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过她的双腿我把拖鞋重新穿在了她的脚上,我一脸平静道:回去吧

发布时间:2025-09-03 03:27  浏览量:3

言汐当众宣告要订婚的那一刻,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缓缓吐出一口气。

大小姐终于要嫁进另一个豪门了,而我,也终于能够彻底摆脱这个囚禁我多年的地方。

可当我拖着装满行李的箱子,来到机场安检口,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安检传送带时。

她身着一袭洁白婚纱,眼眶泛红地冲过来,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动,却仍是命令的语调:“不准走!”

身着婚纱的她着实美得令人惊艳,裙摆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光芒,依旧如小时候那般,骄傲得好似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即便想让我留下,用的还是这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但我只是轻轻拨开了她紧紧抓住我袖口的手。

“大小姐,我该离开了。”

1.

言汐是如假包换的大小姐,那种诞生于顶级豪门、自幼养尊处优的千金之躯。

在我尚是个懵懂小儿时,便已然明白要去讨好她——这是妈妈再三叮嘱我的事。

倘若置于古代,我与她的关系,大概便是大小姐与家仆,我是那种生于主家、长于主家之人。

可到了现代社会,对外人提及之时,倒是能换上一句听起来稍平等些的表述:“这是和我一同长大的哥哥。”

实际上,“哥哥”这俩字,对我而言着实是过誉了。

毕竟我不过是她家保姆的儿子,仅仅恰好比她大一岁罢了。

我妈妈被我爸爸的拳头给打怕了,某天夜里,趁爸爸喝得烂醉如泥,她悄悄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往外跑。

我瞧见她要走,光着脚在她身后追,边哭边喊,追了整整一条街。

她回头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终究是心软了,停下脚步,把我也一并带走了。

大城市的生活花销比乡下高很多,但只要肯吃苦,找份能维持生计的活计比在乡下容易些。

妈妈带着我,没读过多少书,也没什么熟人能帮衬,只能靠做保洁、打零工维持生活。

不过妈妈也算运气不错,后来被言汐家的雇主相中,觉得她做事利落又实在,便让她带着我,成了言汐家的住家保姆。

那是我首次踏入独栋别墅,首次亲眼目睹那般气派、那般富有的家庭——水晶吊灯晃得我眼睛花了,客厅里的沙发大得能躺下好几个人。

也是在那天,我头一回见到言汐。她身着缀着蕾丝花边的公主裙,从旋转楼梯缓缓走下来,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

那模样,优雅得好似我从前在商场外墙大屏幕上看到的动画片里的公主。

我看得有些发呆,连眼睛都忘了眨,身旁却传来其他家境优越的小孩一声嘲笑,那笑声里满是讥讽。

紧接着,这位“公主”第一次碰到了我——用她的巴掌,狠狠扇在了我的脸上。

“别用你那双卑贱的眼睛盯着我看。”

她的声音清脆,语气却刻薄得像冰块。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哭出声,只能赶忙垂下眼眸,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

原来,并非所有公主,都像动画片里那般善良。

2.

打从那以后,我成了言汐如影随形的跟班。用她那些儿时玩伴的话讲,就是“言家自带的奴仆”。

我比她年长一岁,却和她同一年迈进学校。

没别的缘由,纯粹是她提的要求——她说想让我每日陪着她,妈妈听闻这话,欢喜得好多天都笑不拢嘴。

如此一来,妈妈就无需再为我的学费忧心,我甚至能够进入当地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念书,从小学直至高中,一路都有了保障。

而我,从她把沉甸甸的书包猛地砸在我脸上,说“以后你替我背”的那日起,就再也未曾真正离开过她身旁。

“拿稳了,别弄丢。”每次出门,她会把书包往我怀里一塞,语气理直气壮。

“别吵我睡觉,老师讲的你记好。”上课之际,她趴在桌上睡觉,会提前跟我交代,我便只能挺直腰杆,一字不漏地替她做笔记。

“校门口那家店的热牛奶,我要刚煮好的,要是拿到手有一丝凉,你就跟那杯牛奶一块儿去厕所待着。”下课铃一响,她会随口吩咐,我便赶忙往校门口跑,生怕耽搁了片刻。

“我让你做的事,敢跟我爸妈告状,你就完蛋了。”她威胁我的时候,眼神里尽是骄纵,我只能点头应承。

“哎,言汐,你这跟班还真好用啊,啥都替你做,哈哈哈哈哈。”她的发小有时会故意调侃,语气里的轻蔑毫不遮掩。

“喂,你,也给我买一份校门口的零食。哦,忘了你没钱,喏,地上这些硬币,你捡起来,就都是你的了,够买了吧~”还有人会故意把硬币扔在地上,看着我弯腰去捡,以此取乐。

作业也是我替她写的,起初只是写她的一份,后来她的发小们也跟着起哄,让我一起写,最后变成了一次要写五份。

我没有资本与他们对抗,也没有立场拒绝——言家是我和妈妈唯一的依靠,要是惹得言汐不开心,我们娘俩或许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小孩子的恶意,有时来得毫无道理,仅仅因为我跟他们不是一个阶层,却因言汐的缘故,硬生生闯进了他们的圈子。

那时我年纪小,不懂这些,还以为只是大家都还没长大,才会这般看重所谓的“圈子”,犯了“身边看到的,就是整个世界”的错。

可后来我长大了,才渐渐明白,我身边所处的环境、所遵循的规则,对我来说,就是全部的世界。我永远不可能真正融入他们的圈子,却又总因言汐,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种格格不入,让我时刻都觉得痛苦。

这些道理,我后来懂了。可曾经教会我“阶级不同”的言汐,却好像不懂了。

3.

言汐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在欺负我。说实话,时间一长,我也逐渐不觉得她是在欺负我了。

人要是长时间处在不合理的环境中,久而久之,那些不合理的事,也会慢慢变得“合理”起来,恰似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就适应了。

更何况,在旁人眼中,言汐家对我和妈妈,已经好得无可挑剔了。

我15岁那年,他们特意给我腾出了一间独立的房间,就在妈妈房间的隔壁,不用再跟妈妈挤在狭小的储物间里了。

每次和言汐一同出门,坐的都是她家车库里那些花样百出的豪车,今天是黑色的轿车,明天或许就是白色的跑车。

我就读的学校,是当地颇有名气的贵族私立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妈妈以前连想都不敢想,我能进这样的学校念书。

身上穿的,也都是学校定制的校服,料子比普通学校的要好很多,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穿别人穿过的旧衣服了。

言汐家日常吃的、喝的,更是普通人很难接触到的——早餐有现烤的面包、进口的牛奶,晚餐有精致的牛排、新鲜的海鲜,就连水果,都是空运来的稀有品种。

乍一看,我过上了妈妈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吃穿用度,都比同龄的普通孩子好太多了。

她流着泪说现在真好啊。

是啊,对于当年那个遭受家暴的年轻农村妇女来说。

现在的日子,真好啊。

我也渐渐习惯了,言汐就是大小姐。

我坦然且麻木地接受了,他们赋予我的称呼“言汐的奴才”。

只是在这里物理生活条件确实太好了。

我越长越高,成绩也因为不敢松懈而维持在年级前十。

到了高中,甚至有不少女生开始议论我。

当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其他女生口中时。

我就知道我完了。

那天是许久没生过气的言汐大发雷霆的日子。

“你身上哪一样东西不是我家给的。”

“吃我的喝我的才长成这副模样。”

“怎么?报恩没学会,吃里扒外学会了?”

“下贱的东西果然就是下贱。”

“狗再怎么养都变不成狼。”

“你跟你妈一样,就是个......”

她怎么骂我我都没抬头,只是拎着她的书包站在她面前任由她骂。

大小姐无疑是优雅又美丽的。

就算她嘴里说着骂人的话,刻薄得像个女巫。

身材外貌却依然是高贵艳丽的公主。

但她骂到我妈,我抬了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兴许是我的行为过于冒犯,让她骂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她像是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唇。

但怎么可能呢,大小姐是不可能对任何人心虚的。

她永远是对的,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能把我踩在脚下。

从小学四年级我在砸下的花盆底下救了她之后。

她已经很久没用脚踩着我了。这是自那以后的头一回,亦是仅有的一回。

她踏在我身上,将我囚禁于言家的地下室,长达两日之久。

我妈没寻我,她称我去参加研学了,我妈便信了。

那日她推开地下室之门,以居高临下之势望着我。

我被困两日,周身散发着酸腐气味,身上还有她发小留下的伤,模样狼狈至极。

她依旧仿若公主般,身着漂亮的白色裙子,戴着水晶发卡,涂着桃粉色唇蜜。

那一双漂亮的凤眼仅是轻蔑地瞅着我,问我是否晓得错了。

我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却老老实实认了错。

她满意地放我出来,叫我赶快去清洗,臭得很。

而在她身后,她发小那带着厌恶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我。

4.

陈河钟情于言汐,这不难被察觉。

众多人爱慕言汐,毕竟她容貌出众、身材曼妙且家世优渥。

她的高傲仅针对我,在她所处的圈子里,她堪称善良且美好。

哪有大小姐成天带着保姆之子,还出钱又出力,简直就是天使。

爱慕言汐的人众多,而陈河是最契合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说法的。

他们自然没把我算在内,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言汐喜欢我?

那不过是大小姐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她就连我给后桌递试卷都会动怒。

更别提有人妄图把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拉下来。

虽说我不愿承认。

但在我当下短暂的人生里。

言汐就是除我妈之外排在首位的。

我怨不了我妈,也怨不了言汐。

只能怪我自己。

是我非要跟着我妈跑的。

也是我不适时地出现在言汐面前的。

她恰好缺个供使唤的,而我恰好出现。

一切不过如此凑巧罢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别做白日梦了。”

放学后被陈河带着几个人堵在巷子里。

他们专门挑衣服能遮住的地方动手。

不敢打得太明显,怕被言汐发觉惹来麻烦。

这些年,他们对我的方式也有了变化。

从我小学四年级救了言汐之后。

她就不许身边朋友打我了。

陈河不信邪打了我一巴掌。

结果言汐直接跟他冷战一星期。

后来赔了她好多礼物,还额外送了我一支钢笔。

言汐才原谅了他。

从那以后,他对我愈发厌恶,但也变聪明了。

他不再在言汐面前打我,只是趁言汐不知情时,搞些小动作。

但这次下手还是头一回这么狠。

我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咳嗽得胸口剧痛。

他刚才用棒球棒挥到我的肋骨。

我猜大概是肋骨骨裂了,才致使我咳嗽还吐血。

其他人见我吐血,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只有陈河不在意地,用棒球棒抬起我的下巴。

看着我的脸,他厌恶的神情更明显了。

“别指望言汐会看上你。”

“你不过是她的一条狗。”

“懂事点,滚远点。”

5.

言汐猛地扑上来抱住我的瞬间。

我忍不住疼得叫出了声。

甚至因没力气站稳,跟她一起倒在了地毯之上。

当然,我记得把她护在身下。

她透过我被扯开的衬衫,瞧见了里面的淤青。

衣服被扯开,身上的伤新旧交错,密密麻麻,颇为吓人。

她被吓得哭了起来。

我头一回见她哭。

是为我而哭。

“是谁干的!”

“谁敢欺负我的人!”

“江宴,你为何不告诉我!”

“江宴,你疼不疼?”

大小姐的眼泪比她尖刻的话语更让人揪心。

要是言家父母晓得她为我落泪,我的处境会比现在更糟糕。

所幸。

这段日子公司拓展业务需要长期出差。

所幸。

陈河家的权势不如言汐家,只能低头忍耐。

所幸。

我那日等了许久,才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言汐跟前。

所幸。

幸好呀。

陈河被迫出国离开学校的那日。

言汐连头都不愿回他一下。

我看了,隔着人群,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他双眼通红,愤怒、委屈、厌恶都化为令人作呕的神情。

我只是不动声色,伸手提起了言汐肩上的书包。

看上去就如同搂住她的肩膀一般。

落叶悄然飘落在大树底下,成为滋养土壤的腐朽养分。

在扭曲的环境里,哪能培育出白莲花。

6.

陈河离开了。

曾与言汐形影不离的那个人好似变成了我。

然而大小姐绝无可能和保姆的儿子在一起。

大小姐自身根本无法接受这般不堪的事。

她不过是习以为常罢了。

我在她身旁。

烈日下,言汐将半瓶依云丢进垃圾桶。

我坐在她近旁,拧开自己那便宜的矿泉水。

刚拧开,就被她抢了过去。

“我想喝便喝。”她夺过瓶子猛灌,瓶口留下唇印。

我默默用校服袖子擦去她锁骨上的水珠。

如同擦拭一件极易破碎的物品。

言汐若无其事地仰起脖子。

我却在她发丝遮掩中瞧见她泛红的耳尖。

放学时突遭暴雨,司机在校门口等候。

我把伞朝她倾斜,自己半边身子被淋透。

踩在暴雨中的地面,鞋子溅起水花。

我皱眉想着她那双白色鞋子今晚就得扔掉了。

大小姐最厌恶肮脏之物。

却感觉一股力量拉扯着我。

她拽着我衣领拉近,伞柄在我胸口硌出红印。

“淋坏了,谁给我补作业?”

伞面旋转的水珠里,她偷偷用指尖描绘那锁骨凹陷的模样。

言汐容貌出众。

言汐家境优渥。

言汐有众多人喜爱。

在她所处的圈子里,言汐一直都很出色。

言汐想要的所有东西,她都能获取。

包括,她所认为的朦胧青涩的好感。

但也只是她闲暇时的消遣罢了。

我很早以前,就不再做梦了。

既不会再梦到爸爸的拳头。

也不会梦到美好的未来。

我知晓怎样做,言汐会对我好。

我只是很可耻地,利用了这份好而已。

我可以是玩意儿,可以是消遣。

但绝不能影响到言汐的履历表。

所以当极少露面的言汐父亲出现在我面前时。

我明白,我的时间到了。

而那份我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

也来到了我跟前。

“辛苦你陪她玩。”

“言汐就是小孩子脾气。”

“牛津大学的通知书都拿到了。”

“那天居然闹着跟我说。”

说到这儿,他轻轻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

他身着价格不菲的家居服,坐在家里的茶室中。

即便在做泡茶的动作,却仍有着一股贵气逼人的锐利。

只是被包裹在慈爱的父亲这层外壳里,显得彬彬有礼。

“她说她不出国,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茶杯被轻轻放在我面前,我却暗自握紧了掌心。

“你是个好孩子。”

他细细品味了一口茶,茶汤色泽似琥珀,白瓷盏底映出流动的金晕。

“有些道理,你应当明白。”

我明白。

拿到录取通知书走出茶室的那一刻。

我松了一口气。

那上面明晃晃的四个字,终于能让我离开言家了。

7.

言汐满脸怒容。

当牛津录取通知书被我指尖的汗渍洇开墨水之际。

她猛地把信封拍到我脸上。

“不许碰。”

羊皮纸划破我的颧骨。

恰似横亘在我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阶层沟壑。

我拾起碎片。

“家政部阿姨讲……烫金纸得回收。”

她踩住我的手背,毫不留情地说道。

“垃圾就该丢进垃圾桶。”

我默默无言,没有回应。

明明是她在发火,可落泪的也是她。

我轻叹一声,轻抚她的头。

“好好念书。”

腰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搂住,她如同一朵热烈绽放的炮仗花般朝我扑来。

她把我抱得紧紧的。

“我恨你。”

气息落在我锁骨的地方,炽热得仿佛要灼伤锁骨内跳动的东西。

“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甜腻的玫瑰香气。

门却已被推开许久许久。

我捡起家政阿姨说要回收的烫金纸。

哪怕是垃圾,也得分类处置。

-

我整理好行装去上大学的那日。

我妈哭了,她说她没想到真会有这一天。

我用纸巾擦去她的泪水,告诉她,往后会更好的。

在大学里,没有言汐。

也没有她圈子里的所有人。

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江宴。

勤工俭学、半工半读的日子比以前艰辛些。

我打了三份工,家教、咖啡店、翻译。

跟着言汐,我的英语和法语学得挺不错。

成绩上也不敢松懈,毕竟每年的奖学金挺多的。

有时累得站着冲澡都能打瞌睡。

我的室友们挺好,虽说都想当彼此的爸爸。

但也做了爸爸会做的事。

帮我占位、报道、记笔记。

也会在我站着睡着时把我拽回床上。

起初真的很累很累。

累得某年夜跑时抬头仰望星空。

我久违地想起了言汐。

她总是如星空般熠熠生辉。

永恒的,在我之上,俯瞰着我。

我够不到她,她却能照亮我。

但我明白,那并非爱。

8.

头一年回到言家时,我碰到言汐了。

终归是过年的日子,她请了假从英国回来过年。

整个言家都热闹得不行,言汐家的公司这一年又壮大了好些。

都不能简单说是公司了,该说是集团了。

和她一同回来的,还有陈河。

真的,好久没见到他了。

但这一回,我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

因为我站在人字梯上,正给言家贴春联呢。

言家除了言汐,整体氛围都很看重中式传承。

贴完春联,我下意识瞅了瞅被染得通红的手指。

一低头,就瞧见言汐挽着陈河出现在我眼前。

言汐没看我,陈河抬头看我了。

那双向来带着厌恶的眼睛,今儿更是多了得意和炫耀。

我搓了搓染红的指腹,没搭理他。

等他们都进去了。

我才从人字梯下来,回自己房间。

我没忘掉。

言汐说。

让我别再出现在她跟前。

信守承诺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晚上我给腰疼的妈妈贴好膏药回自己房间。

一股熟悉的玫瑰花香味很浓郁。

背上贴着她柔软的身子。

我没开灯,她也没开。

她甚至没穿鞋。

那双皮面的羊毛拖鞋就放在我的床前。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我。

直接走到床前拎起那双拖鞋。

让她坐到椅子上。

给她把鞋穿上。

“很凉。”

我说。

她却故意抬起腿,把脚上的拖鞋扔出去。

那段白皙的小腿从她缎面的睡裙底下滑出来。

伸展到了我面前,比除夕晚的雪景还白。

我越过她的小腿,去捡起拖鞋重新给她穿上。

她又想踢开,却被我摁住,踩在地上。

“回去吧。”

房间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点点灯光,不太清楚。

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她变得有点急促的声音。

“你别后悔。”

她站起来,只到我锁骨的位置,身形也变得更纤细了。

看来英国的饭菜不合她口味。

她等了一会儿,我还是没说话。

那柔软的昂贵的皮面拖鞋在我房间踩出了很大的声音。

房门被关得很响。

没过多久就听见佣人阿姨问候她的声音。

“啊,大小姐,怎么哭啦?”

“滚!”

我还是没开灯,吸进肺里的全是玫瑰花香的味儿。

错误被纠正,伤痕随着时间愈合。

她满怀着真心和深情。

用堪比“爱”的情感就能把一切抚平吗?

真的很抱歉。

爱意改变不了施虐者的身份。

爱意也磨灭不了已经存在的过往。

我不恨言汐。

但我也没办法爱她。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想带妈妈走的普通人。

9.

言家给的待遇确实相当不错。

言汐的爸妈对待佣人态度颇为友善。

我妈在这儿工作了足足十六年。

离开时,收到了一个颇为丰厚的红包。

我带妈妈离开那天,言汐没在。

她回来得越发少了,我也极少再见到她。

她不但去留学,还得进入海外公司学习。

身为唯一的继承人,她要学习和参与的事务繁多。

而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愈发遥远了。

那天家政阿姨在她房间打扫时,意外发现了好多张机票。

是伦敦往返我所在大学的机票,持续三年。

她没和陈河在一起,身边多了不少商业伙伴。

我对她的生活已不太了解。

到大三大四,我变得更忙碌了。

我参与了一个项目,成效颇佳。

老师问我有无兴趣保研。

从那天起我暂停了不少兼职。

生活变得繁忙起来。

我妈跟着我来到这座新城市。

刚开始总说不习惯,想念言家。

但如今结识了不少新朋友。

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在大片梧桐叶铺满地面的一个深夜。

我见到了言汐,她看上去很疲惫。

银色高跟鞋在月光下散发着冷光。

如同她脸上冷冷的神情,冰冷且昂贵。

她身上带着酒气,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靠着树,看着梧桐叶从树上飘落。

深夜里,呼出的气都化作了白雾。

豪车的大灯照着她,雾气弥漫。

那一身干练的米白色连体裤都显得柔软。

她从艳阳天里娇艳的红玫瑰,变成了雾天里潮湿的白玫瑰。

那天我妈跟朋友去参加夕阳团旅游了。

她在我的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我给她熬了小米山药粥。

她喝完就走,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是后来看新闻才知晓。

言汐爸爸把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带回了家。

我想,她爸爸果真很遵循中式传统。

连腐朽的陋习都遵循得十分彻底。

言家这场家产保卫战多次登上新闻头条。

每次妈妈看到都心有感触。

她自然是站在言汐和言汐妈妈这边的。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所以当言汐成为言氏集团继承人的那天。

妈妈当晚就做了红烧肉,还把刘叔也请来一起庆祝。

我对着红着脸的妈妈和刘叔举起酒杯。

一口又一口吃了好多块红烧肉。

这是为言汐庆祝的。

回了房间,我就把言汐让我做的所有资料都销毁了。

屏幕上,有她发来的话。

上面密密麻麻是我和她沟通的内容。

只有最后一句。

是30分钟前发来的。

“我赢了。”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看着屏幕上她的头像,是在瑞士滑雪场上自信飞扬的笑容。

很漂亮,很强大,也很自信。

我思索片刻,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发送。

-祝贺你。

-大小姐。

10.

研究生阶段可比本科时忙碌得多。

导师待我颇为不错,给予的锻炼机遇比预想中多了不少。

我从原先一星期回一次家,变成如今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上次回家时,妈妈和刘叔领了结婚证。

他们正式组建成为一家人。

妈妈那晚哭得很是厉害。

她说未曾料到能拥有当下这般人生。

这句话,在我考上大学那日,她也曾讲过。

我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她说道。

未来会愈发美好的。

但后续的安慰已无需我来做了。

刘叔在一旁忙乱不已,逗得妈妈再度笑了起来。

日子变得越来越好了。

言汐亦是如此。

她极为出色。

总会登上财经板块的头条新闻。

漂亮且颇具能力的大小姐。

堪称最佳的公关成效。

她很忙,我同样很忙。

但她偶尔会在深夜现身。

那棵梧桐树黄了又秃,秃了又长,长了又绿。

她见证过它四季的模样。

最后一次见到它时。

梧桐树叶又开始变黄了。

她不再穿尖尖的高跟鞋,换上了一双羊皮鞋。

我让她别踩在泥土上,鞋子会弄脏的。

她不在意,又踩碾了几下。

没错,她向来都不听话。

“毕业了。”

她的嗓音相较从前显得冷淡了些许。

“嗯。”

我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想着等会儿能帮她擦擦脏了的鞋面。

“过来吗?”

湿纸巾湿漉漉的触感让我的指尖泛起些凉意。

我蹲下身,为她擦去鞋面上沾染的泥。

“我要去英国读博。”

放松的小腿瞬间绷紧,鞋面都显得有些突兀。

“联系好了吗?”

“拿到offer了。”

她似是冷笑了一下,那张光彩照人的脸直直盯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对我说。

“我下周订婚。”

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把脏了的湿纸巾捏紧。

抬头对她说了一句。

“恭喜。”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又问了我那句话。

“你没别的要跟我说的吗?”

我把湿纸巾对折,思索片刻,对她说。

“祝你幸福。”

言汐那天发火了,在小学四年级之后,她头一回打了我。

脸上的巴掌印又红又肿。

学弟学妹看到的瞬间都想替我报警。 头条新闻是言家大小姐要跟港城的陈家公子订婚的消息。

妈妈当晚又做了红烧肉庆祝。

我没回家,也没吃那晚的红烧肉。

屏幕上的两人真的很般配。

8月底。

我拉上行李箱,即将过安检。

屏幕上是言汐穿着漂亮订婚服的模样。

很美,有着类似婚纱的设计,和她的未婚夫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有机会的话,真想当面瞧瞧,肯定会很漂亮。

下一秒,我毫无征兆地实现了愿望。

她身着一身婚纱,眼眶泛红了,真的特别漂亮。

“江宴。”

“我命令你。”

“不许走。”

穿着婚纱的她真的很漂亮,依旧跟小时候一样骄傲得如同公主。哪怕是想叫我留下,用的也是命令口吻。

可我仅仅是缓缓移开了她拉着我的手。

拭去了她精致面容上滚落的泪花。

接着把她平稳地交到后面追上来的保镖手中。

“难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讲的吗?”

“行,你不说,我来说。”

“江宴,我……”

“大小姐。”

我截断了她的话语。

“我得走了。”

那是我最后一回在现实里见到她。

她依旧高傲得仿若一位公主。

泪花并未影响她精致的妆容。

她穿着高跟鞋离开时的背影。

挺拔又美丽。

我这一生都无法触及。

11.

我未曾返回祖国,而是留在了英国。

妈妈与刘叔前来探望我的时刻。

还满心欢喜地讲。

“我这辈子竟然能有出国的机遇!”

我微微浅笑,为她沏了一杯茶。

我曾经跟她讲过的。

日子会愈发美好的。

“饼干烤好了!”

苏瑶把烤好的饼干端至跟前。

那浓郁的香气与酥脆的口感令我妈和刘叔连连称赞。

苏瑶便是当年想帮我报警的学妹。

她没去报警,而是告知了学校。

来英国留学后,也留在了英国。

甚至留在了我的身旁。

我们在年初步入婚姻殿堂,定居于英国。

我再也没有见过大小姐。

但家里常用的智能家居是她创立的品牌。

偶尔也能在一些新闻中瞧见她的身影。

她相当出色,连国外的新闻都能登上。

依旧那般张扬自信且美丽,这几年愈发有魅力了。

她订婚两年后解除了婚约。

她新创的品牌在港城上市了。

而陈家也在内地开拓了营销渠道。

直至如今,她身边依旧不乏追求者。

但大小姐终究是大小姐,向来是她挑选别人,而非别人挑选她。

我结婚那日,收到一份匿名礼物。

放置在了我们的礼台上。

我拆开查看时,才发觉是一条围巾。

有着梧桐叶的花纹,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玫瑰花香。

我未曾佩戴过,苏瑶帮我把它放进了柜子里。

苏瑶认识大小姐,从我的讲述以及她亲眼目睹的故事中。

那她也很明白事理,毕竟那些都是过去的往事。

那条围巾就一直搁在我们的衣柜里。

其实后来言汐让陈河向我道歉。

甚至,言汐在气头上还说过是否需要她向我道歉。

但并非如此,我不需要了。

我看过一句话。

道歉不过是对受害者的一种伤害回顾。

施暴者虚伪的一句话,就妄图得到宽容。

我并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受害者。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是施暴者。

她说,我会对你好。

可她忘了,她本就没资格对你不好。

我不怨恨大小姐。

不怨恨言家。

不怨恨陈河。

但我只是。

没办法爱她。

我终究,更爱我自己。

也爱未来更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