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我不争了(完结)

发布时间:2025-07-28 03:26  浏览量:1

4

晶莹剔透的翡翠项链,鸽子蛋般大小的钻石,满满当当装了一盒。

那两箱东西我小心地藏在床底的暗格中。

和季泽川结婚以后,我便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

再后来,有一天夜晚女儿突然发起高烧,我带着她在医院挂了一整晚盐水。

等我到家时,季泽川说家里进了贼,那两箱子东西都被人偷走了。

为此,我心疼得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

「刘绮兰,你这个贼!你还我东西!」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床上爬起身猛然扑向刘绮兰。

季泽川吓了一跳,和刘绮兰女儿忙围过来拉我。

我喘着粗气,一双手死死掐住刘绮兰脖子,把她掐得直翻白眼。

我说刘绮兰怎么会莫名其妙中了彩票。

她根本就是偷了我的传家宝,靠我家东西发了横财,这才有了衣食无忧的一生。

那可是我的传家宝!!!

我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掐死这个女人,让她给我陪葬。

我赤红着双眼,干瘦的手指用力收缩。

季泽川费了好大劲,都拉不开我。

情急之下,他大喝一声:

「那两盒子东西是我送给绮兰的,不是她偷的!」

极度震惊之下,我双手一松。

季泽川趁机掰开我的手,把刘绮兰护到身后。

对上我不可置信的眼神,季泽川脸上满是心虚。

他咬了咬牙,白着脸小声开口:

「刘绮兰当时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日子不好过。

「我看她孤儿寡母不容易,这,这才……」

5

「喀,喀喀!」

一旁的刘绮兰咳嗽几声,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见季泽川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她冷笑一声按住自己喉咙,满眼恨意地盯着我:

「沈慧宁你这个疯女人!

「本来想好好送你一程的,竟然还敢掐我!

「那我索性就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季泽川要送我东西吗?

「因为我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他是我孩子的爹,自然有义务养活我们母女!」

季泽川又惊又怒,走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别胡说,快给我闭嘴!」

「噗!」

在季泽川惊恐的眼神中,我喷出一大口鲜血,缓慢瘫软在地。

「慧宁!」

季泽川惨叫一声,丢开刘绮兰扑过来抱住我。

闭上眼睛之前,我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一个笑话。

……

「慧宁,醒醒。

「你梦见啥了,咋还睡得泪流满面呢?!」

我是被人摇醒的。

对上我妈那张年轻又饱满的脸蛋,我愣了好久。

「别睡了,赶紧去上班,迟到可是要扣钱的!」

等我骑着自行车,被冷风吹了一路,我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我重生了。

重生在十八岁这一年。

也是我刚认识季泽川的这一年。

想到季泽川,我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把车停到一旁,靠在墙角就开始吐。

远远地,一个模糊的人影迎着霞光朝我跑来:

「慧宁,慧宁,你没事吧?」

来人身量修长,一身土气的藏青色工作服也掩盖不住他的俊美。

这是,十九岁的季泽川。

6

临死前刘绮兰扬扬得意的脸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回忆起季泽川做下的那恶心事,我抬起手就是狠狠的两巴掌。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震住了季泽川,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车子停的地方又是工厂门口,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有道靓丽的身影拨开人群,急赤白脸跑到我身前护住季泽川:

「许慧宁!你怎么打人呢!」

眼前的女孩虽然衣着朴素,但是皮肤白嫩,头发乌黑,五官清秀。

尤其她的眼睛,如一汪清泉,哪怕瞪眼看人,也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看着她,我突然想起后来很流行的一个词:初恋脸。

「你别装傻,你为什么打季泽川!」

见我不说话,许慧宁仰起脖子朝我逼近一步,漂亮的眼眸中带着三分喜色。

哦,记起来了。

此时我们俩,都在追求季泽川。

季泽川对其他追求者没有好脸色,唯独对我和刘绮兰态度不一样。

刘绮兰这是庆幸,自己要胜出了吧?

挺好,我也巴不得摆脱这种渣男呢。

我转了转眼珠,突然拔高声音喊道:

「因为他该打!

「季泽川耍流氓!

「他摸我胸!!!」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顿时吓到了厂门口一大群人。

在这个年代,流氓罪可是要蹲监狱的。

「你污蔑人!」

刘绮兰急哭了,拉着季泽川的手就要他解释。

出乎意料的是,季泽川没有慌乱。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良久,才叹出一口气:

「是我对不起慧宁。」

7

这事,最终还是闹到了厂领导办公室。

季泽川态度良好地解释,说他看到我吐,想扶我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胸。

刘绮兰什么都没看到,却信誓旦旦说自己全都瞧见了,就是这样的。

在厂领导的调解下,季泽川向我道歉,再赔我二十块钱,这事就算过去了。

出了办公室后,季泽川支开其他人,紧紧跟在我身后。

「季泽川,你要干吗,不会真想耍流氓吧?」

季泽川露出一个苦笑:

「慧宁,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顿住脚步,仰起头盯着他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庞,目露讥讽:

「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难道不是一个出轨,偷老婆钱,养私生女的人?」

「我……」

季泽川张了张嘴,满脸羞愧:

「我可以解释的。

「那天我和刘绮兰都喝醉了,我把她认成了你。

「我们就那一次,没承想,没承想她却怀孕了!

「我得对她负责,我……

「但是我发誓,我之后一次都没碰过她,自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刘绮兰确实未婚先孕,因为这事情坏了名声,导致她终生未嫁。

我们厂当时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猜测孩子爸是谁。

当时我还十分唏嘘,感叹刘绮兰碰上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万万没想到,这渣男竟然是我老公。

8

「季泽川,别再跟着我。

「上一世算我倒霉,这一世,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季泽川大恸,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好似我才是那个负心汉:

「慧宁,你不要我了?

「我都说了,那只是个误会!

「这些年我怎么对你,你都忘记了?

「你做生意亏损那么多次,我哪次不是全力支持你?」

听到这,我鼻子都气歪了。

他怎么好意思说我做生意的事情?

要不是他把我的传家宝送人,我这辈子躺着都有花不完的钱,至于那么费心费力去赚钱吗?

等等,传家宝!

早上我云里雾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几乎是被我妈推出门的,完全忘了这事。

想到那一盒子金条和珠宝,我立刻来了精神。

「滚开!」

我一把推开季泽川,扭头就朝门外跑去。

我妈正准备出门,看到我满头大汗跑回家,吓了一跳:

「你不上班,跑回家干嘛?!」

我小心翼翼地拉着我妈进屋,凑近她耳边轻声问道:

「妈,我想看看姥姥给你的那两盒东西。」

我妈吓得一把捂住我的嘴,顺手在我背上拍了两下:

「要死啊你!

「青天白日说这个,小心被人听了去!」

嘶,好疼!

真好,我妈还这么年轻,打人都特别有劲。

上辈子老太太身体也挺健康,只是在得知我癌症后,一下子倒了。

那个时候我卧床,我妈也住了院。

她说怕我黄泉路上孤单,她得陪我一起走。

让我进了地府,也是个有妈的孩子。

想到这,我心里一酸,忍不住搂住我妈的腰低声啜泣。

然后,又挨了两巴掌……

最终,我还是看到了那两箱东西。

看完以后,心满意足地被我妈撵着上班去了。

9

确保自己未来是个亿万富婆后,我连工作都充满了干劲。

等改革开放春风一吹,我就哐哐买楼。

赚钱买,贷款买,借钱买,拼命买……

我还知道哪些地方会拆迁,拆之前都是最便宜的没人要的老破小。

人生,真是充满了盼头啊!

我专注地低头纺纱,没注意到车间其他女工都在偷偷看我。

一边看,一边还在窃窃私语。

随着午饭时间越来越近,女工们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窃窃私语,也变成了高声议论。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是,做女人做成这样,我要是她呀,都没脸活!」

谁?

谁不要脸?

发生什么了?

我手上动作没停,耳朵却高高竖起。

做人,哪有不喜欢听八卦的?

「我是不信黄花大闺女会用这种手段追男人的。」

「就是,这是想要自毁清白,硬赖上季泽川呢!」

「就她那样,胸无二两肉,脱光了季泽川都不一定要!」

可恶!

竟然是在说我!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胸部,怒从心头起。

「葛春花,你胡说什么!」

10

葛春花是车间主任的外甥女,性格跋扈。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不敢正面和她起冲突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以后可是亿万富婆!

钱是人的胆。

所以我丝毫没有犹豫,上前揪住她头发就是两个大巴掌:

「我叫你满嘴喷粪!

「我叫你造我黄谣!」

葛春花虽然性格张扬,身材却十分娇小。

被我这样揪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她挥舞着双手试图反抗,一边挣扎一边哭喊:

「许慧宁你疯了!

「是刘绮兰说的,她说你追求不成,恼羞成怒所以污蔑季泽川!

「说你想用这个办法,逼他接受你!别打了,好疼啊呜呜呜!」

躲在人群中的刘绮兰对上我的眼神,立刻一缩脖子便想跑。

这就是季泽川口中,温柔腼腆,纯净如小白兔般的柔弱女孩。

上辈子为她,季泽川没少和我吵架。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松开葛春花,豹子一样扑向刘绮兰。

刘绮兰爸妈生了六个女儿一个儿子,家里穷得叮当响。

除了儿子,其他人都吃不饱饭。

刘绮兰作为大姐,每个月的工资和饭票基本上都被父母拿走了。

她每天饿得走路都打晃,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救命啊!

「许慧宁打人啦!」

刘绮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车间中,久久未能平息。

11

车间主任瞪着眼,一张脸拉得比驴还长。

「许慧宁,你无故打人,厂里要处分你。

「你马上回去给我写一封检讨书,明天厂里会通报批评。」

车间主任很疼她外甥女,见葛春花顶着两个通红的巴掌印,心里恨得不行。

在这个年代,一份工作是十分宝贵的。

父传子,子传孙。

厂里不但管你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还管孩子上学,大人看病。

有份稳定工作,找对象人家都高看你一眼。

所以大家对领导天然带着几分畏惧,生怕得罪领导,工作不保。

但是我可不怕。

因为我知道,再过五年,我就得下岗。

再过十几年,厂子都没了,我还怕啥?

所以我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

「明明是她们骂我在先,凭啥就处分我一个人?

「除非你把我们仨都处分了,不然我就去厂门口拉横幅,说你包庇自己外甥女,给其他职工穿小鞋!

「你还收人贿赂,吃回扣,把工厂上好的布料当作次品卖给别人。」

车间主任脸都白了,顾不得形象,一把捂住我的嘴: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拍掉她的手,冷冷一笑: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此刻在车间主任眼中,我是又横又愣。

她立刻就耸了。

不但好言安慰我,还把刘绮兰和葛春花叫过去骂了一顿。

葛春花从办公室出来后,对上我便如同老鼠对上猫一般,几乎是绕着我走。

一时间厂里流言四起,都说我有后台,很可能是厂长亲戚。

12

葛春花不敢惹我,其他人更加不敢。

一时间我在厂里的日子十分好过,每天第一个吃饭,第一个下班。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刘绮兰。

她不信我会放弃季泽川,认定我是在欲擒故纵。

尤其在季泽川几次三番纠缠我后,这种嫉恨更是达到了顶峰。

「慧宁,慧宁你等等我!」

下班的铃声刚响起,我便第一个冲出了车间。

最近我每天早早下班,就是为了去夜市摆摊。

我和堂哥合伙,去广州进了一批收音机倒卖。

一台收音机,一进一出,净赚八十五块钱。

此时,我的工资也才四十五块钱一个月。

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可以赚我一年工资。

季泽川的叫喊声,在我听来和狗叫没有任何区别。

我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跑去。

「许慧宁,你站住!」

季泽川见我不搭理他,有些恼怒地一把拉住我手臂。

「咱们夫妻多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清楚的?

「你非要这样躲着我,有意思吗?」

我仰起头,这张清隽英俊的脸曾经让我十分迷恋,如今看到他,我却只觉得不耐烦。

「季泽川,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松开,我很忙,没工夫和你掰扯。」

我得抓紧时间赚钱。

有钱了,才能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季泽川和刘绮兰这对奸夫淫妇。

13

季泽川不肯松手,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下垂,语气也温柔异常:

「慧宁,我知道上一世的事情是我错。

「可那都已经过去了。

「这次,就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弥补你,可好?」

他低着头,漆黑的眼瞳中藏着无尽的柔情。

像是要将我整个人都包裹进去,温柔得让人心醉。

「许慧宁!你这个骗子!」

正在我被季泽川盯得忍无可忍时,刘绮兰从墙后蹿出。

她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季泽川,眸光中满是对我的控诉:

「泽川,你不要被她骗了。

「她多次在外头说,一点都不喜欢你,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被伤害。」

季泽川依旧满眼温柔:

「绮兰,你不懂。

「慧宁不可能不爱我的,她说的全是气话。

「好了,这是我俩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妈的,这对癫公癫婆,上辈子偷我的钱,这辈子又浪费我时间阻碍我发财。

我烦不胜烦,扭头看向刘绮云:

「刘绮云,你喜欢季泽川是吧?

「喜欢你就赶紧上啊,管好你男人,别让他缠着我!

「我看到他就烦!」

刘绮兰涨红了脸:

「你,你说你不喜欢季泽川,有证据吗?」

我认真地点点头:

「看好了,这就是证据。」

「啊哒!」

我抬起腿,一脚踢在季泽川裤裆处。

等他因为疼痛弯下腰时,揪住他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几个耳刮子:

「妈的!老娘看到你就恶心!

「滚开,离我远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刘绮兰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因为太过震惊,像是被人点住穴道般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我跑出很远,她才后知后觉跑上前扶起季泽川:

「泽川,你没事吧泽川!

「许慧宁是疯了不成,我的天哪!」

14

那天厂门口被我踢了一脚后,季泽川冷静了一段时间没来骚扰我。

我白天工作晚上摆摊,忙得做梦都在赚钱。

还没等我把这批货卖完,车间主任找到我,满脸幸灾乐祸:

「你投机倒把,被人举报了。

「厂里的意思,是直接做开除处理。」

她双手抱胸,似乎是在等我哭泣哀求。

只可惜她注定要失望。

这工作对现在的我来说,可有可无。

我淡然地点点头:

「行,你告诉我谁举报我的,我马上就去办离职手续。」

车间主任毫不犹豫,就把刘绮兰给卖了。

果然是她。

自己一屁股屎,还不忘朝别人身上泼粪。

在工厂众人唏嘘的目光中,我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厂子。

刘绮兰躲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我。

在对上我的目光时毫不闪躲,还朝我挑衅一笑。

我懂她的意思。

她觉得我离开工厂后,就没资格再和她竞争季泽川了。

虽然我很烦季泽川,但是也不能白白这样被她算计。

我推着自行车,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刘绮兰的生平。

15

上辈子的刘绮兰,有过一段比较凄惨的生活。

她家十分重男轻女,父母压榨所有女儿供养儿子。

而她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是个药罐子。

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也就是今年,她弟弟又狠狠病了一场。

她爸妈狗急跳墙,把刘绮兰许给了一个瘸腿光棍当媳妇,就因为对方愿意出两百块钱彩礼。

刘绮兰才十九岁,那光棍却已经四十多岁了。

上一辈子,还是季泽川掏了这笔钱。

其中有一半,是问我借的,我可真是个冤大头。

季泽川心善,每次发工资只能拿回一小半。

大半都被他接济给了什么老弱病残。

现在想想,他应该是骗我的。

什么孤寡老人,钱分明全给了刘绮兰养小孩!

偏我还跟个傻子一样,不忍心责怪他的善良,只能自己拼命赚钱。

哦对,想起来了!

刘绮兰长得小白兔一样,脑子可不笨。

她对家里谎称加班,其实偷偷在另外一个小厂子打零工。

打工攒下的钱,她都给存起来了。

我只要把这事捅给她家里,就够她喝一壶的。

上一世有季泽川兜底,刘绮兰有钱后,家里一直是母慈子孝。

因为她的钱,她娘家人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而季泽川是个清高之人,醉心研究,眼中只有他的工作。

他倒是,从来没有为钱发过一次愁。

这一世没有我遮挡风雨,看他还如何保持清高。

16

刘家果然很快就闹了起来。

我们两家住在一条巷子里。

我们住巷头,他们住巷尾。

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听到她家的动静。

我捧着个饭碗,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方阿姨,刘家这是干啥呢?」

方阿姨手里还抓着半个馒头,正踮起脚努力透过院墙往里张望。

「刘家打闺女呢!

「那刘绮兰可真不是东西,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藏私房钱呢!」

「天哪,真的假的?刘绮兰看着乖巧得很,不像是这种人啊!」

要想激发一个人的表达欲,就得恰当地否定她说的话。

方阿姨见我质疑她的八卦能力,瞬间像打了鸡血般,开始疯狂输出。

「呸,那刘绮兰只是看着乖,其实蔫儿坏!

「你知道她藏了多少私房钱不?」

「多少?」

方阿姨激动得伸出两根手指:

「足足两百块!

「她还在院子里藏了两盒雪花膏,一支口红,一瓶香水,还有一些听说老贵老贵的化妆品呢!」

饭都吃不起了,还折腾这个?

难怪刘绮兰脸那么白,身上总是香喷喷的,有种不符合这个年代的精致感呢。

「那老刘说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刘家二妹今年也十七了,刚好可以顶替刘绮兰的工作。

「那刘绮兰,就给她说门亲事,嫁出去!」

我装出吃惊的模样:

「嫁出去?嫁给谁啊?!」

方阿姨嫌恶地撇嘴:

「就是那个开修车铺,脸上长满麻子的,王瘸子。

「要我说啊,刘绮兰虽然不是东西,但是她爹妈也是太狠心。

「谁不知道那王瘸子脾气不好,喝醉了酒爱打老婆啊?

「那王麻子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所以开出了天价彩礼,三百块!」

这一世结婚的事情不但提前发生了,彩礼还多出了一百块。

看完热闹,我心满意足捧着碗回家了。

这次刘绮兰肯定还会向季泽川求助。

季泽川没那么多钱,他爸妈有啊。

不如就让季泽川出了这个彩礼钱,娶刘绮兰算了。

17

「你说什么?」

我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季泽川有些不满:

「慧宁,别闹。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绮兰是无辜的。

「你总不能真看着她嫁给那个王麻子吧?」

我想过季泽川有点癫,但是我没想到他这么癫,竟依旧跑来向我借钱,还要借两百块。

「为什么不能?

「她偷我那么多钱,我恨不得看她死呢!」

季泽川抿唇,无奈地叹气:

「慧宁,你是最善良的人,何必说这种气话。

「这钱,就当是你借我的,等我发工资了就还你。」

上一世我爱慕季泽川,觉得他千好万好。

他的不食人间烟火,看在我眼中也是单纯的可爱。

季泽川醉心科研,回家后基本什么都不做,我便包揽所有家务。

季泽川性子清高,从来不屑溜须拍马之事。

哪怕做出好多成绩,职位也升得没其他人快。

我便替他费心钻营,和领导同事打好关系。

我想这世上多数人都是汲汲营营一心为利,如季泽川这样赤诚的人太少太少。

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他这份纯真。

现在看来,这不是纯真,这是纯傻逼。

「我给你出个主意。

「这钱,你去问你妈拿,就当是你给刘绮兰的彩礼钱。

「上辈子她无名无分跟着你几十年,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是?」

18

季泽川摇头苦笑:

「慧宁,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

我认真地盯着他无辜的丹凤眼,突然就明白过来。

季泽川,从未觉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在他眼中,我的一系列行为都只是得知被欺骗以后的应激反应。

只要他哄一哄,等我气消了,我们依旧还是夫妻。

「季泽川,你听我说。

「我们结束了,分手了,离婚了,明白吗?

「我一点都不爱你了。

「这一辈子,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关联,听懂了吗?

「以后你会娶妻生子,有自己的生活。

「我也会结婚组建新的家庭,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季泽川眨了眨眼,嘴唇颤抖,眼眶逐渐泛红。

他费劲地吞下口水,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

「你,你是认真的?」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是,我不要你了,季泽川。」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听巷子里最八卦的方阿姨说,季泽川在我们巷子里失魂落魄地站了一夜。

他回家就发起高烧,今天连上班都没去。

「你说他这是等谁?」

方阿姨啃着黄瓜,眼眸中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

「肯定是等刘绮兰。

「刘绮兰被她爸妈关在家里没去厂子上班,季泽川着急了。」

听到我的推测,方阿姨猛一拍大腿: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季泽川这是终于被刘绮兰打动了?

「也对,男人都喜欢刘绮兰那股妖妖娆娆的小劲。」

19

那天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季泽川。

倒是刘绮兰家风波不断。

刘绮兰,跑了。

王麻子十分中意刘绮兰,为表诚意,预付了一百五十块钱彩礼。

刘绮兰跑的时候,把家里所有钱财都一卷而空。

不但偷她弟看病的钱,也拿走了这笔彩礼。

现在人财两空,王麻子可不是好惹的,几乎天天上刘家来闹事。

刘家想用其他女儿顶替刘绮兰,可王麻子就是认准了她。

每次王麻子一来,方阿姨都是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走的。

这次也是。

王麻子带人把刘家砸了个稀巴烂。

她在院外看得一脸唏嘘:

「这都一个月了,你说刘绮兰能跑哪儿去呢?

「再不回来,她全家都要活不下去了。」

我压低嗓音,弯下腰将嘴凑近方阿姨耳朵:

「我见过她。」

方阿姨小眼睛中精光一闪,激动得全身的肥肉都在打战:

「在哪儿?」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方阿姨立刻拍着胸脯指天发誓:

「我要是说出去,就让我家那口子出门被车撞死,晒衣服被雷劈死,游泳淹死,吃饭噎死,喝水……」

「够了够了,我信您!」

我抹了把汗,不由得感慨,方阿姨老公命是真硬啊!

20

季泽川三外婆也是本城人,无儿无女。

她死后,房子便交给季泽川妈妈看管。

刘绮兰,就藏在那儿。

八卦是早上和方阿姨聊的,人是中午被抓的。

刘绮兰顶着被扇肿的脸,五花大绑被她爹押回家。

看热闹的人乌泱泱地围了一院子,我差点没挤进去。

王麻子叉着手站在一边,满脸不高兴:

「老刘头,刘绮兰现在可是我的人,你咋把她脸都打破了?」

刘绮兰爹弓着背讪笑:

「是,是我不对。

「现在人抓回来了,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刘绮兰披头散发,扯着嗓子高声叫喊:

「我不能嫁给王麻子!

「我已经怀孕了!」

这话一出,原本喧哗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方阿姨拼命掐着我的手,用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

王麻子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

「好啊,老子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臭破鞋!」

刘绮兰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朝她爹娘喊话:

「孩子是季泽川的,季家愿意出八百块钱彩礼!」

八百块钱在这时代,可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刘绮兰的爹立马上前一步拦住王麻子:

「你的彩礼我退给你,这闺女,我不嫁了。」

21

等王麻子一走,刘家立刻带着人「杀」去了季家。

邻居们有这样的热闹可看,都不肯散去,连饭都顾不得吃。

饿了就在街边买个包子对付两口,一伙人浩浩荡荡走去季家。

我原本不太想去,架不住方阿姨的热情。

她一巴掌拍在我肩上,恨铁不成钢地瞪我一眼:

「老天爷,这种热闹都不去看,你晚上怎么睡得着?!」

说完连拉带扯,硬是把我拖进了庞大的队伍之中。

季泽川原本正在上班,也被家里人着急忙慌地叫回了家。

他爸妈都是老师,最重名声。

眼下被人这样闹到家里,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季泽川妈妈更是一副随时要气晕过去的模样:

「这种不守妇道,未婚先孕的儿媳妇,我们家是坚决不会要的!

「别说八百块彩礼,八块钱我都不会给!」

刘绮兰她爸当即掀翻了桌子,饭菜撒了一地。

「搞大我女儿肚子,想不认账?做梦!

「还是老师呢,我这就上你们单位找你们领导去!」

季泽川爸爸白了一张脸,恨恨地瞪季泽川一眼:

「这孩子,真是你的?」

季泽川脸色比他爸还差。

他无措地在人群中寻找,对上我的视线后浑身一震。

「慧宁,你听我解释!」

季泽川拨开人群直直朝我走来。

站在我身边的方阿姨激动地发出如同老牛般的喘气声,让我觉得自己身边立着个蒸汽机。

「行,你解释吧。」

22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你和我吵架,我心情不好就喝多了酒。

「绮兰也喝醉了,我们就那一次,一次怎么就怀孕了呢?」

「扑哧!」

方阿姨捂着嘴,乐不可支:

「我们家那口子喝多了连路都不会走,你还能生娃,真是厉害!

「哦对不住,我不说了,你们继续。」

季泽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所有血色都被抽离,只剩下一种病态的惨白。

就连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微微颤抖着:

「我,我们没机会了是不是?」

我拨开他试图来拉我的手,挤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我祝你和刘绮兰幸福。」

说完,捂着脸一屁股挤开方阿姨,跑出了人群。

想必过了今天,关于我和季泽川、刘绮兰的八卦会像春风一样,吹遍大街小巷。

我能有什么错呢?

只是一个被负心汉欺骗的可怜女孩罢了。

晚上,方阿姨来到我家,口沫四溅讲述我走后发生的事情。

我跑后,季泽川疯了,不顾刘家人阻拦想追出来找我。

刘绮兰见状,趁着众人不注意一头撞在墙壁上,当场磕破了脑袋。

季泽川到底是没追出来,惊慌地抱着刘绮兰去医院。

未免出人命,季家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这门亲事。

两家互相扯皮,最后把彩礼定在五百块。

婚期,就在下个月。

结婚前一晚,季泽川在我家门口站了很久。

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狭长,清瘦的身躯透着一种苍凉的孤寂感。

我妈和我一起站在窗户前,透过玻璃看着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的季泽川。

「他这是弄啥咧?」

我妈十分不解:

「他都要结婚了,还要来演对你一往情深干啥?

「以前我也没看出来他喜欢你啊。」

我「唰」一声拉上窗帘:

「戏多呗,还能有啥。

「别管他,傻逼看多了小心也变傻。」

23

季泽川和刘绮兰的婚后生活,并不十分愉快。

刘家不满五百块彩礼,认准季家这只肥羊死命薅。

季泽川给钱少了,刘家父母就要对刘绮兰摆脸色,嫌她没用,拿捏不住自己老公。

而季爸季妈,传统古板,最重规矩,对刘绮兰这个儿媳妇十分不喜。

季泽川和刘绮兰,都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听方阿姨说,季家三天两头能听见吵架和摔门声。

上辈子我和季泽川过了几十年,都没吵过架。

他性子寡淡,并不喜欢与人争执。

有什么不高兴,也只是板着脸不吭声。

现在刘绮兰能把他逼到这份上,属实不易。

这才婚后两个月,季泽川就住在厂里不肯回家了。

刘绮兰上工厂找过他几次,季泽川都躲出去不肯见人。

我忙着做生意赚钱,和他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

但架不住有个热心邻居方阿姨。

有关季泽川的点点滴滴,她都要上门一五一十告诉我。

我估摸着她的心理,是把季泽川看作我前男友。

而她自觉是我娘家人,看我前男友过得不好,她就开心。

在季泽川喜得一女时,我已经在我们城里最好的地段开了一间电器店。

八间门面,没有花钱租,全都是自己买下的。

一时间,我的风头盖过了季泽川和刘绮兰。

大家都在说许家出了个小富婆,许慧宁是一等一能干的姑娘。

给我做媒相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但是我通通没兴趣。

男人哪有赚钱香?

24

电器店生意红火,我又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依旧火爆。

在店里,我好几次都碰上了季泽川。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服务员问他要不要买东西,他就随手拿件衣服。

不看尺码,也不看价格。

我们店卖的都是高档货。

一件衣服,往往要季泽川一个月工资。

买了几个月后,刘绮兰不干了。

「许慧宁,我打死你个狐狸精!」

这天我正低头整理货架,刘绮兰挥着巴掌突然冲出来。

我弯腰一躲,她踉跄两步砸翻了服装架子,崭新的衣服裤子倒了一地。

她从一堆衣服中爬起身,拍着大腿,哭得声嘶力竭:

「大家快来看啊!

「狐狸精抢人老公了!

「女同志们可小心点啊,别让老公来这里买衣服,小心被这家老板娘勾走啊!

「我老公每个月工资全都花在这店里了,这哪里是服装店,分明是个婊子窝!」

店里不明真相的客人围在一边,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好多女人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和鄙视。

刘绮兰在被生活磋磨几个月后,终于撕下伪装,成了曾经她最鄙视的粗鄙泼妇。

25

「你给我回去!」

季泽川远远地追来,涨红着脸不敢看我,只是咬着牙去拉刘绮兰。

「我不回去,回去好让你和这个狐狸精私会吗?

「我……」

「啪!」

刘绮兰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季泽川:

「你,你打我?」

别说她吃惊,我也被吓了一跳。

素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季泽川,竟然会打人?

「你为这狐狸精打我,我和你拼了!」

刘绮兰悲壮地大叫一声,站起来一头撞在季泽川肚子上,把季泽川撞了个四脚朝天。

她动作迅猛地扑过去骑在季泽川身上,伸出手噼里啪啦一顿乱挠。

「我叫你袒护那个狐狸精!

「我叫你天天不回家!

「我叫你向着你妈,和你妈一起欺负我!

「我叫你没赚几块钱,架子摆得比县长还大,我挠死你个废物男人!

季泽川狼狈地抬着手遮挡,却依旧被挠了个满脸开花。

「刘绮兰,你这个泼妇!我要和你离婚!」

「呸!」

刘绮兰狠狠一口唾沫啐在季泽川脸上:

「你想得美!

「你敢离婚,老娘就砍死你全家然后自杀!让你女儿当个孤儿!」

这,这可真是精彩啊!

我不由得替方阿姨感到遗憾。

可惜了,这么精彩的一幕,她没看到。

26

因为砸坏我店里东西,季泽川赔了我不少钱。

他顶着一脸抓痕,眼眶红肿:

「慧宁,我,我们……

「如果我和刘绮兰离婚,我们还有可能吗?」

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我哂笑一声,仰起脖子看着他:

「季泽川,你照照镜子吧。

「现在的你,有哪一点配得上我?」

季泽川死死咬住嘴唇,猛然后退两步转身就跑。

背影惶惶如丧家之犬,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从那天起,季泽川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每次喝醉,就在家大闹一场,把家里东西砸个稀巴烂。

而刘绮兰,也没惯着他。

两人经常大打出手,邻居们常常看到喝醉的季泽川在院子里一躺就是一整夜。

季泽川在工厂是负责研发和检修机器的。

因为连日来都休息不好,加上酗酒,他在检修设备时粗心大意,竟搅断了自己一只手臂。

没了右手,自然画不了图纸。

厂里赔给他不少钱,还把他调去了文职。

从那以后,季泽川酗酒的毛病更加厉害了,完全不管家里。

刘绮兰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孩子,还要应付吸血的娘家和视她为眼中钉的婆家,日子苦不堪言。

我在街上碰到她时,差点没认出来。

27

这是三十岁不到的刘绮兰?

怎么看着比上一世五六十岁的她还要老?

看到我,刘绮兰眼中难掩恨意:

而素来偷懒的刘绮兰,却在厂里留到最后,直到厂子倒闭。

「新往」我点点头:

「是的,你说对了。

「看到你这样,我简直开心得饭都能多吃一碗。」

我还没出手对付他们,这两人就把自己过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

真是,怪没意思的。

「让让,你挡到我的车了。」

今天可是我第一个商场开业的日子,实在是没工夫和她在这里掰扯。

在刘绮兰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我驾驶着小轿车绝尘而去。

往日之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新商场,就叫作「光明商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