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地情事:村里“老正经”的女儿跟人私奔了

发布时间:2025-07-23 18:00  浏览量:1

一九八一年开春,渭北塬上的风还带着凛冽的钢刃,赵家洼的土墙根下,却已钻出了星星点点、倔强得发亮的草芽。包产到户的春风,终于吹透了这闭塞的山村。张青槐爹为多挣几个工分,寒冬腊月里帮邻村修仓库,一脚踩空在结了薄冰的石头台阶上,人抬回来时,身子已经硬了。十九岁的青槐,成了张家三亩薄田唯一的指望。

青槐瘦高,像棵没长足水的青杨树,背脊却挺得笔直。他爹的坟头新土未干,他攥着分地的纸条,指甲掐进了掌心。三亩地,两亩塬上的旱地,一亩沟底的河滩田。河滩田肥,却紧挨着王家那片最惹眼的玉米地。

王家当家的王守礼,是村里有名的“老正经”。他家底殷实,分得五亩好地,尤其沟底那三亩连片的玉米地,黑油油的土,插根筷子都能发芽。王守礼有个独女,叫麦香,刚满十八。麦香是塬上少有的白净姑娘,眼仁儿黑亮得像浸在泉水里的黑石子,两根乌油油的长辫子垂在饱满的胸前,走起路来,腰肢轻摆,像风里摇曳的麦穗,看得村里后生们心尖发颤。张青槐去沟底侍弄他那亩河滩田,十次有八次能撞见麦香在王家玉米地边上割猪草。

头一回见,是春分后。青槐在河滩田里挥着镢头刨地,汗水顺着年轻结实的脖颈流进粗布褂子里。麦香挎着柳条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蹲在玉米地垄沟边,镰刀飞快地割着嫩草。风吹过刚冒头的玉米苗,沙沙作响,也吹动麦香额前细软的绒毛。青槐一镢头下去,刨偏了,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麦香闻声抬头,正对上青槐有些慌乱的眼神。她没笑,也没恼,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在他汗湿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像蜻蜓点过水面,随即又低下头去。那一眼,却让青槐握着镢头的手心,汗更多了。他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汗味里混着泥土的腥气,也闻到了风送来的、从她那边飘来的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和青草的气息。这气息钻进他鼻子里,像一根轻柔的羽毛搔刮着他年轻而贫瘠的心。

日子在土里刨食中一天天熬着。青槐沉默得像块石头,心思却像塬坡上的野草,见风就长。他总能在沟底“偶遇”麦香。有时他在河滩田里弯腰插秧,泥水没过小腿肚;麦香就在不远处的玉米地垄沟里,踮着脚给蹿高的玉米苗打杈,碎花小褂的下摆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段白生生的腰,晃得青槐心口发烫,手里的秧苗插得歪歪扭扭。有时他累极了,坐在田埂上啃冷馍,麦香会提着小瓦罐从玉米地深处钻出来,去沟底的小溪打水。溪水清亮,映着她低垂的眉眼和微微起伏的胸口。青槐喉咙发干,冷馍噎在嗓子眼,硬是咽不下去。两人极少说话,顶多是麦香被田埂上的酸枣刺挂住了裤脚,青槐闷头过去,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帮她解开,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纤细的脚踝,两人都像被火炭烫着似的猛地一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粘稠的吸引,比正午的日头还灼人。青槐知道,王守礼那双精明又古板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时刻盯着呢。

伏天里,一场透雨刚过,玉米杆子疯了似的往上窜,宽大的叶子交错层叠,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青纱帐。这天擦黑,青槐在塬上旱地里锄草,远远望见王守礼和几个人赶着驴车往公社方向去了,像是去打听紧俏的尿素化肥。他的心,猛地一跳。

夜色像墨汁一样洇染开来,星子还没出全。青槐胡乱扒了几口饭,借口去河滩田看看水情,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向了那片散发着潮湿泥土和植物清甜气息的玉米地。他像个笨拙的贼,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青纱帐深处。玉米叶子边缘锋利,刮在脸上、胳膊上,留下细微的刺痛。不知走了多久,前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青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拨开几片叶子——麦香蜷坐在垄沟的湿泥地上,头埋在臂弯里,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

“麦香?”青槐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麦香像受惊的小鹿猛地抬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她看清是青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咋了?谁欺负你了?”青槐蹲下身,想碰她又不敢,手僵在半空。

“爹……爹要把我许给公社粮站的李会计……”麦香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那人都快四十了……前头死过老婆……爹说,说攀上他,交公粮不吃亏,还能弄到化肥票……”

李会计!那个脑满肠肥、看人时眼珠子总往女人身上溜的家伙!一股热血“轰”地冲上青槐的头顶,拳头捏得咯咯响。“不能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爹收了人家一百块定钱……”麦香绝望地摇头,泪水砸在脚下的泥土里,“他说……他说你穷得叮当响,河滩田里那点收成,连公粮都交不齐,跟着你喝西北风吗?还说……还说你看我的眼神不正,迟早要坏了他王家的门风……”

青槐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涨得通红,一半是愤怒,一半是被人戳破隐秘心思的羞耻。他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那破碎的呜咽声像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积压了许久的、混杂着爱慕、怜惜和不甘的火焰,在这一刻猛地烧穿了他所有的顾忌。他一把抓住麦香冰凉的手腕,那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圈住:“麦香!跟我走!咱逃出去!我有力气,咱俩拼命干,饿不死!”

麦香被他滚烫的手掌和眼中决绝的光震慑住了,忘记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玉米林深处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和他们彼此剧烈的心跳。

“走?往哪儿走?”麦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往南!我听说南边广东,地里有金子捡!”青槐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我攒了……攒了十二块八毛钱!路上我讨饭也养活你!”

黑暗中,麦香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爹会打死我的……还有,李会计的钱……”

“管不了那么多了!”青槐猛地把她拉进怀里。麦香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下来,紧紧贴在他汗湿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擂鼓般的心跳和滚烫的温度。青槐笨拙地低下头,寻找她的嘴唇。那是一个生涩、咸涩(混合着泪水)却无比滚烫的吻,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在浓密的玉米林深处,像两颗绝望的流星撞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玉米地深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踩断了!

两人触电般分开,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青槐把麦香护在身后,顺手抄起地上一块硬土坷垃,心沉到了谷底。完了,被发现了!是王守礼提前回来了?还是哪个起夜的路人?

黑暗中,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迅速消失在玉米林的另一头。不像是王守礼沉稳的步子。是谁?青槐和麦香惊魂未定地对视着,月光透过叶隙,在他们惨白的脸上投下破碎的光斑。这个意外的插曲,像一盆冰水浇在刚刚燃起的私奔之火上。

接下来的日子,风声鹤唳。青槐总觉得暗处有眼睛盯着他。他去沟底田里干活,王守礼必定扛着锄头在自家玉米地边上转悠,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麦香更是被看得死死的,连去溪边打水的自由都没了。那晚玉米地里的短暂温存和惊魂,成了两人心底又甜又痛的秘密,也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将他们捆得更紧。

转机出现在秋播前。公社终于分配下来一批珍贵的尿素化肥,按田亩分到各户。赵家洼顿时像炸开了锅。王守礼仗着人脉广,早早弄到了足额的票证。张青槐跑断了腿,求爷爷告奶奶,也只弄到勉强够一亩地的量。塬上那两亩旱地,只能靠土肥,收成注定要大减。

分化肥那天,晒谷场上人头攒动。王守礼趾高气扬地指挥着粮站的人把他那份白花花的尿素搬上驴车。轮到张青槐时,他递上那张皱巴巴的票,负责分发的是个生面孔的年轻干事。干事翻了翻本子,又拿起那张票对着光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张青槐?你这票不对啊。”

“啥?”青槐的心猛地一沉。

“这票上的章不对,像是……像是假的。”年轻干事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晒谷场上却像丢下了一颗炸雷。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张青槐。

王守礼背着手踱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早知如此的了然和刻意的惊讶:“青槐娃,这弄虚作假可要不得啊!公家的东西,一粒化肥都不能含糊!”

“不可能!这票是我托村西头老栓叔从公社熟人那里弄来的!”青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急声辩解,声音却淹没在周围嗡嗡的议论和怀疑的目光里。他猛地想起玉米地里那晚的脚步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偷听到了他们的私奔计划,又偷走了他藏在破瓦罐底下的真化肥票,塞了张假的进去!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害他?

没有证据,百口莫辩。青槐像被抽干了力气,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他的那份化肥被当作“问题物资”收走。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尝到了血腥味。王守礼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身吆喝着驴车,拉着满满一车化肥扬长而去,白花花的尿素在阳光下刺得青槐眼睛生疼。这一击,几乎打碎了青槐所有的指望。没了化肥,塬上两亩薄田的麦子,能打多少粮?交公粮都够呛!麦香爹更有了理由看不起他。

青槐彻底蔫了,像霜打的茄子。去河滩田的次数也少了,他怕看见麦香,更怕看见王守礼那胜利者般的眼神。然而,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旱地里回来,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院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发酵饲料和动物体味的臊气。院角那个废弃多年的猪圈里,竟然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冲过去,惊呆了。猪圈被打扫过,垫上了干草。里面赫然躺着一头瘦骨嶙峋、肚子却奇大的老母猪!母猪身边,还有几只刚出生不久、粉嫩嫩的小猪崽,正挤在母猪肚皮上拱奶吃!猪圈门口,放着半袋鼓鼓囊囊的东西,他解开一看,是上好的麦麸皮和豆饼!

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用一块土坷垃压在猪槽上。青槐颤抖着手打开,上面是几行娟秀却略显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匆匆写就:

“青槐哥:别灰心。母猪是村后废窑里捡的流浪猪,快生了,没人要。我偷攒的豆饼麸皮,够它吃一阵。母猪下崽,养大了能换钱,比种地快。废窑能遮风挡雨,我每日晌午借口割草过去喂它。你莫来,爹盯得紧。熬过这阵,总有路。香。”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垮了青槐连日来的绝望和冰冷。他捏着纸条,看着猪圈里那窝在干草上蠕动的小生命,再看看那半袋子精饲料,眼眶又酸又胀。麦香!她没放弃!她竟用这种方式,在他最绝望的谷底,给他递了一根救命的藤蔓!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算计?偷攒饲料,避开她爹的耳目,去荒僻的废窑照料母猪……青槐的心被巨大的感动和更深的忧虑攥紧了。废窑!那个荒凉的地方!

麦香果然每日晌午都借口去塬坡割草,挎着篮子溜进村后那片荒沟。沟底有座不知哪朝哪代留下的破砖窑,窑口塌了一半,里面倒是宽敞,阴凉避雨。她把母猪和猪崽安置在最里面干燥的角落。每天,她都像做贼一样,把省下来的、有时甚至是自己嘴里抠出来的食料拌好,偷偷提过来。

这天晌午,日头毒辣。麦香刚拌好猪食倒进破瓦盆,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张青槐满头大汗地站在窑口,手里还提着一捆鲜嫩的猪草。

“你……你怎么来了?”麦香又惊又怕,压低声音,“叫我爹知道……”

“我绕了后山梁子,没人看见。”青槐走进来,窑洞里的阴凉让人舒了口气。他看着麦香因紧张和劳作而泛红的脸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有那双盛满了担忧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只闷闷地说:“你……太冒险了。”

“总不能看着你……”麦香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两人在昏暗的废窑里默默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饲料的酸腐味、猪的臊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紧缠绕的温情与悲怆。窑顶的破洞漏下一束光柱,光尘在飞舞。

“那晚玉米地里……是谁?”青槐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麦香身体一颤,眼神躲闪了一下,咬着嘴唇:“我……我也不知道。那晚回去后,爹没提这事,跟往常一样。我也一直提心吊胆……”

青槐的心沉了沉。那个躲在暗处的影子,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日子在提心吊胆和隐秘的希望中滑过。小猪崽在麦香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圆润起来,毛色发亮。青槐则在塬上旱地里发了狠,用最笨的法子深翻土地,积攒农家肥。河滩田的稻子也抽了穗,绿中透黄。两人偶尔在废窑碰面,匆匆交换一个眼神,几句低语,便是支撑彼此熬下去的全部力量。身体的靠近总伴随着触电般的悸动和更深的渴望,但废窑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们惊弓之鸟般分开。一次,青槐忍不住抬手想擦掉麦香脸上沾到的饲料渣,指尖刚触到她温热的皮肤,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狗吠,两人同时僵住,迅速拉开距离,心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那份压抑的爱意和恐惧,在废窑的阴影里发酵得愈发浓烈。

秋收的脚步近了。王守礼家玉米地里棒子鼓胀,金黄一片。他脸上的喜色也藏不住,盘算着丰厚的收成和即将到手的粮站“亲事”。这天傍晚,王守礼哼着小曲,背着手去自家玉米地边巡视,盘算着明天该找几个帮工来掰棒子。当他踱到靠近张青槐河滩田的那一侧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变得铁青,最后化为一声惊怒的咆哮:“哪个天杀的畜生干的——!”

只见沿着田埂,足有半亩多长势最好的玉米,被人齐刷刷地从根部砍断了!粗壮的玉米杆东倒西歪地瘫在田里,饱满的棒子滚落泥中,一片狼藉!这简直是剜他的心肝!

消息像风一样刮遍了赵家洼。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断人活路的毒计!王守礼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张青槐!他认定是青槐记恨化肥被扣和夺妻之恨,伺机报复!他红着眼,带着本家几个壮劳力,怒气冲冲地直奔张家那破败的土院。

张青槐正在院子里铡猪草准备送去废窑,听到动静,刚站起身,就被王守礼一把揪住了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张青槐!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敢毁老子的庄稼!老子跟你拼了!”

青槐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暴力弄懵了,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奋力挣扎:“王叔!你血口喷人!我张青槐再没出息,也干不出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

“不是你还有谁?除了你,谁跟老子有这么大的仇!”王守礼目眦欲裂。

“我一天都在家铡草,隔壁刘婶能作证!”青槐梗着脖子吼道。

“作证?谁知道是不是串通好的!”王守礼根本不信,扬手就要打。

“住手!”一声尖利的哭喊从人群后传来。麦香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死死挡在青槐身前,对着她爹哭喊:“爹!不是青槐哥!不是他!我知道是谁!”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看向麦香。王守礼的手僵在半空,惊疑不定地看着女儿:“你……你知道?谁?”

麦香浑身发抖,眼泪汹涌而出,她指着人群外围一个正想悄悄溜走的瘦小身影——那是王守礼的堂侄,王二狗!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眼神闪烁的家伙。

“是他!二狗哥!”麦香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晌午去废窑……喂猪,看见他从咱家玉米地那边慌慌张张跑出来,手里……手里还拿着柴刀!裤脚上沾满了泥巴和玉米叶子!我……我当时吓坏了,没敢吱声……”麦香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痛哭起来。她终于说出了那个在玉米地里偷听的脚步声的主人!也坐实了她和青槐在废窑的秘密!

王二狗被众人揪了出来,在麦香的指证和裤脚上残留的泥巴、新鲜玉米汁液的铁证前,他很快瘫软在地,哭嚎着招认了。原来那晚他溜进玉米地想偷几个嫩棒子解馋,意外撞破了青槐和麦香的私情。他本就嫉妒青槐能得到麦香的青睐,更起了邪念,想以此要挟麦香占点便宜,却被麦香严词拒绝。他怀恨在心,又偷听到青槐藏化肥票的地方,偷梁换柱栽赃陷害。眼看秋收,王守礼家收成最好,他心里的嫉恨像毒草一样疯长,竟趁黄昏人少,鬼迷心窍地毁了那片玉米,一来发泄,二来想嫁祸给张青槐,彻底除掉这个“眼中钉”!

真相大白,晒谷场上一片哗然。王守礼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踉跄几步,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再看看被冤枉、此刻却眼神复杂地看着麦香的张青槐,又看看地上烂泥般的王二狗。他张了张嘴,想骂女儿伤风败俗,想骂青槐勾引,想骂二狗歹毒,可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满脸的灰败。他赖以立身的“正经”和算计,在这一连串的“意外”和扭曲面前,轰然倒塌。毁掉的半亩玉米,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深夜,万籁俱寂。张青槐家的破院门被轻轻推开。麦香闪身进来,只挎着一个小小的碎花布包袱。月光下,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

“青槐哥,走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头砸进水里。

青槐早已收拾好一个同样简陋的铺盖卷。他看了一眼猪圈里安睡的母猪和肥壮的猪崽,那是他们短暂的希望,如今却顾不上了。他深吸一口气,接过麦香的包袱,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走!”

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像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沉睡的村庄,爬上寂静的塬坡。月光如水银般泻满大地,照着一望无际、在夜风中起伏的麦田。饱满的麦穗沉甸甸地低垂着,麦芒在月色下闪烁着微弱的、倔强的银光。

他们沿着田埂,向着远离赵家洼的方向疾走。麦香紧紧依偎着青槐,身体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青槐能闻到她头发上沾染的、熟悉的猪草和泥土的气息,这气息此刻却让他无比安心和充满力量。

“咱……往哪儿走?”麦香喘息着问。

青槐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夜色中村庄模糊的轮廓,那里埋葬着他的父亲,也埋葬了他十九年贫瘠的青春和刚刚燃起的、脆弱的希望。然后,他转回头,目光投向南方那深邃无垠的黑暗,那里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像蕴藏着无限可能。

他握紧了麦香的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往南走!一直往南!天大地大,总有一块地,容得下咱俩的脚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