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逆袭成富婆,去找前夫炫耀,他正陪着新妻子在路边摊吃面

发布时间:2025-10-04 07:54  浏览量:1

电话是前婆婆打来的。

“林晚,你弟弟要结婚了,彩礼还差三十万,你给凑上。”

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正坐在我那间三百平米江景大平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

指甲新做的,豆沙色,衬得手指纤长白皙。

我端起手边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哪个弟弟?”我轻声问,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随即拔高了音量,尖锐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还能是哪个弟弟?张强!你前小叔子!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的?拆迁款下来,就给他娶媳妇!”

我笑了。

笑声很轻,却带着一丝凉意。

“王桂芬,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儿子张健,三年前就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又怎么样?你那一百二十万拆迁款,是我们老张家的!”

“哦?”我挑了挑眉,“哪个法律规定的?”

“我说的!就是我老张家规定的!林晚我告诉你,这钱你要是不拿出来,我……我就去你公司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听着电话里气急败坏的咆哮,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红酒,单宁的涩与果香的甜在舌尖交织,像极了我的前半生。

“好啊,”我说,“我等着你。”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顺手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窗外的夜景依旧繁华,可我的思绪,却飘回了那个让我脱胎换骨的,三年前。

我和张健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

他家在城郊,父母是普通工人,下面还有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弟弟张强。

我家在市区,父母都是教师,我是独生女。

当初我爸妈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嫌他家条件不好,更嫌他那个妈王桂芬,第一次上门,眼神就像X光机,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落在我的包上,撇着嘴说:“这包得好几千吧?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得省着点花,以后都是要顾家的。”

可我那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觉得张健对我好,温柔体셔,这就够了。

为了嫁给他,我和我爸妈大吵一架,甚至以断绝关系相逼。

最后,爸妈妥协了。

他们不仅没要张健家一分钱彩礼,还陪嫁了一套市区全款的两居室,写了我的名字,怕我将来受委屈。

婚后,我们就住在这套陪嫁房里。

张健对我确实不错,家务活抢着干,工资卡主动上交。

我们的日子,起初是甜蜜的。

可这种甜蜜,从他弟弟张强高中毕业后,就变了味。

张强没考上大学,也不愿意出去找工作,整天游手好闲。

王桂芬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主题永远只有一个:钱。

“小健啊,你弟想买个新手机,最新款的,你给赞助点。”

“小健啊,你弟跟朋友出去玩,手头有点紧,你给他转五百。”

“小健啊,你弟看上个姑娘,总得穿得体面点吧?你给他买两身好衣服。”

张健是个孝子,或者说,是个没有主见的“妈宝男”。

王桂芬说什么,他都说好。

然后,他就从我们的小金库里,一笔一笔地往外拿钱。

我开始还有怨言,张健总是抱着我,温声细语地哄:“晚晚,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等他以后出息了,肯定会记得我们的好。”

我心软,一次次妥协。

我们的工资都不算高,每个月除了房贷(是的,我们又买了套投资房,首付是我爸妈给的,贷款我们还),还要应付他家层出不穷的开销,日子过得紧巴巴。

我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化妆品只敢用平价的国货。

张健嘴上说着心疼我,可他妈电话一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钱转过去。

矛盾的爆发点,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那套老房子。

那是我外公外婆的房子,后来给了我妈,我妈又在我婚前过户给了我,是我的婚前财产。

房子在老城区,地段很好,早就说要拆迁,一直没动静。

就在我们结婚的第三年,拆迁的消息终于定了下来。

按照面积和政策,我家那套老破小,能分到一百二十万的拆迁款。

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王桂芬耳朵里。

那天晚上,她和张健他爸,还有张强,一家三口,浩浩荡荡地杀到了我们家。

王桂芬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晚晚啊,真是我们老张家的好媳妇,有福气!”

我当时还傻乎乎的,以为她是真心为我高兴。

结果,她下一句话,就让我如坠冰窟。

“这一百二十万,来得可太及时了!你弟强子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们琢磨着,用这笔钱,在市里给他全款买套房,再买辆好车,剩下的给他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彩礼也给足了,保准能娶个好媳妇回来!”

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向张健,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可他只是低着头,眼神躲闪,半天憋出一句:“妈,这事……我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王桂芬眼睛一瞪,“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林晚嫁给了你,她的人就是我们张家的人,她的钱,自然也是我们张家的钱!给强子娶媳-妇,天经地义!”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凉透了。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理直气壮、仿佛在瓜分战利品的人,又看了看那个懦弱得不敢与我对视的丈夫。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悲哀,将我紧紧包裹。

“这笔钱,是我的婚前财产。”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什么婚前婚后?”王桂芬把手一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进了我张家的门,就没有你的我的,只有我们家的!”

“没错,嫂子,”一直没说话的张强开了口,他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抖着腿,“我哥是我亲哥,你是我亲嫂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钱给我娶媳-妇,跟我哥娶媳-妇有什么区别?将来我生的儿子,也得管你叫大伯母不是?”

我被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

“张健!”我几乎是尖叫着喊出他的名字,“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涨红了脸,局促地搓着手,过了好半天,才小声说:“晚晚,我妈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是一家人,强子结婚是大事,我们当哥嫂的,是该帮一把。”

“帮?”我冷笑一声,“你们这是帮吗?你们这是明抢!”

“你怎么说话呢?”王桂芬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什么叫抢?花你的钱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儿子能娶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看你家有点底子,你以为你长那样,能进我们家门?”

恶毒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我看着张健,他依然低着头,像个鹌鹑一样,默认了他母亲对我的人格侮辱。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这钱,我一分都不会给。”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这是我的钱,跟你们张家,没有半点关系。”

“反了你了!”王桂芬气得跳脚,“张健,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还没把钱拿到手,就想独吞了!这种女人,要不得!离!必须离!”

我以为张健至少会出来打个圆场。

可他,在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后,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失望和责备。

“晚晚,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为了钱,连一家人的情分都不顾了?”

自私?

我为了这个家,节衣缩食,补贴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弟弟,他说我顾家。

现在,我只是想守住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他就说我自私?

我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一个‘一家人’。”

我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我的户口本、身份证,还有那套陪嫁房的房产证。

我把它们一一拍在茶几上。

“离婚吧。”我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既然我这么自私,就不配做你们张家的媳-妇。”

“这套房子,是我爸妈买的,婚前财产,你们没份。”

“我们后来买的那套投资房,首付是我爸妈出的,有转账记录,这部分要还给我。剩下的贷款是我们共同还的,一人一半。房子可以卖了分钱,也可以谁要了,给对方折价。”

“至于那一百二十万拆迁款,”我顿了顿,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的冷静和决绝,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王桂芬愣住了,张健也愣住了。

还是张强先反应过来,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我骂:“你个毒妇!想卷着我们家的钱跑路?门都没有!”

“你们家的钱?”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请问,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钱,少说也有十几万了吧?我跟你要过一分吗?现在,你们竟然还有脸说我卷你们家的钱?”

我的目光转向张健,心如死灰。

“张健,我最后问你一次,这婚,你离不离?”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王桂芬却一把将他推到前面,尖声叫道:“离!谁不离谁是孙子!我儿子这么优秀,什么样的黄花大闺女找不到?离了你,我们马上就能找个更好的!不仅年轻漂亮,还能给我们家生个大胖孙子!”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是被我赶出去的。

我换了锁,把张健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放在了门口。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民政局。

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拿到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时,我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七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张健在民政局门口拦住我,眼睛红红的。

“晚晚,我们真的……非要走到这一步吗?只要你把钱拿出来给我弟结了婚,我妈她……她就不会再逼我们了。”

直到最后一刻,他想的,依然是那笔钱。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张健,你知道吗?压垮我的,从来都不是你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家庭,而是你。是你的每一次和稀泥,每一次的‘我们是一家人’,每一次在我受委屈时的沉默。”

“我们,回不去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离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王桂芬果然像她威胁的那样,来我公司闹过几次。

她坐在公司大厅的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控诉我这个“蛇蝎心肠”的儿媳,是如何骗了他们家的钱,又是如何抛弃了她可怜的儿子。

公司的同事对我指指点点,领导也找我谈话,让我“处理好个人问题,不要影响公司形象”。

那段时间,我几乎要被逼疯了。

我报过警,可警察来了,也只能进行调解,说这是家庭纠纷。

王桂芬尝到了甜头,闹得更欢了。

直到有一天,我聘请的律师,带着一纸诉状和一份禁止令,出现在她面前。

律师告诉她,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诽谤和寻衅滋事,如果再继续,我将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她可能会因此坐牢。

王桂芬是个欺软怕硬的。

一听到要坐牢,她立刻就蔫了。

骂骂咧咧地走了,从此再没出现过。

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麻烦,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人生。

我卖掉了那套投资房,分了该得的钱。

陪嫁房我没卖,租了出去,每个月有一笔稳定的租金收入。

拆迁款一百二十万,也很快到账了。

我没有像王桂芬想的那样,把钱存起来或者买房。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创业。

我从小就喜欢研究美食,我妈妈做得一手好菜,我耳濡目染,也学得七七八八。

我用那笔钱,在大学城附近,盘下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私房菜馆。

店面不大,只有六张桌子。

从装修设计,到菜单制定,再到后厨采购,全是我一个人亲力亲为。

开业初期,生意惨淡。

我每天起早贪黑,累得像条狗,却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好几次,我深夜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店里,累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一想到王桂芬那张刻薄的脸,想到张健那懦弱的表情,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认输。

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让他们看看,离开他们,我能过得有多好。

我开始研究营销。

我注册了社交账号,每天分享我的菜品和创业日常。

我推出的“一人食”套餐,温馨又治愈,很快在附近的学生和白领中火了。

我还利用我大学学的专业知识,把小店的装修布置得格外有格调,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前来打卡。

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从一天几桌客,到饭点需要排队。

我雇了厨师,雇了服务员,自己则专注于菜品研发和店铺管理。

一年后,我开了第一家分店。

两年后,我的“晚晚私厨”已经在全市有了五家连锁店,并且拿到了第一笔天使投资。

我成立了自己的餐饮公司,从一个守着小店的老板娘,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林总”。

我换了车,从原来的小破车,换成了保时捷。

我也搬了家,从原来的两居室,搬进了现在这个三百平的江景大平层。

我请了最好的健身私教,每周做三次皮肤管理。

我的衣柜里,挂满了曾经舍不得买的奢侈品牌。

我活成了我曾经最羡慕的样子。

而张健,我几乎快要把他忘了。

偶尔从大学同学群里,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据说我们离婚后不到半年,他就经人介绍,和一个叫刘梅的女孩结婚了。

那个女孩是农村来的,没什么文化,但是很听话,也很能生。

婚后第二年,就给张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王桂芬得偿所愿,整天抱着孙子,在小区里炫耀。

据说,他们一家,还住在我那套租出去的陪嫁房附近。

王桂芬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时时刻刻提醒我,她的儿子离开我,照样过得很好,还有了后。

我只觉得可笑。

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写废了的草稿纸,早就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直到今天,王桂芬这个电话,才又把那些陈年旧事,从记忆的角落里翻了出来。

挂了电话,我嘴角的冷笑还未散去。

去公司闹?

我现在的公司,安保严密,没有预约,她连大门都进不来。

我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一股莫名的躁动,在心底升腾。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

看看那个让我涅槃重生的男人,看看那个曾经让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或许是炫耀,或许是……不甘心。

我想让他亲眼看看,他当初放弃的,是怎样一个璀璨的明珠。

我想让他知道,他的“自私”评价,对我而言,是多么可笑的赞美。

我拿起车钥匙,换了身衣服,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地下车库。

红色的保时捷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城市的夜色。

我凭着记忆,开到了我那套陪嫁房所在的小区。

我没有上去,只是把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我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我很少抽烟,只在心烦意乱的时候。

烟雾缭绕中,我看到了不远处路边的大排档。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夏夜的风,送来烧烤的孜然味和啤酒的麦芽香。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张健。

他胖了,也憔悴了,头发有些稀疏,发际线高得惊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一条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完全没有了当年那个白衬衫上带着淡淡肥皂香的少年模样。

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应该就是刘梅。

她看起来比张健要年轻一些,皮肤有些黑,身材微胖,扎着个马尾,是很普通的长相。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正在酣睡。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碗面。

热气腾腾。

张健正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吸溜着面条,汤汁溅到了T恤上,他也毫不在意。

刘梅没有吃,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往怀里揽了揽,然后拿起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那几片牛肉,一片一片地夹到了张健的碗里。

张健头也没抬,很自然地就把牛肉吃了。

吃完,他端起碗,把最后一点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打了个饱嗝,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腩,脸上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中,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梅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爱慕,也没有嫌弃,只有一种……平静。

就像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再普通不过的家具。

我坐在价值数百万的豪车里,身上是高定的小香风外套,手上戴着几十万的腕表。

我看着他们,看着那两碗不超过二十块钱的牛肉面,看着那洗得发白的T恤和油腻的桌子。

我预想中的场景,是我开着车,优雅地停在他们面前。

张健看到我,看到我的车,看到我浑身上下的名牌,会露出震惊、懊悔、嫉妒的表情。

王桂芬会像个疯婆子一样冲上来,指着我骂,然后被我用钱,或者用更优越的姿态,狠狠地羞辱回去。

我会像一个女王,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告诉他们,当初你们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可是,现在,我所有的炫耀和报复的快感,都在看到这一幕时,烟消云散。

我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开着豪车,来找一个在路边摊吃面的男人炫耀。

这本身,就是一件多么掉价的事情。

我突然就没有了下车的欲望。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张健抽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

看着刘梅时不时地伸手,为他掸去肩上的烟灰。

看着那个孩子,在妈妈的怀里,睡得香甜。

他们看起来,并不幸福。

但也谈不上多不幸。

就是那种最普通的,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为了几瓜两枣而奔波劳碌的,平凡夫妻。

张健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我离得远,听不清内容。

但我能看到,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开始对着电话,压低声音,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挂了电话,他烦躁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

“啪”的一声,惊醒了刘梅怀里的孩子。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梅赶紧手忙脚乱地哄着。

“又怎么了?”刘梅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问。

“还能怎么了?我妈!”张健没好气地说,“催我找林晚要钱!说强子那边等着钱用!”

林晚。

我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又那么刺耳。

刘梅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张健,眼神复杂。

“你……还跟她有联系?”

“我哪有!”张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连她电话都没有!是我妈,不知道从哪搞到了她的号码,打过去被骂了一顿!”

“哦。”刘梅低下头,继续哄孩子,声音闷闷的。

“你哦什么哦?”张健的火气似乎没处发,全撒在了她身上,“你以为我愿意提她?还不是因为强子!你说他结个婚,怎么就那么费劲!非要什么市区房,什么二十万彩礼!我们家什么条件,他不知道吗?”

刘梅没说话。

“现在好了,我妈把主意打到林晚头上去了!那女人现在发达了,听说开了好几家公司,成了大老板,能看得上我们这三十万?我妈这是去自取其辱!”张健越说越气,“她也不想想,当初我们是怎么对人家的,现在有脸去找人家要钱?”

我有些意外。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残存着一丝清醒和良知。

刘梅抬起头,轻声说:“妈也是没办法,为了强子的事,她头发都白了一半。”

“没办法就能去抢吗?”张健的声音拔高了,“那钱本来就是林晚的!跟我们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当初为了这钱,我们婚都离了,现在还想怎么样?”

“那……那怎么办?强子和他对象说了,房子和彩礼不到位,婚就不结了。”刘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张健沉默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我明天去找份兼职吧,”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晚上去开代驾,或者送外卖,能挣一点是一点。”

刘梅看着他,眼圈红了。

“你白天上班那么累,晚上再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那能怎么办?”张健苦笑一声,“总不能真看着强子打光棍吧?我这个当哥的,总得尽点力。”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再苦再累,为了你们娘俩,也值了。”

刘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张健,让他擦擦嘴角的油。

我坐在车里,像在看一场黑白默片。

我的心,五味杂陈。

我看到了他的落魄,他的无奈,他的疲惫。

也看到了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兄长的……担当?

或许吧。

只是他的担当,给错了人。

他可以为了他妈,他弟,他现在的妻儿,去拼命,去承担。

却独独,没有为我承担过半分。

在我被他妈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沉默。

在我被他们一家人逼着交出自己的财产时,他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

说到底,在他心里,我始终是个外人。

一个可以为他们张家发光发热,但绝不能有半点私心的,外人。

我突然觉得,三年前那个决绝离婚的自己,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我发动了车子。

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路边摊的两个人,同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车灯很亮,他们看不清车里的人。

但我,却能清晰地看到张健脸上的表情。

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他大概是认出了我的车牌。

我没有停留,一脚油门,红色的跑车汇入了车流,将那一方小小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大排档,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后视镜里,张健的身影越来越小。

我看到他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我离开的方向。

他身边的刘梅,抱着孩子,也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我收回目光,打开了车里的音响。

激昂的音乐,充满了整个车厢。

我以为,我的心里会充满报复的快感。

但没有。

很奇怪,一点都没有。

没有快意,也没有怜悯。

我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我来这一趟,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看他笑话。

我只是来,和我的过去,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再也不会有张健,王桂芬,张强这些名字。

我,林晚,只为自己而活。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张健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很疲惫。

“林晚……昨晚那辆车,是你吗?”

“是。”我没有否认。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过得很好。”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情绪。

“托你的福,还不错。”我语气平淡。

又是一阵沉默。

“我妈……她昨天给你打电话了,对不起,她……”

“如果你打电话来,是想替她道歉,那就不必了。”我打断他,“我没放在心上。”

“不是……我……”他似乎有些语无伦次,“我就是想……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我几乎要气笑了。

我以为他打电话来,是良心发现,是忏悔。

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为了钱。

“借钱?借多少?”我倒想听听,他有多大的脸。

“三十万。”他艰难地吐出这个数字,“就当……就当我借你的,我给你打欠条,我以后……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三十万?给你弟弟娶媳-妇?”

“是……”

“张健,”我连名带姓地叫他,“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谈钱的可能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脸求你。”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强子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婚事黄了!我妈为了这事,已经病倒了!林晚,我求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帮帮我,就这一次!”

过去的情分?

我们之间所谓的情分,不就是被他和他们一家人,亲手葬送的吗?

“张健,你听好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第一,我和你,没有任何情分可言。第二,你弟弟结不结得了婚,你妈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第三,别说三十万,就是三十块,我也不会给你。”

“你……”他似乎被我的绝情噎住了。

“还有,”我继续说,“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希望我的生活,再被你们这些垃圾打扰。”

说完,我再次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拉黑。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办公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中最后一点点的波澜,也彻底平息了。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这一家人的无耻程度。

几天后,我的公司楼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梅。

她抱着孩子,站在公司门口,怯生生地看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保安拦着她,不让她进。

她也不闹,就那么抱着孩子,默默地站着。

我从监控里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

她想干什么?学王桂芬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我让助理下去处理。

几分钟后,助理上来了,脸色有些为难。

“林总,她说……她只想见您一面,跟您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我沉默了片刻。

“让她上来吧。”

我想看看,他们到底还想耍什么花样。

刘梅抱着孩子,走进了我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她显得很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孩子大概是累了,趴在她肩上睡着了。

“林总。”她小声地叫我,不敢抬头看我。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只坐了沙发的一个角。

“找我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过很久。

“林总,我……我是来求您的。”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我,“这是张健写的欠条,三十万。我们……我们想跟您借这笔钱。”

我没有接。

“我昨天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她的声音更咽了,“他回来都跟我说了。是我……是我非要来试试的。”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总,我知道我们没脸求您,我们家……以前对不起您。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强子要结婚,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婆婆……婆婆因为这事,急得住了院。张健他……他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找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才凑了不到五万块,还差得远呢。”

“他现在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去开代驾,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人瘦了一大圈。我看着……我看着心疼。”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知道,我们不该来找您,您没有义务帮我们。可是……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您现在是大老板,三十万对您来说,可能……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我们来说,是能救命的钱。”

她一边哭,一边说,话说得颠三倒四,却很诚恳。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看着她,一个朴实的,甚至有些懦弱的农村女人。

她和当年的我,何其相似。

都在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和一个吸血鬼般的家庭,耗尽自己。

“你觉得,张健值得你为他这样吗?”我突然问。

她愣住了。

“他……他是我男人,是孩子的爸,我不为他,为谁呢?”她茫然地回答。

“他为了他弟弟,可以逼你出来求前妻。将来,他也会为了他妈,他弟,牺牲你,牺牲你的孩子。”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就像,他当初牺牲我一样。”

刘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不……不会的,”她嘴唇颤抖着,“他……他对我挺好的。”

“是吗?”我轻笑一声,“他把你碗里的肉夹走,自己吃掉,这就是对你好?他把养家的压力都丢给你,自己心安理得地当孝子,这就是对你好?他让你来求我这个前妻,让你来受这份屈辱,这就是对你好?”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我……”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去吧。”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钱,我不会借。不是因为我恨你们,而是因为,我不想看到第二个‘林晚’。”

“有些坑,掉进去一次就够了。我爬出来了,也希望你能早点看清。”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办公室里,是长久的死寂。

过了很久,我听到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是她抱着孩子,一步一步离开的脚步声。

她没有再求我,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我才转过身。

那张写着三十万的欠条,还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我走过去,把它拿起来,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我以为,我的世界,终于可以清净了。

可我没想到,两天后,我会在一个地方,再次见到张健。

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我旗下的一个员工,工作时受了伤,我作为老板,理应前来探望。

当我提着果篮,走进病房时,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那个熟悉背影。

是张健。

他正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说着什么,表情严肃。

我鬼使神差地,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情况很不乐观,已经是肝癌晚期了。长期熬夜,过度劳累,加上酗酒,身体早就被掏空了。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手术的意义不大了。”

医生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肝癌……晚期?

张健?

怎么可能?

他才三十出头啊!

我看到张健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起头,一张脸上,布满了泪水和绝望。

“医生……医生,你救救我妈……求求你,救救她……她才六十岁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

得癌症的,不是他,是王桂芬。

原来,她不是因为着急上火住的院,而是……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恨吗?

当然恨。

这个老女人,毁了我的婚姻,毁了我对爱情的所有美好想象。

可是现在,看着她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儿子,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心里,竟然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快意。

只有一种……巨大的荒凉。

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健的肩膀。

“我们会尽力的。但是你们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治疗,费用会很高,而且……效果也未必理想。”

说完,医生摇着头走了。

张健还蹲在地上,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悲戚。

我站在他身后,站了很久很久。

最终,我还是没有上前。

我转身,走进了员工的病房。

探望完员工,我从医院出来,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戴上墨镜,坐进车里。

发动车子前,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我的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帮我匿名往市一院一个叫王桂芬的账户里,打三十万。”

发完,我删掉了信息,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我不是圣母。

我也没原谅他们。

我只是觉得,人死为大。

这三十万,就当是,买断我和他们一家,前世今生的所有纠缠。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我们,两不相欠。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

可生活,永远比小说更戏剧性。

一年后,我的公司准备上市,我忙得脚不沾地。

一天,我在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酒会时,意外地,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张强。

我的前小叔子。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端着酒杯,和几个老板模样的人,谈笑风生。

我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他避开我的目光,想装作不认识我。

我却端着酒杯,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张强。”

他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嫂子……哦不,林总,好久不见。”

“看来,你现在混得不错。”我打量着他。

“哪里哪里,就是……开了个小公司,混口饭吃。”他谦虚道,眼神却闪烁不定。

我们寒暄了几句,我正准备离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热情地拍了拍张强的肩膀。

“强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晚林总,‘晚晚私厨’的创始人,马上就要上市了,年轻有为啊!”

然后,他又对我介绍道:“林总,这位是张强张总,‘强盛科技’的老板,也是我们市这两年新崛起的青年才俊啊!”

强盛科技?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想起来了。

是我公司最近在洽谈的一个软件供应商。

据说,他们的技术很过硬,创始人是个技术天才。

我看着眼前的张强,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原来是张总,失敬失敬。”我朝他举了举杯。

“不敢当,不敢当。”张强连忙回敬。

那个中年男人走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你……什么时候开始创业的?”我忍不住问。

“就……就我妈去世后不久。”张强的声音有些低沉。

“王桂芬……去世了?”我有些惊讶。

“嗯,”他点了点头,“肝癌,没撑过半年。”

“那三十万……”

“谢谢你,林总。”他打断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我妈的命,但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

我沉默了。

“我哥……他现在在我公司上班。”张强突然说。

“张健?”

“嗯。他学历还行,人也踏实,我就让他在后勤部,管管仓库什么的。”

“他……和刘梅,还好吧?”

“离了。”张强说得云淡风轻,“我妈一走,我哥就把家里剩下的钱,都给了刘梅和孩子,让她走了。他说,不能再拖累人家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那你呢?”我看着他,“你结婚了?”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妈走了,我哥也那样了,我哪还有心思结婚?就想着,把公司做好,让我哥下半辈子,能过得安稳点。”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我最看不起的男人。

他的眉宇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流气和无赖,取而代代之的,是历经世事后的沉稳和沧桑。

原来,人,是真的会变的。

“林总,”他看着我,眼神真诚,“过去的事,是我们张家对不起你。我代我妈,我哥,向你道歉。”

说着,他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百感交集。

酒会结束,我一个人开车回家。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倒退。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张健刚结婚时。

有一次,我过生日,他用他攒了很久的奖金,给我买了一条我心仪已久的项链。

我问他,怎么不留着钱,给你弟买他想要的游戏机?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我弟重要,但你,是我的全世界。”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

那时的我,以为拥有了整个世界。

只是后来,他眼里的光,被生活的琐碎和愚孝的枷锁,一点点磨灭了。

而我,也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弄丢了我的全世界。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林晚吗?”

是张健的声音。

比上一次听到时,更加沙哑,也更加……平静。

“是我。”

“我弟……都跟你说了吧?”

“嗯。”

“那笔钱……谢谢你。”他说,“虽然我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了。”

“不用还了。”我说。

“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是我不好。如果……如果我能早点像个男人一样,挡在你身前,或许……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晚,你值得更好的。”

“祝你……幸福。”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马路,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为他,也不是为我们逝去的爱情。

我只是为,那个曾经为了嫁给他,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傻傻的自己。

我终于,等来了这句迟到了三年的“对不起”。

虽然,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但它,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最后一道枷锁。

我释然了。

我踩下油门,车子汇入滚滚车流,朝着前方,那片更加璀璨的灯火,驶去。

我知道,在那里,有属于我的,崭新的人生。

至于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就让他们,都留在后视镜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