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重生八一回首,魏长官你的白月光她我不当了!
发布时间:2025-09-29 22:26 浏览量:1
袁筱筱睁开眼, 看见男人满脸嫌恶, 手指,却在解她的衣扣, 她想也没想,就给了男人两个大逼斗。
(1)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魏崇远捂着脸,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滔天的怒火。
“袁筱筱!你疯了?!”
袁筱筱猛地收回手,掌心火辣辣地疼。
这真实的触感,眼前这张年轻却写满厌烦的俊脸……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九八一年,她和魏崇远这段冰冷婚姻的第三个年头。
她无视魏崇远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赤着脚跳下床,踉跄着冲到窗边。
窗外,是记忆里早已模糊,却又熟悉到骨子里的军区大院景象。
冬日的阳光清冷地照着,晾衣绳上挂着泛白的军装,远处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她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前世临死前那孤零零的冰冷感觉再次席卷了她。
那天,也是她的生日啊。
可她的丈夫魏崇远,却陪在他的白月光苏晓倩身边,还带着她辛苦生下的那对双胞胎儿子,一起为那个女人唱生日歌。
她躺在病床上,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孩子们。
二十多年……
整整二十多年的婚姻,她像块望夫石,却始终没能焐热魏崇远那颗石头做的心。
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娶她?
就因为她父亲那点可怜的“知遇之恩”,和她这飞蛾扑火般的一腔孤勇吗?
“袁筱筱!你发什么神经?给我回来!”
魏崇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从身后传来。
他习惯了她的逆来顺受,习惯了她的唯唯诺诺。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和反常举动,彻底激怒了他。
袁筱筱缓缓转过身。
她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的怯懦和讨好,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来自前世的痛楚。
“我疯了?”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对,我是疯了。”
“疯了才会嫁给你。”
“疯了才会在你身边浪费这么多年!”
魏崇远愣住了,眉头紧锁。
“你胡说八道什么?昨晚是不是又跟你那些不着调的姐妹瞎混,喝酒喝糊涂了?”
他上前一步,习惯性地想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
袁筱筱却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猛地后退,脊背抵在了冰凉的窗框上。
“别碰我!”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魏崇远,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魏崇远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离婚?袁筱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袁筱筱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一字一顿。
“我说,我们离婚。”
“我放你自由,你也放过我。”
“从此以后,你爱去找苏晓倩就去找苏晓倩,爱给她过生日就给她过生日,再也不会有人碍你的眼,挡你的路。”
提到“苏晓倩”这个名字,魏崇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提晓倩做什么?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
“清白?”
袁筱筱笑了,笑容里满是悲凉和嘲讽。
“是啊,你们清白。”
“清白到你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清白到你每次出差都会‘顺路’给她带礼物。”
“清白到你能在我们结婚纪念日,因为她一个电话就抛下我离开。”
“魏崇远,这种‘清白’,我受够了,也信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的酸涩。
前世流的眼泪已经够多了,这一世,她一滴都不会再为这个男人流。
“字,我会签好。”
“报告,你去打。”
“需要我配合什么,说一声就行。”
“我只要求尽快。”
魏崇远看着她,眼神复杂。
愤怒、疑惑、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狼狈。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袁筱筱。
尖锐,冷静,决绝。
像变了个人。
他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赌气或者胡闹的痕迹,却没有。
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慕和依赖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陌生和彻底的失望。
他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袁筱筱,婚姻不是儿戏!你以为离婚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我知道。”
袁筱筱打断他。
“影响你的前途嘛。”
“你放心,离婚原因我会写性格不合,不会提你那位‘清白’的苏晓倩同志半个字。”
“我袁筱筱,还做不出那种死缠烂打、毁了别人前程的下作事。”
“我只是,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
她说完,不再看他,径直走向衣柜,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动作很快,只捡了几件自己婚前带来的,或者后来亲手做的衣服。
那些魏崇远给她买的,或者代表着这个“家”的东西,她一件没拿。
魏崇远站在原地,看着她忙碌又决绝的背影,胸口堵得厉害。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
他习惯了她围着他转,习惯了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习惯了她无论受多大委屈,最后都会默默回到这个家。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还甩了他两个耳光。
脸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袁筱筱,”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他惯有的、试图掌控局面的威严。
“我希望你冷静一下。”
“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出去执行任务,三天后回来。”
“到时候,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清醒的你。”
袁筱筱拉上那个小小的旧行李袋的拉链,直起身。
“我很清醒。”
她拎起袋子,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
“魏崇远,这是我活了……两辈子,最清醒的时刻。”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
魏崇远盯着那扇还在轻微震动的门板,拳头缓缓握紧。
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越来越重。
(2)
袁筱筱拎着那个小小的行李袋,走出了那个她住了三年的,被称为“家”的筒子楼。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北方冬天特有的干冽,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筱筱?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袁筱筱转头,是住在隔壁的政委媳妇,赵春梅。
赵春梅三十多岁,微胖,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的笑,但眼神里却藏着对这大院各家各户事情的了然和探究。
前世,袁筱筱没少在她面前吐露苦水,但也没少被她看似关心、实则打探的话中伤。
“梅姐。”
袁筱筱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赵春梅却眼尖地看到了她手里的行李袋,又联想到刚才似乎听到的关门声,脸上的惊讶更甚。
“哎哟,这是……跟魏营长吵架了?”
她凑近两步,压低声音。
“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拎着包要去哪儿啊?这大冷天的。”
袁筱筱不想跟她多纠缠,更不想成为她接下来几天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吵架。”
她语气平静。
“就是出去住几天,清净一下。”
说完,她对着赵春梅微微颔首,便径直朝着大院门口走去。
赵春梅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转身就朝着相熟的几家走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在军区大院的家属圈里传开了。
袁筱筱没有理会身后的窃窃私语。
她走到大院门口的值班室,借用了一下电话。
手指在冰冷的拨号盘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清脆的声音。
“小蔓,是我,筱筱。”
袁筱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
梁小蔓,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也是这个城市里,除了魏家之外,她唯一可以投靠的人。
“筱筱?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声音怎么了?是不是魏崇远他又……”
梁小蔓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没什么,”
袁筱筱打断她,深吸一口气。
“小蔓,我能去你那儿住几天吗?”
“当然能!你随时来!我这儿永远有你一张床!”
梁小蔓回答得毫不犹豫,带着满腔的义气。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等着,我……”
“没有,别瞎猜。”
袁筱筱心里一暖。
“我这就过去,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她走出值班室,迎着凛冽的寒风,一步步走出了军区大院的大门。
没有回头。
她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也不想回头。
梁小蔓住在城西的一处老居民院里,房子不大,但被她收拾得温馨整洁。
看到袁筱筱拎着行李袋,脸色苍白地出现在门口,梁小蔓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拉进屋,按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
“我的老天爷,你这是怎么了?跟魏崇远闹翻了?”
梁小蔓倒了一杯热水塞到她手里,急切地问。
袁筱筱捧着温热的水杯,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看着好友关切的脸,前世临终前的孤寂和此刻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鼻尖忍不住一酸。
但她强行把泪意逼了回去。
“小蔓,我要跟魏崇远离婚。”
“什么?!”
梁小蔓惊得差点跳起来。
“离婚?!你说真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他打你了?”
袁筱筱摇摇头。
“没有。”
“那是为什么?就因为那个苏晓倩?他又去找她了?”
梁小蔓是知道苏晓倩这号人物的,没少为袁筱筱打抱不平。
袁筱筱沉默了一下,组织着语言。
她不能告诉小蔓自己是重生的,那太匪夷所思。
她只能借用“昨晚”的事情作为一个爆发的引子。
“差不多吧。”
她低声说。
“我累了,小蔓。”
“真的累了。”
“我不想再过这种守着空房子,等着一个永远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回家的日子了。”
“我不想再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所以他不喜欢我。”
“我不想等到人老珠黄,或者……或者哪一天死了,都得不到他一个正眼相看。”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话语里的绝望和心死,却让梁小蔓听得红了眼眶。
“离!必须离!”
梁小蔓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
“这种混蛋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
“筱筱,你早该想开了!”
“你放心,在我这儿想住多久住多久!工作的事情咱们慢慢找,饿不死!我养你!”
袁筱筱回抱住好友,感受着这久违的、毫无保留的温暖和支持。
她知道,前路艰难。
在这个离婚还被视为“丑闻”的年代,她一个没有稳定工作、脱离夫家的女人,未来的日子可想而知。
但她不怕。
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比起前世那漫长而冰冷的绝望,眼前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3)
魏崇远在执行任务的三天里,心情异常烦躁。
袁筱筱那两巴掌,和她决绝离开的背影,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他的脑海。
他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但效果甚微。
他不明白,那个一向温顺,甚至有些懦弱的妻子,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离婚?
她怎么敢提?
又凭什么提?
就因为他和晓倩多说了几句话?还是因为他偶尔的疏忽?
在他看来,袁筱筱就是在无理取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
他甚至已经想好,回去后要如何“教育”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不要再耍这种小性子。
三天后,魏崇远风尘仆仆地回到军区大院。
推开家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子里收拾得很干净,甚至比他离开时更整洁,但却缺少了那种……烟火气。
餐桌上没有热乎乎的饭菜。
阳台上没有晾晒的衣服。
沙发上也没有那个蜷缩着等他回来,看到他时眼睛会微微亮起的身影。
一切都很整齐,整齐得冰冷。
他皱了皱眉,脱下军装外套,习惯性地喊了一声:“袁筱筱?”
没有人回应。
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卧室。
衣柜里,属于她的那一边空了一大半。
梳妆台上,她那些便宜的雪花膏、头绳也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他给她买的那瓶还没开封的香水,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
她竟然……真的走了?
不是赌气回娘家住几天?
魏崇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紧锁着。
他开始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
他出差回来,身上带着酒气(是替战友老周挡的酒),心里烦闷(因为任务遇到点麻烦,又恰巧碰到了苏晓倩,听她诉说了些生活的不易)。
袁筱筱过来想帮他脱外套,他当时心情不好,确实甩开了她的手,语气可能重了些。
后来……
后来他好像是想……用夫妻间的方式缓和一下气氛?或者说,带着点发泄情绪的意思?
然后,她就……
魏崇远揉了揉眉心。
他觉得袁筱筱反应过度了。
夫妻之间,有点小摩擦不是很正常吗?
她至于又是打耳光,又是提离婚,还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是那个梁小蔓?还是大院里的那些长舌妇?
他摁灭烟头,拿起电话,拨通了袁筱筱娘家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袁筱筱的母亲。
“妈,筱筱在您那儿吗?”魏崇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崇远啊?筱筱?没有啊,她没回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袁母的声音带着关切。
“没有,没事。”魏崇远心头一沉,“她可能去找小蔓了,我问问。妈,您别担心。”
挂了电话,魏崇远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没回娘家。
那就是在梁小蔓那里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打给梁小蔓,但想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每次见到他都像护崽的母鸡一样,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心中一动,难道是袁筱筱回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提着一个小保温桶,巧笑倩兮的苏晓倩。
“崇远哥,你回来了?”
苏晓倩穿着时下流行的呢子大衣,围着红色的围巾,脸上画着淡妆,在这灰扑扑的大院里显得格外亮眼。
“我听周大哥说你任务结束了,想着你刚回来肯定没吃饭,就包了点饺子给你送过来。”
她笑着举起保温桶,语气熟稔而亲昵。
若是平时,魏崇远或许会觉得暖心。
但此刻,看着苏晓倩的笑容,听着她温柔的声音,他却莫名地想起了袁筱筱那天的话。
——“清白到你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清白到你每次出差都会‘顺路’给她带礼物。”
他心里一阵烦闷,语气也淡了几分。
“不用了,晓倩,我不饿。”
苏晓倩脸上的笑容一僵,敏锐地察觉到了魏崇远情绪不高。
她探头往屋里看了看,状似无意地问:“筱筱姐呢?不在家吗?”
魏崇远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苏晓倩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换上担忧的表情。
“崇远哥,你们……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吵架了?”
“都怪我,我不该跟你诉苦,影响你们夫妻感情的。”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自责。
“跟你没关系。”
魏崇远叹了口气,侧身让她进来。
“是她自己想多了。”
苏晓倩走进客厅,将保温桶放在桌上,目光扫过略显冷清的房间,心中有了计较。
她柔声劝道:“崇远哥,筱筱姐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女人嘛,总是容易敏感些。”
“你多哄哄她就好了。”
“要不,我去帮你跟筱筱姐解释解释?”
“不用。”
魏崇远断然拒绝。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苏晓倩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差,便不再多说,只是体贴地给他倒了杯水。
“崇远哥,那你先休息,我走了。”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欲言又止。
“崇远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留下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开。
魏崇远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桌上那个格格不入的保温桶,心里的烦躁感更重了。
他第一次觉得,苏晓倩的体贴和善解人意,似乎……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
反而,有点累。
(4)
袁筱筱在梁小蔓这里安顿了下来。
她没有让自己沉浸在悲伤和怨愤中。
重生带来的不仅是痛彻心扉的记忆,还有对未来几十年发展大势的模糊认知。
她知道,个体经济很快会蓬勃发展。
她知道,知识改变命运在未来不再是空话。
她必须尽快站起来,为自己谋划一条生路。
梁小蔓在街道办工作,人缘好,脑子活。
她支持袁筱筱离婚的决定,并开始积极帮她留意工作机会。
“筱筱,我们街道办的印刷厂最近在招临时工,虽然辛苦点,但好歹是个营生,你去不去?”
梁小蔓一边择菜一边问。
袁筱筱正在翻看梁小蔓带回来的旧报纸,寻找招工信息。
她摇了摇头。
“临时工不稳定,而且收入太低了。”
她需要一份能让她尽快独立,并且有发展空间的工作。
她记得,八十年代初,南方沿海地区的风气已经逐渐开放,一些新颖的服装款式开始流入内地,很受年轻女性的欢迎。
而她,前世为了讨好魏崇远,磨练了一手不错的缝纫和裁剪手艺。
他那些被苏晓倩称赞“有品位”的改装军便服,其实都是她悄悄按照杂志上的样式,熬夜给他改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看,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学到的手艺是真的。
“小蔓,”
她放下报纸,眼神坚定起来。
“我想自己做点小生意。”
“做生意?”
梁小蔓惊讶地抬起头。
“做什么生意?现在虽然政策松了点,但做个体户……会不会太冒险了?而且咱们也没本钱啊。”
“做服装。”
袁筱筱说。
“我负责设计和裁剪,你可以帮我联系布料,或者负责销售。”
“启动资金不需要太多,我们先从改装旧衣服,或者接一些定做的单子开始。”
梁小蔓看着袁筱筱眼中闪烁的光彩,那是一种她很久没在好友脸上看到过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她心一横,把菜篮子一放。
“行!你说干咱就干!”
“我存了点儿钱,先拿出来当本钱!”
“输了就当姐姐我提前投资未来大设计师了!”
袁筱筱感激地握住她的手。
“小蔓,谢谢你。”
“不过钱不能都用你的,我……我还有一点嫁妆钱,一直没动。”
那是她母亲偷偷塞给她的,让她应急用。
前世,她直到最后,都没舍得动这笔钱,总觉得还没到“最急”的时候。
现在,就是最急的时候了。
说干就干。
袁筱筱用带来的旧衣服做练习,根据记忆力和对时尚的模糊理解,开始画设计草图,动手改制。
梁小蔓则利用工作之便,打听便宜的布料来源,并且把袁筱筱改好的几件衣服,拿去给街道办的年轻女同事们试穿。
出乎意料的是,袁筱筱设计的衣服,虽然只是在小细节上做了改动——比如收个腰身,换个领子,加个蝴蝶结——却显得格外别致大方,瞬间提升了气质。
几个年轻姑娘都喜欢得不得了,纷纷询问是在哪里买的。
梁小蔓趁机宣传了一波,接下了第一批修改和定做的单子。
虽然数量不多,报酬也有限,但却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袁筱筱每天忙碌到深夜,画图、裁剪、缝纫。
身体的疲惫,反而让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平静。
她不再去想魏崇远,不再去纠结那些前尘往事。
她只想抓住这次重来的机会,为自己活一次。
这天,袁筱筱正在赶制一条客人定做的连衣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梁小蔓不在家,袁筱筱以为是邻居,便擦了擦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却是一身军装,脸色沉郁的魏崇远。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魏崇远看着门内的袁筱筱。
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上围着一条素色的围裙,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憔悴、后悔或者期盼,只有……一片平静无波的淡漠。
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种认知,让魏崇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5)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袁筱筱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疏离,带着明显的防备。
她并没有让开请他进去的意思。
魏崇远压下心头的不适,沉声道:“我想找,自然能找到。”
他的目光越过她,扫向屋内。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些画着图的纸张和布料,旁边还放着一台旧缝纫机。
和他想象中她以泪洗面、狼狈不堪的场景完全不同。
她似乎……过得还不错?
这个念头让魏崇远的心情更加恶劣。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语气生硬。
袁筱筱沉默了一下,侧身让开。
“有事就说吧,我还有很多活要赶。”
魏崇远走进屋子,打量着这个狭小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和他那栋冰冷整齐的筒子楼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袁筱筱则站在桌边,与他保持着距离。
“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他问。
“嗯。”袁筱筱点头。
“靠做这些……”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布料,“维持生活?”
“暂时是。”袁筱筱语气平淡,“虽然赚得不多,但养活自己没问题。”
魏崇远皱起眉。
“袁筱筱,别闹了。”
他的语气带上了惯有的命令口吻。
“跟我回去。”
“外面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混。”
“一个女人家,做个体户,像什么样子?我的脸往哪儿搁?”
袁筱筱几乎要气笑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关心的,依然只是他的面子。
“魏营长,我想你搞错了。”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清亮而锐利。
“第一,我没有闹。”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二,我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偷不抢,没什么丢人的。”
“至于你的脸面……”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我们离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的事,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
魏崇远被她的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猛地站起身。
“袁筱筱!你是不是铁了心要离婚?”
“是。”
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魏崇远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她冷漠而坚定的侧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过了。
为什么?
就为了那点莫须有的猜忌?
还是……她真的在外面有了别的想法?
一想到后者,一股无名火直冲他的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怒火,进行最后一次“谈判”。
“袁筱筱,你考虑清楚后果。”
“离婚报告一旦交上去,你的档案上就会留下记录。”
“以后你想再找对象,想找工作,都会受影响!”
“还有你父母那边,你让他们怎么在亲戚面前抬头?”
“这些,你都想过吗?”
袁筱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试图用现实的压力让她屈服。
前世,或许她就是被这些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不敢挣脱,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
但现在,她不怕了。
“我想过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
“所有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名声坏了,我认。”
“找不到好对象,我认。”
“工作难找,我也认。”
“就算以后只能扫大街,捡破烂,我也认了。”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总之,我绝不会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回到你身边。”
“魏崇远,这个婚,我离定了。”
魏崇远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
她眼中的决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自信和掌控感。
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空虚。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她如此坚定的意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门被轻轻带上。
袁筱筱站在原地,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渐行渐远。
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知道,她和魏崇远之间,终于彻底划清了界限。
(6)
魏崇远回到空荡荡的家,第一次感到这房子大得让人心慌。
袁筱筱离开不过短短几天,这个家却好像已经荒芜了很久。
冰箱里没有存粮,厨房冷锅冷灶。
沙发上还放着她没做完的,打算给他织的毛衣,只完成了一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却发现效率极低。
政委找他谈了一次话,委婉地提到了家属院里的一些风言风语,让他注意影响,处理好家庭关系。
魏崇远只觉得脸上无光。
他魏崇远从小到大都是标兵,何曾因为个人生活问题被领导“提醒”过?
这一切,都是因为袁筱筱!
他恨她的不识大体,恨她的决绝无情。
然而,夜深人静时,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却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的饭菜。
她把他每一件军装都熨烫得笔挺。
她在他晚归时,总会留一盏灯。
她看他时,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眼睛里的光,慢慢熄灭了呢?
是他一次次因为苏晓倩的事情爽约?
是他习惯性地忽视她的感受和需求?
还是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付出,却从未给予过应有的尊重和回应?
魏崇远不是傻子。
他只是……从未把心思放在袁筱筱身上过。
如今细想,他才惊觉,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了解得如此之少。
他以为她温顺怯懦,离不开他。
却没想到,她骨子里竟藏着如此烈的性子。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苏晓倩又来了几次,带着她亲手做的点心,温言软语地安慰他。
但魏崇远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从她那里得到慰藉。
反而,她每次意有所指地提起袁筱筱“不懂事”、“配不上他”,都会让他心里莫名地烦躁。
他开始下意识地疏远苏晓倩。
这让苏晓倩感到了不安。
她不能失去魏崇远这个优质股。
于是,她做了一件自认为聪明的事。
她通过关系,打听到了袁筱筱现在住的地方,并且找上了门。
这天,袁筱筱刚送走一个取衣服的客人,正准备继续干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晓倩。
“筱筱姐。”
苏晓倩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手里提着一盒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糕点。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袁筱筱看着这位前世间接导致自己悲剧收场的“白月光”,心情复杂。
有恨吗?
或许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这个女人,汲汲营营,用尽手段,最终真的得到她想要的了吗?
在前世的记忆里,魏崇远似乎也并未娶她。
“苏同志,有事吗?”
袁筱筱没有让她进屋,只是淡淡地问。
疏离的称呼,让苏晓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筱筱姐,你别这样叫我,太生分了。”
她自顾自地走进屋里,打量了一下环境,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筱筱姐,你住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她放下糕点,语气带着同情。
“崇远哥他就是脾气倔,不会说话。”
“其实他心里是有你的,这几天他心情很不好,工作都受影响了呢。”
“你看,你们夫妻一场,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呢?”
“只要你低个头,服个软,跟崇远哥回去,我保证,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袁筱筱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苏晓倩说完,她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苏晓倩一愣。
“苏晓倩同志,”
袁筱筱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首先,我和魏崇远之间的事情,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更不需要你来保证什么。”
“其次,‘原谅’这个词,你用错了对象。”
“需要被原谅的,不是我。”
“最后,”
袁筱筱走到桌边,拿起那盒糕点,塞回到苏晓倩手里。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这些东西,我受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
“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来了。”
“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苏晓倩被袁筱筱这一连串不软不硬的话砸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有些自卑和退缩的袁筱筱,竟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寸步不让。
“袁筱筱!你别不识好歹!”
苏晓倩终于撕下了温柔的伪装,语气尖刻起来。
“你以为你离了崇远哥,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就靠你摆弄这些破布头?别做梦了!”
“你迟早会后悔的!”
袁筱筱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后不后悔,是我的事。”
“不劳你费心。”
“请吧。”
她拉开房门,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苏晓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
袁筱筱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苏晓倩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袁筱筱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没什么好怕的。
(7)
日子一天天过去。
袁筱筱的小小“服装工作室”在梁小蔓的帮助下,渐渐有了起色。
虽然赚的不是什么大钱,但维持她一个人的生活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有些结余。
她开始系统地学习服装设计,托人从南方带回来一些时尚杂志,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新的知识和理念。
她的设计风格越来越成熟,吸引的客户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文艺团体的演员慕名而来,找她定做演出服。
她变得忙碌,充实,自信。
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眼神也更加明亮坚定。
她仿佛一颗被尘土掩盖已久的珍珠,终于擦拭干净,开始散发出属于自己的温润光芒。
相比之下,魏崇远的日子却不太好过。
离婚报告,他最终还是打了。
交上去的那一刻,他心情复杂,既有一种解脱感,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领导找他谈了几次话,试图调解,但见他态度“坚决”(实际上是袁筱筱态度坚决,他骑虎难下),也只能无奈批准。
消息传开,在大院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有人同情魏崇远,觉得他娶了个不懂事的媳妇。
也有人暗中看笑话,觉得他连个老婆都留不住。
魏崇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试图用事业上的成功来弥补生活中的挫败。
然而,夜深人静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始终如影随形。
他偶尔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袁筱筱的消息。
听说她衣服做得很好,很受欢迎。
听说她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听说……有人开始给她介绍对象了。
听到最后一个消息时,魏崇远正在喝水,手一抖,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一股莫名的酸涩和怒气涌上心头。
她竟然……这么快就准备开始新生活了?
难道她对自己,就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和袁筱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被他忽略的,琐碎的,却充满温情的瞬间。
想起她第一次给他做饭,紧张得差点把糖当成盐。
想起她熬夜给他织毛衣,手指都被竹针磨红了。
想起她怀上孩子时,脸上那种羞涩而喜悦的光芒……
孩子……
魏崇远的心猛地一抽。
如果他们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忽然很想见见她。
不是以前夫的身份,而是……只是想看看,她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这天,魏崇远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来到了梁小蔓家楼下。
他没有上去,只是把车停在马路对面,默默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袁筱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自己改过的米白色风衣,衬得身形纤细挺拔。
头发长了,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髻,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手里抱着几卷布料,正侧头和身边的梁小蔓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浅浅的、轻松的笑容。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魏崇远怔怔地看着。
眼前的袁筱筱,陌生得让他心惊。
她不再是那个依附于他、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愁苦的小女人。
她独立,自信,从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这种美丽,比他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也……离他更加遥远。
他看到梁小蔓拍了拍她的肩膀,先一步离开了。
袁筱筱抱着布料,准备过马路。
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从旁边疾驰而过,眼看就要撞上她!
魏崇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推门下车。
然而,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袁筱筱的胳膊,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同志,你没事吧?”那男人关切地问。
袁筱筱似乎也吓了一跳,随即摇摇头,感激地笑了笑。
“我没事,谢谢你。”
“不客气,下次小心点。”
男人松开了手,又叮嘱了一句,这才骑着车离开。
魏崇远坐在车里,看着袁筱筱对那个陌生男人露出的、毫无防备的感激笑容,看着那个男人自然而然扶住她胳膊的手……
一股强烈的、名为嫉妒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推开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8)
袁筱筱正准备继续过马路,手臂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抓住。
力道之大,让她疼得蹙起了眉。
她愕然回头,对上了魏崇远阴沉得几乎要滴水的脸。
“他是谁?”
魏崇远的声音压抑着怒火,质问道。
袁筱筱愣了片刻,随即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魏崇远!你放开我!”
她压低声音,恼怒地瞪着他。
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我问你,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魏崇远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执拗地追问,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袁筱筱看着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跟你有关系吗?”
她冷冷地反问。
“魏营长,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和谁说话,和谁来往,是我的自由。”
“你无权过问,更没资格在这里质问我!”
“自由?”
魏崇远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他逼近一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袁筱筱,我们才离婚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下家了?”
“还是说,你早就跟他……”
“魏崇远!”
袁筱筱厉声打断他,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心寒。
“请你放尊重一点!”
“也请你,不要用你龌龊的思想,来揣测别人!”
“我龌龊?”
魏崇远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她因为生气而泛红的脸颊,和她因呼吸急促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心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
“袁筱筱,你别忘了,你曾经是我魏崇远的女人!”
“就算离了婚,你也别想这么快就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这话说得极其霸道和不讲理。
袁筱筱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前世今生的委屈、愤怒和失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你的女人?”
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彻骨。
“魏崇远,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
“在你把我当成摆设,当成保姆,心里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把我当成‘你的女人’?”
“在你需要应付上级检查,需要带家属出席场合的时候,你才想起我这个‘魏太太’!”
“在你那位‘清清白白’的苏晓倩需要帮助,需要安慰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抛下我这个‘你的女人’!”
“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毫无关系了!”
“你凭什么,又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对我说出‘你的女人’这种话?!”
袁筱筱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锥子,一下下扎在魏崇远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是他无法辩驳的事实。
他看着袁筱筱通红的眼眶,看着她眼中那深可见骨的失望和痛楚,攥着她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袁筱筱趁机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她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仿佛他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魏崇远,”
她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点波澜也归于沉寂,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漠然。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从你签字的那一刻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抱着那几卷布料,转身,决绝地穿过马路,消失在街角。
魏崇远僵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动弹。
耳边回荡着她最后那句话。
“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从未认识过……
所以,他魏崇远在她袁筱筱的生命里,就这样被彻底抹去了吗?
所以,他那些迟来的、混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对她而言,都只是困扰和厌恶吗?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
魏崇远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寒冷。
他忽然明白。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他失去的,是一颗曾经毫无保留地、真挚地爱过他的心。
而他,亲手碾碎了它。
再也,找不回来了。
(9)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也是最好的证明。
一年后。
袁筱筱的服装定制工作室,已经从小小的居民楼,搬到了临街的一个稍大的门面。
她给工作室取名叫“新生”。
意味着她的新生,也意味着每一个来到这里,希望通过衣着改变气质的女性的新生。
她的设计风格独特,做工精细,价格公道,在城里渐渐有了名气。
甚至有一些报纸和杂志的编辑,慕名前来采访她这个“个体户女强人”。
梁小蔓辞去了街道办的工作,正式成为她的合伙人,负责管理和销售。
两人的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袁筱筱变得更加成熟、干练,言谈举止间充满了自信的魅力。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依附于任何人的藤蔓,她已经成长为一棵可以独自迎接风雨的树。
期间,不是没有人给她介绍对象。
其中不乏一些条件不错的。
有机关干部,有大学老师,也有同样下海经商的生意人。
但袁筱筱都婉言谢绝了。
梁小蔓有时会劝她。
“筱筱,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吧?”
“遇到合适的,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袁筱筱只是笑笑。
“顺其自然吧。”
“我现在,只想把‘新生’做好。”
经历过那样一场刻骨铭心(更多的是伤痛)的婚姻,她对感情,多了一份敬畏,也多了一份谨慎。
她不再急于寻找一个归宿。
她自己的内心,就是她最安稳的归宿。
至于魏崇远……
他的消息,偶尔还是会零星地传到她耳朵里。
听说他升职了。
听说他依然单身。
听说苏晓倩等了他很久,见他复婚无望,最后嫁给了一个华侨,出国了。
这些消息,听在袁筱筱耳中,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
就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与她无关了。
这天下午,袁筱筱正在店里修改一件客人的旗袍。
风铃声响,有客人推门进来。
她抬起头,习惯性地露出职业的微笑。
“欢迎光临……”
话音在看清来人时,微微顿住。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旧军装,却没有领章帽徽,身形挺拔,面容坚毅中带着一丝沧桑的中年男人。
他手里捧着一束……略显笨拙的,包装简单的百合花。
是魏崇远。
他似乎清瘦了些,眉宇间的凌厉被一种复杂的、近乎局促的神情所取代。
他看着袁筱筱,眼神里有愧疚,有感慨,有惊艳,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店里很安静,只有缝纫机微微的嗡鸣声。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那些悬挂着的、精美的服装上,也照在袁筱筱平静无波的脸上。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就像看待一个普通的、久未见面的……熟人。
魏崇远喉结滚动了一下,走上前,将那束花放在柜台上。
“路过花店,看着……挺好的,就买了。”
他解释得有些生硬,完全没有了往日指挥若定的气势。
袁筱筱的目光在那束花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重新看向他,微微一笑,客气而疏离。
“谢谢。”
“魏同志,有事吗?”
一声“魏同志”,彻底划清了界限。
魏崇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我……调去南方军区了。”
“下个星期走。”
“哦,是吗?”
袁筱筱点点头,语气平淡。
“那祝你前程似锦。”
依旧是客套的祝福。
魏崇远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想问,你过得好吗?
可眼前的景象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想说,对不起。
可他知道,这三个字太轻,太迟,毫无意义。
他想问,我们……还有可能吗?
可他看着袁筱筱那双清澈、平静,却再无他立锥之地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开口的勇气。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你……保重。”
他声音干涩地说。
“你也是。”
袁筱筱微微颔首。
魏崇远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拥有却不懂珍惜,如今彻底失去的女人,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
风铃声再次清脆地响起。
袁筱筱站在原地,看着柜台上的那束百合。
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花,走到门口,将它轻轻放在了街角一个流浪老人的身边。
老人惊讶地抬起头。
袁筱筱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她的店里。
她坐到缝纫机前,拿起那件未完成的旗袍,继续专注地工作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她身上。
她的侧脸,宁静而坚定。
过去的,已经真正过去。
她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未来还很长。
而她,会一步一步,走得更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