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宋州探花拒婚记

发布时间:2025-10-20 02:00  浏览量:1

宋朝嘉祐年间,宋州城外的清溪村依河而居,村里大半人靠撑船运货谋生。村东头住着个叫林秀娘的女子,年方二十,生得眉目温婉,一双巧手能绣出活灵活现的鸳鸯。只是三年前,她丈夫周郎在一次运货途中遭遇急流,船毁人亡,秀娘从此成了村里人口中的“望门寡”。

那时的清溪村,对寡妇格外苛刻。孩子们见了她就远远喊“克夫婆”,妇人聚在村口纳鞋底,见她走过便压低声音嚼舌根,说她命硬克死了丈夫。秀娘从不辩解,只是默默守着丈夫留下的那间小院,靠着替人绣帕子、做鞋面过活。她心善,每逢初一十五去镇上赶集,总会给桥头的老乞丐带两个热馒头;村里谁家孩子生病没钱请郎中,她也会悄悄把攒下的碎银子塞过去。

这年深秋,连日阴雨,河水暴涨。一天傍晚,秀娘去河边洗衣,远远望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正一步步往深水区走。那男子身形单薄,衣摆被河水浸湿,风一吹便簌簌发抖。秀娘心头一紧,急忙喊:“先生,快回来!这河水急,危险!”

可那男子像是没听见,依旧往前走。秀娘来不及多想,脱下布鞋蹚着水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男子回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姑娘别拦我,我活着也没用,不如死了干净。”

秀娘力气不大,却死死拽着他不放:“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若有难处,说出来或许还有办法,怎好寻短见?”这时,村里的船老大张叔路过,见状连忙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才把男子拉上岸。

男子名叫苏明远,是邻村的秀才。他自幼丧母,全靠父亲卖豆腐供他读书。可上个月,父亲突然得了急病,药石罔效,没几日便撒手人寰。家中为了给父亲治病早已债台高筑,而他刚参加完州试,自觉考得一塌糊涂,既无颜面对地下的父亲,又无力偿还债务,一时想不开便动了轻生的念头。

秀娘把苏明远带回自家小院,烧了热水让他泡脚,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我丈夫当年走的时候,我也觉得天塌了,”秀娘坐在一旁,轻声说道,“可后来我想,他生前总盼着我好好过日子,我若是随他去了,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你父亲供你读书不易,你若是就这么没了,他才真的白疼你一场。”

苏明远捧着粥碗,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碗里。粥是温热的,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他冰凉的胃,也暖了他绝望的心。他抬头看向秀娘,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却眉眼干净,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温柔。

自那以后,苏明远便暂时住在秀娘小院的偏房里。那原是周郎放工具的地方,秀娘收拾干净,铺了稻草和旧被褥。她每天一早去镇上接绣活,傍晚回来便给苏明远熬鱼汤、煮粗粮,还帮他把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苏明远身子渐渐恢复,也重新拾起了书本,白天在屋里读书,傍晚便帮秀娘劈柴、挑水。

村里的闲话又多了起来。有人说秀娘“不安分”,守寡没几年就留外男在家;有人说苏明远“没骨气”,靠寡妇接济过日子。秀娘听了,只是把院门关得更紧,依旧照常照顾苏明远。苏明远心里过意不去,几次想走,都被秀娘拦住:“你身子还没好全,书也没读完,现在走了,难道还要再寻短见?清者自清,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明远对秀娘的感激渐渐变成了爱慕。他见秀娘每天绣活做到深夜,手指被针扎得满是小洞,心里又疼又愧;见秀娘给乞丐送馒头时,眼里满是悲悯,更觉得这样的女子值得他用一生去珍惜。

这天晚上,苏明远把秀娘叫到院子里,手里攥着一本翻得卷边的《诗经》,红着脸说:“秀娘,我知道我如今一无所有,还欠着债,可我想娶你。日后我若能考中功名,定不会负你;若是考不中,我便去镇上的书院教书,咱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秀娘愣住了,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我是个寡妇,名声不好,你是个秀才,前途光明,何必娶我这样的人?”

“名声算什么?”苏明远蹲下身,捡起针线递给她,“你善良、坚韧,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我娶你,不是一时冲动,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

秀娘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却点了点头。

婚后的日子过得清贫却温馨。苏明远一心备考,秀娘便承担了所有的家务,还接了更多的绣活,想多攒些银两给苏明远做赶考的盘缠。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劈柴、做饭、洗衣,白天绣活,晚上还得给苏明远做夜宵。苏明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更加发奋读书,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秀娘过上好日子。

转眼到了春闱之年。苏明远要去京城赶考,秀娘把他送到渡口,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塞进他手里。那是周郎生前给她买的,也是她唯一的首饰。“这簪子你拿着,路上若是钱不够,就当了换些盘缠。”秀娘红着眼眶说,“到了京城,照顾好自己,别惦记家里。”

苏明远攥着银簪,心里又暖又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到了京城,苏明远凭借扎实的学识和独到的见解,在春闱中一举高中,还在殿试中得了探花。消息传回清溪村,村里人都变了脸色,纷纷提着礼品来道喜,再也没人提“克夫”“不安分”的闲话。秀娘守在小院里,想起这些年的委屈和不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明远高中探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户部尚书王大人的耳朵里。王大人膝下有一女,名叫王若薇,生得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王大人一直想给她找个才貌双全的夫婿。如今见苏明远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又无背景,便动了“榜下捉婿”的心思。

不久后,王大人设宴邀请新科进士,苏明远也在其中。宴席上,王若薇隔着屏风弹奏了一曲《凤求凰》,琴声悠扬,满座皆赞。酒过三巡,王大人放下酒杯,笑着对苏明远说:“苏探花年轻有为,老夫甚是欣赏。小女若薇,虽不才,却也知书达理,老夫想将她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若你应允,日后在朝堂上,老夫定当鼎力相助,保你前程似锦。”

满座的人都看向苏明远,眼里满是羡慕。要知道,能娶到王大人的女儿,就等于抱住了一棵大树,日后官运亨通指日可待。

可苏明远却站起身,躬身拱手,语气坚定:“多谢王大人美意,只是学生早已娶妻,不敢辜负发妻,还望大人恕罪。”

王大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旁的御史李大人连忙打圆场:“苏探花,你莫不是糊涂?王小姐才貌双全,家世显赫,你那发妻不过是个乡野寡妇,怎能与王小姐相比?不如你写下休书,休了她,王大人这里不仅有丰厚的嫁妆,还能给你安排个好职位,这多划算啊!”

“李大人此言差矣!”苏明远语气加重,“我妻子虽是乡野女子,却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落魄时,是她收留我,供我读书;我赶考时,是她用唯一的首饰给我做盘缠。她于我而言,不仅是妻子,更是恩人。我苏明远读书数十载,若连知恩图报都做不到,即便身居高位,又有何脸面面对天地良心?”

王大人见苏明远态度坚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着侍从使了个眼色:“苏探花怕是喝多了,带他下去醒醒酒。”

两个侍从上前,架起苏明远就往外走。苏明远挣扎着喊:“我没错!我绝不休妻!”可最终还是被拖了出去,扔进了王府的地窖里。

地窖又冷又暗,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一点微光。角落里堆着些干草,苏明远被扔在干草上,浑身酸痛。他饿了就啃干草,渴了就喝气窗漏进来的雨水,心里却始终惦记着秀娘。“秀娘,我对不起你,恐怕不能陪你过日子了。”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想起秀娘做的红薯粥,想起秀娘缝的棉衣,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三天,苏明远水米未进,渐渐没了力气,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见秀娘的声音:“明远,你醒醒!明远!”

不知过了多久,苏明远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周围挂着淡蓝色的纱幔,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皂角香。而床边,正坐着他日思夜想的秀娘!

“秀娘,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王府的地窖里吗?”苏明远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秀娘按住。

“你先别乱动,你都昏迷三天了。”秀娘眼里含着泪,却笑着说,“是王大人派人把我接来的。”

这时,门被推开了,王大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苏探花,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你莫怪。”

苏明远愣住了,不解地看着王大人。

王大人叹了口气,解释道:“实不相瞒,之前的‘榜下捉婿’,不过是老夫设下的一场考验。如今朝堂上,不少人为了权势背信弃义,为了前程不择手段,老夫想找一个德才兼备、重情重义的人,将来能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你拒绝休妻,坚守本心,正是老夫要找的人。”

他顿了顿,又笑道:“至于小女若薇,她早已与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定了亲,不过是配合老夫演了一场戏罢了。”

苏明远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又惊又喜。他连忙下床,对着王大人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成全,学生感激不尽。”

“你不必谢我,”王大人扶起他,看向秀娘,“倒是要多谢苏夫人。你有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是你的福气啊。”

秀娘闻言,羞涩地低下了头。

后来,在王大人的举荐下,苏明远被任命为扬州通判。他为官清正廉洁,处处为百姓着想,很快就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几年后,他又因政绩突出,升任扬州知府。

而秀娘,始终陪伴在苏明远身边。即便成了知府夫人,她依旧保持着朴素的习惯,时常去府衙后的菜园种菜,还会给府里的下人缝补衣服。她还在扬州城里开了一家绣坊,专门教穷苦人家的女子学绣活,让她们能靠自己的双手谋生。

苏明远和秀娘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长大后考取了功名,继承了苏明远的清正;女儿则继承了秀娘的巧手,绣出的作品闻名江南。一家人其乐融融,成为了扬州城里人人称赞的佳话。

有人问苏明远,当年若是娶了王小姐,或许能更快地升官发财,后悔吗?苏明远总是笑着说:“我从未后悔。秀娘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若不是她,就没有今天的我。钱财权势皆是外物,唯有真情与本心,才是最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