我的木匠手艺越来越好,在十里八乡都有了名气。我开了个小小的家具作坊,带着几个徒弟,生活也渐渐宽裕了起来。

我再也没有见过林月。

只是偶尔,在某个夏天的午后,当我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听着满树的蝉鸣时,还是会恍惚地想起1993年那个漫长的夏天。

想起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女老师,想起那片潮湿的松树林,想起那个带着皂角香味的、蜻蜓点水般的吻。

还有那句,像藤蔓一样缠绕了我整个青春的话——“陈默,你要对我负责。”

如今,我已经能很平静地回望那段岁月。我不再有恨,也不再有怨。我明白了,当年的林月,不是坏,她只是一个在绝望中拼命挣扎求生的人。而当年的我,也不是傻,我只是用一个十九岁少年最朴素的方式,去履行自己心中那份关于“道义”和“承诺”的理解。

我们都没有错,只是在那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境遇下,做出了各自无奈的选择。

那段经历,像一把刻刀,在我的人生轨迹上,刻下了深深的一笔。它让我过早地见识了人性的复杂和现实的残酷,也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了父母那一代人骨子里的善良和担当。

它让我成长,也让我懂得了,真正的“负责”,不仅仅是对一个承诺的坚守,更是对一段过往的释怀,和对他人苦难的理解与宽容。

风吹过,那个属于1993年的夏天,早已散落在时光的尘埃里。而我,也终于可以,坦然地与那个十九岁的自己,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