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王家新娘,被淮王抢亲入府,3年后他厌了给我五千两,我暗喜值了

发布时间:2025-09-27 19:03  浏览量:1

我是淮王李言川在三年前的大婚之日,于十里红妆、鼓乐喧天的长街上,从王家花轿里强行掳走的新娘。在王府这座华美的囚笼中被圈养了整整一千个日夜后,他终于对我这场由强权开启的迷恋,感到了厌倦。

他用那双曾令我心惊胆战的深邃眼眸漫不经心地瞥着我,语气凉薄如冰:“时盈,你的本分,应是王家之妇。本王思虑再三,决定成全你,将你赐还王家,去做你的王夫人罢。”

当那顶迟到了三年的花轿再次停在王府侧门时,我怀着一颗被狂喜与忐忑反复拉扯的心,再一次,踏上了嫁入王家的路……

淮王府终于要迎来它真正的女主人了。为此,整座府邸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喧嚣之中,雕梁画栋之上,无处不悬挂着刺目的红绸,那鲜艳的颜色如血般流淌,甚至连我所居住的、偏安一隅的冷清小院,也未能幸免。我曾试图反对,却只换来下人们怜悯又鄙夷的眼神。

夜里,李言川又一次踏入了我的房间。这是他最后一次歇在我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终结的气息。他斜倚在榻上,目光扫过窗外那随风摇曳的红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你跟着本王,终究无名无分,这喜绸挂在你院里,确实不甚合宜。回头若是让宛宛瞧见了,又该让她多想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愧疚,仿佛我这三年的青春,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消遣。

我顶着一张被胭脂水粉涂抹得艳俗不堪的脸,极尽乖顺地点头称是,随即用一种精心排练过的、近乎谄媚的姿态仰望着他,声音甜得发腻:“是,嫔妾明白了。嫔妾明日一早就让人将这些碍眼的红绸尽数取下。”

说罢,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从一旁的小泥炉上取来一盏温热的茯苓水,小心翼翼地捧到他唇边:“王爷请用。这里面,我特意让人加了些上好的人参,最是滋补。”

他有一个旁人不知的习惯,夜里安寝前,偏爱饮一口清甜的茯苓水,且必须是温热的。于是,他每次踏足我这小院,我都会让婢女青燕提前备好,用小炉子细细地暖着。为了让他早日对我心生厌恶,我总会自作主张地在里面添上一些他绝不喜欢的佐料,比如这苦涩的人参,让他觉得我愚蠢又热衷于耍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李言川就着我的手,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英挺的眉头立刻紧紧锁起。人参的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将茯苓水原有的甘甜冲刷得荡然无存。他心中暗斥,这女人又在自作主张,每一次的刻意讨好,都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算计。

然而,他又实在无法割舍我这张与他的心上人虞宛宛有着八分神似的脸。这便是三年前,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当街抢亲这等荒唐行径的唯一缘由。当年,虞宛宛为家族所迫,远嫁江南,他心中郁结,便将满腔的求而不得,尽数投射在了我的身上,把我当成了一个聊以慰藉的赝品。

可如今,正主虞宛宛已然与夫家和离,重返京城,并且终于点头应允嫁他为妃。我这个赝品的存在,便显得格外碍眼和不合时宜。即便这三年来,我对他百般逢迎,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他也只觉得我愈发面目可憎。

他在心里将我与虞宛宛反复比较,怎么比都觉得,我虽比她年轻几岁,却妆容艳俗,举止轻浮,言谈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谄媚。除了一副尚可一看的美人皮囊,内里竟是如此空洞乏味,连虞宛宛的十分之一风华都及不上。

思及此,李言川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决绝:“时氏,你本该是王家妇,本王决定将你赐还给王家,等三日后花轿上门,做你的王家妇去吧!”

听到这句话,我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在心中发出一声畅快的呐喊。三年了,整整三年!我日日夜夜戴着面具,事事顺着他的心意,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嘘寒问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可救药的痴情女子,为的就是让他觉得我浅薄无趣,早日厌倦我这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放我一条生路。

如今,虽然不是放我归家,但能嫁入王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那王家的公子王允,本是我三年前就该拜堂成亲的未婚夫婿。

只是……只是不知时隔三年,我又曾委身于淮王,这般残花败柳之身,他是否还会嫌弃?

若他当真嫌弃,我也绝不怨他,只怪自己命途多舛。大不了,待过个几个月,寻个由头让他休了我,我便回娘家去。倘若娘家也容不下我,那我便去城外的静安寺里落发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这偌大的世间,总该有能容我的一方净土。我所求不多,不过是温饱与活着,若能再有几分自由,便是上天恩赐了。

然而,面上我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喜悦。我猛地起身,用一种悲痛欲绝的姿态,委委屈屈地扑进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哀诉:“王爷,您别不要我!嫔妾愿意一辈子伺候您和未来的王妃娘娘,求您了!”

果不其然,见我如此痴缠,又想起我以往他去哪我都要跟前跟后的黏人模样,李言川只觉得一阵腻烦。

他 hardened his heart, pushing me away with a firm hand. His voice became as cold and hard as iron: "莫要再纠缠。本王会为你备下一份厚重的嫁妆,也会给王家一些好处,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容下你。”

我见纠缠果然奏效,便再接再厉,伸出双手又想去抱他的腰。许是演得太过投入,动作急切了些,竟一不小心,将他那本就系得松垮的裤腰带给拽了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

我好像……演得有点过了?他该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我的头吧?

李言川见我呆愣愣地盯着他那双修长的腿,眼神直白得让他瞬间误会了我的意图。他脸上顿时青白交加,恼羞成怒地低吼:“滚出去!本王不会再碰你,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我立刻抓住时机,故意抬手揉花了自己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让泪水混合着脂粉,流下两道骇人的痕迹。我哭着,踉跄着跑了出去。我这副模样,在别人看来,定是伤心欲绝的可怜模样,却绝不会给李言川留下半分美好的印象。

事实上,我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就凭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凭他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人妻的行径,我的心里,又怎么可能对他有半分情意?

在我心里,他连我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婿王允的一根指甲盖都比不上!

02. 辗转反侧

犹记当年,我那未婚夫婿王允,是请了两人抬的喜轿,备了足足十二抬的丰厚聘礼,敲锣打鼓地来迎娶我的。

我爹不过是京城里一家小小的镖局的总镖头,而王家却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当年能与王家结亲,已算是我家高攀。可他,却愿意给足我这个商户之女所有的体面与尊重。

反观淮王李言川,古语有云,“聘为妻,奔为妾”。他倒好,将我从花轿中公然掳走,整整三年,连一个最微末的名分都吝于给予。

我在他府上,连个侍妾都算不上,至今府里的下人见了我,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称呼一声“时姑娘”。可我与他同床共枕三年,又算哪门子的姑娘?背后因此没少遭人耻笑。就连我那势利的娘家嫂子,也以我为奇耻大辱,严令禁止我与几位侄女相见,生怕我这“不知廉耻”的姑姑,带坏了她们。

我在王府这三年,吞下了一肚子的委屈与酸楚,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

被他从寝殿赶出来后,我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径直去了贴身丫鬟青燕的房间。我一头扎进她那虽不宽敞却很温暖的被窝里,挤着她,本想倒头便睡。

然而,当眼睛闭上时,脑海中却纷乱如麻,怎么也无法入眠。心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我那个阔别了三年的未婚夫婿,王允。

我记得,三年前我准备出嫁时,他刚刚考中了举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听闻今年陛下为庆贺寿辰,特开了恩科,也不知他……是否已金榜题名,拔得前三甲?

若他真成了天子门生,前途无量,那……那他还能看得上我这个声名狼藉的残花败柳吗?我此番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因为害怕连累到他,也怕被李言川察觉我心有旁骛,自入王府后,我一次也未曾向任何人打听过关于他的消息。此刻,对于他的境遇,我竟是一无所知。

这头,我因为过度的紧张与兴奋,睁着眼睛直到天光大亮。而另一头,淮王李言川睡下后,半夜里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触及的却是冰凉空荡的半边床榻。他心里猛地一空,仿佛少了些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整夜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

直到天色蒙蒙亮时,外头伺候的内监用尖细的嗓音提醒他,该上早朝了。

李言川闭着眼睛,习惯性地向身侧唤道:“阿盈,过来扶本王起身,帮本王按按肩颈。”

然而,预想中温软的身躯并未靠近。他等了半晌,才终于睁开双眼,空旷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日盛怒之下,他已将那个女人,彻底赶了出去。

李言川心中莫名地烦躁,轻叹了口气,对外头扬声道:“来人,进来伺候本王梳洗。”

婢女们闻声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将他伺候得妥妥帖帖。李言川却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不满意,言语间尽是挑剔:“腰间的绦带系得太松了,还有这枚玉佩,与今日这身朝服的颜色根本不相配。”

婢女们被他训得心惊胆战,连忙告罪,乌压压地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回话:“王爷恕罪。这些……这些差事以往都是时姑娘亲力亲为,奴婢们也是第一次近身伺候王爷,难免有不足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她们本是被派来伺候我的婢女,这三年来,能够近身伺候李言川的,也一直只有我一人。她们今日确实是头一回,难免手生。

李言川听了这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我那温柔细致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时氏,她人呢?”

跪在前面的一个婢女,素日里与我关系尚可,见我被弃,心中为我不值,便斗胆添油加醋了一番,对李言川说道:“回王爷,时姑娘说……说王爷已然厌烦了她,她便不敢再来您跟前讨嫌,正一个人躲在青燕姐姐的房里不肯出来,想必是……伤心着呢。”

事实上,我躲在青燕房里不肯出来是真的,却并非因为伤心,纯粹只是为了补眠。为了迎合李言川的作息,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懒觉了。既然他决意抛弃我,总该容我睡个懒觉了吧。

李言川那句想唤我过来伺候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一想到我若过来,定又会抱着他的腿哭闹纠缠不休,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不耐地挥挥手:“罢了。”

他走后,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心中无比畅快。我,时盈,终于要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淮王府了!

03. 浮萍逐浪

王府的管家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便亲自捧着一套崭新的嫁衣送了过来。那嫁衣并非我三年前的那一件,却比当年那件瞧着要华美精致数倍,大红的底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牡丹图样,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时姑娘,请过目,这是王爷为您备下的嫁衣。”

若非怕节外生枝,打草惊蛇,我真想在出嫁前,先设法见一见我那位未婚夫婿。

思量再三,我终是压下这股冲动,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小心翼翼地向管家探问:“王家那边……可还愿意娶我过门?”

管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施舍:“老奴已将王爷的意思传达到了。王家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您与王家少爷的婚事。您尽管放心,有王爷的旨意在,他们王家,是愿也得娶,不愿也得娶。”

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是在敲打我。他怕我因痴心爱慕淮王,不肯乖乖上轿,坏了王府的颜面。他真是多虑了。

我立刻垂下眼帘,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乖顺地收下了那件嫁衣。随即,我向他伸出手,脸上堆砌出最贪婪的表情,声音里带着急不可耐:“那……王爷答应赐给我的嫁妆,何时可以交给我?我听说,那可是一笔好大好大的银钱呢!”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示意身后的小厮将一沓厚厚的银票递给我:“这里是王爷赏您的五千两银子。另外,王爷有令,这三年来他赏赐给您的所有珠宝首饰,您也可以一并带走。”

那么多珠宝首饰,全都归我了?我心下顿时一阵狂喜。有了这笔巨款,即便未来夫家不待见我,甚至休弃了我,我也能凭着这些钱财,后半生吃饱穿暖,逍遥自在。

但我面上依旧挤出几滴眼泪,用帕子假意拭着眼角,口中却凄凄切切地哭喊道:“劳烦管家您替我转告王爷,我……我舍不得他!我想一辈子伺候王爷,为他生儿育女!求求他,不要赶我走……”

管家显然被我这副痴缠的模样恶心到了,他嫌恶地摆了摆手,转身便走,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脏了他的眼睛。在他看来,我定是个拎不清的蠢女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出身,怎配为王爷诞下子嗣?又贪财庸俗,满身市井之气,毫无半分端庄贤淑可言。

他一定觉得,王爷抛弃我,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可他忘了,我本就来自市井,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需要靠脸面和礼仪活着的深闺千金。若我真是那样的女子,早在三年前被他主子强掳入府时,就该为保全名节而悬梁自尽了。

根本,活不到今日。

是夜,我抱着那一大箱金灿灿的珠宝和厚厚一沓银票,高兴得又是一宿无眠。

我在床上畅想着未来自由自在的好日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而与此同时,淮王府主院寝殿里的李言川,也同样辗转难眠。

他已习惯了夜夜有我温软的身躯睡在他的身侧,也习惯了空气中弥漫着我身上那股浓烈又独特的香粉气息。这两日,身边骤然空了,鼻尖也再闻不到那熟悉的味道,他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空落落的。

他将这一切,都粗暴地归咎于“习惯”二字。他想,再过月余,等宛宛入了府,他身边有了真正的王妃陪伴,这所谓的“习惯”,自然也就会随之改变。

第三日清晨,李言川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上了早朝。

待到午后他处理完公务归来时,我,早已被一顶八抬大红喜轿,吹吹打打地,接去了王家……

04. 迟来的守护

花轿稳稳停下,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缓缓掀开。紧接着,一道温柔得能将冰雪融化的声音传来,他唤我:“娘子,请下轿。”

这声音……是王允!

我如今声名狼藉,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怕他王家为了脸面,不肯让他亲自出来迎亲。我甚至想过,万一无人来迎,我便自己掀了盖头,自己走进王家大门。

却万万没想到,他不仅亲自在门口等我,还亲自来扶我下轿。那一瞬间,我对他那早已模糊的印象,瞬间变得清晰而充满好感。我将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放入了他宽大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层薄薄的文人特有的茧,紧紧地包裹住我冰凉的指尖。

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慌张,三年前在花轿中被劫走时的那种恐惧与无助,仿佛又一次席卷而来。我听见自己用干涩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回答他:“劳……劳烦夫君久等了。”

王允牵着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进了王家的大门。跨火盆时,不知是哪个好事之人,故意将盆中的炭火烧得旺旺的,熊熊的火焰几乎要舔舐到我的裙摆。我隔着红盖头,看着那跳跃的火光,心中有些害怕,踌躇了片刻,正准备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踏过去。

“把里面那根烧得最旺的木柴挪开。”王允清朗的声音响起,他吩咐旁边的家仆,“小心些,莫要烧坏了我夫人的衣裙。”

他……他喊我“夫人”,他明知道,我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早已是被人掳走过的残花败柳。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股巨大的暖流狠狠撞击了一下。我感动得无以复加,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我的紧张,王允反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身体微微向我倾斜,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夫人别怕,有我在。”

之后的拜堂仪式,王允终于松开了与我交握的手。然而,在夫妻对拜时,他却主动先我一步,深深地向我躬身一拜,在所有宾客面前,给足了我这个“失贞”之人所有的脸面与尊重。

被喜娘搀扶着送入洞房前,我突然听见宾客之中,有个轻浮无赖的声音高声嚷嚷道:“哎,我听说你这新娘子,以前可是跟过淮王的!也不知是何等的绝色,不若掀开盖头,让大伙儿都开开眼界嘛!反正,她也早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怕什么看?”

即便我这三年来,脸皮早已被磨炼得比城墙还厚,可听见这般直白露骨的羞辱,依旧觉得屈辱无比。我伺候淮王三年,与他无媒苟合,这是我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喜帕,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是我……是我给他丢人了。

可王允,却没有半分避讳与退缩。他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将我护在身后,面对着那出言不逊之人,抬腿便是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声色俱厉:“你当众羞辱我的妻子,算是什么男人?我王允没有你这等无耻的朋友,从今日起,我王家与你,势不两立!”

言罢,他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命家丁将那宾客给叉了出去。

我听见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他赶走的可是吏部李侍郎家的庶子啊,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撰,怎么敢的?”

我的心猛地揪紧,伸手隔着盖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为了我得罪了李侍郎,倘若他家因此报复于你,该如何是好?不……不如,你现在就给我一纸休书,我即刻便离开,也免得再连累你,让你丢人。”

王允的回答,是弯下腰,一把将我拦腰抱起,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径直将我送回了洞房……

第五章

当喜房厚重的门扉缓缓合上,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探究的目光彻底隔绝,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他。王允轻轻挑开我沉重的红盖头,烛光摇曳,映得他眼眸中满是惊艳的赞叹:“夫人,你今日……美得不可方物。”

被他那般灼热而专注的目光凝视着,我心中一阵慌乱,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连开口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夫君,我……我与淮王那三年……”

我鼓起勇气,将那块早已溃烂流脓的伤疤,血淋淋地剖开在他面前:“那三年的事……你若是心中介怀,我们可以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你也可以纳妾,或是……或是干脆将我休了,我都毫无怨言。你千万,千万不要因此委屈了自己。”

可他却伸出温暖的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他的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真诚与怜惜:“夫人,那件事错不在你,是我当年无能,没能护你周全。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要好好过日子。我王允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休妻,亦不纳妾。”

他郑重其事的承诺,像一剂暖流,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郁已久的寒冰。我那颗悬了三年的心,终于在此刻,缓缓落回了实处。

饮过交杯酒后,王允便要去前厅招待宾客。我独坐在房中,等了许久,终是抵不过满身的疲惫,在龙凤喜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身上那繁复沉重的喜服已被换下,脸上厚重艳丽的妆容也被细心地卸去,连紧绷了一整日的发髻都已松开。没有了那满头珠翠对头皮的拉扯,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松快。

我微微偏过头,看向静静睡在我身侧的王允。他眉眼俊俏,睡颜安详,瞧着当真是秀色可餐。但我终究不敢确定,他嘴上说得那般情深意切,心里是否真的不嫌我这具身子已非完璧。我不敢贸然触碰他,只能支着腮,静静地端详着他,一看,便看了许久。

这个我年少时便一见倾心的少年郎,如今褪去了满身的青涩稚气,添了几分成熟稳重,更具魅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清晨的阳光彻底将他唤醒,他睁开眼,便与我的目光撞了个满怀。他先是一愣,随即温柔地笑了:“夫人,可是在看我?”

我竟也不觉羞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伸出手,想去轻抚他英挺的眉眼,可指尖在半空中却迟疑地顿住,又讪讪地抽了回来:“你生得好看,我便……想多看几眼。”

王允仿佛看穿了我心中所有的顾虑与试探,他一把捉住我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引导着它,直接按在了自己结实的腹肌之上,眼底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只是看看?夫人难道就不想……摸摸?”

这可是他主动招惹的。我心一横,没再忍耐,指尖微动,在那温热紧实的触感上流连。那感觉,很好。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等一切云收雨歇,早已是日上三竿。王允牵着我去前厅给公婆奉茶时,脸颊始终带着一抹未褪的薄红,看得我好几次都想出言逗弄他,但念及是在长辈面前,终究还是忍住了。

我规规矩矩地敬了茶,公爹喝了一口,叹了口气,语气还算温和:“既然已经入了我王家的门,往后就和阿允好好过日子,安分守己,无事便少出门抛头露面。”

婆婆则冷着一张脸,从腕上褪下一个成色并不算出众的镯子,塞到我手中,言语间满是敲打与不满:“拿去戴着吧。以后,须得好好为我们王家开枝散叶。我原以为阿允挑了两个身世清白的良妾,你今日便一同带回房中,好生安置了她们。”

她特意在“身世清白”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是在嫌弃我的过往,嫌弃我不够清白。

我忍了。我的确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在王府那三年,我早已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将所有的委屈与血泪,都和着唾沫一同咽进肚子里。

我垂下眼帘,恭恭敬敬地应道:“是,儿媳知道了,稍后定会安置好两位妹妹。”

不料,王允却在此时突然出声,断然拒绝了他母亲的安排:“娘,不必了。孩儿不想纳妾,此生有阿盈一人,足矣。”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转身就走。被他温暖宽厚的手掌牵着,我的心里,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暖意……

第六章

“阿盈,过来,给本王更衣!”淮王还未睁眼,便下意识地唤着我的名字。寝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又一次呼唤无果后,他才终于从混沌中彻底清醒过来,想起——时盈,已经嫁人了。昨日一早,就在满城喧嚣的锣鼓声中,嫁入了王府。此时此刻,只怕早已与她的新婚夫婿,过完了洞房花烛夜。

昨日他处理完公务,已是午后时分才回到王府。管家向他禀报府中事务时,只轻描淡写地顺口提了一句,那位时姑娘,已经顺顺当当地嫁去了王府。

他当时并未在意,心中甚至还升起一丝解脱。想着这个如藤蔓般纠缠不休的女人总算是离开了,自己总算可以清静几日,正好能腾出时间来,好好为自己与宛宛即将到来的大婚做准备。

可如今,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身侧那片冰凉空荡的床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此刻或许正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画面,心里竟没来由地,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钢针扎过一般,泛起一阵尖锐的难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时盈,到底陪了他整整三年。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那个看似肤浅庸俗的女人,的确产生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情。

但也仅仅是一丝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起身下床,对着门外吩咐道:“将时氏从前住过的那个偏院,里里外外都给本王清理干净,不要留下她住过的丝毫痕迹。免得……免得日后宛宛见了,心里不痛快。”

管家躬身称是,正欲退下,淮王却又叫住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她离开时,可有给本王留下什么话?”

管家仔细回想了片刻,恭敬地答道:“回王爷,有的。时姑娘当时又哭又闹,嘴里一直念叨着舍不得您,说想伺候您和未来的王妃一辈子,还说……还说想为您生儿育女……”

淮王听着这些话,那双冷峻的眼眸里,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他一直都知道,时盈这个女人,看似温顺谄媚,实则心机深沉,虽说举止艳俗了些,但那颗心,终究是向着自己的。

他沉吟片刻,转身从内室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枚他时常佩戴的羊脂白玉扣。他对管家道:“将此物拿去送给时氏,就说是……本王赐予她的新婚贺礼。”

管家接过锦盒,看着那枚温润通透的上等玉佩,心中一片骇然。他想不明白,王爷明明不爱时氏,为何偏偏要做这等引人误会之事?玉佩乃是贴身之物,赠予女子,其中暗含的情意不言而喻。

王爷在人家新婚燕尔之际,将自己的贴身玉佩送给昔日的外室,这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管家心中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不敢多问,怕惹怒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只得揣着满腹的困惑,领命行事。

第七章

我亲手做了些精致的糕点,端去王允的书房时,一眼便瞧见他书案之上,有一块被镇纸的砚台敲得粉身碎骨的玉佩。

那玉佩的模样已然无法辨认,但旁边那截断裂的挂绳,瞧着却分外眼熟,倒像是淮王从前时常佩戴的那一款式。

可王允怎会有淮王的玉佩?他那样忌惮淮王,就算机缘巧合得到了淮王的贴身之物,又怎敢如此狂怒地将其砸得粉碎?

我心下疑云翻涌,却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天下相似之物何其多,大概只是巧合罢了。

见到我进来,王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色的慌乱,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一本书册挡住了桌上那一片狼藉,随即笑着起身,过来牵我的手:“这些可都是夫人亲手为我做的糕点?为夫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我递了一块桂花糕到他嘴边,王允顺势咬了一口,而后随口问道:“我午后让丫鬟给你炖的鸽子汤,可曾用了?近来母亲日日寻你的麻烦,让你晨昏定省地立规矩,辛苦你了,该多补补身子才是。”

我想到午后那一碗香气四溢的鸽子汤,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喝了,味道很是鲜美。”

自从嫁入王府,王允待我确实体贴入微。他日日都吩咐厨房,换着花样地给我炖各种补汤,时而是黄芪鸽子汤,时而是红枣乌鸡汤,偶尔还有薏仁排骨汤。府里的下人们见了,都私下里议论,说少爷可真是疼爱少夫人。

他这是在为我撑腰。那些从前因我婚前失贞而瞧不起我的下人们,如今见了我,也都变得毕恭毕敬。

又闲聊了几句,王允便说有公务要忙,我识趣地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借口午睡,将房中伺候的丫鬟尽数遣退,而后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塞给了我的贴身丫鬟青燕。那手帕,早已被我偷偷用补汤浸泡过,又晾晒干了。

“把这个,拿去城南的同济堂,交给周大夫瞧瞧。”

周大夫是这三年来,我在王府时,时常请来为我调理身子的民间大夫。他医术高明,尤擅用药之道,那补汤里若真有什么猫腻,他定能查得出来。

青燕接过手帕,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她压低了声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小姐,您是说……姑爷他要害您?可是,姑爷待您那般好,怎么可能会害您呢?”

我也不敢全然确定,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心存疑虑。那汤药的气味,闻起来与我刚入王府那一年,被迫喝下的避子汤,有几分相似。但我无法肯定,那究竟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在王府那三年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的日子,早已教会我一个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曾因一时受宠,便遭了淮王身边一个大丫鬟的嫉恨。她巧言令色,将我骗至王府花园一处偏僻的枯井旁,趁我不备,将我狠狠推了下去。那一次,我差点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口冰冷的井里。淮王得知后,却只念在那丫鬟伺候他多年的情分上,将她赶出府去,并未重罚。

从那以后,我做人行事,便时时都多留一个心眼,以免自己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几日王允派人送来的补汤,我一滴都未曾喝下。都是趁着丫鬟不注意,悄悄倒进了窗边的花盆里,又或是用手帕、衣物吸干了。

但愿,这一切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第八章

“小姐,我回来了。”青燕回来时,天色已晚,她一张俏脸铁青,看着我,欲言又止。

“结果究竟如何,你直说便是,我承受得住。”见她这副神情,我的心,便已沉入了谷底,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周大夫说……那不是避子汤,是……是绝子药!小姐,姑爷他……他为何不想要与您共同的孩子?” 青燕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姑爷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爱重小姐,甚至不惜为了小姐,拒绝了婆母安排的妾室。

而王家爹娘,又一直在催促着想要抱孙子。他不肯纳妾,又不让小姐生养,这究竟是为何?

“或许……是嫌我脏吧。”我轻叹一口气,声音里满是自嘲,“我毕竟跟过淮王三年,他嘴上说不介`意,心里,未必就真的不介意。”

我原以为,自己此生总算寻了个良人,可以托付终身。如今看来,也未必如此。但我并不恨他,我知道,他定然有他的难处。

自己明媒正娶的新娘,被人当街抢走,碍于对方滔天的权势,他只能忍气吞声。三年后,又被迫娶回我这个早已声名狼藉的残花败柳,他心中,如何能甘心?

青燕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急忙说道:“小姐,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淮王今日曾派人给您送来一枚白玉佩,说是给您的新婚贺礼。可奴婢怎么从未见您收到过?”

“玉佩?我好像……见过来着,只是,被王允砸碎了。”我淡淡地回答道。

应该就是今日我在他书房中,见到的那一地被砚台砸得粉碎的狼藉。他恨淮王,夺妻之仇,他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怎能不恨?

他中途截下那枚玉佩,我能够理解。可是,他既然这样恨淮王,是不是,也同样恨着我?

恨我当年的苟且偷生,恨我没有以死明志,保全所谓的清白,以至于让他王家,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什么?砸了?那可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啊,少说也能换不少银子呢!”青燕一脸惋惜。

“那些都不重要了。青燕,你如今尚能自由出入王府,你帮我办一件事,将我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悄悄地换成银票。” 这王家,我已然不敢再待下去了。我怕,怕哪天王允觉得我也碍眼了,容不下我了,会毫不犹豫地用一碗毒药将我结果掉,又或者,将我当成对付淮王的筹码,肆意利用。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当初答应娶我,目的绝不单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我的少年郎了。

“小姐,您……您这是想逃?”

“对。寻个合适的机会,我便带着你一起走。到时候,娘家是肯定回不去了,我们就寻个繁华又温暖的地方住下来,洛阳或是镜州,都是不错的选择。”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情爱于我而言,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我只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我还有那么多的钱,我想吃饱穿暖,安安稳稳地活着。

“奴婢听小姐的!小姐您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往后,说话行事都需得小心些,切莫露出任何我要逃走的蛛丝马迹。这屋子里,除了你我,其余的丫鬟,怕都是王允安插的眼线。”否则,王允又怎会知道,今日那一盘精致的糕点,是我亲手所做。

第九章:金丝笼中的裂痕

“夫人,今日的灯火怎熄得这般早?” 王允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uc的意外。以往,无论他处理公务至深夜何许,我房中的烛火总会为他留到最后一刻。

我躺在榻上,隔着锦被,声音里透出几分刻意营造的虚弱:“近些时日,总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便想着早些歇下了。” 我的一只手轻抚着小腹,姿态做得十足,必须让他深信,那碗淬了毒的补汤,我已日日饮下,药性正在我体内发作。这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不再使出更阴狠的后手。

我渴望活着,更渴望有朝一日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即便那个孩子的父亲不是王允,将来我逃离这座牢笼,总能在天涯海角寻得一个良人。因此,那碗绝子药,我一滴也不能沾。

门被推开,他快步走到床边,见我眉头紧蹙,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眼中立刻漫上怜惜。他俯下身,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温暖的大手贴在我冰凉的腹部,声音也软了下来:“很难受吗?”

“只是有些隐隐作痛,想来过几日便好了。” 我说完,便不再与他多言,只是闭上双眼,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许久之后,呼吸才渐渐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

这一夜,王允没有像前几晚那样急切地索取。他只是静静地搂着我,宽阔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那只温热的大手始终放在我的腹部,轻柔地揉着,偶尔会在我耳边低声问一句,是否好些了。那副关切备至的模样,若非我早已洞悉真相,恐怕真要被他这深情所迷惑。

第二日,他竟破天荒地告了假,未去上朝,说是要一心一意地在家中陪伴我。午后,更是亲手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茶,说是能补气养血。我含笑接过,作出饮下的姿态,却在转身之际,将那滚烫的药茶尽数吐在了袖中的一方丝帕上,而后不动声色地交给了青燕,让她寻机再跑一趟同济堂。

这一次,青燕回来时,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她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小姐,周大夫说……这一次,姑爷给您喝的,的确是滋补的良药。他还说,那绝子汤药性阴狠,需得连续服用七日方能见效,姑爷此举……莫非是心中有愧,后悔了?”

后悔?我心中冷笑。我不敢轻易相信他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我更愿意将这看作是他另有所图的开始。

接下来的数日,王允果真日日都让人送来货真价实的补汤,我没有再让青燕去查验。那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曾对我动过杀心,哪怕只有一次。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这座王府,这座用虚情假意构筑的华美牢笼,我是下定决心要逃离的。

与此同时,关于淮王的流言蜚语,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愈演愈烈。据说,他在一次与友人的酒宴上酩酊大醉,竟在醉梦中反复呼唤着我的名字:“阿盈,本王想喝你亲手煮的醒酒汤……阿盈,你过来,抱抱本王。”

这话如风一般,自然也吹进了王允的耳中,可他却对此只字未提,仿佛从未听闻。他近来愈发忙碌,忙得脚不沾地。当今圣上龙体每况愈下,太子被废已有半年之久,朝中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朝中大臣们,如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拥立淮王,另一派则支持王王。而我的夫君王允,作为翰林院修撰,表面上却始终保持着令人称道的“中立”。也正因如此,他深得想要平衡各派势力的陛下所倚重,近来更是被破格提拔为翰林院学士,一跃成为天子近臣。他回府的时日越来越少,即便回来,也多是歇在书房,鲜少踏入我的院子。

然而,他却加派了人手看管我,话里话外,皆是不许我踏出府门半步,只说是城中近来不太平。我数次想寻借口带着青燕出城,都被他的人不动声色地拦了回来。

表面上,我是这王府人人敬畏的少夫人,实际上,我更像一个被他囚禁在此的人质。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似乎,正打算用我作为一枚棋子,来对付淮王。

第十章:图穷匕见

淮王迎娶虞宛宛的前一夜,王允竟早早地回了府。他命下人在庭院中摆下酒席,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一同用饭,还特意让人温了一壶上好的桂花酒。

他似乎心情极佳,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哪怕明知我不胜酒力,也硬是拉着我喝了好几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允醉眼朦胧地望着我,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听闻,淮王真正的生母并非当今的苏贵妃,而是前朝那位被废的徐妃,此事可真?你在他身边侍奉三年,可曾听闻过什么内幕?”

来了。我心头一凛,这大概就是他当初费尽心机,也要将我娶进门的目的之一。

关于淮王的身世,我的确知道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我也同样厌恶那个将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的淮王。但我更不想在事成之后,被杀人灭口。我立刻作出醉酒的模样,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王爷他……他嫌我出身卑贱,从未与我说过这些朝中秘辛,连他的书房,都不许我踏足半步。我那三年,过得……过得与府里的通房丫鬟无异,委屈极了。”

王允见从我口中问不出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被温柔掩盖。他叹了口气,将我揽入怀中,见我“伤心”落泪,便低声安抚:“阿盈,莫哭,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再忍耐片刻,等过了明日……等过了明日,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交代”究竟为何物,我只知道,他曾亲手为我准备过一碗碗足以断子绝孙的毒药。仅此一点,便足以让我对他所有的温情都感到后怕。

淮王的坏,是那种写在脸上的、坦坦荡荡的霸道与凉薄。而王允的坏,却是藏在温润如玉的皮囊之下,淬着剧毒的尖刀。

但我可以肯定,无论他图谋何事,都将在明日的婚宴上,正式出手。那场万众瞩目的盛大婚宴,只怕要演变成一场血雨腥风!

我本想设法避开这场灾祸,然而第二日清晨,王允却一反常态,坚持要带我一同前去参加淮王的大婚,完全不顾我的推拒。我想逃,可拦住我去路的,却是一支不知何时已将王府内外重重包围的军队!我退无可退,回头看向那个依旧面带微笑的夫君,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朝中两股势力,你绝不可能投奔淮王,所以,你选择了王王?这支军队是他交给你的,你们……打算在今日,淮王大婚之日,起兵造反?”

“你执意带上我,究竟是为了将我作为人质,逼迫淮王就范,还是……想利用我这前朝旧人的身份,去搅乱他的大婚?”

这一次,王允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样利用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是何等的卑鄙。可是,那夺妻之恨,如同毒蛇一般,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让他每每想来,都恨到咬牙切齿。

“是!”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疯狂,“阿盈,你也恨他,不是吗?若不是他当年横刀夺爱,我们本该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早已儿女绕膝,白头偕老!但现在也不晚,阿盈,等我杀了他,我们就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可以向你承诺,将来,我绝不会再纳任何女子入府,让你心烦。只是……只是我们的孩子,不能出自你的腹中。这是当初,我想娶你过门时,我爹娘逼我答应他们的唯一条件。”

不能纳妾入府,那便是养在外头了。我突然想起,王允的母亲当初说要塞给他的那两个“身世清白”的良妾,近来确实未曾在府上见过。

我冷冷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在外面养了两个外室?”

王允没有否认,他只是疲惫地闭上眼,轻声说:“阿盈,我也有我的苦衷。”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和淮王一样令人作呕,甚至犹有过之。至少,淮王与我在一起的那三年,从未有过别的女人,也从未想过要用一碗毒药,来断绝我做母亲的权利。

但我心中,却无半分惧怕。我反而,有些期待这场婚宴的开始了。

第十一章:恩仇了了

淮王的大婚,果然是极尽奢华,热闹非凡。当我跟在王允身后,出现在王府那张灯结彩的前厅时,周围无数道不善的目光,便如同利箭一般,齐刷刷地向我射来。

“那不是……王学士的夫人吗?她来做什么?淮王大婚,她一个前朝旧人,难道还想来上演一出抢亲的戏码?”

“就凭她?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被淮王玩弄了三年的残花败柳,能嫁给前途无量的翰林院学士,已是她家祖坟冒了青烟!”

我对此恍若未闻,只是目不斜视地随着王允,走到了身着大红喜服的淮王面前。王允对着淮王,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却带着挑衅的笑意:“下官恭喜王爷新婚大喜,抱得美人归!还要多谢王爷昔日割爱,将下官的夫人,完璧归李。”

他说着,竟当着淮王和满堂宾客的面,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姿态亲昵至极。

我原以为,淮王会对此不屑一顾。毕竟,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一个用来排遣寂寞的替身而已。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脖颈间佩戴的那枚玉坠上时,他的脸色却骤然大变。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地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我脖子上的玉坠,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你怎么会有这枚玉坠?”

见他如此失常,王允立刻将我护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替我回答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枚玉坠,乃是阿盈幼时之物,听闻她前些年不慎遗失了。下官近日机缘巧合,才侥幸替她寻回。说来,下官与阿盈,还真是有缘。”

说完,王允便拉着我,想要继续往里走。淮王却像是疯了一般,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他死死地盯着我,质问道:“三年半前,你是否去过京郊的金边寺?是否在寺旁的竹林里,救过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我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诧异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王爷……您是如何得知的?”

淮王伸出双手,紧紧地禁锢住我的肩膀,完全不顾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以及新娘虞宛宛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通红着双眼,近乎逼问地对我说道:“你当时,究竟给那个男人用了什么药?他伤在何处?”

我依言作答:“家父是开镖局的,时常会有些磕碰,所以女儿家出门时,身上常备着祖传的伤药,就装在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瓷罐里。我记得,那个男人当时伤得最重的地方,是他的左腿。”

话音未落,一旁身披凤冠霞帔的新娘虞宛宛,猛地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那张美艳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敢置信,她厉声质问淮王:“所以,你执意要娶我,只是因为你以为,当年救了你的人是我?你娶我,根本不是因为爱我,只是为了报恩?”

淮王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他弄错了,他彻彻底G底地弄错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一直以为,当年在竹林中救下他,并为他留下救命伤药的,是恰巧也在金边寺上香的虞宛宛。也正因如此,他对虞宛宛才会有着那份近乎偏执的青睐,甚至不惜当街抢亲,也要将我这个与她有八分相似的女人,留在身边。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我。那个与他同床共枕了三年,又被他亲手推开,送予他人为妻的女人。

他再次抬起头,怔怔地望向我时,那双一向高傲的眼眸里,竟已蓄满了泪水:“阿盈……阿盈,是本王错了……阿盈,你原谅本王,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就在此时,王允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冰冷的刀刃,瞬间贴上了我的脖颈。他对淮王笑得残忍:“你这般自责,这般愧疚,想必,一定不忍心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吧?”

淮王当即就慌了神,他连忙向王允嘶吼道:“王允!你别伤害她!你的仇人是本王,有什么事,你冲着本王来!”

淮王府的侍卫见状,瞬间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而王允身后的王王,只是轻轻一挥手,王府的高墙之上,便瞬间出现了一群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很显然,王允早已投靠了王王,他们今日,是有备而来。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满堂宾客吓得面无人色,想逃,却又因为两位王爷都没有发话,而丝毫不敢动弹……

第十二章:尘埃落定

“说出你的条件,要如何,你才肯放开阿盈?”淮王最先开了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担忧而变得沙哑。

王允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他说:“除非,你自刎于我面前。”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将一把长剑,扔到了淮王的脚下:“王爷,请吧。”

淮王盯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俯身,将它捡了起来。他举起长刀,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悲哀。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盈,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我还给你。只愿来世,你……能做我的妻。”

王允见淮王竟真的愿意为我去死,得意地在我耳边轻语:“阿盈,你瞧,他为你疯了。你不要为他动容,你所遭受的一切不幸,皆因此人而起。等会儿一切尘埃落定,你,仍旧是我的妻。”

王允见淮王真愿意为我去死,他在我耳边对我轻语:“阿盈,你不要为他动容,你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他,等待会儿一切结束,你仍旧是我的妻。”

可他言之过早,因为下一刻淮王突然用手中的长剑刺向了旁边看热闹的王王,王王被刺中吐血倒地,剑上有毒,他不过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高墙上的黑衣人们死了主子,一时群龙无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允也自己乱了阵脚,他手上的匕首随着他颤抖的动作,在我脖子上割出了一条条鲜红的伤口:“淮王,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你同榻三年,你真能舍弃……”

王允还未说完,被王府的人从背后偷袭,刺穿肩膀,肩膀的剧疼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握紧的匕首。

我终于获救,淮王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将我抱起来:“阿盈,你没事就好。”

我没理他,我转头看向王允,没了我这个人质,作为王王党羽的他,很快被乱剑砍死……

昨日还说要与我白头偕老的夫君,今日就死在了淮王手中。

我没有哭,也没有挣扎,我只是一直望着王允,望了他很久。

他低估了淮王的狠心,当年淮王能为了利益亲自把虞宛宛嫁到江南,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把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

哪怕对我再愧疚,我的名在淮王眼里,也比不过那滔天的荣华富贵,王允他太不了解淮王,所以注定会输。

其实,我给过他几乎的。

王府没有不透风的墙,青燕偷偷地一次次出府为我办事,他怎会真不知,他怎会不知我早就知道绝子药的真相。

若他在那时,因为对我的愧疚而选择不继续把我拖下水,他作为给过我温暖的夫君,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这一步。

可他话说得好听,却一次又一次地拖我下水……

那么这个夫君,死了就死了吧!

13.

王允死了,王王也死了,淮王的大婚取消了。

这些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时,皇帝震怒,曾下旨想要处死淮王。

但他将死,他所有的儿子几乎都在这一夜之间,病死的病死,走路摔死的摔死,还有中毒瘫痪的,唯一健全的孩子只剩下淮王。

他没有办法看着皇权落入别家,只好忍痛封淮王为太子。

淮王被封为太子的当日,皇帝吐血而亡,举国哀伤之际。

我背了小包袱与青燕一起悄悄离开了京城,青燕曾是皇帝安插在淮王府的间谍,她最拿手的是易容的功夫。

被她打扮过后,我如今就算是站在淮王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来。

青燕曾问我:“小姐,王爷如今那样爱您,想要立你为后,您为何要走?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笑了笑:“傻姑娘,我陪伴他三载,却无半点名分,说明他心肠极硬,再大的恩情,将来也有用完的时候。

“与其再给他多次机会,不如给多个男人一次机会。

“淮王不行,还有王允,王允不行,这世上还有李允,刘允。

“天下男人遍地都是,不行,我就再嫁,嫁一次是嫁,嫁十次也是嫁。

“他们将我当成玩物,殊不知他们在我眼里,也不过是消遣的玩物。”

我现在有淮王给的那一大笔钱,想要什么样的夫君找不到?何必困在那吃人的后宫?

后来的后来,淮王终其一生没有立后,没有广纳后宫,也没能从茫茫人海里将我寻回。

他或许后悔曾那样待我,听闻他曾夜夜抱着我的寝衣入睡,醉酒时喊我的名字。

但帝王的一生,有权利就够了,情爱不过点缀,史书上留下最多的,是他浓墨重彩的政绩,而非关于后妃的描写。

而我足够清醒,我从未爱过他,但我爱过王允,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的自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