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季先生,离婚协议我签好了,这次换我不要你

发布时间:2025-10-08 10:55  浏览量:1

(1)

离婚协议书递到眼前的瞬间,程阅的世界寂静无声。

“……太太?”

助理周文见她瞳孔失焦,许久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程阅猛地回神,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清澈眼眸,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受伤。

“季屿川……要和我离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文有些不忍地低下头,避开她那让人心碎的目光。

“是的,程小姐。”

他悄然更换了称呼,不再叫她“太太”。

“季总说……老太太已经去世了,这场婚姻……也就没有了继续维持的意义。”

他尽量将季屿川那句冰冷的“任务完成,该结束了”修饰得委婉一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程阅几乎无法呼吸。

可在这尖锐的疼痛之下,竟诡异地生出了一丝解脱。

是啊,解脱。

三年前,季家老太太病重,迷信冲喜,点名要程家这个破了相的二女儿嫁过来。

于是,她这个戴着口罩、从未被家族重视的“丑女”,一夜之间成了季屿川——那个站在云端、她偷偷仰望了整个青春岁月的男人的妻子。

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她用她的身份和自由,换来了程家急需的资金援助。

他用一纸婚约,换得了奶奶最后的安心。

现在,观众离席,这场为期三年的默剧,也该落幕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好,我知道了。”

她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指尖冰凉。

“我会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会签好字让人送回去。”

周文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平静,愣了一下,才道:“好的,那……我先告辞了。”

门被轻轻关上。

偌大的别墅客厅里,只剩下程阅一个人。

她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左侧脸颊带着一道浅粉色旧疤痕的脸。

疤痕并不算特别狰狞,但在她原本清丽绝伦的脸上,却显得格外刺眼。

这道疤,是她十六岁那年一场意外留下的。

也从那一天起,她习惯了用口罩遮蔽自己,习惯了活在他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下。

包括季屿川的目光。

他从未对她的疤痕表露过任何情绪,平静得就像没看见。

可这种无视,有时候比厌恶更伤人。

她翻开离婚协议书。

条款清晰,条件优渥。

市中心一套高级公寓,一笔足够她挥霍下半生的巨额补偿金。

季屿川在物质上,从来都大方得像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慈善家。

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程阅。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为她这三年的暗恋,画上一个仓促的句号。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宴会上。

季屿川低沉冷淡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他总是这样言简意赅,对她,从未有过半分多余的温情。

程阅握紧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波澜。

“季先生,离婚协议书我签好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似乎有些意外她的效率。

“……嗯。”

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周文会处理后续。”

“好。”

程阅顿了顿,补充道,“我明天就会搬出去。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先挂他的电话。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程阅轻轻吐出一口气。

结束了。

她的独角戏,终于可以收场了。

(2)

第二天一早,程阅就开始收拾行李。

她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大部分衣物饰品都是婚后季家安排的,她一件没拿。

只装了一个行李箱,放着她原本的衣物、书籍,和那台用来写作的笔记本电脑。

是的,写作。

这三年,在这座豪华却冰冷的“牢笼”里,写作是她唯一的寄托和出口。

她用一个笔名“阅尽千帆”,在网上写一些短篇故事,竟也积累了不少读者,有了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收入。

这也是她能够如此干脆签字离开的底气之一。

门铃忽然响起。

程阅有些诧异,谁会这么早过来?

她戴好口罩,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是她的堂妹,程雨薇。

程雨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惯有的优越感。

“哟,这么早就收拾好了?准备滚蛋了?”

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程阅皱了皱眉,并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你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可怜的堂姐吗?”

程雨薇自顾自地走进客厅,环视一圈,啧啧两声。

“你说你,守了三年活寡,好不容易熬到季老太太死了,以为能坐稳季太太的位子了,结果转眼就被扫地出门,真是可怜哦。”

程阅攥紧了手心,语气冷淡。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我怎么不费心?”

程雨薇转过身,看着她,脸上带着讥诮的笑。

“要不是你当年走了狗屎运被季老太太看上,嫁给季屿川的人应该是我!白白浪费了三年,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们程家损失了多少?”

“现在你被休了,我们程家又要跟着你丢脸!”

程阅只觉得心寒。

当年需要她“牺牲”时,全家人都来求她。

如今利用价值没了,便全是她的错。

“说完了吗?”

程阅指着门口,“说完了就请你离开,我要锁门了。”

程雨薇冷哼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张精美的邀请函,摔在玄关的柜子上。

“喏,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给你个机会。”

“今晚季氏集团的周年庆晚宴,不少青年才俊都会到场。”

“你虽然脸坏了,但好歹曾经是季屿川名义上的妻子,说不定有哪个想巴结季家的暴发户不挑食,愿意接盘呢?”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程阅看着那张刺眼的邀请函,最终还是把它收进了包里。

不是为了去觅什么“良缘”,而是想去亲眼看看,为她那场无望的暗恋,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3)

季氏集团的周年庆晚宴,冠盖云集,觥筹交错。

程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小礼裙,戴着口罩,安静地站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她看到季屿川了。

他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矜贵不凡。

他正与人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与掌控力。

那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完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幻梦。

此刻,他身边正站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青年小提琴家,苏晚。

苏晚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温婉,两人看上去登对无比。

周围已有窃窃私语传来。

“看到没?季总身边的苏小姐,听说两家是世交,苏小姐追求季总很多年了。”

“郎才女貌,家世相当,这才是天作之合啊。”

“那个程家二小姐,要不是靠冲喜,哪有机会接近季总?现在老太太走了,她自然该让位了。”

“听说今天上午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

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进程阅的耳朵里。

她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涩然。

原来,他那么急切地结束婚姻,是为了尽快让身边站着真正配得上他的人。

也好。

她深吸一口气,从侍者手中拿过一杯香槟,朝着季屿川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为这一切画上句点了。

她的出现,让原本围绕在季屿川周围的人群静默了一瞬。

所有人都带着或好奇、或怜悯、或看好戏的目光看着她。

季屿川也看到了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出现在这里感到不悦。

苏晚挽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看向程阅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敌意。

“程小姐?”季屿川的声音依旧冷淡,“你怎么来了?”

程阅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隔着口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季先生,恭喜。”

她不知道是恭喜他公司周年庆,还是恭喜他恢复单身。

“我来,是想敬你一杯。”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谢谢你这三年的……照顾。也祝你和苏小姐,未来幸福。”

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香槟的酸涩感刺激着喉咙,也逼退了她眼底泛起的湿意。

季屿川看着她,眼神复杂,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苏晚见状,笑着打圆场,语气亲昵:“屿川,程小姐一番好意,你就喝一杯嘛。”

季屿川这才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周文。”

他对程阅说道,语气是公式化的疏离。

程阅笑了笑,那笑容隔着口罩,无人能见。

“不必了。季先生,我们两清了。”

她放下酒杯,目光最后一次掠过他英俊却冷漠的脸庞。

“再见。”

说完,她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向门口,挺直的背影单薄却决绝。

季屿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总觉得,今天的程阅,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4)

离开宴会厅,程阅没有回那套季屿川补偿给她的公寓,而是直接去了她早就租好的一个小房子。

地方不大,但干净整洁,充满阳光。

最重要的是,这里完全属于她。

她摘掉口罩,看着镜子里带着疤痕的脸,第一次没有感到自卑和逃避。

这道疤,困了她太久。

是时候走出来了。

她登录了自己“阅尽千帆”的作者后台,看着读者们温暖的留言和支持,心里渐渐被填满。

她开始更投入地创作,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于文字之中。

日子仿佛一下子变得平静而充实。

这天,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请问是‘阅尽千帆’老师吗?”

对方声音温和有礼。

“我是‘星光传媒’的编辑,沈墨。我们非常欣赏您的作品,想询问您是否有意向将您的短篇故事集出版成书?同时,我们也希望能和您探讨一下影视改编的可能。”

程阅又惊又喜。

“星光传媒”是业内很有名的公司。

她与沈墨约在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

沈墨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谈吐专业。

他对程阅的作品理解很深,提出的建议也都很中肯。

“阅尽千川老师,您的故事情感非常细腻,尤其对人物内心的刻画,十分打动人心。”

沈墨真诚地称赞道。

程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脸上的口罩。

沈墨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温和地说:“其实,您不必一直戴着口罩。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于皮相。”

他的目光清澈而坦诚,没有任何怜悯或好奇,只有尊重。

程阅微微一怔。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摘下了口罩。

沈墨看到她脸上的疤痕时,眼神里只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温和。

“很高兴认识真实的你,程阅小姐。”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程阅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仿佛照进了一束暖光。

她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谢谢您,沈编辑。”

这次的会面非常愉快。

沈墨不仅专业,而且很懂得尊重和鼓励她。

他让程阅感觉到,自己除了是“季屿川的前妻”,除了是“脸上有疤的程家二小姐”,还可以是一个有价值的、被人欣赏的创作者。

(5)

与沈墨的合作进展得很顺利。

程阅的书的出版事宜被提上日程,其中一篇关于“无声暗恋”的故事,尤其被沈墨看好,极力推荐给了公司的影视部门。

为了庆祝,沈墨约程阅一起吃晚饭。

地点选在一家氛围很好的西餐厅。

两人聊着书稿和改编的设想,相谈甚欢。

“程阅,你有没有想过,尝试写一些更长篇的作品?比如长篇小说?”

沈墨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状似无意地问道。

“我觉得以你的笔力和对情感的把握,完全可以驾驭。”

程阅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

“我……我没试过,怕写不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沈墨鼓励地看着她,“我相信你。”

他眼神里的信任,让程阅感到一阵温暖。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程阅?”

程阅身体一僵,这个声音……

她抬起头,果然看到季屿川站在桌旁。

他身边依旧跟着苏晚。

季屿川的目光落在她对面的沈墨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好巧,季先生。”

程阅迅速整理好情绪,语气平静地打招呼。

苏晚笑着依偎在季屿川身边,看似友善地对程阅说:“程小姐,看来你离开屿川后,生活过得挺精彩的嘛。这么快就有新男友了?”

她话语里的暗示意味明显。

沈墨皱了皱眉,刚要开口,程阅却已经先说话了。

她看向苏晚,语气不卑不亢。

“苏小姐误会了。这位是沈墨先生,是我的出版编辑,我们正在谈工作。”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季屿川,清晰地说道。

“另外,我和季先生已经离婚,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的私生活,似乎不需要向二位报备。”

季屿川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盯着程阅,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发现,摘掉口罩的程阅,虽然脸上那道疤痕依旧存在,但她的眼睛,却比在他身边时,明亮了许多。

那份他熟悉的怯懦和顺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发自内心的力量。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些不快。

“工作是吗?”

季屿川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那很好。希望程小姐的事业,一帆风顺。”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墨一眼,便带着苏晚转身离开了。

沈墨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看向程阅。

“你没事吧?”

程阅摇了摇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住微微颤抖的手指。

“我没事。沈编辑,我们继续谈剧本的事情吧。”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她分毫。

只有她自己知道,季屿川的出现,还是在她心里激起了一丝涟漪。

但那不再是爱慕和渴望,而是一种释然——看,离开他,她真的可以过得很好。

(6)

程阅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她的书顺利出版,销量出乎意料地好。

那个短篇的影视改编权也成功售出,虽然只是个小成本网剧,但对她而言,已是莫大的鼓励。

她开始着手创作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灵感来源于她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但结局,她决定赋予女主角新生和幸福。

沈墨在她创作过程中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两人因为工作接触频繁,渐渐成了朋友。

沈墨成熟稳重,体贴入微,总能恰到好处地照顾到她的情绪和需求。

他从不刻意提及她脸上的疤,也从未打探过她过去的婚姻,只是欣赏着她的才华,陪伴着她的现在,展望着她的未来。

程阅能感觉到沈墨对她的好感。

而她,似乎也开始慢慢习惯并依赖这种温和的陪伴。

这天,程阅去参加一个作者分享会。

活动很成功,结束后,她婉拒了主办方的饭局,一个人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

手机响起,是沈墨。

“活动结束了吗?顺利吗?”

他的声音带着关切。

“很顺利,刚结束。”

程阅笑着回答,“正准备回家。”

“吃饭了吗?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汤品店,要不要去试试?你最近写稿太辛苦,该补一补。”

沈墨的语气很自然。

程阅心里一暖,刚要答应,一辆黑色的宾利却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停了下来。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季屿川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

“上车,我们谈谈。”

命令式的口吻,一如既往。

电话那头的沈墨似乎听到了动静,问道:“程阅,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程阅看着车里的季屿川,对着电话轻声说:“不好意思沈墨,我这边突然有点事,汤品店……我们下次再去吧。”

挂断电话,她看向季屿川,语气疏离。

“季先生,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谈的。”

季屿川推开车门,目光锁定在她脸上。

“是关于程家的事。你父亲,最近找了我好几次。”

程阅心下一沉。

她的父亲,程建国,在她离婚后,没少埋怨她“没用”,抓不住季屿川的心。

现在,他又想干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季屿川身上熟悉的、清冽的古龙水味道。

这味道曾让她心旌摇曳,如今却只让她感到不适。

“我父亲找你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季屿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着她。

她今天化了淡妆,试图用粉底稍微遮盖一下脸上的疤痕,虽然效果不大,但整个人气色很好,眼神里有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这种光彩,刺疼了他的眼睛。

“他希望我能继续注资程氏集团。”

季屿川淡淡开口,“开出的条件是,让你回来。”

程阅猛地转头看他,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他凭什么这么做?!我已经和你离婚了!”

“他说,你后悔了。”

季屿川的目光带着探究,像是在审视她话里的真假。

“他还说,你离开我之后,过得并不好,整天以泪洗面。”

程阅气极反笑。

“以泪洗面?季先生,你看我像是以泪洗面的样子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请你明确地转告我父亲,我程阅,就算流落街头,也绝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我和你已经结束了,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她的决绝,让季屿川的心口莫名一堵。

他习惯了她的顺从和安静,此刻她浑身是刺的模样,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失控感。

“那个沈墨呢?”

他忽然转移了话题,声音冷了几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投入别人的怀抱?”

程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季屿川,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和你离婚了!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自由?”

他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压迫感。

“程阅,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结婚?”

“一场交易而已。现在交易结束,我们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程阅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向季屿川。

季屿川盯着程阅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看了好几秒,才缓缓靠回椅背,沉声道:“停车。”

车刚停稳,程阅立刻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融入夜色之中。

季屿川看着她的背影,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他原本以为,离婚后,她会像失去依附的藤蔓,迅速枯萎,会后悔,会回头求他。

可她不仅没有,反而活得越来越恣意,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糟糕透了。

(7)

程阅回家后,立刻给父亲程建国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压抑不住怒火。

“爸!你去找季屿川了?你还想用我去换程家的利益?你把我当什么了?”

程建国在电话那头语气也很冲。

“我把你当什么?我把你当程家的女儿!程家养你这么大,你为家里做点贡献怎么了?”

“要不是你没用,守不住季屿川,我们程家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我告诉你,程阅,你必须想办法让季屿川回心转意!否则,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听着父亲绝情的话语,程阅的心彻底冷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得可怕。

“好啊。那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从今以后,我的事,与程家再无瓜葛。”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并将程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斩断这最后的枷锁,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长篇小说的创作中。

沈墨依旧陪伴在她身边,给予支持和鼓励。

他向她表白了,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真诚的承诺。

“程阅,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才华,喜欢你的坚韧,更喜欢你这个人本身。”

“我知道你过去受过伤,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想参与你的未来。”

“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好吗?”

程阅看着沈墨温柔的眼睛,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他很适合她,温和,尊重她,懂得欣赏她。

和他在一起,她感到平静而安心。

可是……那份心动,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她知道,那一点点,或许还在被季屿川留下的阴影所占据。

她需要时间。

“沈墨,谢谢你。你很好,真的。”

她轻声说,“但是我……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沈墨理解地笑了笑,没有丝毫逼迫。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

(8)

程阅的长篇小说完成了大半,出版杜和影视公司都十分看好。

为了积累素材,寻找灵感,她接受了一家杂志社的邀约,为他们撰写一系列城市人物专访。

其中一个采访对象,是季家老宅的一位服务了很多年的老管家,福叔。

福叔年纪大了,已经退休,住在城郊。

程阅以前在季家时,福叔是少数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采访很顺利,福叔聊了很多关于老宅、关于过去的故事。

临别时,福叔看着程阅,欲言又止。

“程小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福叔,您请说。”

福叔叹了口气。

“是关于老太太,还有……少爷的事。”

程阅微微一怔。

“老太太当年,之所以坚持要你嫁过来,并不完全是为了冲喜。”

福叔缓缓说道。

“她老人家其实早就知道,少爷心里,一直装着很多年前,在图书馆因为一本书而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个安静女孩。”

“老太太后来偶然得知,那个女孩,就是脸上有疤的程家二小姐,也就是你。”

程阅的心跳,漏了一拍。

图书馆?

一本书?

她猛地想起,很多年前,她十六岁那年,还没出意外之前,她确实经常去市图书馆。

有一次,为了拿书架顶层的一本《飘》,她踮着脚很费力,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帮她拿下来的。

她记得那个少年眉眼冷峻,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他们甚至就那本书的内容,简单交谈了几句。

那段短暂的、美好的记忆,早已被她埋藏在记忆深处。

那个少年……是季屿川?

“老太太觉得,这是缘分。”

福叔继续说道,“她希望少爷能放下对容貌的偏见,看到真正美好的内在。所以,她才极力促成这门婚事。”

“可是……少爷他……”

福叔摇了摇头,“他性格太冷,又被他父母失败婚姻影响太深,对感情之事极为排斥。加上后来你脸上落了疤,他或许……更是封闭了自己的心。”

“老太太临终前,曾拉着少爷的手,让他好好待你。可老太太一走,少爷他……唉……”

福叔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程阅原本已渐趋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他们之间,并非毫无交集。

原来,奶奶她,曾那样用心良苦。

原来,季屿川心里,或许也曾有过一丝微弱的火花,只是还没来得及燃起,就被他自己的冷漠和偏见,以及她的疤痕,彻底掩埋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震惊,有恍然,有遗憾,但最终,都化为了更深的释然。

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

错过就是错过了。

他那颗被冰封的心,她用了三年时间,都未曾焐热。

现在,她也不想再去焐热了。

她谢过福叔,离开了那里。

回程的路上,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忽然觉得,一直压在心口的最后一块石头,也被搬走了。

她彻底自由了。

(9)

程阅的长篇小说《向光而生》终于完稿,并一经推出就大获成功。

故事里那个因意外毁容、在无爱婚姻中挣扎,最终凭借自身努力获得新生、寻找到真正自我价值的女主角,打动了无数读者。

她的经历被媒体报道,她不再是“季屿川的前妻”或者“程家二小姐”,而是拥有了自己名字的——作家程阅。

她开始坦然地接受采访,甚至在一些读书分享会上,她也会勇敢地摘下口罩,坦然面对镜头和读者。

她脸上的疤痕依旧在,但她的眼神里的光芒和自信,足以让人们忽略那道瑕疵,只看到她灵魂的美丽。

这天,是她的小说庆功宴。

沈墨作为她的编辑和……准男友,一直陪在她身边,细心周到。

宴会气氛正好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是季屿川。

他独自一人前来,没有带苏晚。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出众,但眉宇间,似乎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出现,让热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在这对已经离婚的夫妻之间逡巡。

程阅看到他,心里已是一片平静。

她端着酒杯,主动走了过去。

“季先生,欢迎。”

她的笑容得体而疏离。

季屿川看着她,目光深邃复杂。

他看着她从容自信地站在人群中央,看着她与沈墨默契的对视,看着她脸上那道他曾经无比在意、甚至因此刻意忽视她三年的疤痕……

此刻,他竟然觉得,那道疤,仿佛也成了她独特魅力的一部分。

他输了。

输掉了一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恭喜你。”

他举起酒杯,声音有些沙哑。

“书很成功。”

“谢谢。”

程阅与他轻轻碰杯。

“我看了那本书。”

季屿川忽然说道,“《向光而生》。”

程阅微微一愣,看着他。

“写得很好。”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

“里面的那个男主角……很混蛋。”

程阅笑了,那笑容云淡风轻。

“都过去了。小说而已,季先生不必对号入座。”

她的轻描淡写,像一把钝刀,割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彻底地,永远地。

“程阅……”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类似脆弱的情绪。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高在上的季屿川,竟然会低头?

程阅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她轻轻摇头,语气温柔却坚定。

“季屿川,太晚了。”

“我曾捧着一颗真心走到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

“现在,那颗心已经冷了,也找到了它真正该去的地方。”

她说着,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不远处正温柔注视着她的沈墨。

她朝他,展露了一个真心而灿烂的笑容。

然后,她回过头,对季屿川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走向沈墨,走向那个在她最黯淡岁月里,给予她阳光和尊重的男人。

季屿川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将手自然地放入沈墨的掌心。

手中的酒杯,仿佛有千斤重。

他明白,他亲手弄丢了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初也是最后,唯一一个,只是因为他是季屿川而爱他的女人。

窗外,阳光正好。

程阅依偎在沈墨身边,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

她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名为季屿川的旧梦,就让它永远留在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