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中的精神分析——《万箭穿心》

发布时间:2025-05-21 20:41  浏览量:1

从万丈光芒到万箭穿心的女性困境

电影的第一幕,深夜、暧昧床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上下其手,另一个人拍掉那只挑逗、骚扰的的手,不耐烦地说:“别闹,明天还要搬家呢。”主动与被动、挑逗与拒绝,常发生在男性与女性之间,主动的、挑逗的往往是男性,被动与拒绝的往往是女性,而在李宝莉和马学武这对夫妻身上了,一切好像都倒置了。分不清谁是男、谁是女,第一幕的迷惑和错乱感,为整部电影定下了调子。

从客观来看,大学生、办公室主任、收入高、分房子,马学武在方方面面都已经强于李宝莉,可李宝莉在意识层面,依然沉溺在自己当年是城里姑娘,长得漂亮,被男孩子排队追求的主观想象中,骑在马学武头上作威作福。她当年用自己的女性躯壳征服了马学武,在婚姻关系里,却无意识地待在一个男性功能的位置上,和马学武进行着竞争。马学武对李宝莉有一个误认,他误认她是一个女性,可实际上,李宝莉是一个心理上的男性。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不平衡,哪里就有代偿。丈夫马学武常年在夫妻关系中找不着男性的力量感、尊严感和认同感,出轨,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单位工会里那个温柔、多情、美丽的女工周芬成了最佳配对。在妻子李宝莉眼中看到的的蔑视、嫌弃和打击,在周芬眼中都变成了崇拜、认同和爱慕。在家里,马学武沉默、隐忍、懦弱,在周芬面前,他仿佛可以做一回眉飞色舞、尽展雄风的大男人。本质上来说,出轨并不是因为真爱,马学武的出轨,既是对雄性妻子的攻击,也是一种对自己的补偿,他需要在周芬身上补偿自己男性的力量感,才能维持住自己的社会功能。

女性对丈夫的蔑视,起源于对父亲的蔑视,停留在母女共生状态里的女性,缺乏母亲拒绝的阉割,也缺乏父亲法则规训的阉割,很难发展出健康的性别功能分化和认同,李宝莉就是这种无意识里面性别认同混乱的状态,在无意识深处,她幻想自己是一个拥有阴茎的小女孩儿,或者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可以满足母亲性欲的阴茎。

所以,当丈夫出轨被发现,李宝莉选择的策略,不是拿出自己的女性魅力和另外一个女性竞争,而是在社会规则层面干掉自己的丈夫。她报了警,丈夫不仅丢掉了尊严、也丢掉了社会职务,这是在无意识层面割掉丈夫的阴茎,也成了压垮丈夫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马学武发现,举报自己的是自己的妻子,他万念俱灰,自杀了。自杀是一个报复,也是一个让位,马学武在说:好吧,你赢了,父亲的位置让给你。

丈夫死后,李宝莉、婆婆和儿子小宝,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结构,婆婆在母亲的位置上,李宝莉离开了售货员的位置,挑起了扁担,承担起了父亲的供养功能。扁担在此处是一个隐喻,象征着男性的阴茎。客厅里摆放的马学武的遗像,儿子小宝对李宝莉拒绝和仇恨的态度,其实都是在无意识指认:你不是父亲,你是女人,回到你女人的位置上去。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李宝莉用十年挑扁担的苦力,代替丈夫供养整个家庭,直至把儿子送进大学,可是所有的虚妄依然会被现实迎头痛击,她的付出没有站立点,也不被认同,责任完成,换来的是儿子对她的驱逐。

电影的结尾,李宝莉骂骂咧咧,和小混混建建一起离去,生活就像建建的那辆破面包车,常常会熄火,还得下来推一推,不过至少,和建建在一起她终于回到了女人的位置上。也许,不只是马学武对李宝莉有误认,李宝莉年轻时对马学武也有误认,因为自己没文化,她对知识分子有很多想象,可知识分子那种象征性的攻击,自己无法认同,也无法完成对自己进行阉割,他和保持着男性原始攻击性的建建才是真正匹配的,野蛮的男人才能镇得住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起点,让人不胜唏嘘。

电影里面还隐藏了非常多的线索,比如,马学武寡居的中学老师母亲,父亲早逝,也隐喻着他的家庭动力里,早就有男性力量不足的传统。马学武和李宝莉的别扭、颠倒的婚姻,某种程度上有自己早年女强男弱的父母关系阴影的重复。

七八条马路从这栋房子下穿过,看起来有很多方向,其实是万箭穿心。万丈光芒的是太阳,万箭穿心的是卵子。

作者简介:一家,心理咨询师、自由撰稿人。一直走在自我成长的路上。座右铭:走少有人走的路,不是因为勇敢,只是面对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