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我暗恋女老师,被她发现,她轻斥:愿给你一次机会

发布时间:2025-10-17 20:21  浏览量:2

多年后,当我终于明白苏老师那句“给你一次机会”的真正含义时,我才意识到,那是我整个青春里,收到过的最残酷,也最温柔的礼物。

那句承诺,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我走过了那段最昏暗、最彷徨的岁月。

我曾以为,那是一扇通往爱情的门。直到最后才发现,她只是用我年少时那点笨拙的爱慕,为我推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窗。

而这一切,都要从1990年那个被槐花香气浸透的夏天说起,从我那个藏在作文本最后一页,不敢示人的秘密开始。

第1章 被风吹开的秘密

1990年的县城高中,时间仿佛是凝固的。教室里的空气,永远混杂着粉笔灰、旧书本的霉味,以及窗外那棵老槐树飘进来的、甜得有些发腻的香气。我叫陈宇,高二(三)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成绩中游,性格偏内向,唯一的特长,大概就是语文还不错。

而我的语文老师,叫苏婉。

苏老师是那年刚从省城师范大学分配回来的,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是整个学校最年轻的老师。她不像那些老教师一样古板严肃,也不像教导主任那样不怒自威。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

她喜欢穿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走起路来,裙摆会带起一阵风,风里有淡淡的皂角香。她讲课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里的泉水,清冽而温润。讲到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她的眉头会微微蹙起,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忧愁;讲到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平生”,她的嘴角又会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整个高二(三)班的男生,几乎都在背地里讨论过苏老师。有的说她漂亮,有的说她温柔。但对我来说,苏婉不仅仅是漂亮和温柔。她是我灰暗青春里,唯一的一束光。

我开始疯狂地读文学作品,从《红楼梦》到《围城》,从泰戈尔到叶芝,只为了能在她的课堂上,回答出一个让她眼前一亮的问题。我开始练字,一笔一划地模仿字帖,只为了交上去的作文本能让她多看两眼。

我的作文本,成了我与她之间唯一的秘密通道。我不敢写露骨的情诗,就把那些翻涌的情愫,小心翼翼地藏在对景物的描写里。写窗外的槐花,我说“那香气霸道又温柔,不由分说地占据了整个夏天,像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愫”;写课间的喧闹,我说“所有的声音都成了背景,只有那阵清脆的脚步声,能敲在心上”。

苏老师很欣赏我的作文,几乎每一篇都是班里的范文。她会在我的本子上用红笔写下长长的评语,夸我“情感细腻,观察敏锐”,有时还会指出我某处用典的精妙。每次拿到本子,我都会把那些红色的字迹看上很久,仿佛能透过笔迹,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

这种隐秘的欢喜,支撑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枯燥的晚自习。我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埋藏下去,直到高考结束,直到我离开这个小县城,它会成为我青春里一个无人知晓的注脚。

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下课铃响后,苏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出教室。我像往常一样,磨蹭到最后才开始收拾书包。同桌王浩咋咋呼呼地催我:“陈宇,快点!今天说好了去录像厅看《英雄本色》的!”

我手忙脚乱地把书塞进书包,跟着他往外冲。跑到校门口,我才猛地一拍脑袋:“坏了!我的作文本忘在教室了!”

那本作文本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不仅仅是因为里面有我的心血,更因为在最后一页,我抄了一首叶芝的诗,《当你老了》。我甚至还不知死活地在诗的末尾,用极小的字,写下了“赠S.W.”两个字母。

S.W.,苏婉。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跟王浩说了声,转身就往教学楼疯跑。傍晚的校园空荡荡的,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冲进教室,我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作文本不见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会是谁拿了?是值日的同学收走了?还是……

我抱着一丝侥幸,跑向教师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能看到苏老师的办公桌前还亮着一盏台灯。她正坐在灯下,低头批改着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苏老师的声音传来。

我推开门,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小声说:“苏老师,我……我的作文本好像落在教室了,您看到了吗?”

苏老师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我。她的面前,正摊开一本熟悉的、有着蓝色塑料封皮的本子。

正是我的那本。

而且,它翻开的那一页,恰好是最后一页。

我的血“嗡”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手脚瞬间变得冰凉。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两个刺眼的字母,“S.W.”,就暴露在台灯柔和的光晕下,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罪犯。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把我叫到办公室,用一种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告诉我,我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让她恶心。再然后,她会把这件事告诉教导主任,告诉我的父母。我会被贴上“思想品德败坏”的标签,成为全校的笑柄。

我站在那里,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只有老式吊扇“吱呀呀”转动的声音。

“陈宇。”

许久,她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是那么平静。

“是。”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合上了作文本,把它轻轻推到桌子边上。然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几颗零星的星星。

“你很喜欢叶芝?”她问,声音很轻。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首诗,写得很好。”她继续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把爱情写成了一种超越时间的承诺和守望。但是,写这首诗的时候,叶芝已经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了。他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失落,才有了这样的感悟。”

我的心跳得飞快,完全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我。灯光下,她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陈宇,你觉得,什么是喜欢?”她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彻底懵了,只能傻傻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似乎也没指望我回答。她走回办公桌,拿起我的作文本,递给我。我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手去接。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本子的那一刻,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这个年纪,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觉得自己的青春很与众不同?”

她的语气不重,甚至可以说是轻描淡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羞耻、难堪、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是审判的最终陈词。我攥紧了作文本,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她却又开口了。

“不过……”她顿了顿,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看在你作文写得还不错的份上。”

她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飘向了窗外的夜空。

“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第2章 一个遥不可及的约定

“机会?”

我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两个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混乱的脑海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我原以为等待我的是一场狂风暴雨,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追究的意思吗?还是……

苏婉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她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那种目光,不像老师看学生,更像一个长辈在看待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陈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尤其是语文,很有灵气。”她缓缓开口,“但你的其他科目,特别是数学和物理,很一般。我看了你上次的期中考试成绩,总分在班里只能排到二十多名。这个成绩,想考个好大学,很难。”

她的话很直接,也很现实,瞬间将我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回了残酷的地面。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作文本的封皮,感到一阵无力。

“你现在所谓的‘喜欢’,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动,是廉价又虚无的幻想。”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它除了能让你在作文本里写几句酸腐的句子,感动一下自己,还能给你带来什么?它能让你考上大学吗?能让你有一个好的未来吗?能让你……成为一个真正值得被喜欢的男人吗?”

最后那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我最敏感的自尊心。

我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着,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我只是一个成绩平平、家境普通、除了会写几句自以为是的文字外一无是处的少年。我拿什么去“喜欢”她?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她的回应?

看到我涨红的脸,苏婉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我说的机会,不是你想的那种机会。”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直接打破了我的幻想,“我给你一个目标,或者说,一个约定。”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一年之后,你要参加高考了。如果你能考上复旦大学,我就承认,你今天在本子上写的那些东西,不是一句空话。”

“复旦大学?”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就像天边的星星一样遥远。我们这个小县城的高中,一年能考上一个清华北大,就是天大的喜讯。而复旦,在大家心目中,是和清北一个级别的存在。以我现在的成绩,别说复旦,就连省内的一本院校都岌岌可危。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怎么?怕了?”苏婉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似乎是……一丝嘲讽?

“我……”我被她激得热血上涌,脱口而出,“谁怕了!”

“好。”她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起,到明年高考结束,你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如果你做到了,考上了,你可以再来找我。”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但是,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中途放弃了,那就证明你所谓的‘喜欢’,不过如此。到时候,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我失败了,就要彻底断了这份念想,像个真正的失败者一样,夹着尾巴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还有,”她补充道,“这个约定,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不希望在学校里听到任何关于我们的风言风语。在学校里,我只是你的老师,你只是我的学生。你能做到吗?”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潭深水,我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力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或许是她为了让我死心而设下的一个圈套,一个我无论如何也跳不出去的陷阱。

但,万一呢?

万一我做到了呢?

那句“你可以再来找我”,像一颗种子,在我荒芜的心田里瞬间生根发芽。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她不是在拒绝我,她是在考验我!她给了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少年人的热血和冲动,在那一刻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胆怯。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苏老师,我一定能做到!”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苏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我拿着作文本,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办公室。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我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第一次没有去想那些风花雪月,而是摊开了那张皱巴巴的期中考试成绩单。

语文:118。数学:76。英语:95。物理:68。化学:72。

总分429。

而去年复旦大学在我们省的录取分数线,是620分。

将近200分的差距,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我面前。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这个刺眼的分数,久久没有说话。窗外,月光如水,洒在桌面上,也照亮了那本被我捏得发皱的作文本。

我翻开最后一页,看着那首诗和那两个小小的字母。

然后,我拿起笔,在旁边用力地写下了一行字:

“一年为期,一言为定。”

从那天起,我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又或者说,被强行切换到了“困难模式”。

我不再看小说,不再听歌,甚至连和王浩去录像厅、去打台球的邀约,也全都拒绝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三件事:上课,做题,复习。

我把复旦大学的校徽画下来,贴在床头,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它。我把所有科目的薄弱知识点都抄在一个小本子上,走路、吃饭、上厕所,都拿出来看。

最让我头疼的是数学和物理。那简直是我的天敌。看着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符号,我感觉像在看天书。我别无他法,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刷题。我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练习册都买了回来,一本一本地做。遇到不会的,就去问老师,问同学,哪怕是平时最看不起的“书呆子”,我也能厚着脸皮去请教。

我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父母以为我终于懂事了,喜出望外,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王浩则觉得我疯了,他不止一次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陈宇,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为了考大学,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不懂。支撑我的,从来不是什么“考上好大学”的宏伟理想,而是一个简单又固执的信念——我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苏婉看。

而苏婉,也严格地遵守着我们的约定。

在学校里,她对我,和对其他学生没有任何不同。她依然会在课堂上提问我,会在走廊里遇到我时淡淡地点点头。她会表扬我的作文,也会在我上课走神时,用粉笔头轻轻敲我的桌子。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不再敢用那种炽热的、带着爱慕的眼神看她。我的目光变得躲闪,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她,似乎也总能察觉到我的注视,但她从不回应,只是保持着那份为人师表的距离感。

我们之间,隔着讲台,隔着办公室的门,隔着那近200分的分差,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只有一次例外。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晚自习结束后,我抱着一摞厚厚的练习册去数学老师办公室问题。问完出来,教学楼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我走在寂静的走廊里,雪花从没有关严的窗户缝里飘进来,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经过语文组办公室时,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我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

办公室里只有苏婉一个人。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正伏在案头备课。台灯的光笼罩着她,让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她的手边,放着一个搪瓷杯,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压力仿佛都消失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她忽然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像个做贼被抓住的孩子,心跳漏了一拍,转身就想跑。

“陈宇。”

她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僵硬地转过身。

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一股暖气夹杂着墨香扑面而来。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她问。

“刚……刚问了数学题。”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她的目光落在我怀里抱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 ઉ 的情绪。

“学习要努力,但也要注意身体。”她轻声说,“天冷,快回去吧。”

说完,她就要关上门。

就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口而出:“苏老师!”

她停住了动作,疑惑地看着我。

“我……我这次月考,数学……及格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那是我上高中以来,数学第一次及格。78分,一个在别人看来不值一提的分数,对我来说,却像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听完我的话,苏婉愣了一下。

随即,她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那是我在那个约定之后,第一次看到她对我笑。

那个笑容,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我心里所有的冰雪。

“继续加油。”她说。

然后,她关上了门,隔绝了那片温暖的光。

我站在清冷的走廊里,却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我攥紧了拳头,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在心里默默地说:

“苏婉,你等着。”

第3章 倒计时的沙漏

时间进入1991年,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教室后面的黑板上,鲜红的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减少,像一个不断收紧的沙漏,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的生活被切割成无数个以分钟为单位的模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早上五点半起床,背半小时英语单词;课间十分钟,要做完两道数学选择题;午休时间缩短到半小时,剩下的时间用来整理错题本;晚上自习结束回家,还要再学到凌晨一点。

睡眠成了一种奢侈品。我常常在做题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头猛地磕在桌子上,把自己惊醒,然后揉揉眼睛,继续和那些该死的抛物线、遗传定律作斗争。

我的体重在下降,眼镜的度数在加深,鼻梁上被压出了两道深深的印子。王浩说我看起来像个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眼窝深陷,面色蜡黄。

但我的成绩,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从班级二十多名,到十五名,到前十名。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中,我的总分达到了595分,名列全班第三,年级第十一。

这个成绩,让所有老师都大跌眼镜。班主任在班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说我是“逆袭的典范”,号召大家向我学习。父母更是喜极而泣,我爸甚至破天荒地买了两瓶好酒,说等我考上大学,要好好庆祝一下。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来得有多么不容易。

而那个离复旦620分的目标,只剩下最后25分的距离。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

随着成绩的提升,我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最初那种纯粹为了一个约定的偏执和冲动,渐渐沉淀下来。在日复一日的苦读中,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知识本身带来的乐趣。当我解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或者弄懂一个晦涩的物理原理时,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我对苏婉的感情,似乎也变得更加复杂。

我依然会在课堂上偷偷看她,但眼神里少了些许年少的痴迷,多了几分敬畏和感激。我明白,如果没有她那个“残酷”的约定,我可能还是那个浑浑噩噩、自怨自艾的少年,永远不可能看到现在这个风景。

她像一个高明的园丁,用一种看似决绝的方式,逼着我这棵长歪了的小树,朝着阳光的方向拼命生长。

我们之间的交流,依然仅限于课堂。她从没有因为我的进步而对我另眼相看,也从没有在私下里给过我任何鼓励。她就像那个设定了游戏规则的裁判,只是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等待最终的结果。

这种刻意的疏离,有时候会让我感到失落,但更多的时候,它像一种无声的鞭策,提醒我,约定还没有完成,我还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学校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像一根绷紧的弦。有的同学因为压力太大,在晚自习上突然崩溃大哭;有的同学开始失眠、掉头发。

我也很紧张,但我心里憋着一股劲。这股劲,让我不敢倒下。

最后一次班会,班主任讲了很多鼓舞人心的话,最后让大家自由发言,谈谈自己的目标。

同学们一个个站起来,说的都是“我要考上某某大学”。轮到我时,我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坐在教室后面旁听的苏婉。

她也正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我迎着她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说道:“我的目标是,复旦大学。”

话音刚落,班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都知道我进步很大,但复旦,对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学生来说,还是一个过于响亮的名字。

王浩在底下对我挤眉弄眼,用口型说:“你疯了?”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看着苏婉。

我看到她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只是对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一个点头,对我来说,胜过千言万语。

高考那三天,天气异常闷热。考场里,只有头顶的老式吊扇在“吱呀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我拿到试卷,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脑海里闪过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堆积如山的书本,写完的成堆的草稿纸,凌晨三点的台灯,以及苏婉在那个雪夜里对我露出的那个浅浅的微笑。

我告诉自己,陈宇,这是最后一战了。成败在此一举。

答题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尤其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我曾经做过无数遍的类似题型。我下笔如有神,写完最后一个步骤,放下笔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走出考场,看到校门口黑压压的、焦急等待的家长们。我爸妈也在其中,看到我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嘘寒问暖。

我笑着跟他们说“考得还行”,心里却在搜寻着另一个身影。

我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穿着那条熟悉的浅蓝色连衣裙。她没有和任何家长或老师交谈,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望着考场的出口。

当我的视线和她交汇时,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次的微笑,不再是浅浅的,而是灿烂的,像六月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我没有走过去,她也没有。我们只是隔着喧闹的人群,远远地对望了一眼。

但我知道,我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约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读秒阶段。

第4章 尘埃落定的夏天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一段时光。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白天还好,可以找些事情做,帮家里干干活,或者和王浩他们出去疯玩。但一到晚上,各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考试时的情景,估算着自己的分数。有时候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复旦十拿九稳,激动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时候又会因为想起某个不确定的选择题,或者某个计算步骤,而陷入深深的恐慌,觉得自己完蛋了。

我不敢去找苏婉。

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我没有资格去见她。我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终于,到了查分数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我爸就骑着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载着我去了县教育局。教育局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家长和学生们围着贴红榜的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根本不敢往前凑。我爸比我还激动,他把我往后一拉,说:“你在这等着,爸去给你看!”然后就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我在外围焦急地踱着步,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突然,我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就看到我爸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从里面挤了出来,满脸通红,眼眶里还闪着泪花。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声音都因为激动而颤抖了:“宇……宇啊!628!总分628!”

628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焦虑和不安。我愣在原地,反复确认道:“爸,你没看错吧?真的是628?”

“错不了!我看了三遍!陈宇,628分!全校第二名!”我爸激动得语无伦次,用力地拍着我的后背,“好小子!好小子!给咱老陈家争光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分数,都向我们投来羡慕和惊叹的目光。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世界的中心。

但我心里,想的却只有一件事。

我做到了。

苏婉,我做到了。

我甚至没顾得上跟我爸多说几句话,就推开人群,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我要去见她。

我要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

我一路跑到学校,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我的汗水浸透了衬衫,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热。我的心里,只有一片火热的激动。

学校已经放假了,校园里空空荡荡。我跑到教师宿舍楼下,却又停住了脚步。

我该怎么说?直接敲门,告诉她我考了628分?然后呢?然后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那个约定,到了兑现的时候,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种近乡情怯般的紧张感,让我踌躇不前。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婉。

她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些蔬菜,看样子是刚从菜市场回来。她依然穿着那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清新。

她也看到了我,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陈宇?”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她走了过去。

“苏老师。”我的声音因为奔跑和激动,还有些微喘。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问道。

“我……我来告诉您……我的高考成绩。”我看着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考了628分。”

我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我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苏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我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神里流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温柔的情绪。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绽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知道了。”她说,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陈宇,祝贺你。你……做得很好。”

那句“你做得很好”,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打动我。这一年来所有的辛苦、委屈、煎熬,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归宿。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那……我们的约定……”我鼓起所有的勇气,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一年的问题。

苏婉的笑容淡去了一些,她沉默了片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说,“你跟我来吧。”

她转身,朝着宿舍楼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跟着她上了二楼,来到一扇门前。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来吧。”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进她的家。

第5章 最残酷的温柔

苏婉的家很小,就是一个单身宿舍的格局,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具。书桌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的书,窗台上养着一盆绿萝,长长的藤蔓垂下来,给这个小小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和皂角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她把菜放进厨房,然后从一个暖水瓶里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局促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书桌上的一个相框吸引了。

相框里,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面容清瘦,眼神里透着一股书卷气。他看起来,和苏婉有几分相像。

“那是我父亲。”苏婉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说道,“他也是一位老师,教了一辈子书。”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通在我的对面坐下,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书桌。气氛有些沉默,也有些微妙。

“陈宇,”她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觉得,你完成了我们的约定,我……就应该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我的心猛地一紧,她总是这么直接,一针见血。

我没有说话,但我的表情,已经默认了一切。

苏婉看着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你看来,我们的约定是什么?”她问。

“是……是一个机会。”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您说,如果我考上了复旦,您就承认……我不是在说空话。您说,我可以再来找您。”

“是,我是这么说的。”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我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跟你定下这样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约定?”

我愣住了。

“难道不是……考验我吗?”

苏婉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说。

“我上高中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是个偏科很严重的学生。我喜欢文学,喜欢写东西,但我的数理化,一塌糊涂。我的父亲,也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他既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老师。他对我要求非常严格,他希望我能考上最好的大学,走出我们那个小山村。”

“那时候,我们班里也有一个男生,他……对我很好。他会帮我补习数学,会把他的笔记借给我抄。时间久了,我也对他有了一些……朦胧的好感。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你作文本里写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情愫’。”

听到这里,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

“后来,”苏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这件事,被我父亲知道了。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在一个晚上,把我叫到书房,跟我谈了很久。”

“他对我说,‘婉儿,你现在所谓的感情,就像是春天里的一棵小树苗,看起来很美,但它太脆弱了,经不起任何风雨。你只有让自己先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你才有资格去谈论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才有能力去守护一份感情。’”

“然后,他也给了我一个约定。他说,如果我能考上省城的师范大学,他就再也不干涉我的任何事情。”

“再后来呢?”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再后来,我拼了命地学习,考上了。但是,等我放假回家,想去找那个男生的时候,才知道,他高考落榜,已经跟着亲戚去南方打工了。我们……就那样错过了。”

苏婉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但她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伤感。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我好像……有点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陈宇,”她抬起头,重新看着我,目光清澈而坦诚,“我第一次看你的作文,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你的文字里有才华,有灵气,但也有着那个年纪特有的敏感和迷茫。我看到你在作文本最后一页写的那些东西时,我承认,我当时很生气。”

“但我气的不是你对我有那种想法,我气的是,我怕你和我一样,把青春里最宝贵的时光,浪费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愫上。我怕你因为这些,毁了自己的前程。”

“我之所以跟你定下那个约定,不是为了考验你,更不是为了给你什么虚假的希望。”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只是想用你对我的那份好感,那份不甘心,作为一种最强的催化剂,逼着你,去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我赌的是,你的自尊心,会战胜你的惰性。我赌的是,你渴望证明自己的心情,会让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她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碎了我心里所有的幻想。

原来是这样。

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根本没有什么考验,也没有什么承诺。那句“给你一次机会”,给的不是我们之间有任何可能的“机会”,而是给我自己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利用了我对她的喜欢,导演了一场长达一年的“激将法”。

残酷吗?

太残酷了。她亲手给了我一个梦,又在我以为美梦即将成真的时候,亲手把它打碎。

可是……温柔吗?

也太温柔了。她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粗暴地把我的暗恋当成洪水猛兽,没有找我的家长,没有给我处分。她选择用一种最能保护我自尊心的方式,引导着我,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我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在我心中交织翻滚。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这不是委屈的泪水,也不是伤心的泪水。

我只是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在最迷茫的年纪,遇到这样一位老师。

苏婉没有安慰我,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陈宇,你现在可能很难过,甚至会觉得我欺骗了你。”她的声音很轻柔,“但是,很多年以后,当你站在复旦的校园里,当你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认识了更优秀的女孩,你再回头看今天,你就会明白,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真正的喜欢,不是占有,也不是痴缠。而是希望对方变得更好,哪怕那个让他变得更好的人,不是自己。”

她站起身,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我。

是叶芝的诗集。

“这本书,送给你。”她说,“去上海,去复旦,开始你新的生活吧。你会遇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孩。而我,会永远在这里,为你感到骄傲。”

我接过那本诗集,书页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我翻开扉页,看到一行娟秀的字迹:

“赠陈宇:愿你前程似锦,不负韶华。”

落款是:苏婉。

第6章 告别与远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苏婉的宿舍的。

夏日的阳光依旧刺眼,但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场持续了一年多的、盛大而隐秘的暗恋,就在刚才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以一种我从未预料到的方式,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

心里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清明。

就像一个长久跋涉在沙漠里的旅人,一直追逐着海市蜃楼,当幻象破灭的那一刻,虽然失落,但也终于看清了前方的路。

苏婉说得对。

她给我的,是比爱情更珍贵的东西。她用一种近乎严苛的智慧,为我的人生扳动了道岔,将我引向了一条更宽广的轨道。

这份恩情,我将用一生去铭记。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那本叶芝诗集翻了又翻。在《当你老了》那一页,我看到了熟悉的诗句,也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作文本上偷偷写下“S.W.”的、幼稚而执拗的自己。

我笑了笑,合上了书。

再见了,少年陈宇。

再见了,那段兵荒马乱,却又闪闪发光的青春。

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在第一志愿栏里,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复旦大学,新闻系”几个字。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我们家像过年一样热闹。我爸把那张烫金的通知书裱了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逢人就炫耀。

离开县城去上海的那天,很多亲戚朋友都来送我。王浩抱着我,一个劲儿地说:“陈宇,你小子真行!以后混好了可别忘了兄弟我!”

我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着。

我没有看到她。

我知道,她不会来。这是我们之间无声的默契。告别,在那个夏天,已经完成了。

火车缓缓开动,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街景,看着那座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在视野里慢慢变小,最终消失不见。

我的心里,没有太多的伤感,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知道,我的人生,将从这一刻起,翻开全新的篇章。

大学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复旦的校园很大,也很美。这里有来自天南海北的、最优秀的学生,有学识渊博的教授,有听不完的讲座,有参加不完的社团活动。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地吸收着一切新鲜的知识和养分。我加入了校报记者团,扛着相机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我泡在图书馆里,阅读那些以前只在书单上见过的名著;我跟着老师做课题,第一次感受到了学术的魅力。

我的眼界被前所未有地打开了。我开始明白,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大,人生也远比我想象的要宽广。

大二那年,我恋爱了。

她叫林晓,是英语系的女孩,聪明、开朗,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们是在一次辩论赛上认识的,她是反方四辩,言辞犀利,逻辑清晰,一下子就吸引了我。

我们一起去听音乐会,一起在梧桐树下散步,一起为了期末考试通宵复习。和她在一起,我感受到了那种平等、轻松、可以并肩前行的快乐。

有一次,我们聊起各自的高中生活。我跟她讲了那个关于“约定”的故事,只是隐去了苏婉的名字,只说是一位对我影响很大的语文老师。

林晓听完,托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陈宇,你真幸运。这位老师,她一定是一个非常智慧,也非常善良的人。她给了你最好的成年礼。”

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是啊,那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成年礼。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记者。因为工作的原因,我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人。我的名字,也开始慢慢地出现在一些有分量的报道上。

我和苏婉,一直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联系。

逢年过节,我会给她寄一张明信片,上面只写简单的祝福,和我的近况。她从不回信,但我知道,她一定能收到。

有一年春节,我回老家。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曾经的高中。学校已经翻新了,教学楼刷了新的涂料,操场也铺上了塑胶跑道,只有那棵老槐树,依然枝繁叶茂。

我向门卫打听苏婉老师,门卫大爷告诉我,苏老师早几年就评上了高级教师,成了学校的骨干,但一直没结婚,还是一个人住在教师宿舍。

我走到那栋熟悉的宿舍楼下,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去打扰她。

我想,最好的感谢,不是言语,而是让她看到,她当年种下的那颗种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树。

又过了几年,我因为一篇深度报道,在业内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奖项。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我爸妈也特地从老家赶了过来。

典礼结束后,我请爸妈吃饭。席间,我妈突然拿出一部老年机,递给我说:“宇啊,前几天有个自称是你高中老师的人,给我发了条短信,你看一下。”

我疑惑地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很短的短信,发信人没有署名。

短信的内容是:

“祝贺你。为你骄傲。”

那一瞬间,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找到了那个我从未拨打过,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发送了过去。

“谢谢您,苏老师。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