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离婚男人的忠告：结婚前，男人要明白的三个潜规则

一个离婚男人的忠告：结婚前，男人要明白的三个婚姻真相

引子

那张红色的请柬，像一小团火，在我那双沾满油污的手里，烧得我心口发烫。

请柬是儿子小斌塞给我的。

他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笑，眼睛里又藏着点期待。

“爸，下个月十八，我跟王婷结婚，你可得来啊。”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它却有千斤重。

上面的烫金字晃得我眼花。

我叫李卫东，今年四十八，离了婚，在一家老国企修了三十年车床，是个高级技工。

除了这身手艺，我一无所有。

“知道了。”我把请柬小心地放在车床边的工具柜上，用一块干净的布盖好。

我没说恭喜，也笑不出来。

儿子没察觉我的异样，还在兴奋地说着。

“爸，王婷家那边说了，彩礼要三十万，一分不能少。”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三十万。

我把这辈子攒下的养老钱都拿出来，也才将将够这个数。

“她家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我没忍住，话就冲口而出。

小斌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爸，你怎么说话呢？现在都这个行情，再说了，这钱也不是给他们，是给我们小家庭的启动资金。”

我看着儿子，他才二十五岁，肩膀还很稚嫩，却要扛起一个家了。

我想，我当年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不也过来了。

可这话我说不出口。

时代不一样了。

我只是觉得，这婚姻的开头，怎么就全剩下钱了呢？

晚上回到家，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屋里没开灯。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催着我老去。

我拿出手机，翻看儿子发来的未婚妻的照片。

女孩叫王婷，长得挺俊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可我看着那笑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想起了小斌他妈，张兰。

她当年笑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可后来，她的笑越来越少，我们俩的话也越来越少，最后，家就散了。

我害怕儿子走我的老路。

婚姻这东西，外面看着是红纸金字，喜气洋洋。

可掀开来看，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尤其有三个真相，要是不提前弄明白，多好的感情，都得被日子磨没了。

我掐灭了烟头，决定得找个机会，跟小斌好好聊聊。

不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

第一章 一碗面的分量

第二天是周六，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去早市上买了最新鲜的五花肉，还有小斌最爱吃的韭菜。

我想给他做顿炸酱面。

我们父子俩，好久没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小斌是被香味勾引起来的。

他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我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有点惊讶。

“爸，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亲自下厨啊。”

“臭小子，你爸我年轻时，手艺好着呢。”我笑骂了一句，心里却暖洋洋的。

面条在锅里翻滚着，冒着热气。

我把炸好的酱盛在碗里，肉丁肥瘦相间，油光锃亮。

黄瓜丝、心里美萝卜丝、豆芽菜，我切了满满三盘。

“吃饭吧。”我把一大碗面推到他面前。

小斌“嗷”的一嗓子就扑了过来，埋头就是一顿猛吃。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心里挺满足。

我觉得，家就该是这个味道。

是热腾腾的饭菜香，不是冷冰冰的存折数字。

等他吃得半饱，我清了清嗓子。

“小斌，关于那三十万彩礼的事，爸想跟你聊聊。”

小斌的筷子停住了。

他抬起头，嘴角的酱还没擦干净，眼神里已经有了戒备。

“爸，这事没得商量。王婷家就这个条件。”

“我不是说不给。”我赶紧解释，“这钱我给你出，我那点养老钱，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小斌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我是想说，钱是小事，但钱背后代表的态度，是大事。”

我点了根烟，慢慢地说。

“过日子，就像我做这碗炸酱面。肉要不多不少，火候要不大不小。最重要的是，面和酱，得相互融洽。”

“要是酱太咸，面再好也白搭。要是面坨了，酱再香也可惜。”

小-斌没说话，只是低头拨弄着碗里的面条。

我知道他没听进去。

年轻人，总觉得爱情能战胜一切。

可他们不知道，压垮婚姻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这些柴米油盐的咸淡。

我想，当年的我和张兰，就是那碗没拌匀的炸酱面。

我们俩都是好面，好酱，可我们俩没能融到一起。

她总觉得我的酱，也就是我的工资，不够香，不够体面。

我总觉得她的面，也就是她的要求，太硬，太难嚼。

于是，我们俩就这么互相嫌弃着，最后，只能倒掉。

“小斌，你得想明白，你娶的是王婷这个人，不是她家开出的条件。”

“你俩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不是做一锤子买卖。”

“这钱要是你俩心甘情愿拿出来，奔个好日子，那它就是喜钱。”

“可要是为了面子，为了攀比，被逼着拿出来，那它就是个疙瘩，早晚有一天会硌得你们俩生疼。”

我说得很慢，很认真。

这是我离了婚才悟出来的道理，代价太大了。

小斌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

他忽然抬起头，眼睛有点红。

“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钱，你连结婚的门都进不去。”

“我不想让王婷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也想证明，我能给她幸福。”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是啊，哪个男人不想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呢？

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可我忘了问张兰，她想要的“好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以为是吃饱穿暖，平平安安。

她想要的，却是名牌包，大房子，是别人羡慕的眼光。

我们俩从一开始，目标就不一样。

“那你想过没有，三十万拿出去，你俩就空了。以后但凡有个什么事，怎么办？”我追问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小斌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无力。

这孩子，脾气像我，一样的犟。

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他的面碗加满。

吃完饭，小斌去里屋打电话了。

我听到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讨好的语气。

“婷婷，我爸这边没问题，你放心吧。”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叔叔阿姨也是为我们好嘛。”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心里空落落的。

我觉得，我儿子的婚姻，还没开始，那碗面的酱，就已经有点咸了。

而他，还浑然不觉。

第二章 两家人的饭局

为了商量婚事，双方家长总得见一面。

地点是王婷家定的，一家挺气派的酒店，门口停的都是好车。

我特意换了件干净的夹克，皮鞋擦得锃亮。

可一走进那金碧辉煌的大厅，我还是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就像一颗生了锈的螺丝钉，掉进了一堆崭新的零件里。

王婷的父母早就到了。

她爸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的金表很晃眼。

她妈烫着时髦的卷发，脖子上一串珍珠项链，看人的眼神带着点审视。

“叔叔好。”王婷倒是很礼貌，给我倒了茶。

我局促地点点头。

小斌坐在我旁边，腰板挺得笔直，像个准备接受检阅的士兵。

饭局开始，气氛有点微妙。

王婷她爸主要跟我聊，问我的工作，问我的收入，问我有没有医保社保。

那感觉，不像亲家见面，倒像是在做背景调查。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拆开的零件，被他们挨个检查，估算价值。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修了一辈子车床，凭手艺吃饭，我不觉得我的工作比任何人低一等。

可在他那带着笑意的眼神里，我读出了一丝轻视。

“老李啊，你这工作，是辛苦。”他端起酒杯。

“不过现在这社会，还是得让孩子们往高处走，不能总待在工厂里，没前途。”

我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这话听着是为小斌好，可我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什么叫没前途？

把一个零件的误差控制在头发丝的十分之一，这叫没前途？

靠一双手，养活一个家，这叫没前途？

我想，在他眼里，或许只有坐办公室，当老板，才叫有前途吧。

我没跟他争。

一把年纪了，我知道跟不同世界的人，是说不通道理的。

我只是淡淡地说：“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做长辈的，扶上马，送一程，就行了。”

王婷她妈接过了话头，笑呵呵地看着小斌。

“小斌这孩子，我们是挺满意的，人老实，对我们婷婷也好。”

“就是这家庭条件嘛，稍微……呵呵。”

她没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懂。

我儿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心里也像被堵了块棉花，又闷又胀。

我这辈子，没让儿子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是我没本事。

可我儿子，他上进，他努力，他不比任何人差。

“亲家母，我们家条件是普通。”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稳。

“但我们不偷不抢，靠力气吃饭，活得踏实。”

“小斌这孩子，虽然现在没什么大出息，但他肯学，肯干，以后日子不会差。”

我说的是心里话。

我觉得，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他爹妈能给他留下什么，而是他自己能创造什么。

王'婷她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

“是是是，我们当然相信小斌的能力。”

“这不，为了让他们俩以后过得好点，我们才提了那三十万彩礼的事。”

“还有婚房，名字得加上我们婷婷的吧？这算是个保障。”

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钱和房子上。

我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一顿饭，这是一场谈判。

我儿子李小斌，是甲方。

他们，是乙方。

而我，只是甲方的资金担保人。

这场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一笔明码标价的交易。

我感到一阵悲哀。

为我儿子，也为那个叫王婷的女孩。

他们俩，看上去是真心相爱的。

可他们的爱情，被包裹在房子、车子、彩礼这些沉重的壳里。

他们还有力气去呼吸，去感受彼此的心跳吗？

我想起了我和张兰。

我们结婚时，什么都没有。

一间单位分的十平米小屋，一张木板床，就是全部家当。

可那时候，我们俩有使不完的劲。

我觉得，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日子就有盼头。

后来，日子越过越好，房子换了大的，家里添了彩电冰箱。

可我们俩的心，却越离越远。

我到现在才想明白，我们不是被穷日子打败的，而是被好日子冲昏了头。

我们忘了，家这个东西，不是用钱砌起来的。

是用理解，用包容，用两颗愿意凑在一起取暖的心，一点点捂热的。

这顿饭，我吃得味同嚼蜡。

回去的路上，小斌一直没说话，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引以为傲的爱情，在现实面前，被扒得露出了最难堪的骨架。

“爸，对不起。”快到家时，他突然说。

“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委屈的。”

“我只是心疼你。”

“小斌，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这个道理，你今天应该懂了。”

“你娶王婷，就得接受她的家庭，接受他们的价值观。”

“你想好了吗？你觉得，你能跟他们，融到一块去吗？”

我把第二个，也是更要命的一个真相，抛给了他。

小斌没有回答。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一闪而过，像一个个虚幻的梦。

我看到，我儿子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迷茫。

第三章 旧日的影子

生活就像我手里的扳手，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拧上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周末，我去给小斌送换季的衣服，在楼下，碰到了张兰。

她也提着大包小包。

我们俩离婚五年，这是第一次这么不期而遇。

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她还是老样子，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衣服穿得体体面面。

只是眼角的皱纹，比我记忆里多了几条。

“你也……来看小斌？”她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干。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俩，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如今，却连一句自然的问候都说不出口。

沉默像一堵墙，横在我们中间。

还是她打破了尴尬。

“小斌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嗯，请柬我收到了。”

“那孩子，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也不跟我们说。”张兰叹了口气，眼神里有心疼，也有一丝无奈。

“我前两天给他转了二十万，让他先用着。结果，他给退回来了。”

我愣住了。

“他说，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想啃老。”张兰的眼圈有点红。

“这孩子，脾气跟你一模一样，又臭又硬。”

我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我为儿子的骨气感到骄傲。

另一方面，我又为他的固执感到心疼。

他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一个人扛了。

“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我低声说。

“是啊。”张兰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卫东，我们俩……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我们当年不离婚，小斌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的问题，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心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些年，我无数次在夜里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如果我们当初，能多一点沟通，多一点包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生活没有如果。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对了，你见过那个叫王婷的女孩吗？”张兰忽然问。

“见过一次，在饭店。”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得很小心。

我犹豫了一下。

我想起王婷那张带笑的脸。

那笑容，很甜，很美。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觉得有点假，有点刻意。

就像一个精致的商品，被包装得很好，等着人出价。

“长得挺好。”我只能这么说。

“我总觉得，那女孩跟年轻时的我，有点像。”张-兰幽幽地说。

“心气高，总想往上够一够。”

我浑身一震。

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张兰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对王婷有种莫名的排斥。

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张兰的影子。

看到了那个曾经一心想要“过上好日子”，最后却把家过散了的女人的影子。

我害怕。

我害怕我儿子，会重蹈我的覆覆辙。

娶一个心比天高的女人，然后用尽一生，去填补她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

最后，把自己耗干，把感情耗尽。

“你别想多了。”我强作镇定地说，“现在的年轻人，有追求是好事。”

张兰苦笑了一下。

“但愿吧。”

“卫东，有空多跟小斌聊聊。我们俩的事，对他影响很大。”

“别让他因为我们，对婚姻有错误的看法。”

“告诉他，过日子，不是给别人看的，是冷暖自知。”

说完，她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我。

“这些你帮我带上去吧，我……我就不上去了。”

她转身走了，背影有点萧瑟。

我提着两份沉甸甸的爱，站在原地，很久都动不了。

我跟张兰的婚姻，是失败了。

但我们对儿子的爱，都是真的。

只是，我们用错了方式。

我们以为，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就是爱。

却忘了教他，如何去经营一份感情，如何去面对生活的真相。

上了楼，小斌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

“我妈……来过了？”

“嗯，在楼下碰到的。”

我把张兰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小斌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我们失败的婚姻，是他心里最深的一道伤疤。

“小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爸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结婚，你得想明白第三个真相，也是最根本的一个。”

“你得知道，你自己是谁，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你不能为了任何人，丢了你自己。”

“一个男人，得先立住了，才能撑起一个家。”

“你的工作，你的手艺，你的尊严，这些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果你为了满足一个女人，把自己都弄丢了，那这个家，早晚也得散。”

这是我用半辈子换来的教训。

当年，为了让张兰高兴，我放弃了去读夜校提升技术的机会，跟着朋友去做生意。

结果，赔得一塌糊涂。

从那以后，我在她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一个男人，一旦没了自信，没了尊严，也就没了灵魂。

小斌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痛苦。

“爸，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他，心如刀割。

我的儿子，被一场还没开始的婚姻，逼到了悬崖边上。

而我，除了这些苍白的道理，什么都给不了他。

第四章 无声的争吵

买房的钱，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

我把我的养老钱全拿了出来，张兰也偷偷塞给了小斌一张卡。

可离首付，还差十万。

这十万块，像一座大山，压得我们全家都喘不过气来。

小斌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他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白天上班没精神，好几次差点在操作机床时出了事。

我看着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劝。

我知道，这件事上，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很无力。

他开始频繁地跟王婷打电话。

我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越来越烦躁的语气里，我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说了在想办法，你催什么催！”

“我不想让我爸再去借钱了，他一把年纪了！”

“那是你爸妈，不是我爸妈，他们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争吵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最后，小斌干脆不接电话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天。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和他，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像是错的。

周五晚上，我加完班回家，看到小斌坐在客厅的黑暗里。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怎么不开灯？”我问。

他没理我。

我走过去，打开灯，才看到他脸色惨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出什么事了？”我心里一紧。

“王婷……要跟我分手。”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脑袋“嗡”的一声。

“为什么？”

“她说，她爸妈觉得我没本事，连个首付都凑不齐，以后给不了她幸福。”

“她说，她累了，不想再等了。”

小斌说完，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就这么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说“这种女人不值得”？

这些话太轻飘飘了。

我知道，小斌是真心喜欢王婷的。

为了这份感情，他付出了所有。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笨拙地拍着他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他发泄出来。

过了很久，他的哭声渐渐停了。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爸，是不是我错了？”

“是不是我太没用了？”

我摇摇头。

“你没错，你也没用。”

“是这个世界，病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但我真的觉得，这个社会，有些东西，已经扭曲了。

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可以用钱来衡量了？

什么时候开始，婚姻变成了一场交易？

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的价值，要用他有多少房子，多少存款来定义了？

“爸，我不想放弃。”小-斌咬着牙说。

“我再去求求她。”

“不行！”我断然拒绝。

“小斌，你听我说。”

“一个男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骨气。”

“如果一份感情，需要你跪着去求，那它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

“她今天能因为十万块钱跟你分手，明天就能因为二十万，跟别人走。”

“这样的感情，不值得你去挽回。”

我的话，可能太重了。

小斌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我。

“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跟妈一样，都是嫌贫爱富？”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就是觉得我也会跟你一样，结了婚又离婚！”

他吼了出来，把积压了多日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发泄在了我身上。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刺得鲜血淋漓。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么想他的。

原来，我失败的婚姻，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阴影。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

可我发现，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说得对。

我确实是害怕。

我害怕他重复我的悲剧。

这种害怕，让我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唠叨，甚至变得刻薄。

我以为这是为他好。

却没想到，这成了他最大的压力。

“你走吧。”我挥了挥手，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斌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决绝。

他摔门而出。

那巨大的关门声，像一声惊雷，把这个家，彻底震碎了。

我一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窗外的夜，很黑，很沉。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老了。

老到，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理解了。

第五章 一把旧木梳

小斌走了三天，一个电话也没有。

我给他打过去，他也不接。

我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又像是被扔进了冰窖。

厂里的工作，我也没心思干了。

对着那些精密的零件，我满脑子都是儿子那张失望的脸。

老王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老李，跟儿子吵架了？”

我没瞒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王听完，递给我一根烟。

“你啊，就是关心则乱。”

“孩子的事，你让他自己去闯，去碰壁。”

“有些跟头，非得自己摔了，才知道疼。”

“你现在把他护得太好了，他反而觉得你碍事。”

我抽着烟，一言不发。

道理我都懂。

可那是我亲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周四下午，我正在车间里发呆。

门卫老张跑来告诉我，有个小姑娘找我。

我心里纳闷，谁会来这地方找我。

走到厂门口，我愣住了。

是王婷。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我们那破旧的厂门口，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看到我，她有点紧张，绞着衣角。

“叔叔，我……我能跟您聊聊吗？”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但我还是把她带到了我的休息室。

那是个很简陋的小房间，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她似乎并不在意。

坐下后，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样东西，用手帕包着。

打开来，是一把断了齿的旧木梳。

梳子是黄杨木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木质已经变得温润光滑，上面还刻着很精致的祥云图案。

只是中间，断了三根梳齿，像一张豁了牙的嘴。

“叔叔，我听小斌说，您是厂里手艺最好的师傅。”

“这把梳子，是我外婆留给我妈的遗物。”

“前几天不小心摔坏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说修不了。”

“您……能帮我看看吗？”

她的眼睛里，满是恳切。

我接过那把梳子。

入手很沉，带着岁月的温度。

断口很齐，是硬伤。

修复起来，很麻烦。

需要找同样材质的老料，按照原来的纹路，一根根地嵌进去，再打磨，上油。

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根本做不来。

“我试试吧。”我说。

“不过，我有个条件。”

王婷抬起头，有点意外。

“叔叔您说。”

“你得告诉我，你跟小斌，到底怎么回事。”

我盯着她的眼睛。

我想知道，这个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王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叔叔，对不起。”

“我知道，我爸妈说的那些话，做得那些事，很过分。”

“让您和小斌，都受委屈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彩礼，什么房子。”

“我跟我爸妈吵了好几次，可他们不听。”

“他们觉得，我一个女孩子，不多要点东西，以后就没有保障。”

“他们也是为我好，只是方式不对。”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小斌跟我提分手那天，我心里特别难受。”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边是我的父母，一边是我爱的人。”

“我真的快被逼疯了。”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如果我连自己想要的幸福都争取不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我今天来找您。”

“我想请您修好这把梳子，也想请您，帮我修好我和小斌的关系。”

她说完，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物质，爱慕虚荣的女孩。

我一直以为，她和我那前妻张兰，是一样的人。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我被自己的过去蒙蔽了双眼，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她。

我甚至没有尝试过去了解她，就主观地给她判了死刑。

这个女孩，她不是张兰。

她比当年的张兰，更勇敢，也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不是钱，不是房子。

而是一个能跟她并肩作战，一起对抗这个世界的男人。

“梳子，我给你修。”我拿起那把木梳，感觉它不再只是一件死物，而是承载着两代人情感的信物。

“你跟小斌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有些话，还得你亲口跟他说。”

王婷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忽然觉得，我儿子，眼光其实挺不错的。

第六章 父子俩的酒

我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把那把木梳修好。

我找遍了厂里的旧料库，才找到一块颜色、纹理都相近的黄杨木。

我戴上老花镜，在车床前，一点点地打磨那三根比牙签还细的梳齿。

手稍微一抖，就得前功尽弃。

那两天，我感觉自己不像在干活，倒像是在修行。

把自己的急躁、偏见、固执，一点点地磨掉。

当最后一根梳齿被严丝合缝地嵌进去，当我用蜂蜡把整把梳子重新抛光时，它仿佛获得了新生。

温润如玉，光可鉴人。

我看着这把梳子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忽然明白了。

经营婚姻，不也像修复这把梳子吗？

需要耐心，需要技巧，更需要一颗愿意去修补，而不是轻易丢弃的心。

周六晚上，我把小斌叫回了家。

我炒了四个菜，开了一瓶他最爱喝的白酒。

他进门时，脸色还是很差，带着一股疏离感。

“爸，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喝两杯了？”我瞪了他一眼，把酒杯推到他面前。

他没说话，默默地坐下了。

我们俩谁也没提之前吵架的事，只是沉默地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气氛缓和了一些。

我把那个修好的木梳，放在桌上。

小斌愣住了。

“这是……王婷的？”

“嗯，她来找过我了。”

我把那天王婷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小-斌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

他拿起那把梳子，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像是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爸，我……”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傻小子。”我给他满上酒。

“爸以前，总觉得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现在我才知道，不懂的人，是我。”

“我总拿我自己的失败经验，去套你的生活。”

“我怕你受伤，怕你走弯路，结果，反而成了你的绊脚石。”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小斌，爸给你道个歉。”

“你妈和我当年的事，是我们俩没经营好，跟你没关系。”

“你不要因为我们，就不相信感情，不相信婚姻。”

“王婷是个好姑娘，是爸看走眼了。”

“她能为了你，放下女孩子的矜持，主动来找我这个老头子，说明她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

“这样的姑娘，你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

小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颗颗地砸在桌上。

他端起酒杯，也一口干了。

“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不该对你吼，不该说那些伤你心的话。”

“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可我……我就是觉得压力太大了，我快扛不住了。”

他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我静静地听着。

这是我们父子俩，第一次如此坦诚地交流。

没有指责，没有说教。

只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心疼，和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愧疚。

那晚，我们俩喝了很多酒。

也说了很多话。

说到我当年怎么追的他妈。

说到他小时候调皮捣蛋，被我揍了一顿，结果我比他还心疼。

说到厂里那些陈旧的机器，和我们这些老去的工人。

我们俩，都哭了，也都笑了。

隔阂，在那一夜的酒里，彻底消融了。

快结束时，我把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是我的全部家当，三十万。”

“密码是你的生日。”

“你拿着，不是让你去交什么彩礼，而是让你挺直腰杆，去把你的媳妇，堂堂正正地娶回家。”

“告诉王婷家，也告诉所有人。”

“我李卫东的儿子，不差事！”

小斌看着那张卡，没有接。

他只是站起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爸，谢谢你。”

那个拥抱，很温暖，很有力。

我知道，我的儿子，长大了。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男人，该如何去爱，如何去承担。

第七章 过日子是门手艺

小斌和王婷的婚礼，办得很简单，也很热闹。

没有豪华的车队，没有铺张的宴席。

就是请了些最亲的亲戚朋友，在一家普通的饭店，摆了十来桌。

婚礼上，王婷的父母虽然还是有点不情愿，但看到女儿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把那张三十万的卡，当着所有人的面，交给了小两口。

我说：“这不是彩礼，也不是卖女儿的钱。”

“这是我们两个老家伙，给孩子们的一点心意，是他们新生活的启动资金。”

“日子是他们自己的，好与坏，都得他们自己去过。”

“我们做长辈的，能做的，就是祝福，和永远在背后支持。”

我说完，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看到，王婷她爸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婚礼结束后，小斌和王婷，用那笔钱，付了房子的首付。

虽然背上了房贷，但他们俩干劲十足。

小斌在厂里，更加努力地钻研技术，很快就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技术骨干。

王婷也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两个人一起奋斗，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转眼，半年过去了。

又是一个周末，他们俩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看我。

王婷已经能很自然地喊我“爸”了。

她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小斌则在我旁边，帮我给我养的花浇水。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客厅里，暖洋洋的。

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爸，我跟王婷商量了。”小斌突然说。

“我们想把您接过去一起住。”

“那房子虽然不大，但多个房间还是够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

“不去，我在这住习惯了。”

“再说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我一个老头子过去，掺和什么。”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暖的。

我知道，孩子们是真心孝顺我。

“爸，您就别犟了。”王婷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

“您一个人住，我们不放心。”

“再说了，您那手艺，我还想跟您学学呢。”

她笑着，把一块苹果塞到我嘴里。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生活真的很奇妙。

半年前，我还把她当成一个洪水猛兽。

现在，她却像我的亲闺女一样。

我想，这就是家的力量吧。

它能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能用爱和包容，化解所有的误会和偏见。

吃完饭，王婷真的拿出了一块木头，让我教她做木工。

我教她怎么用刨子，怎么用凿子。

她的手很巧，学得很快。

小斌就在一旁看着我们笑。

阳光下，木屑纷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心里忽然明白了婚姻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真相。

过日子，其实就像一门手艺。

它需要两个人，有共同的目标，有足够的耐心，还要互相配合。

会遇到硬木头，会碰到死疙瘩，会不小心伤到手。

但只要你们的心在一起，愿意一点点地去打磨，去雕琢。

最终，总能把一块普普通通的木头，变成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

这件作品，也许不完美，也许不值钱。

但它承载了你们全部的心血和感情。

它，就是你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