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故事:偶娃娃(完)
发布时间:2025-07-29 06:03 浏览量:1
村里家家户户都做人偶娃娃,这些人偶娃娃外形逼真,功能多样。
会做饭,会打扫卫生,还会干各种各样的活,直到这天,有个人偶娃娃怀孕了。
1
「啪! 」“看什么看?你这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养个人偶都比养你这个丑八怪好!”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一巴掌抽在个子娇小的女人脸上,将她抽得原地转了个圈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男人抽完自己媳妇,将怀里赤身露体的人偶娃娃用力摔到地上,娃娃的头滚到我面前,一双漂亮的杏眼空洞而茫然。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偶娃娃,眉眼精致,红唇琼鼻,黑发如瀑,它的身体虽然残破,但是能依稀看出来身段妖娆,曲线完美。
“呸!还说你是十里八乡做人偶手艺最好的婆娘呢!老子真是上了你的当!”
“这人偶根本不经玩,你重新再做一个吧,记住,胸要做得大一些!”
男人嫌弃地撇了撇嘴,转身回屋,刚走一步又回过身扔下一句话:“做不好不许吃饭!”
说完,他才拍了拍衣服回房去了,只留下女人坐在地上捂着脸,一言不发。
我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她:“刘梅姐,你没事吧?”
我和朋友钱袋丢了,为了赚路费,就在这个镇子里打零工,刘梅姐家有两间空房对外出租,价格比别人家都要便宜,我们就住了进来。
“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夫君人不坏,就是脾气急躁了一些。”刘梅揉了揉被扇肿了的脸坐起身,看都没看我一眼,弯腰去捡地上被摔烂的娃娃。
那娃娃的大腿被掰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身上全是抓痕和咬痕,白皙光滑的背上更是被刀划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出里头红色的材料。
2
我偷偷瞄了好几眼,那红色的东西材质很奇怪,不像棉花不像泥巴,反倒像是一团肉。
肉?我对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现在天气炎热,要是这些人偶娃娃的内里全都是用肉做的,恐怕早就腐烂发臭了吧。
“宋家妹子,我要去干活了。”刘梅垂着头站在我身前,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捧在手里的人偶头。
“啊?哦,给你。”
我如梦初醒般把刚才捡起的人偶头递给她,刘梅伸手接过以后转身进了屋,还关上了门和窗。
这夫妻俩,都有些怪怪的......
“琉璃,我回来了,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沧北星推门进了院子,见到我以后,得意洋洋地递给我一个半人高的娃娃。
这娃娃是男童的模样,看着四五岁大,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这娃娃可厉害了,不但能洗衣服,还会扫地呢!”
沧北星伸手在娃娃腋下的位置一按,那人偶便走到院角拿起扫把,自顾自地扫起了地。
我板着脸瞪着沧北星:“这人偶多少钱?你是不是把我们攒下的钱拿去买娃娃了?”
沧北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钱没了可以再赚!怕什么!”
我叹了口气,这小镇名叫人偶镇,十分古怪,我是真不想再继续住在这里了。
镇上的人,家家户户都会做人偶,这些人偶外形逼真,功能多样,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镇子里甚至还有一家人偶青楼,想到那青楼门口站着的一排排沉默的人偶,我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3
商铺里,大街上,还有家里,随处可见一个个长相各异、栩栩如生的人偶娃娃,除了不会说话、表情有些呆板以外,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它们和真人的区别。
路上撞到的陌生人,酒楼的店小二,车马行的车夫,那些你以为的真人,在这个地方全都是人偶,我来这镇子好几天了,见到的人偶比真人还多。
见我不说话,沧北星为了讨好我,主动和我说起了刘梅的事情。
刘梅的父亲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人偶匠,刘梅也继承了她爹的好手艺,所以,当刘梅长到十八岁时,哪怕她相貌丑陋,身材矮小,依然有人上门求亲了。
张强身材高大,五官英挺,家里条件也不错,在镇子上有一间两进的小院子,按理说刘梅这种长相,是配不上高大俊朗的张强的。
可是,张强有个爱好,他特别喜欢女人偶,家里攒下的钱,全都被他买成人偶娃娃了。
而且,他每隔几天就要弄坏一个娃娃,他父母灵机一动,就替他求娶了刘梅。
和刘梅成婚以后,张强就再也没有去人偶店买过娃娃。
“你知道吗?听说张强对人偶娃娃的喜欢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他晚上都要抱着人偶睡觉,刘梅自己单独睡一间。”
我翻了个白眼,想起刚才被摔到院子里的人偶,实在是对这话不能苟同:“喜欢人偶?喜欢拆人偶还差不多呢......”
“哎呀!别管这个了,你给咱们的人偶男孩起个名字吧,你看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叫头头怎么样?”
沧北星拉着我走到人偶前,仔细给我讲这人偶的厉害之处:“头头和其他的人偶不一样,他有表情。”
说到这,沧北星拍了拍头头的脑袋:“头头,笑一个!”
空洞的眼神,僵硬的表情,头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依然自顾自地拿着扫把在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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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北星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不对啊,我那天在街上明明看见他笑了,不然,我花一个金买他干啥?”
“你说多少?一个金?”
我震惊得嗓子都喊劈了,随即跳起来夺过头头手中的扫帚就去打沧北星:“你这个败家精!什么玩意儿你就敢花一个金!”
沧北星被我打得满院子乱蹿,很快就抱头求饶,头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啪!”我视线刚转到刘梅的屋子前时,原本开了一条缝的窗迅速被合上,因为关得太快太着急,窗户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我和沧北星对视一眼,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刘梅很喜欢躲在屋子里窥视我们,尤其是我。每次我坐在院子里干活,总觉得背后有道视线,如影随形。
“走了,回屋去,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扯了扯沧北星的衣袖,等他回房以后,我将他按在椅子上,然后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木梳。
沧北星一脸的茫然:“干吗?你要替我梳头发?”
我松开他的发髻,将梳子插进他头顶用力一梳。看到我手中的梳子,沧北星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我靠宋琉璃!你这死人鱼力气也太大了吧?这是什么破梳子?带下我那么多头发!”
梳子上缠着一堆黑亮的头发,足足有几十根,黑压压的一大把绕在梳子上。
5
我严肃地看着沧北星,表情十分凝重:“沧北星,我们人鱼一族,从来不会掉头发的。”
“但是,来到这个镇子以后,我每天都掉很多很多头发。”说完,我拿起梳子在自己头上胡乱梳了几下,果然,梳子上缠着一团比刚才更多更密的黑发。
沧北星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伸手拿过我手中的梳子仔细看了又看,发现这就是一柄平平无奇的木梳,是我们俩在上一个小镇花五个铜币买来的。
我将梳子上的头发拢在手里,认真地看着沧北星:“最重要的是,我们俩掉的那些头发,全都不见了.……”
沧北星愣了一下:“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那天随手梳完头以后,突然发现梳子上留着一大把头发,刚想清理掉,沧北星在院子里有事情喊我。
我就急匆匆跟着他出门了,等我回到屋里以后发现,梳子上空空如也,就好像之前出现的那把头发全都是我的幻觉。
我留了个心眼,开始刻意观察是谁进过我屋子,但是,每次沧北星都会有事情喊我出去,而当我回来时,头发就不见了。
沧北星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这也太变态了吧?偷钱就算了,居然还有偷头发的!”
这院子里就我们几个人,小偷不是张强,就是刘梅,又或许,他们夫妻俩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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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妈呀,吓死我了!”
沧北星一回头就吓了个激灵,原来在我们俩说话间,头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正蹲在沧北星脚边认真地听我们说话。
看到沧北星被吓得一蹦三尺高的模样,头头僵硬的脸动了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笑脸。
就像是一个人脸上的肌肉没法动弹,他却努力要微笑一样,我大为惊奇,沧北星没有骗人,头头居然真的会笑!
在这个小镇看了那么多人偶,大多面无表情,像头头这样会笑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摸了摸手臂,感觉更瘆人了,一个会笑的人偶.....
就在这时,头头突然伸出手夺过了沧北星手中的梳子,还拿走了他手中的头发,在我们惊愕的眼神中,头头把那一团黑发放到了自己头顶。
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沧北星面面相觑,他抿着唇仔细盯着头头看了一会,从他头顶拿回了头发:“头头,你头发挺茂密的,不需要戴假发。”
我拉住头头的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十分离奇的想法:“头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人偶娃娃的头发,都是用真人头发做的?”
头头僵直着身体点了点头,过一会又摇摇头,我还想再问,屋外传来了刘梅的敲门声:“宋姑娘,可以吃饭了。”
我们租在刘梅家的院子里,一个银币就能租一个月,她还包我们三顿饭,特别划算:“好嘞,刘梅姐,我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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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想要走,刚走一步,头头就拉住了我的裙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我的裙子差点没被他扯下来。
“头头,你干吗呢?”
沧北星揉了揉眉心:“完了,我好像买到一个坏人偶了。”
这小镇的人偶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有些正好好干着活呢,突然就会像疯了一样乱跑乱跳。
我之前就见过一个酒楼的人偶,端着一托盘的菜,直接就把菜扣在了客人头顶上,一旦镇子里出现了行动失常的人偶,捕快们就会飞快地出现,然后,将那些人偶带走。
坏掉的人偶都要被集中起来烧掉,镇子里每个月都要烧掉好几个人偶。
我低头看着头头肉乎乎的脸蛋和黑葡萄般的眼睛,有些于心不忍:“你以后可别在其他人面前做这些动作,如果人家以为你是一个坏人偶,你就被烧掉了。”
头头好像听懂了我的话,立马松开手朝后退了两步。
沧北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琉璃,我总感觉人偶好像真能听懂我们说的话,这些人偶匠也太厉害了吧?”
在这个古怪的人偶镇,人偶匠是一个十分崇高的职业,只是,制作人偶工序繁杂,镇子里一共也才几十个人偶匠。
最厉害的人偶匠,便是这镇子的镇长。
我和沧北星一前一后出了房门,院子里已经支起了一张小木桌。
看到我们,刘梅笑了笑:“今儿天气好,就在院里摆饭吧。”
我望着刘梅若无其事的笑脸,有些佩服她。不管她夫君张强如何辱骂她殴打她,她都和没事人一样,该干吗干吗,而且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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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一碟腊肉,一碟炒鸡蛋,还有一碟子翠绿的番薯梗,菜不多,但是在这不算富裕的小镇,这几个菜已经很像样了。
张强家做饭的人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艺特别好。
我和沧北星站在一边等张强出屋,张强也是个怪人,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自己屋里,不跨出房门一步。
刘梅叩了叩门,柔声招呼张强吃饭:“相公,吃饭了,菜要趁热吃才好。”
张强板着脸拉开门,走了两步以后,又转身紧紧关上了门,好像屋里藏着什么宝贝一般,生怕我们瞧见。
他皱着眉,大步走到院子里,显然对刘梅叫他出来这件事十分不高兴,看到桌上的三个菜,张强更是脸色一变,随即勃然大怒。
他一脚踹翻桌子,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张强还不肯罢休,一把抓住刘梅的头发将她拖到一边,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抽巴掌:“你准备这几个菜是喂狗呢?”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走上前劝阻张强时,院门被推开了:“张强!住手!”
来的人是住在我们隔壁的邻居,也是张强的堂哥,张远。
他怒气冲冲地上前拦下张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不干活不养家,天天拿你媳妇撒气,张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你爹娘要是活着,看到你这个样子估计都要气死!”
听到这话,张强颓然地垂下了手,竟然理都没理张远,自己返身回屋了。
9
“大哥,没事的,夫君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心里难受……”刘梅神态自若地揉了揉脸,反而去安慰张远。
听说,张强以前虽然痴迷人偶,但性子温和,谁知,他成婚第二年,父母去隔壁镇探亲时出了意外,双双离世。
从那以后,他就性格大变,开始经常对刘梅拳打脚踢。
张远愧疚地看着刘梅,叹了口气:“弟妹,是我们张家对不住你......”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拉过了一直跟在身后的漂亮人偶:“弟妹,宛娘最近好像有些问题,能麻烦你替她瞧瞧吗?”
我偷偷打量着这个人偶,说起来张远也是一个苦命人,娶完媳妇刚一年,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呢,他妻子宛娘却生病离世了。
张远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委托刘梅按照宛娘的模样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偶娃娃,他对这人偶十分爱惜,每天精心照料她,就连人偶身上的衣裙都是他亲自做的。
此时,一阵风吹过,宛娘宽大的衣裙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宛娘这肚子,看起来好似怀孕三四个月的妇人。
她这是,孕妇人偶?
可是,当初宛娘生病去世时,没有怀孕啊……
刘梅感慨张远的痴情,无数次说过,张远为了让她做好宛娘的人偶,足足画了几十张宛娘的画像。
有她低头看书的,有她在院子里荡秋千的,还有她睡梦中的模样,一颦一笑,动静坐卧,全都被张远仔仔细细地画了下来,生怕刘梅做出的人偶不够像。
我去张远家时,见到过他书房挂着的画像,画上的宛娘身材瘦削,容貌娇艳,是个十分温婉漂亮的姑娘。
而我可以保证,画上的宛娘,绝对没有大肚子。
10
刘梅带着张远去她房里了,厨房的人偶大娘开始出来收拾碗筷,打扫满地的狼藉。
我朝沧北星使了个眼色,回到屋关上房门以后,我立刻问沧北星:“你看到宛娘的肚子了吗?”
听完我的话,沧北星脸色很凝重:“我之前在镇里听到其他人说起过,说宛娘当初病得很严重,张远为了给她治病遍寻名医。”
“而最后一个替宛娘看病的,是隔壁镇的唐大夫。”
沧北星决定去找唐大夫问清楚状况,出门前。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待在屋里千万别乱跑,安心等他回来。
我不耐烦地赶走他,沧北星有时候真的像个老妈子,啰嗦得要命。
我又不是普通人,作为人鱼,我的力气是人类的十几倍,就算刘梅和张强真的有问题,我也能靠武力值解决他们。
沧北星走后,刘梅神情尴尬地送过来几个包子:“宋家妹子,实在是对不住,晚上的菜.……你就拿这几个包子对付一顿吧,明天我再去买些肉,好好地给你们烧一顿。”
我接过刘梅手中的盘子随手放在桌上,和她寒暄了几句,等我回到房间关上门时,发现桌上的包子已经不见了。
头头把那几个包子扔在地上,还用脚不停地踩着,包子白软的表皮被踩破,露出了红色的肉馅,散发出一阵猪油渣特有的香味。
“头头,你干吗呢?”
我冲过去阻止头头,他低头看了看被自己踩得稀烂的包子,面无表情地走到屋角拿起扫把和簸箕,将地又重新扫干净了。
看来,头头是真坏掉了,这些人偶身上都画着符咒,它们只会机械地完成符咒上的指令。
比如做饭,扫地,打扫卫生等等,一旦人偶做出脱离这些设定的动作,那就说明这个人偶已经出现了问题。
我摸了摸头头毛茸茸的脑袋,心底觉得自己有些神神道道的,之前,我还觉得头头能听懂人话呢,现在看来,人偶毕竟只是人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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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也不饿,包子被扔掉就算了吧。
我坐床边,拿出一件旧衣服开始缝补。我和沧北星被偷了钱袋,又没接到什么案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们俩应该是最穷困潦倒的赏金猎人了吧,连去下一个地方的路费都没有。
手上有了活计,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天不知不觉就黑了,我点上蜡烛,在屋里静静地等待沧北星回来。
“啊!”一阵尖厉的女声响起,我豁然站起身,这声音似乎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可张远一直是独居的,他院子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人偶宛娘。
而人偶,是不会说话的。
我吹灭蜡烛,悄悄地摸出了房门,此时天色已晚,张强和刘梅好像都已经睡下了。
院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高高低低的虫鸣声,我悄声翻过院子,轻手轻脚朝张远屋子走去。
张远屋里还亮着灯,昏暗的灯光将一道影子投在窗户上,我戳破窗户纸朝里看去,然后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快速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盯着屋里诡异的一幕,宛娘身体张成一个「大」字,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床上,她的嘴里还塞着一块手绢,更为诡异的是,她的眼角正不停地流着眼泪。
人偶,也会流泪?
“宛娘,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听话呢?”
“做人时不听话,当了人偶,还是那么不听话。乖,这孩子,咱们不要,妇人怀孕生子,身体会变丑的,我不允许任何东西破坏你的美。”
我瞪大双眼,大脑似乎被一团糨糊给糊住了,张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床上的不是人偶,是宛娘?
可是,宛娘不是已经死了吗?
“唔~呜呜!”一条帕子用力蒙上了我的脸,我眼前一黑,心里暗叫了声糟糕。
不好!这帕子上有蒙汗药!
12
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木头架子上,我转了转脖子,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只见屋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头人。
这些木头人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还有几个木头人脑袋上还戴着假发,我侧过头继续打量,屋子的左侧有一张很大的木头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喊不出名字的药材和模样古怪的花草。
木桌边放着一个已经做好的人偶,这人偶,赫然就是我的模样!
「嘎吱~」门被人推开,刘梅举着一盏油灯,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看到我,她挑了挑眉:“你醒啦?”
她将油灯放到桌上,走过来痴迷地摸着我的脸:“你可真漂亮啊,我都舍都舍不得把你做成别人的模样了。”
我侧了侧脸,冷冷地看着她:“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和沧北星的头发也是你收走的吧?”
刘梅娇笑一声,原本丑陋的长相竟然透出了几分妩媚:“别急,等把你变成人偶,就轮到沧北星了,一个一个来,相公晚上可离不开人偶伺候。”
所以,所有的人偶,都是由人变成的?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刘梅,惊骇到说不出话来。她们怎么敢的?
镇子里可是足足有上千个人偶啊!
我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刘梅,她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偶匠,所谓的人偶制造术,其实就是把人变成人偶的黑巫术。”
13
我难以理解地望着刘梅:“你、你是黑巫师,你都是黑巫师了,为什么还让张强天天打你?”
刘梅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理解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哪个男人不打媳妇?我夫君不偷人,不赌钱,只是喜欢研究人偶,偶尔打几下我出出气,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也不是黑巫师,我们只会把人变成人偶,不会其他的。”
刘梅对我有问必答,她告诉我这个镇子里所有的人偶匠,都是刘家人。
刘家祖上救过一个极为厉害的黑巫师,那巫师为了感谢他,就把将人变成人偶的黑巫术教给他了。
一开始,刘家后人并不太敢任意使用这黑巫师,直到,他们家有人成了这个镇子的掌权者。
监牢里的死刑犯,街上的地痞流氓,还有刘家的仇人,全都变成了一个个只会埋头干活的、听话又温顺的人偶。
人偶不但不用休息,还不不用吃饭,不用给工钱,没有比人偶更好的奴仆和劳工了。
恶魔的诱惑之盒一旦被打开,就再也不可能关上。刘家人越来越贪心,也越来越大胆,到最后,人偶成了一门生意。
只要,有人肯出高价,人偶匠就可以把任何一个人变成听命行事的人偶,渐渐地,原本安宁平静的小镇,变成了如今的人偶镇。
“疯子,你们全都是疯子……”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宛娘为什么怀孕了?”
刘梅神色一僵,她愤怒地把桌上的一个木头盒子摔在地上:“她身上的黑巫术出现问题了!有人解了一部分的巫术,这才导致她又活过来了。”
“都怪张远那个蠢材,连她出现问题都看不出来,居然还让她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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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发了一会疯以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脚步轻快地走到我身前:“好了,不和你聊了,夫君要是明天早上还见不到新人偶会生气的,我要抓紧喽!”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用手指仔细描绘了一遍我的眉眼轮廓:“太可惜了,下次我一定要做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偶,这张脸实在是太完美了。”
刘梅捏住我的嘴巴,朝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我的身体逐渐开始失去知觉,不一会舌尖发麻,我努力想张开嘴巴,却发现不管我怎么用力,嘴唇依然紧紧闭着。
我此时内心后悔万分,恨自己仗着力气大就轻敌,谁能知道,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居然还有人会黑巫术呢!
如果这次能逃出去,以后我一定努力学习,努力练武,谦虚谨慎,再也不随便乱闯。
等我全身如同木头般僵硬以后,刘梅一件一件脱掉了我的衣服,然后端过一碗红色的汁水,那汁水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清香,比玫瑰花还要好闻。
刘梅拿过一支毛笔,蘸着汁水我在身前身后不停涂抹,画下了一个又一个复杂诡异的符号。
当她画完最后一笔,我绝望地发现自己连眼珠子都不能动了。
刘梅拍了拍手,把那个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搬到了我的身前,那人偶头上戴着的假发应该就是刘梅从我这里捡去的,稀稀疏疏的,还能看见头顶白皙的皮肤。
刘梅拿出一把刀在我胸口上划了几刀,刀尖很快就沾满了鲜血,她拿出一个碗接了半碗血水,然后走到人偶前,把那碗血水一滴不剩地灌进了人偶的嘴巴里。
灌完血水的人偶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堆真正的肉泥。
刘梅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肉泥,开始在我脸上身上不停地按压揉搓:“眼睛太大了,弄小一点。一点。”
“腰太细了,加一点,身上要多加一点肉才好,相公喜欢圆润的女子。”
刘梅手上一直在忙,嘴里也不停地在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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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呀,真漂亮,你快看看!”刘梅将最后一块肉泥按在我胸口以后,一脸欢喜地跑到屋角搬过来一个半人高的镜子。
我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女人,无法相信这个人偶娃娃竟然是我自己,浓艳的五官,丰满妖娆的身段,这长相乍一看像极了青楼中常见的花魁娘子。
完了,沧北星肯定认不出我了!
“外形塑好了,咱们继续下一步吧!”
刘梅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返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抱出一个木盒子。
那木盒子上还挂着一把厚重的铜锁,刘梅掏出钥匙打开锁,将里头的东西拿了起来。
这是一个造型古朴的铜铃,巴掌大小,有一侧还长了铜锈,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
刘梅将铜铃在我眼前一摇,我的头像被人猛然击中似的,就连灵魂都受到了震荡。
“从今天开始,你的职责就是伺候好我夫君张强。他的所有话你都要听从,不得违抗他的任何意见,不能伤害他。”
“听张强的话,听张强的话,听张强的话~”
铜铃在我眼前不停左右摇晃,刘梅清脆的嗓音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响起,到后面响若洪钟,带着重重回音:“听张强的话!听张强的话!!听张强的话!”
我猛然然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觉得自己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
刘梅双眼放光地看着我,脸上洋溢着喜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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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这是我新做好的人偶,你喜欢吗?”
张强惊艳地盯着我上下打量,还不停摸着下巴:“这个不错,你辛苦了。”
难得受到表扬刘梅有些受宠若惊,她满眼爱慕地看着张强,殷勤地把我朝张强身前推了又推:“相公给这个人偶起个名字吧。”
张强思索片刻:“算了,还不知道这人偶能用多久呢,还是叫春娘吧。”
听到春娘俩字,刘梅眼神暗了暗,脸上闪过一丝恨意。
“琉璃,琉璃我回来了!”
院门被推开,沧北星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奔着我房间就去了,他敲了半天房门,才发现我们几人站在张强门口。
刘梅赶忙迎上去,疾步走到沧北星面前,一脸吃惊地看着他:“宋姑娘昨天晚上就出门了,说是去找你了,你们俩没碰上吗?”
这下。轮到沧北星吃惊了:“她去找我了?”
“哎呀她这人,真是,真是够不听话的!”
抱怨完,沧北星调头就走,刘梅跟在身后喊:“沧公子,瞧你这一脑门的汗,喝杯水再走吧?”
沧北星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来去如风,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我站在一边,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17
“春娘,回屋。”张强话音刚落,我就不受控制地抬起脚跟着他回了房间。
「啪!」身后的大门重重关上,想到那些被张强丢出屋子的破烂娃娃,我的心坠入谷底。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连根手指都没法动弹。张强满意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语气温柔缱绻:“春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救我?
“春娘,躺到床上去。”
我僵硬着身体朝床上走去,心里火急火燎地,将自己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恨自己蠢,自以为是,大意轻敌,也恨沧北星没有认出我,虽然我这个模样,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春娘,把外衫脱了。”
很快,我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轻薄的肚兜和亵裤,我只能自我安慰,这不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被裹在一团肉泥中,张强看到的是这团肉泥。
张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盒子打开,居然是一套闪着银光的细针。
第一根针扎在了我的胸口处,接下来,是第二根,第三根,很快,我就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扎完针还不算,张强又端出一碗绿色的药汁,灌进了我嘴巴里,我像个木偶般由着他折腾,哦不对,我已经是人偶娃娃了。
想到这,我悲从中来,忍不住将自己又骂了八百回,骂着骂着,我发现我的小拇指轻微动了一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很快,我的食指也能动了,我欣喜若狂,开始努力将力气一点一点散布到全身,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无形的枷锁在被我一点一点打碎。
18
张强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的脸:“春娘,眨眨眼。”
此时,我的眼睛已经能动了,听到他的话,情不自禁就要去眨眼,不过,我到底还是忍住了。
见我还是一副木着脸的模样,张强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脸,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坐了不知道有多久,又突然跳起来朝一边的桌子跑去。
我悄悄抬起脖子看了他一眼,在他转身以后又迅速地躺平,张强捧过一盒子更大更粗的金针,那针头是普通银针的十几倍粗,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金光。
他恋恋不舍地摸着那盒针,看盒子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这针我用水母毒、食人花汁液、金皮刺花的花蜜浸泡了三个月之久。”
“据说,极致的痛苦可以唤醒人的灵魂,春娘,你等我,我一定可以救你。”
听到金皮刺花,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金皮刺花是一种很神奇的花朵,颜色瑰丽,
花瓣多重,光看外形很像是七彩的莲花。但是,她的花瓣上长满了细密的小刺,如果人不小心喷到这金皮刺花,碰到的地方就会变得剧痛,而且,而且这种剧痛,可以维持两三年之久,经常有人因为熬不住这种剧痛而选择自杀。
张强伸出手指按了按我的手肘:“曲池穴是针扎时最疼的,春娘,你忍一忍,我都是为了救你!”
他这是要把那淬了毒的大金针扎进我曲池穴?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直接跳起来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你救你的春娘!你扎我干什么?”
张强被我抽得摔在地上,他坐在地上捂着脸,怔怔地看着我,然后,在我怒气冲冲要杀人般的眼神中,又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我不是在做梦!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张强泪流满面地从地上蹦起来,对着空中用力挥着拳头:“春娘,我终于能救你了!”
19
从张强嘴里,我得知了一个离奇又荒诞的故事。
张强自小有个青梅竹马,叫春娘,他们俩从小定了娃娃亲,感情十分深厚,等春娘长到十五岁的时候,无故失踪了。
她父母却罕见地没有找她,春娘家贫,下头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对她家来说,一个不值钱的女儿失踪,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再后来,张强意外发现,镇子里的那家人偶青楼中,有一个人偶长得和春娘有八分像。
他怀疑春娘被做成了人偶,于是,他开始痴迷人偶,不停地买各种人偶回家。
外人以为他是用人偶发泄兽欲,实际上,他在偷偷研究把人偶重新变成人的方法。
听张强说完,我震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人偶是由人变成的,还弄坏了那么多人偶?”
张强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我这是为了救更多的人,牺牲掉区区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巫术研究本来就是需要牺牲的,能为巫术研究作出贡献,是她们的福气。现在,我终于成功了!”
他兴奋得跑出了屋子,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不一会,又抱着头头冲了进来。
张强给头头灌了药水,扎了针,但头头还是一动不动,就在张强伸手要给头头扎金针时,我阻止了他。
我之所以能醒过来,和我是人鱼有着很大的关系,同样剂量的黑巫药,在我这产生的作用,比在普通人身上小得多。
张强不死心:“你能醒来,其他人一定也可以的!”
我捏了捏拳头,发现自己的力气终于完全回来了:“你不知道怎么解这个黑巫术,有个人肯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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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梅正在院子里晒药草呢,我朝着她大步走了过去,看到我她有些吃惊,随即一脸担心地转头看向张强:“夫君,这人偶娃娃可是坏了?”
我直接上手拧断了她的胳膊:“我没坏,坏的是你。”
刘梅是个嘴硬的,被我打了一顿以后,还是死活不肯说出黑巫师的解法,张强嫌弃我下手不够重,将我赶出房间以后,自己拿了一堆工具又折身回去了。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不停传来的惨叫声,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刘梅确实很可恶,但是张强,也不是什么好人.……算了,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我托腮坐在门口,屋里的哭喊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沉寂。
良久,张强才木着脸推门而出,我跳起来三两步跑到他跟前:“怎么样?她说了吗?”
张强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我绕过他走进屋里,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绑在木桩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更像是一团肉泥,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张强这是,活活把刘梅凌虐死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如果我告诉你,春娘就是刘梅害的呢?她说她喜欢我,春娘家又穷又破,根本配不上我。为了嫁给我,她将春娘做成人偶卖进了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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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他用力瞪着刘梅的尸体,眼中是滔天的恨意:“我之前以为我爹娘是出意外死了,可是后来才发现,我爹娘也被她做成了人偶。”
“我爹被卖掉了,而我娘,就是我们屋里那个做饭的人偶。」她每天做的饭菜,都是她以前经常做的,味道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我一吃就吃出来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恨不得再杀她一千回!”
所以,这些年,张强才装疯卖傻,背地里偷偷研究解药。
我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强红着眼眶,表情苦涩:“我从来也没有学过巫术,镇里连个巫医都没有,所有药都是我瞎配的。”
“所以,我杀了那么多人,还是谁都救不了,对吧.….…”
用他那套金针一扎,就算能变成人,估计也很快就会死在那些剧毒之下,但是,张强的银针和药水,确实还是有几分功效的,只是那功效显然还不够破解这黑巫术。
我和张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我抓了抓脸,这才意识到,我现在也还是一个人偶,那些肉泥死死地粘在我脸上,就像是长在我身体里一般,抠都抠不下来。
「哐当!」院子门被人用力踹开,沧北星叉着腰一脸得意地走了进来:“琉璃,我来救你了!”
我和张强闻声走出屋子,沧北星看到我眼前一亮,然后冲过来将一朵金灿灿的小花塞进了我嘴里。
“这是太阳花,向阳而生,花瓣中蕴含着阳力,可以解掉这人偶术。”
沧北星满脸笑意地看着我:“你被变成人偶的时候,我立刻就认出来了,怎么样?我厉害吧?我还找到了破解之法,你放心,我......”
“啊!!”
“你你你你你为什么没穿衣服?”
张强早就被沧北星捂住了眼睛,他自己也紧紧闭着眼,白皙的俊脸涨得通红,我动了动手脚,这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22
沧北星背回来满满一筐太阳花,足够解全城的巫术了。我们三人忙活了一整天,不停地给那些人偶娃娃嘴里塞太阳花。
宛娘原来是被人拐卖来的,张远为了不让她跑,将她做成了人偶娃娃。
头头是被自己亲叔叔给卖掉的,因为他爹身家巨富,却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的而他叔叔,有五六个儿子,按照他们宗族的规矩,如果他爹没有儿子,就必须从他叔叔那过继一个。
张强终于找到了春娘,但是,她已经死了,前一天晚上,青楼里来了一个喜欢折腾的客人,直接把春娘给弄散架了。
我本以为这些人偶获救以后,应该会是一场狂欢,可是,没想到却是一场战争,街上血流成河,许多人拿着菜刀和棍子在街上乱砍,大家都杀红了眼。
寻仇的,报复的,追杀的,整个小镇沦为了复仇的地狱。
我和沧北星无力阻止,只能仓皇出逃,以免被误伤。
夕阳下,整座小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霞光,看起来宁静又美丽,只是美丽的外表下,滋生着各种罪恶。
我深深看了这个人偶镇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而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