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故事——死亡落红
发布时间:2025-07-21 04:16 浏览量:1
成亲那日我没有落红。
夫君昭告世人把我贬妻为妾。
「念在多年情分上,我不将你沉塘,可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被灌下红花成为他的泄欲工具。
在他与继妹洞房时被强压在床边伺候。
他恨我入骨,想尽办法折磨我。
「王嗣音,这就是你不贞的代价。」
重活一世,我跪在大雪里求了三天,只为退婚。
1、
我死的那日是个艳阳。
大夫说我没有求生意志,油尽灯枯了。
薛行舟气红了眼,他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提起来:
「谁准你去死,欠我的你还没还完呢!」
我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眼里却带着些笑意。
也好,他折腾得狠些,我死得快些。
「死都要死了,你还不肯告诉我那奸夫是谁吗?」
「你就如此爱他!」
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王絮音能那么坦荡地告诉我,是她和继母在成婚前设计破了我的身子。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曾泪流满面地告诉薛行舟。
我以为此身分明,终能清白死去。
可他不信。
他满脸冰冷地推开我:
「絮儿说的没错,你果然如此不堪。」
「自己做荡妇就算了,还要攀咬别人吗?」
王絮音料定了他到死都不会信我一句。
想到这里,我满心生恨,拼劲全力张开唇齿。
「那个人,比你好千倍万倍,就连床笫之间,也比你勇猛。」
薛行舟失了理智,他将大夫骂出门去,然后撕开我的衣裳。
「王嗣音,死你也要死在我的身下。」
他将我没有丝毫生气的身子扔在榻上,又狰狞地爬上来。
而我看着从窗纸透进来的些许光亮,终于呼出最后一口气。
我和薛行舟少年情谊,互许婚约。
我曾以为大婚那日,是我跳出火坑,寻到了知心人。
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都败给一帕落红。
2、
再次睁开眼睛,我拿着金钗狠狠刺进大腿的软肉里。
彻骨的疼痛终于使我相信,我重生了。
满心绝望和惊喜同时裹挟而来,直让我呕出口血来。
这一刻才清醒地认识到,我好恨啊!
我扶着椅子站起身,慢慢擦掉案上的鲜血。
如果记得没错,今天是薛家到府上相看的日子,也是从今天开始继母和王絮音开始大张旗鼓地算计我。
「贤侄难得来,我理应叫絮音出来一见的,可这孩子最近不知怎么,总要到外头去疯玩,要人去找才肯回来。」
刚走到正厅,就听到继母的一番编排。
我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叫赵婆婆推开房门。
吱嘎一声,里面说话声也静了一瞬。
「原来母亲在此处待客,是音儿不懂礼数了。」
我抬起头,继母带着王絮音坐在一侧,另一侧是薛行舟和他的母亲。
团团圆圆,不知道的,当是他们二人相看呢。
继母和煦的表情微滞:
「今日脚程倒快,快过来拜见侯夫人。」
我强撑着浑身的战栗,打薛行舟身边走过,这时候的侯夫人对我极好,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夸。
薛行舟也笑得情真意切。
「上个月去山里猎了一条上好的狐皮,眼看入冬,你回头做个围脖护手都好。」
我转过头,迎着王絮音嫉恨的目光甜甜一笑:
「好,多谢薛世子了。」
京中人人都知,薛行舟爱我爱到了骨子里。
我两岁丧母,在家中谨小慎微过得极为艰难。
继母在外捧杀,回到府上便对我十分苛刻。
遇到薛行舟的那天,我因多吃了两口王絮音喜欢的点心被罚跪在廊下。
日头邪毒,将我照得睁不开眼。
是他正好去拜见父亲,悄无声息地给我留了一把伞。
隔月的赏秋宴,他怜惜地看我。
「我父年少时曾极宠爱一位妾室,内宅手段,我也领教颇多。」
「若你实在辛苦,可托人去寻我。」
长久被泡在冰水里的心忽然悸动沸腾,他只这一句,便逼出我经年隐忍的泪水。
薛行舟手忙脚乱,急得直打自己。
「我错了我错了,不该说些惹你伤心的话。」
我破涕为笑,就在那日暮光里,将一颗心都许给了他。
怎能不恨呢?
他同我说知道女子生来不易,礼教严苛叫我们喘不过气。
他许我一心一意的爱,说永远信我,以命相护。
他与我同仇敌忾,痛骂继母和王絮音,说只待成婚,便让我永远压她们一头。
为了让我在府中挺起腰杆,他花重金替我打造贤名,每每都以侯夫人的名义送来贵重礼物。
可也是他,一边与我浓情蜜意,一边与继妹勾连不清。
后来我才知道,每次他游学给我带的物件,继妹也必有一份。
上辈子最后几日,王絮音日日带着东西来,她同我讲两人如何花前月下,如何在府中的后花园苟且。
末了,王絮音踩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
「姐姐,你的谦谦君子在我面前,可要真实得多。
他说他演戏演累了,得知你没了贞洁的时候,十分松了口气呢。」
3、
大婚那日,喜乐和大红色的绸缎喜字几乎将我托到天上去。
在家中受尽冷眼,苦苦熬着的日子终于到头,我今日有了自己的家,有了真心待我的夫君。
所以,薛行舟掀开盖头的那刻,我便笑了出来。
「夫君。」
红烛帐暖,撞上薛行舟满眼惊艳与温柔。
「嗣音,天下竟有你这样的美人。」
「往后我们夫妻一体,我定会好好待你。」
他拉着我的手,珍之重之,压抑的喘息将我烫得要哭出来。
繁重的喜服在他的手上缓缓褪去,我终于闭上眼安心地贴近他的胸膛。
梦是瞬间醒过来的。
我还没有睁开眼,便被人拽着头发甩到了地上。
薛行舟举着洁白的元帕,双眼发红。
「落红呢?」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强忍着下身的不适扯过喜服遮在身上。
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心才一截一截地凉下来。
「夫君,我不知道,我从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你之外并不曾见过外男啊!」
回应我的是薛行舟的巴掌。
他阴鸷地盯着我,双手紧紧勒在我的脖子上。
「王嗣音,奸夫是谁?」
他又要了我,像拿捏个物件一样,将我提到窗前。
他让我痛,让我叫出声来,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奸夫是谁。
屈辱和疼痛令我无暇思考,我绝望之际求他让我死。
「夫君,没有落红我阖该一死,你让我死了吧。」
「求你,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留我一丝体面,让我即刻自尽。」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薛行舟,他笑了。
「死?王嗣音,我要让你成为万人唾弃的下贱娼妇,我要让你的家族因你蒙羞,我要让你此后一生都痛苦地活着。
「直到你告诉我,那个奸夫是谁。」
4、
他没有食言,第二日清早,他就叫人绑了我送到娘家。
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侯府的嬷嬷按住我的肩膀让我跪在地上。
「你家大姑娘新婚之夜没有落红,王大人要给我家一个交代!」
父亲连滚带爬地出了大门,他看到我,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我一个巴掌。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他捶着胸口痛哭一声,便叫侯府随意处置了我。
「这样辱没家族的女儿,我们王家没有!侯府打杀发卖都随心意,我家不说一个不字!」
大义灭亲,凛然正气。
我痴痴地跪在行人来往的大街上,眼瞅着这个从小便没有给过我什么温暖的家将我舍弃。
也许,我不该活着长大,娘亲死去的那日,便应该将我带走。
为什么我要活在世上,日复一日地受此屈辱呢。
继母也出了门,她不屑地瞟我一眼,将侯府嬷嬷哄进了府中。
两府商量半日,决定贬我为贱妾,再送王絮音入府。
王家在此事上矮了一大头,几乎掏空了家底又凑一份嫁妆,只为将王絮音嫁进去。
他们的喜事并没有大办,王絮音入府的那日,看管的嬷嬷又捆住我的双手。
「世子开恩,让你去伺候他的床笫。」
我被毫无尊严地洗刷干净绑在了他们的喜床前。
王絮音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哎呀姐姐,你怎么如此狼狈啊。」
她捂着嘴低低笑起来,侧身靠近薛行舟的怀里。
「薛哥哥,咱们大喜的日子,你叫她进来做什么。」
薛行舟捏住王絮音的腰,咬着她的耳畔。
「她在榻上跟块木头似的,哪里有絮儿多情妩媚,叫她学一学伺候人的活,往后好伺候我的当家主母。」
「薛哥哥坏死了,月前在后花园,你可把絮儿折腾得不清。」
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什么月前?什么后花园?」
没有人理我。
薛行舟只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便解开王絮音的衣裳吻下去。
两人动情的喘息几乎贴在我的耳朵上,令人不住地想作呕。
我以为他娶王絮音是因为愤怒,他觉得遭到了背叛要以这种形式报复我。
可我错了,他们竟在我嫁入侯府之前就有了首尾。
薛行舟一边说爱我此生不渝,一边又与王絮音谈情说爱。
如此可笑。
那一整夜,我的心像被尖刀扎入,将血肉一寸一寸搅烂。
我又哭又笑,眼泪流在她们大红的喜被上,绝望又无能地晕开。
好恨啊,恨我将自己的一生,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恨上天不公,叫我的人生里丝毫光亮也没有。
5、
刚回到房中,赵婆婆就推开窗,高兴地将皮子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这是张好皮子,你母亲在家中的时候有好几张,比这个要大些。」
我母亲是江南施家的幼女,在闺中遭了算计才嫁给家族落魄的父亲。
她身子不好,生下我便早早去了。
施家看不起父亲,怕受拖累也一概不搭理我。
薛行舟为我散出些才名后他们才肯给我写两封信,可上辈子我见惯人情凉薄,也只淡淡应付两句,不愿意深交。
所以王家一府团团圆圆,我却始终像是个外人。
父亲在我身上无利可图,又见不得我日日寡丧着脸,向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薛行舟给的狐狸皮毛触手生温,光滑柔亮。
这样的好东西,我在王家是不配有的。
上一世,王絮音当着我的面将这张皮子剪碎扔进了火炉里。
「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心就觉得自己配得起高枝。」
姐姐,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时候,我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我成为贱妾,王絮音欢喜地嫁入侯府。
「姐夫一边舍不得和你的少年情谊,一边又说你性子寡淡,如山里的尼姑。」
「他受不了你没有落红再不贞洁,却在你们成婚前就要了我。」
「姐姐,你们这羡煞旁人的情谊,也不过如此。我和母亲这小小的手段,都经受不住呢。」
那时我才知道,她们母女俩点了一个多大的火坑将我推下。
这一次,我要主动将狐皮送到王絮音房中。
既然你们彼此看对了眼,那我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成全的。
6、
娘亲留下的仆从许多,这些年里被继母替换了大半。
与我同岁的只剩一个叫碧螺的小姑娘。
我将她唤来,又烧了一盆炭火。
红炭青烟,袅袅吞吐,映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睛。
「碧螺,妹妹许你的东西我给不了,可我能许你一个干净的死法,连累不到你老子娘。」
我没有掩饰的这一句,让碧螺吓得瘫在地上。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我甚至懒怠去问一些过场话,比如我待你不薄,比如饶她一命这样的话。
我将她一家的契书都放在手边。
赵婆婆拽着她的头发将碧螺的脸贴近烧红了的炭。
「你弟弟逼良为娼的事儿我也知道,该查问的都问清楚了,若我交代的事儿你办不成,明日就有人去衙门状告你们一家。
估计是要砍头的。」
「拿上这块皮子,只说有要紧的事同她一人说,待屋里没人,她们交给你的手艺,你就能用在我那好妹妹身上了。」
我扬了扬下巴,自有婆子走过去扒开碧螺的嘴巴,喂进去一颗丸子药。
「碧螺,你好好回来,我给你解药,若不然就要肠穿肚烂了。」
上辈子,继母花钱请老嬷嬷教给了碧螺如何在昏沉中破我的身子。
好手艺自己不试试,岂不是白花钱。
我赌这一次,王絮音还是会将皮子绞烂。
而这狐皮里头,就是我给她预备的上好迷药。
7、
碧螺刚出门去,贴身丫鬟碧青就走进来。
「小姐,薛公子在前厅求见。」
「他……他说有人要害小姐,叫您千万想法子过去。」
前世,没有这遭。
我下意识按上重生那日扎在腿上的伤口,疼痛令我稍稍冷静。
「不见。」
赵婆婆取了纸墨,又在小几上铺平毛毡。
几张花笺轻巧地落在上头,她才张口。
「小姐的性子不大一样了,这样很好。」
她说完抬起头爱怜地看我,双眼湿润。我那样短暂悲苦的前世,也只有她真心相护。
我握着赵婆婆的手,缓缓一笑:
「从前我什么都没有,便想乞求一些,装乖卖好的,盼着别人赏赐。
可我想差了,所以即便碧螺一家子身契都在我手上,她也敢做背主的事儿。人都会看高低,他们往高走,便要将低处的我踩在脚下。
我实在是想差了,我什么都没有,他们该怕我,敬我,将我想要的拱手奉上。
婆婆,他们比我更惧得失。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付出一条命才明白。
我孤零零独一个的烂命,撞谁身上,谁不出一身的血。
碧青再回来,是跑进院子的。
她惊魂不定地道:
「小姐,碧螺死了。她……她七窍流血地死在二小姐的院子里,二小姐也不知怎么,现在还迷糊着呢!」
我从胸中呼出一口气来,缓缓点头。
「明日找个人,去衙门把她兄弟做的好事全捅出来。」
碧螺啊,我骗你呢。
你把我害得那么惨,我要你全家都不得好活。
8、
父亲散职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罚在廊下跪了一个时辰。
他见了人,大步走过来,抬腿便踹在我肩膀上。
「孽障,你怎么不死了算了。」
继母哭着过来拦:
「老爷,别打嗣音。定是我和絮儿做了什么让她心里不痛快的事儿,她才如此戕害胞妹。」
我扶着栏杆又跪直身子:
「父亲大人,女儿愿意把薛家的婚事让给妹妹。」
就连继母的假哭都停了一瞬,一瞬后她又娇弱地道:
「嗣音明知薛小世子非她不要,这不是戳絮儿的肺管子吗!」
可这一句话,令盛怒的父亲清醒许多。
他钻营一辈子才到从五品的官职,这门姻亲目前就是他所有的指望。
可他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继母,还是狠下心:
「你妹妹醒来后就一直哭,你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我没说话,鹌鹑一样垂下头。
跪一跪不算什么,现下最愁的是继母。
她请来教碧螺的嬷嬷早就被料理了,如今碧螺一死,她就是要夜不能寐时时猜忌。
王絮音晕过去的那半刻钟,我到底叫碧螺做了些什么呢。
她甚至不敢去请人来看。
再严密的嘴,涉及到自己的亲女儿,她都不敢赌。
想到这里,我嘴角缓缓勾起来。
9、
冬日说来就来,罚跪的夜里就落了雪。
赵婆婆下午已经来过一趟,这回又抱了暖炉和炭盆来。
整整三日,王絮音已经又生龙活虎地玩乐起来,全家都忘了我还跪在这里。
父亲想起我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讨个饶而已,你这性子当真不讨喜。」
我已经站不起来,叫两个婆子扶着勉强坐到了父亲的书房里。
冷倒是不太冷,这样的日子,我上辈子是常要过的。
只是膝盖回去要好好养一些日子。
我捧着热茶喝到嘴里,才吐出一口冷气。
「父亲可知妹妹心悦世子许久了?每每有宴,二人总是要相会。」
「什么混话!我看你还是没跪够,自家姐妹都编排起来了。」
我没有反驳,而是将手里厚厚一沓东西都递了过去。
「父亲就不好奇,怎么我的丫鬟竟能被毒死在妹妹的院子里?」
妹妹爱慕薛世子而不得,便买通了我的丫鬟下毒。
幸好女儿伶俐,不然死的便是您的大闺女了。」
小厮出门采买的时辰,药铺的条子,还有丫鬟的供词,都在上头。
我的好父亲只看一眼就抖了手,一卷东西整个掉进炭盆子里,烧出一阵烟来。
我捂着鼻子咳嗽两声。
「父亲别怕,女儿来不是告状问责的。」
「薛家人口简单,几代勋贵又不沾靠党争,虽这两年有些没落,可真真也算是门好亲事。」
「可就是因为不沾党争,他能帮上父亲的又有多少呢?」
看我转了话头,父亲皱着眉一脸不解。
「丫头骗子家懂什么党争,你早点回去歇歇……」
「父亲!女儿想去东宫闯一闯!」
「哎哟……」
父亲反手一拍脑门。
「什么德行,你还想做皇子妃不成?」
我抬起头,将净白姣好的一张脸露出来。
「若女儿只想做个良媛呢?再不济承徽也使得。」
父亲愣住了。
我知道,他在盘算。
很早以前我就定给了薛家,王絮音又是个莽撞娇憨的性子,极得二人看重,怎么舍得送到皇家去做小伏低。
我笑了笑:
「父亲,若女儿说,方才您烧了的一沓子东西,都是我伪造的呢?」
从前总是闲置的书房静了一瞬。
薛行舟盯着我不放是因我足够美貌。
我能在雪中跪三日,是我坚韧。
抓到继母和王絮音的纰漏,是聪慧。
直接药死碧螺,是心狠。
伪造证据和我这个父亲周旋,是心机。
「那......」
父亲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却还有些忧虑。
「那薛世子能同意吗?咱家官职在这,你母亲家里又没什么支撑。」
我笑一声:
「都与咱家闺女在后花园见了多少回了,絮儿年幼不懂事,他堂堂世子也不懂吗?若这事儿被看见了,您就舍出这条命来,磕死在他家那块御赐的匾额下头。
他薛家,比咱家先吓破胆子。」
「父亲,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
10、
继母自然是高兴的。
太子的侍妾在她眼里和伺候人的丫鬟一样,哪有嫁入侯门实在。
而如何令薛家硬吃下这碗夹生饭,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东西。
继母那一箩筐的手段等着他们呢。
薛行舟上次被我拒了之后,隔三差五便叫人带话,甚至到父亲面前求着见我。
我琢磨了一阵,终于点头。
再见时,他双眼都是血丝,眼下也乌青一片。
「阿音,你可躲过了?你有没有被她们……」
他也重生了。
我转头叫赵婆婆去守着门,然后才泪眼汪汪地看过去。
我咬着唇,白着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一句话不说,只是低头沉默。
做尽了委屈姿态。
「他们又让你罚跪了?」
薛行舟心疼的神色溢于言表,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方锦盒来。
那是前世成婚之前他给我的玉簪,洁白无瑕,莹润通透。
「阿音,这是我亲自雕的。你放心,我回府就向你家提亲,从今往后有我护着你,再不让旁人伤你半分。」
我不置可否地推回锦盒。
「世子叫得哪个阿音?妹妹尾字也是个音字,若这样叫,妹妹也该应一声呢。」
薛行舟一愣,忽然抬头盯住我。
「嗣音,你今日怎么如此古怪,你可是也回来了?」
我觉得可笑,却没笑出来。
「世子今天也好生奇怪,可是病了?说得什么胡话。」
我这话刚落,屋子里就静了下来,薛行舟遮掩得不好,如前世一般阴鸷冰冷的眼瞬间就盯在我身上。
我站起来,眼神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薛郎,有的时候我就想,若我受过的苦,害我那人也能原原本本地受过一遍,那该多好。
「如今,我还没有遭人算计,清清白白。」
「嗣音……」
薛行舟浑身一颤,大步走过来就要拉我的手。
我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两步。
他却欣喜若狂:
「是上天见不得我们有情人分离,嗣音,这一次我定不会负你。你死之后那贱人越发不安稳,我才惩治她两次便全招了。她将如何害你的手段和盘托出,我那时才知,是误会了你。
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她好过!等那贱人落到我们手里,你怎么处置都随你。」
我似乎有些动容,捂着帕子像想起了伤心事。
「薛郎,你定要为我报仇啊。」
11、
冬日里本没什么宴,第一场是国公府的赏梅宴,天冷为凑个热闹,便把大小能上朝的官员家眷都请了。」
继母听了父亲的话也说带我去,却给王絮音置办了一身又一身衣裳。
橘红的嫌老气送到我这来,水粉的轻浮、天水清的又冷淡……
我看着花里胡哨的一堆成衣连连咂舌。
「又要说她一季给我做了多少衣裳,我却都看不上了。」
赵婆婆问我穿什么,我看着铜镜想起同太子前世的一面之缘来。
那时候薛行舟欺辱折磨我的事坊间都知道,甚至绘声绘色地画起春宫来。
正值侯夫人作宴,我被两个婆子盯着在花园干活儿。
太子便是那时过来,薛行舟作陪,一路指点着园子里争奇斗艳的名种。
路过我时,太子微微一顿。
「薛世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也是可怜之人。」
薛行舟阴鸷地看我一眼,扯起个笑脸应是。
「孤年幼时曾听一位先生讲过,塞北许多女子因着骑马做活,大婚之日都是没有落红的......」
赵婆婆又问了一遍,我才回过神。
「去年是不是做了一身鹅黄的衣裳,配件月白的斗篷吧。」
黄色亮堂,最能引人目光。
太子有鼻鼽之症,闻不得寻常香料,我便把香囊解开装了一把橘皮进去。
挑不出错处的发髻和钗环,却在耳后别了两朵拇指大的绒花儿。
赵婆婆满眼是笑,系丝绦的手珍重又珍重。
「姑娘长大了,这样的容貌品性,可便宜了薛家的小世子。」
我眼里的笑便这样凝住。
到门口的时候,继母和王絮音还没到,我只能拖着病腿站在风中等着。
「怎么,姐姐也要和我们坐一辆车吗?」
王絮音素来是张扬明艳的性子,有什么难听的话都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来。
我往后退一步:
「今日去的席面热闹,若分车去,不大体面。母亲说呢?」
继母自然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拉着王絮音便上车去。
我撩开帘子的时候,母女二人已亲亲热热地偎在一起。
王絮音挑衅地看着我,得意地道:
「可惜姐姐的亲娘去得早,不然今日便也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了。」
按我从前的性子,内里再怎么伤心难过,面上总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仿佛这样,如此刺眼的一幕便不能伤我。
我笑了笑,抬手便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谁准许你议论我的母亲。」
王絮音捂着脸尖叫一声便要扑过来,我抬手又给了她一个巴掌。
「无碍,大不了这国公府的宴席,咱们谁也别去。」
继母似是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王絮音拉住。
「絮儿坐下,待母亲回去便收拾她。」
这一路母女二人都咬牙切齿地盯着我,十分舒坦。
12、
国公府大宴,车水马龙,二十多个门房婆子在外头引客。
这个车拉到后巷空地,那个马牵到林子里,各家拜帖还没拿出来,便有管事的丫鬟按规格行礼。
继母与有荣焉地笑着:
「这些规矩安排你都瞧仔细些,往后都用得上,可不能马虎喽。」
王絮音也腼腆应下。
往里头走过连廊花园,不知绕了多少个弯才到今日的绛雪园。
男客一边女客一边,隔着条景观小湖。
湖的两侧各有一亭,叫对马亭。
是世家里结了诗社的公子小姐聚一起填词作诗的地方,湖风一送两边说话都能听到,闺阁才华也是如此传扬。
上辈子每到如此场合,薛行舟总是最忙的。
忙着同我推敲文字,修改格律,找世家里的好友给我造势。
他帮我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圈子打出名声,也是他在大婚第二日将我拖到王家门口大骂我不贞不洁。
他捆住我的手脚,不准我自尽,他威逼王家,叫我以贱妾的身份做下人的活计。
他为看我痛苦,娶了王絮音入门,强压着我伺候他们。
事后,薛行舟将准备好的元帕扔在我的脸上。
「贱人,好好看看。」
一夜之间,我从无比甜蜜的新娘变成淫荡妇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咒骂我,他们心疼那位举世无双的少年公子,觉得他一腔真心全都错付。
想到这里,我径直转身往小梅林里去。
红梅映霜雪,小道上都没多少脚印,刚走几步我便停下。
前头的贵人穿紫衣,墨发白玉冠,仅一个背影便是逼人的权势之气。
我贪婪地看着,这就是我这一世追求的东西,踩在这些豺狼头顶上的权势。
若成了,我便是皇妃、贵妃甚至一人之下,所有人见我都要叩拜俯首,再没有谁能欺我辱我。
若不成,那便是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也不错。
13、
太子萧文山转身的时候,我也正好抬头。
双手捧住的手帕里,都是落到地上的梅花儿。
积雪绵软地踩在脚下,如置身在云里,轻飘飘的。
「前头是谁家的小姐?」
我没有答他,只是行了个恰到好处的礼便侧身让了条路出来。
「小女子好不讲理,分明是孤先来的此处,怎么你要叫孤给你让地方?」
我佯装讶异地跪在雪里:
「民女王嗣音,冲撞了殿下,望您恕罪。」
萧文山并没有怪罪,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你收这些花儿做什么?」
「吃。」
我顿了顿抬起眼来,弯眉一笑:
「《山家清供》里有一食谱。初浸白梅、檀香末水,和面作馄饨皮,每一叠用五出铁凿如梅花样者,凿取之。候煮熟,乃过于鸡清汁内,每客止二百余花,可想一食亦不忘梅。」
民女看着眼馋,想吃。」
许是这一回答教他意外,萧文山略略咂舌。
「孤这鼻子不好,冬日里吃什么都没有滋味,叫你一说,也有些馋了。
罢了,你捡吧。」
我应过一声,果然又站起来,仔仔细细地去找落在树下的梅花,顺道捡起一块色泽莹润的无事牌来。
不消一刻钟,赵嬷嬷就找了过来。
她拿了个主家的手炉递给我,轻声道:
「二小姐那出事儿了。」
14、
「对马亭论诗,那薛世子不知怎么脚滑掉进了池子里,上头一层薄冰,全给砸碎了。」
「也怪,咱家二小姐叫了声薛郎,一个猛子就扎进去。」
「本来这国公府就脑袋疼,掉下去两个,池子里跟下饺子似的。」
「二小姐还不上来呢,直说要去救薛世子。」
赵嬷嬷已知道我不愿再议同薛家的婚事,这会子说起来绘声绘色,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俩人被捞上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了搂在一起,真是,有伤风化。」
我点着帕子笑了一声:
「嬷嬷,你去将这块玉牌送到国公夫人那去,便说我方才在道上捡着了。」
这可是萧文山的宝贝,上辈子丢在梅园,闹了好一阵子。
我慢吞吞地往宴上走,边走边就能听到议论。
「天爷啊,那王姑娘到底是什么妖怪,从冷池子里捞上来,现下又闯到世子屋里去照顾了。」
「国公府这次可要道一句晦气。」
「不是说那世子看上的是王家大姑娘吗?」
「哪个姑娘又什么要紧,一介五品小官儿,攀上侯府这颗大树,便是两个都送过去也值当。」
得,我估计进东宫得从最末品的奉仪做起了。
这一场闹过去,临散宴的时候,继母和王絮音才出来。
王絮音裹得厚,脸色煞白,走路也要人扶着,汤婆子都揣了好几个。
即便如此,她也得意地看着我:
「明日我同世子定了亲,姐姐可要封个大红包给我。」
我没有说话,一条腿刚迈出去,后面就有国公府的大丫鬟过来。
「王大姑娘,您捡到的是要紧物件儿,这是太子殿下赐的玉如意,殿下说赏您的知进退。」
她手拖一方绛紫云纹的大宝漆木盒,眼风淡淡撇过继母。
「二姑娘可冻着了?夫人叫奴婢备了根好参,刚送去府上。
夫人说可惜腊月里还有两场宴,二姑娘怕是不能来了,好好养着才是。」
那丫鬟说完,将东西放到赵婆婆手里,扭头便走了。
方才还带着几分喜气的继母脸色讪讪,赶紧拽着王絮音上了马车。
15、
这一场寒落下来,王絮音倒没什么事儿,养了两天就好了。
可薛行舟却大病一场,连烧了好几日。
继母带着王絮音日日都去探望,坊间也开始有了传言。
都说薛行舟从前出入王家都是为着王絮音,两人情比金坚,薛世子落水王家二姑娘即刻便跳下去了。
夸王絮音有情有义,薛世子看对了人。
可薛家却不这么想,传言一出,便开始明里暗里地拦着王絮音上门。
继母嘴角一弯当即便到薛府闹上了一场。
「是你们家儿子日日到我们府上送东西,礼单我还留着呢。月前是不是你们家上赶着来相看!如今你儿子落水,我女儿不顾生死下水相救,你家反而不认账了。
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就撞死在这!侯府势大,我们这些小官家的,就任你们揉搓不成!」
这泼妇的架势,将侯夫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是薛行舟醒过来,冷笑着应下这门亲事。
「她既想嫁,嫁过来就是。」
施家的回信也到了我的手中,施家嫁到外头的女儿有许多,亲戚连枝也繁杂错综。
家族里的人早忘了还有我娘这么一个当初斗败的姑娘,可一见我写要入东宫,即刻便派了两个表兄北上。
父亲也积极起来,特意咬牙给我请了个宫中出来的嬷嬷。
「为父两个女儿都得高嫁,当真是祖宗显灵了。」
我柔柔一笑,又适时叹气。
「可惜,咱们王家若有个男丁就好了。嗣音若有兄弟,往后的路也是有倚仗的。」
这些年,父亲也不是没纳过妾,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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