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栗子慕斯回家, 妻子却递上离婚协议- 我不吃被分过的甜点.
发布时间:2025-08-27 18:12 浏览量:1
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暖黄色的光晕勾勒出陆泊舟挺拔却略带疲惫的身影。他松了松领带,将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空气中残留着晚宴上淡淡的酒气和香水味。
“回来了?”
沙发上传来一个清泠泠的声音,不带多少情绪。沈知芥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素净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甚至没有抬头。
陆泊舟“嗯”了一声,换上拖鞋,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头灌下大半。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又喝酒了?”沈知芥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关切,“周姨给你留了醒酒汤,在保温壶里。”
“不用了。”陆泊舟的声音有些沉闷,他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那个专注的身影,“方案还没改完?”
“甲方是神,神的心思你别猜。”沈知芥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发泄某种不满,“再改不出他要的‘五彩斑斓的黑’,我明天就去天桥底下贴膜。”
陆泊舟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这就是他和沈知芥的日常。结婚三年,相敬如“冰”,客气疏离,却又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却更像是一对合租的、偶尔会拌嘴的室友。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沉默地看着她。沈知芥的设计稿极具个人风格,简约、凌厉,带着一种不妥协的美感。就像她这个人。
【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这桩婚事……】陆泊舟有些走神。三年前,陆家生意遭遇空前危机,是沈知芥的父亲,也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沈伯伯,几乎倾尽所有出手相助,才让陆家渡过难关。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娶沈知芥。
沈伯伯说:“知芥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性子冷,嘴巴毒,我怕她以后嫁不出去受委屈。泊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我信得过。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那时,他刚刚被迫和初恋女友苏晚螢分手,心如死灰。而沈知芥,这个从小就和他不对付的“宿敌”,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同意。但有言在先,陆泊舟,这是报恩,不是爱情。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各取所需”,她说得没错。他需要一个妻子来堵住悠悠众口,完成父亲的嘱托;而她,需要一个婚姻的壳子,来抵挡父母无休止的催婚和相亲安排。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领了证,住进了这套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一张协议,界限分明。他睡主卧,她睡次卧。他负责家庭开支,她负责……偶尔提醒他周姨留了醒酒汤。
“看什么?”沈知芥终于从屏幕上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他眼底,带着一丝审视,“我脸上开花了?”
“没,”陆泊舟移开视线,“方案很不错。”
“得了,别用你那套商业互吹的词儿来敷衍我。”沈知芥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玲珑的曲线在宽松的家居服下若隐若现,“说吧,今天有什么不对劲。你从进门开始,眉头就没松开过。”
陆泊舟的心猛地一沉。沈知芥就是这样,敏锐得可怕。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这事瞒不住,也没必要瞒。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透明是最好的原则。
“我今天……见到苏晚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沈知芥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她坐直了身体,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哦?她回来了?”
苏晚螢。这个名字,是横亘在他们婚姻里,那根看不见却拔不掉的刺。陆泊舟的白月光,是他心口的朱砂痣。三年前,据说是因为陆家出事,苏家强行将她送出国,断了两人的联系。
“嗯,”陆泊舟的声音更低了,“她……身体不太好,这次是回来治病的。”
沈知芥了然地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所以呢?旧情复燃,爱火重燃,准备为爱冲锋,和我这个‘契约妻子’摊牌了?”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甚至带了点调侃,反而让陆泊舟觉得有些刺耳。他皱起眉:“沈知芥,我们谈正事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
“我很正经啊。”沈知芥摊了摊手,表情无辜,“陆总,别忘了我们的婚前协议,第三条第七款:若一方与前任重逢并发生情感纠葛,另一方有权单方面提出离婚,并获得婚内财产的百分之三十作为补偿。我这是在帮你回顾条款,以免你恋爱脑上头,忘了自己已婚的身份,造成不必要的财产损失。”
【她就这么想离婚?】陆泊舟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这三年的安稳,难道对她来说,就只是一纸冰冷的协议吗?他承认,他忘不了苏晚螢,但对沈知芥,他也尽到了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和尊重。他从未越界,从未让她难堪。
“我没想过离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知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泊舟,你是不是喝多了?你的白月光都回来了,楚楚可怜地等着你拯救,你还守着我这个‘报恩’的工具人干嘛?学电视剧里演绝世好男人?别搞笑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她站起身,抱着电脑准备回房,走到他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陆泊舟,别忘了,你欠我们沈家的,是你父亲欠的。你用你的婚姻来还,已经还了三年。现在,你的正主回来了,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你……”陆泊舟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还有,”沈知芥回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怜悯的复杂情绪,“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你不是在报恩,你只是在用‘报恩’这个借口,心安理得地逃避自己的感情问题罢了。晚安。”
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泊舟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沈知芥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一直以来用来自我麻痹的伪装。
逃避?是吗?
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一张照片跳了出来。是三年前,苏晚螢在机场发给他的最后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白裙子,笑得灿烂又脆弱,眼睛里含着泪。配文是:“泊舟,等我回来。”
这三年,他把这张照片设成了屏保,却又不敢时时去看。他告诉自己,他娶了沈知芥,就要负责。可午夜梦回,那张含泪的笑脸,总会清晰地浮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刚刚添加的号码,头像是苏晚螢最喜欢的一株白茶花。
“泊舟,睡了吗?我有点害怕,我们能聊聊吗?”
陆泊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客厅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又冰冷。他看了一眼沈知芥紧闭的房门,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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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公寓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
沈知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早出晚归,专注于她的设计项目。她不再问他是否喝酒,也不再提醒他周姨留了什么汤。他们之间的交流,被压缩到了极致。早上在餐桌上的一句“早”,晚上一句不咸不淡的“回来了”,就是全部。
陆泊舟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
苏晚螢的电话和信息越来越多。她告诉他,她患上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需要长期治疗,国外的医生建议她回国进行中西医结合的保守治疗。她很害怕,很孤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陆泊舟无法拒绝。他欠她的。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家出事,她不会被家人强行带走,或许也就不会因为郁郁寡欢而引发身体的隐疾。
于是,他开始频繁地请假,陪她去医院复查,帮她联系最好的医生,安抚她脆弱的情绪。苏晚螢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柔弱、善良,说话细声细气,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爱慕。每一次,当她苍白着脸、抓住他的衣袖说“泊舟,幸好有你”时,陆泊舟的愧疚和保护欲就会被无限放大。
这天下午,他陪苏晚螢做完检查,送她回了高级病房。苏晚螢拉着他的手,眼圈红红的:“泊舟,对不起,总是麻烦你。你已经结婚了,我这样……你太太会不会不高兴?”
“她……”陆泊舟一时语塞,他该怎么形容他和沈知芥的关系?他说,“她……知道我们的事。她能理解。”
“真的吗?”苏晚螢的眼睛里闪着水光,“她真是个好人。泊舟,我真羡慕她,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边。不像我,现在连见你一面,都觉得是一种奢侈和罪过。”
她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陆泊舟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直待到苏晚螢睡着才离开医院。开车回家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绕路去了城西一家有名的甜品店,买了一份沈知芥最喜欢的栗子慕斯。
【或许,该和她好好谈谈。】他想。他不想离婚,至少现在不想。这三年的婚姻生活,虽然平淡如水,却早已像空气一样融入了他的骨血。他习惯了回家时那盏亮着的灯,习惯了她毒舌背后偶尔流露的关心,习惯了她在工作时专注的侧脸。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他知道,他不想失去这一切。
然而,当他提着甜品盒子,打开家门时,却愣住了。
玄关处,多了一双不属于他的男士皮鞋。
客厅里,沈知芥正和一个男人相谈甚欢。那男人眉目俊朗,气质温润,看向沈知芥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温柔。
是她的大学学长,也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新锐建筑师,江辞。
看到陆泊舟进来,江辞站起身,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陆总,你好。”
沈知芥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介绍道:“我学长,江辞。过来和我讨论一下合作的项目。”然后她又对江辞说,“不用理他,我们继续。”
陆泊舟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猛地压住,沉闷得透不过气。他看着他们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对着同一台笔记本电脑,头几乎靠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那种默契和亲昵,是他从未在沈知DSR芥和自己身上看到过的。
他将手里的栗子慕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
沈知芥和江辞的谈话被打断,都抬起头看他。
“哦,想起来了,”沈知芥像是才注意到那个盒子,语气轻松,“我最近减肥,不吃甜食。学长,你要不要尝尝?这家的慕斯很有名。”
江辞笑了笑:“不用了,谢谢陆总。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知芥,方案细节我们明天再聊。”
“好,我送你。”
沈知芥起身送江辞到门口,两人又在玄关处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江辞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沈知芥。
“陆泊舟,你发什么疯?”沈知芥走回来,看着茶几上那个被摔得有些变形的蛋糕盒子,皱起了眉。
“我发疯?”陆泊舟气极反笑,“沈知芥,你还记不记得你已婚的身份?就这么把男人带回家里来?”
“第一,江辞是我学长,也是我的项目合伙人,我们谈的是工作。第二,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带朋友回来,需要向你报备吗?陆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互不干涉’?”沈知芥一字一句,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工作?”陆泊舟冷笑,“工作需要靠那么近吗?我怎么没见你和我讨论工作的时候,有这么好的态度?”
“因为你不是我的合伙人,你是我的‘债主’。”沈知芥毫不客气地回敬,“而且,陆泊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天天往医院跑,去陪你的前女友,我有说过半个字吗?”
“那不一样!晚螢她生病了!”
**“她生病了,所以她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她生病了,所以你就可以抛下一切理所当然地去陪她?”**
沈知芥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是三年来,陆泊舟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陆泊舟,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在照顾病人,还是在享受那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你是在弥补愧疚,还是在为你那点可悲的、不切实际的旧梦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他最痛的地方。
陆泊舟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栗子慕斯,很好吃,谢谢。”沈知芥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她指了指那个蛋糕盒子,“但是,陆泊舟,以后别再买了。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试探。我不喜欢吃被别人分走一半的甜点,那样会显得我很可怜。”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
这一次,陆泊舟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咔哒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沉重,像是某种终结的宣判。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盒无人问津的栗子慕斯。栗子的香甜气息还萦绕在鼻尖,他却只觉得满心苦涩。
他一直以为,他和沈知芥的婚姻是一场清晰的交易,他用婚姻偿还恩情,她用婚姻换取自由。可直到此刻,当他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当她用最冷静的话语划清界限,他才惊觉,自己早已在这场交易中投入了远超预期的东西。
他习惯了她的存在,甚至……开始在意她的感受。
而更让他恐慌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她的话。
他陪着苏晚螢,究竟是责任,还是……享受?
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想给苏晚螢发个信息,问问她睡得好不好。可当他看到那熟悉的白茶花头像时,沈知芥那双发红的眼睛,和那句“我不喜欢吃被别人分走一半的甜点”,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第一次,没有回复苏晚螢的信息。
那一晚,他彻夜未眠。主卧和次卧,一墙之隔,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他不知道,墙那边的沈知芥,同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光微亮。
【这场婚姻,是时候结束了。】沈知芥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间。她不是圣人,她也会痛。三年的时间,就算养一只猫一条狗,也会有感情。何况是陆泊舟这样一个,除了不爱她,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的男人。
她曾有过一丝幻想,或许时间久了,他会看到她的好,他们可以像正常夫妻一样,把这场交易过成真正的生活。
但苏晚螢的回国,像一盆冰水,将她彻底浇醒。
陆泊舟的心不在她这里,从来都不在。她沈知芥,再骄傲,也不会去抢一个病人心里那点念想。更何况,那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与其在无望的拉扯中耗尽自己,不如趁早抽身,体面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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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沈知芥请了一天假,没有去公司。她约了律师,咨询离婚协议的相关事宜。她不打算要陆泊舟那百分之三十的财产,她只想干干净净地离开。沈家的恩情,用三年的婚姻来还,够了。
而陆泊舟,则在公司里坐立不安。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昨晚和沈知芥的争吵。他破天荒地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准时下了班。
他想和她谈谈。他想告诉她,他和苏晚螢只是过去,他想……他想试试看,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既紧张又期待。
然而,当他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清冷。
沈知芥不在。
餐桌上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客厅里没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次卧的门紧闭着。
陆泊舟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打她电话,关机。发微信,没有回复。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慌。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了次卧门口。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拧动了门把手。
门没有锁。
房间里空荡荡的,收拾得一干二净。衣柜的门大开着,里面属于沈知芥的衣物,一件不剩。梳妆台上,她常用的护肤品、化妆品,也都不见了踪影。
只在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份文件和一枚戒指。
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陆泊舟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封面上是几个刺眼的黑体字:
**离婚协议书**
他翻开协议,沈知芥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她放弃了所有财产分割,只要求和平离婚。在最后一页的签名栏,她的名字“沈知芥”三个字,写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就像她的人一样。
陆泊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毯上。离婚协议书从他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原来,昨晚的争吵不是开始,而是结束。她早已做好了决定。
在他还在为选择谁而纠结,在他还在享受着两个女人带来的不同情绪价值时,她已经单方面宣判了这场婚姻的死刑。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陆先生吗?苏小姐的情况突然有些不好,您能过来一趟吗?”
陆泊舟麻木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眼神空洞地看着地板上那枚闪着冷光的戒指。
他慢慢地捡起戒指,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刺痛了掌心。
他哑着嗓子,对电话那头说:“……好,我马上过来。”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份离婚协议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曾经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
他告诉自己,这是责任。晚螢需要他。
可是,当他驱车驶向医院的路上,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闪过,他的脑海里,却反复出现沈知芥的脸。她调侃他时的狡黠,她工作时的专注,她发怒时泛红的眼眶,以及……她签下自己名字时,那决绝的笔锋。
他好像,做出了选择。
又好像,早就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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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芥搬回了父母家。
沈父沈母看到她拖着行李箱回来,吓了一跳。当听完女儿平静地叙述完一切后,沈父气得拍案而起。
“混账东西!他陆泊舟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我们沈家,他陆家早就破产了!现在翅膀硬了,就敢这么对我女儿!”
沈母则拉着女儿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知芥,你受委屈了。没事,离了就离了,咱回家来,爸妈养你一辈子。”
沈知芥反而笑着安慰他们:“爸,妈,你们别这样。这事不怪陆泊舟,是我自己要离的。本来就是一场交易,现在期限到了而已。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沈父沈母就越是心疼。
接下来的几天,沈知芥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和江辞合作的项目上。这是一个旧城改造项目,非常有挑战性,也极具意义。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江辞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很默契地没有多问。他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加班,在她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热咖啡,在她遇到瓶颈的时候,用他的专业知识给出中肯的建议。
这天,他们为了一个细节在工作室争论到深夜。最后,沈知芥的方案说服了所有人。项目组的同事们欢呼着要去吃宵夜庆祝,沈知芥婉拒了。
江辞送她下楼,晚风清凉,吹散了她一天的疲惫。
“知芥,”江辞忽然开口,“你还好吗?”
沈知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
“像,”江辞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温和而坚定,“像一只把自己伪装成刺猬的猫,看起来很凶,其实只是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沈知芥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听说你离婚了。”江辞轻声说,“如果你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我随时都在。”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江辞温柔的目光,沈知芥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懈了。她眼眶一热,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都过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
“那就好。”江辞没有再追问,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起风了,别着凉。我送你回去。”
沈知芥没有拒绝。坐在江辞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忽然觉得,离开陆泊舟,或许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世界那么大,值得她去爱的人和事,还有很多。
而另一边,陆泊舟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混乱。
苏晚螢的病情时好时坏,情绪也极不稳定。她越来越依赖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他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医院,公司积压了一大堆事务,家里的公寓更是冷得像个冰窖。
周姨好几次想问沈知芥的去向,都被他烦躁地打断了。
没有了沈知芥,他才发现,原来那个家之所以有温度,全是因为她的存在。是她会记得在玄关放上他喜欢的香薰,是她会把他的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是她会在他晚归时留一盏灯,是她……会在他喝醉后,默默煮好一碗醒酒汤。
那些他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日常,原来都是她的用心。
他开始疯狂地想念她。想念她的毒舌,想念她的冷静,想念她身上清新的、像雨后青草一样的味道。
他忍不住去了她父母家楼下,却只敢在车里远远地看着。有一次,他看到江辞送她回来,江辞为她披上外套,她没有拒绝。那一幕,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沈知芥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沈知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是我。”陆泊舟的嗓子干涩得厉害,“你在哪?”
“在工地上,有事吗?”她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一丝私人感情。
“那份协议……”
“协议我的律师会跟你谈,我净身出户,你没有损失。”沈知芥干脆地打断他。
“我不是说这个!”陆泊舟的情绪有些失控,“沈知芥,我们……我们能不能不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许久,沈知芥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嘲讽:“陆泊舟,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这句话?苏晚螢的病情稳定了?还是你终于发现,同时应付两个女人,太累了?”
“不是的!知芥,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沈知芥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这是一场报恩。现在,你陪了我三年,沈家的恩,你还清了。你自由了,陆泊舟。你应该高兴才对。”
“可我不想自由!”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
“泊舟!泊舟你在哪里啊?医生说我的报告出来了,你快过来陪我……”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苏晚螢娇弱的呼唤声。
那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陆泊舟所有的勇气和冲动。
沈知芥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释然。
**“听到了吗?陆泊舟,你的责任在召唤你。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至于我们,就这样吧。别再打电话来了,挺没意思的。”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陆泊舟握着手机,愣愣地站在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却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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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泊舟最终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他的律师看完沈知芥那边拟定的协议后,都忍不住说:“陆总,您这位前期……真是个性情中人。这年头,离婚不要钱不要房的女人,可不多见。”
陆泊舟只是苦笑。是啊,她就是这样。爱憎分明,从不拖泥带水。是她沈知芥的风格。
办完手续那天,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泊舟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去医院,而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
最后,车子停在了他和沈知芥曾经去过的一家书店门口。
他记得,有一次他们难得一起休假,被沈母硬拉着出来“培养感情”。沈知芥一脸不情愿,却还是带他来了这里。她说,看一个男人,就看他读什么书。
那天,她捧着一本关于宋代建筑美学的书看得津津有味,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当时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
如今,书店依旧,看书的人却只剩他一个。
他走进书店,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建筑设计区,一眼就看到了那本沈知芥曾经看过的书。他抽出来,翻开,一张书签从里面掉了出来。
是一张手绘的书签,上面画着一株小小的芥菜,旁边有一行清秀的小字:
“如芥子之在须弥,无所不在。”
陆泊舟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
他想起她的名字,沈知芥。芥,芥菜。最普通,最平凡,却又生命力顽强,无处不在。
原来,她早已像芥子一样,渗透进了他生命的每一个角落,细小,却无法剔除。只是他后知后觉,直到失去,才幡然醒悟。
手机又响了,是苏晚螢。
“泊舟,你在哪儿?雨越下越大了,我一个人在病房好害怕。”
陆泊舟看着窗外的雨幕,听着电话里苏晚螢柔弱的声音,心中却是一片空前的平静和清晰。
他终于明白,愧疚和责任,终究不是爱。他对苏晚螢,有怜惜,有愧疚,有少年时未尽的遗憾,唯独没有了当年的心动。那份心动,早已在三年的时光里,被另一个叫沈知芥的女人,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取代。
他只是,明白得太晚了。
“晚螢,”他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疏离,“我请了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你,以后也会定期支付你所有的医疗费用和生活费,直到你康复。这是我欠你的,我会还清。”
电话那头,苏晚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带了哭腔:“泊舟,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该向前看了。”陆泊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已经离婚了,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说完,他挂了电话,将苏晚螢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一身轻松。
也,一身空无。
他做完了所有他认为“对”的事情,偿还了所有他认为“欠”的债务。可到头来,他却成了那个最一无所有的人。
白月光,终究只适合挂在天上。而他亲手熄灭了那盏一直为他亮着的、人间温暖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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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沈知芥和江辞合作的旧城改造项目,获得了国内建筑界的最高奖项“梁思成建筑奖”。颁奖典礼上,沈知芥作为主创设计师上台发言。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自信、从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我要感谢我的合伙人,江辞先生,是他给了我无限的支持和信任。我还要感谢我的家人,是他们永远做我最坚强的后盾。最后,”她顿了顿,目光望向台下,眼神清亮而坦然,“我要感谢一段过去的经历。它让我明白,女性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婚姻来定义,也不是由任何人的爱来成全。真正的安全感,来源于自身的独立和强大。当你能为自己建造一所坚不可摧的房子时,你才能真正无惧风雨。”
台下掌声雷动。
坐在角落里的江辞,看着台上的沈知芥,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和欣赏。这一年来,他陪着她走过低谷,见证了她的涅槃重生。他没有急于表白,只是以朋友和伙伴的身份,默默守护。他知道,她需要时间。他愿意等。
而典礼的另一个角落,陆泊舟也静静地坐着。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身形消瘦了一些,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郁。他是作为投资方代表出席的。
他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沈知芥,听着她那段意有所指的发言,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那所坚不可摧的房子,是她自己建的。而他,曾经是那个有机会和她一起添砖加瓦的人,却被他亲手推开了。
典礼结束后,陆泊舟在后台的走廊里,等到了沈知芥。
“恭喜你。”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沈知芥看到他,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陆总。”
一声“陆总”,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十万八千里。
“我……”陆泊舟有很多话想说,想道歉,想忏悔,想告诉她他有多后悔。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为一句苍白的,“……你,过得好吗?”
“很好。”沈知芥笑了,那笑容明媚而坦荡,不带一丝阴霾,“工作顺利,父母健康,朋友在侧。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那就好。”陆泊舟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陆总呢?”沈知芥反问,“听说苏小姐已经康复出院了,你们……?”
“我和她没有在一起。”陆泊舟急切地解释,“我早就和她断了联系。知芥,我……”
“陆泊舟,”沈知芥打断他,眼神平静无波,“那些都和我没关系了。你是和她在一起,还是和别人在一起,都和我没关系。”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破镜就算能重圆,裂痕也永远都在。更何况,我早就换了一面新的镜子,清清楚楚,只照我自己。”**
说完,她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江辞从另一头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奖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熟稔而亲密。
“外面有点凉,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去庆功宴。”
“好。”沈知芥笑着应道,和他并肩离去。
从始至终,她没有再回头看陆泊舟一眼。
陆泊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男才女貌,无比登对。他终于彻底明白,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他曾以为自己手握选择权,在白月光和烟火人间里摇摆不定。殊不知,当他犹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那个愿意为他点亮一室灯火的人。
报恩也好,愧疚也罢,终究都成了他亲手埋葬自己幸福的借口。
走廊尽头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又落寞。
窗外,月光明亮,却再也照不进他的心房。而属于沈知芥的那片天空,星河璀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