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重生后我还是没活过三十岁,我终于明白自己的死不是意外

发布时间:2025-06-11 19:44  浏览量:3

两日后,我姐宋皇后给我送来了一位医女。

这医女姓谈名芳,是太医院医正之女,从小钻研医术,不输男儿。

她先是给我把了脉,斟酌道:「夫人底子不错,身体亦无碍。只有些阴虚,待我给您调理些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点头,心下稍安,至少眼下我还是安全的。

两日后,谢诏似是想通了些,派身边人给我送来一只名贵的玉镯。

我举起玉镯放在阳光下,这成色,这水头……应该花了不少银两。

秋月凑趣道:「世子终于也懂得讨好夫人了,看来也不能一个劲地贤良,偶尔也得发发脾气,您这些年总算没有白白受苦。」

我笑而不语,把这手镯转赠给了谈芳。

谈芳走后,秋月小声说:「夫人……这不太好吧……我知道您看中谈医女,可这毕竟是世子送您的。」

是啊,谢诏难得送我东西,连秋月都知道。

我耸耸肩,怅然道:「孩子死了,奶来了。」

谁稀罕啊!

15

我这边的日子过得滋润太平,谢诏那边正相反。

听外书房的小厮说,有一晚谢诏连替换的内衣都没了,身边的几个小厮被他狠狠地发作了一通。

谢诏此人,一向假仁假义,难得这般情绪外露。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他手下人,自从我嫁过来,整日自诩贤良,再也不用府里针线房的人帮谢诏做东西,他身上的一丝一缕都出自我手。

现在我忽然撒手不管,谢诏可不就被撂在半路上了。

堂堂英国公世子,连内衣、袜子都没得换,真是说出去也会被人笑死。

我暗中嘲笑了半日,为了不落人口实,把针线房的管事叫来骂了一顿:「这府上缺了谁的也不能缺了世子的!你们难不成要让世子光着屁股为国尽忠?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到底是谁教你们的?一群丧了良心的娼妇!」

这管事是李氏的心腹,从前总和我作对,现在低着头挨骂,完全是有苦说不出。

听说她回去后给李氏学舌,把李氏气得摔了两个茶盏。

随后我吩咐季姨娘和胡姨娘连夜赶工,让她们三天内一定要做出五套寝衣来。

季姨娘没说什么,在房中规规矩矩地做活。

可胡姨娘却不忿,磨磨蹭蹭地,到了日子连一半都没做出来。

我也不客气,直接罚了她的月钱。

听秋月说,胡姨娘在院子里哭,说我刻薄她,欺负她。

我让秋月去告诉她:「不敬主母,罪加一等,月钱全免,禁足半年!」

胡姨娘傻了眼,随后就被婆子丫鬟们给关了起来。

16

谢诏很快就收到了针线房、季姨娘和胡姨娘给他做的内衣,可他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我做的。

毕竟这些衣物远不如我做得精细,更没有那么舒服。

但他是个颇有古君子之风的人,崇尚节俭,不重物欲,不可能拉下脸来求我给他做内衣袜子。

除此之外,平日里那些合口味的清淡药膳、夜宵、新鲜点心更是一概全无。

别说谢诏,连他书房里的小厮都颇有抱怨。

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谢诏看我铁了心要他闹别扭,也是苦恼万分。

他给我送了几次礼物,我都转手赠了他人,谢诏高冷惯了,拉不下脸来示好,只能派谢全来见我。

谢全是谢诏乳母的长子,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人。

早在第一世时,因我关心谢诏,经常会召谢全来内院问话,目的是想多了解这个夫君,和他有共同语言。

近来我再也没找过谢全,谁知他自己却送上门了。

谢全站在院子里,先是态度殷勤地给我请安,接着向我汇报了一下谢诏近期的工作安排,尤其突出他办差的辛苦。

他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常年在我和谢诏之间起到润滑油的作用。

我不想为难他,只说:「我一介妇人,不懂男人们在外面的事,日后就不用来特意来知会我了。」

谢全脸色一僵,连忙道:「夫人何以自谦,其实这些年来,世子心里最看重的就是您了,您可别为了些小事,和世子生分了。」

我没说话,只冷笑着看向他,意思是:这话你信吗?

谢全黑脸透红,垂首道:「世子他……他面冷心热,对夫人一片痴心,前几天还问我,问我如何讨得家中婆娘欢心呢……」

我:「……」

真是忠仆!

我揉了揉眉头,说:「那你好好教教他吧。」

说完我摆了摆手,秋月连忙走上前:「夫人身子不适,说完了就下去吧。」

17

谢全的态度正是谢诏的意思。

经历过一次,我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我以前对他这么好,他无动于衷,现在我收回了这些好,他才幡然悔悟。

真是人性本贱。

谢诏更是贱中之贱!

我正腹诽,有人来报:「夫人,李福那里有消息了。」

我神色一变,道:「让他过来回话。」

李福是我的陪嫁仆人,本来替我照管着京城里的绸缎铺子,一向精明能干。

所以有些事我特意让他去做,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李福到了之后,我直截了当地问道:「可弄清楚那宅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人?」

从我刚重生开始,就让李福找人跟踪谢诏。

直觉告诉我,我的死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

李福办事很妥当,不久前发现谢诏在长安坊有个私宅,每隔半月左右他都会过去坐坐。

哼,怎么看都像是养了个外室,金屋藏娇。

李福知我心情定然不好,弯着腰恭敬道:「经过这几日,小的查到那宅子住的是位妇人,姓石,年纪约二十岁,带着两个丫鬟,并无其他亲属。」

接着,他觑着我的脸色道,「小的认为世子未必与这石氏有什么关系,他从未在长乐坊过夜,每次都是坐一会儿就走,说不定是故人之妻,世子代为照顾。」

故人之妻吗?

未必。

电光石火之间,我忽然想起,谢诏那个死去的未婚妻好像就姓石!

忠勇侯石国崇的侄女——石芳菲。

18

刚嫁入英国公府那年,我的日子过得很煎熬。

我不明白我的丈夫为何如此冷漠,甚至连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我见过我哥和嫂子相处,知道夫妻该是什么样子,就算是我爹娘那样的老夫老妻,也有谈笑温存的时候。

谢诏的表现令我困惑不已,他若是厌恶我,当初何必来求娶?

我嫡亲姐姐是当朝皇后,还育有太子。

宋家的女儿是不愁嫁的。

后来我姐姐召我婆母进宫敲打了两次,婆母才对我说,谢诏曾和石家女儿交好,两家差点定亲。

只不过石芳菲命薄,年方十五就去世了。

我记得婆母握着我的手说:「诏儿难以忘怀故人,正说明他长情,只要你做好他的贤内助,他心里肯定会有你!」

这番屁话成功地骗到了我,让我当牛做马了十几年。

如今看来,石家女若不是诈尸了,就是假死。

谢诏这个狗东西,肯定是想旧梦重温,所以才要杀了我给石芳菲腾地方!

19

即使我已和谢诏再无情分,心中仍是酸楚不已。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这恶贼真是心狠!

想到第二世时,他一边假装深情款款一边谋划着害我,我就恶心得要命。

我该怎么办?

如果对手是谢诏,我真的防不胜防!

只要我还在英国公府一天,都逃不开那些无孔不入的暗算。

一时间除了和离,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可「和离」二字谈何容易!

上一世,我弥留之际,娘家尚要把宋清宁嫁过来,他们是肯定不会支持我的。

就算是向来疼爱我的姐姐宋皇后,为了太子,定然也不愿放弃英国公府这一助力。

更何况,如果我一意孤行地离开了,我儿谢允的处境会无比艰难!

在这个世道之下,我是带不走自己的孩子的。

可生死存亡间,容不得我犹豫!

既然我走不了,就只能……请谢诏去死了!

20

我朝律法明令,夫杀妻,只需流放,而妻杀夫,要判斩刑。

为了好好活下去,我得细细筹谋。

还没想好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谢诏,谈医女突然有事禀报。

她神色凝重地对我说:「夫人,请您屏退左右。」

我知道她必然有大事,便让秋月她们都下去,只留了谈芳一人在房里。

谈芳神色变了几次,才道:「夫人,小人受皇后娘娘之命,每日不敢有丝毫懈怠,先前观您脉象平稳康健,只有阴虚的症状,小人隐约觉得有些问题,直到这段时间细细检查才发现,您应是……是中了毒!」

我一惊,都这般小心了,竟还是没有躲过?

谢诏是有多想让我死?

谈芳道:「小人检查过您平日用的饭菜,并没有问题,只在您常用的阿胶膏里测出了一种毒素,这种毒来自一种极为少见的毒蘑菇,可以让人日渐虚弱,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便是一场风寒也会要了您的命。」

可不就是一场风寒要了我的命吗?

这手段太过阴诡,重来两次我才反应过来。

谈芳把盛有阿胶膏的瓶子递给我说:「里面的剂量很轻微,服用一两年无碍,可时间长了,必然天不假年。」

我接过瓶子,仔细摩挲。

英国公府的女眷一向有服用阿胶的习惯,我便从没想到这一块,看来我的阿胶膏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谈芳见我沉吟不语,道:「小人日后会严格检查夫人所用、所食之物,必然会保护您的安全。」

我疲惫地摇摇头:「防不住的……」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这样下去,实在太被动了,我不能再忍耐下去!

我轻轻地拉过谈芳的手,一字一句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府里有人要害我,我不能坐以待毙,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

说完,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谈芳瞳孔放大,满头大汗地跪了下来,坚决地说:「小人是医者,曾发誓一生行医治病,钻研医理,请夫人赎罪,毒害他人之事,小人……小人实在做不到!」

我叹了口气,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谈医女的双手是干净的,她有身为医者的坚持,我不能拖她下水。

我连忙把她扶起来,说:「是我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

谈医女害怕地垂下头,说:「夫人,是小人无用。」

我摇摇头,说:「无妨。」

杀人而已,宫里肯定有办法。

21

进宫后我和姐姐寒暄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宋皇后本以为我是来谢她荐医的,殊不知我是想请她帮忙谋杀亲夫。

她差点把口中的茶喷出来,惊疑不定地望着我说:「妹妹,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理所当然地说:「不然怎么办?束手待毙吗?」

我都已经中毒了。

这次是阿胶膏,下次就是银耳羹,我防不过来的。

我姐想了想,说:「可你能确定毒是谢诏下的吗?我觉得他不是那般狠心之人!」

谢诏的外表很容易博得女人的好感,即使是我姐姐,也一直觉得他是个翩翩君子。

我只能道:「我已让李福去查了,府里人多口杂,采买的人、能够经手的人不少,「即使抓住了人,也未必能审出幕后主使。

「可姐姐你想想,在英国公府里给我下毒,能做到的无非就几个人!」

英国公府的主子不多,公婆、小叔、小姑、妯娌以及我丈夫。

公婆、小叔、妯娌和小姑都没有动机害我,只有谢诏,整日里惦记假死的白月光。

我姐黯然叹气:「世子也是的,让那石芳菲入门,当个妾就罢了,何必闹成这样?」

我摇头。

「谢诏想要除了我给石芳菲让路,一个妾室的位置,他们肯定不看在眼里。

「姐姐,谢诏死了也好,我们允儿是长房唯一的子嗣,将来英国公的位置也是允儿的!」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挺狠的。

宋皇后点头,慢慢道:「这倒是个从源头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知道我们姐妹心灵相通。

说到这里,我姐恨恨地骂道:「石家就是惯出狐媚子,算起来,这个石芳菲还是贤妃的堂妹呢!」

贤妃是忠勇侯的嫡女,在宫里一向行事低调,虽不算很受宠,可她育有二皇子。

二皇子和太子年纪差得不大,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

皇后讨厌石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因同仇敌忾,更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姐同意了我的计划。

22

宋皇后送了我一把九曲阴阳壶,这壶是前朝密技,能够根据需求倒出两种液体,其中一种可杀人于无形。

最妙的是,喝了毒酒的人不会有中毒的迹象,只会让人昏睡过去,一觉不醒,像是心悸而亡。

待我杀了谢诏,就把壶毁去,任人再查,也很难发现端倪。

就算英国公府有人起了疑心,谢诏已亡,我是谢允的生母,后面的事宋皇后自然会为我做主。

想到这里,我十分坦然,谢诏害死过我两次,我只害他一次,已经算是非常礼貌了。

到了晚上,我让秋月准备了一桌好菜,然后派人去外书房,说我有事要和世子谈,请他过来一叙。

去的人说谢诏心情不错,还打赏了她。

嗯,这个势头挺好。

是夜,谢诏应邀前来。

算起来我们也有十几天未见了,再次相见,恍如隔世一般。

谢诏见我主动相邀,以为我想通了,态度十分和煦,甚至算得上殷勤。

看着他给我夹菜,我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夫人身体好些了吗?」他温声道。

「好多了。」我冲他嫣然一笑。

谢诏似是全身都轻松了,轻轻握住我的手,像执着珍贵的瑰宝:「如此我便放心了,上次……你和我说的话,我回去想了很久,这些年是我的错,我有愧于夫人,只求夫人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以后……我们好好地过日子,可否?」

成婚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可是一边害我,又一边表白,不是太矛盾了吗?

我不置可否,只说:「今天我让厨房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还有好酒,咱们边吃边聊。」

谢诏脸上的表情越发舒展,连声说:「好,好。」

酒过三巡,谢诏喝得差不多了,我不动声色地给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会意,轻轻下去,把那壶酒拿了过来。

这丫头不知道这是夺人性命的穿肠毒药,神情十分自若。

我接过酒壶,却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这杀人越货的事,果然不是谁都做得了!

我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给谢诏斟了一杯毒酒。

酒在白玉杯中,如同琥珀一样动人荡漾。

只要他喝了,我的生死危机就会解除,一切都有了终结。

23

不知不觉中,我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只等着谢诏把酒一饮而尽。

可谢诏本来一脸温柔和煦,见到酒壶后,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他双眼发红,喉结滚动,哑着嗓子道:「清婉,你……」

我暗道不好!

谢诏出身大家,莫不是认识这酒壶?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一息之间,我脑中已经想了好几个对策。

我定了定心神,缓缓道:「世子你醉了,还是别喝了。」

此话一出,秋月连忙走过来,要把酒壶拿走。

谢诏却一把抓住酒壶,对秋月厉声道:「你下去。」

秋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担心地看着我。

我望着谢诏晦暗绝望的神色,只能对她点了点头。

谢诏似乎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仔细端详了酒壶片刻,才自嘲地笑了笑:「清婉,我有些不懂你了。」

事到如今,我反倒慢慢冷静下来。

说破了倒也好,挑明这一切,若是能让谢诏把石芳菲接回府里,我可以保证不妨碍他们双宿双栖,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我轻笑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我那阿胶膏里的毒是谁下的?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彼此彼此。」

谢诏眉头紧皱,不解道:「阿胶膏?你是何意思?难不成还想反咬一口?」

我嗤笑:「你别装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长乐坊住着的人,可是石芳菲?」

这句话果然分量十足!

谢诏脸色一白,道:「你就为了这个,要置我于死地?」

我扯了扯嘴角:「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是你先动的手不是吗?我自卫而已。」

谢诏轻笑了几声,随即闭上眼睛:「我本以为你是为了我这些年来的亏欠,谁知竟是……」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无语:「你可以为了石芳菲杀害嫡妻,我便不能反抗吗?就算是闹大了,我也不怕!」

谢诏冷笑,随即走近了一步,他用手钳住我的下巴,声音略带颤抖:「宋清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恶人吗?咱们十年夫妻,你就这样看我?」

我挣脱他的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别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这十年来,你可曾尽过做丈夫的责任,你可曾关心过我?谢诏,你要记住,是你负我!!」

谢诏狼狈地后退了几步,随后才痛苦地说:「我与石芳菲……不是你想的那样,从前谢家和石家走得近,小时候确实见过几次,可她对我无意,在及笄前……同家中的书画先生私奔了,石家为了遮丑,才谎称她去世,两月前她丈夫死了,无处容身,石家不愿接纳她,我才照拂一二,绝并无半分逾矩。」

24

我一愣。

石芳菲假死,是因为私奔吗?

放着堂堂英国公世子夫人不做,去做这样的事,这怎么可能?

我不信,却又找不到其他理由来反驳。

谢诏深深地望着我,举起右手道:「婉清,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没害过你!更没有和石芳菲重修旧好!瞒着你是我的错,可此事事关世家名誉,将你牵扯进来于你无益!无论你怎么想,你都是我唯一的妻,我总是要和你白头偕老的。」

他说得郑重,让我不由得感慨。

若不是我已经死过两次,可能我就相信他了。

「那害我的人是谁?毒是谁下的?」我冷冷地问道。

毒药总不会自己长了腿,跑到我的饮食里去。

谢诏沉默了一息,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查出幕后真凶,绝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

然后他放开了那九曲阴阳壶,轻轻地推给了我。

在我晃神的瞬间,谢诏走到大门口,背对着我说:「我知你心冷了,从前是我不好……日后,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说完他竟真的走了!

我心里一松,连忙叫秋月过来,让她把酒壶砸成碎片,然后一点点地撒到湖里去。

先毁灭证据再说。

看着秋月做完这些事,我才放下了高悬的心。

刚刚听谢诏的意思,对我动手的并不是他。

我要杀他,他竟也没有抓住不放。

他的这一系列举动让我有些迟疑了。

如果他真的想害我,刚刚无疑就是机会。

他可以把事情闹大,借机休了我。

铁证如山,就算是宋皇后也说不了什么。

可谢诏没有。

我越发疑惑了。

还有石芳菲。

婆母明明说她和谢诏青梅竹马,差点定了终身。

可谢诏说他和石芳菲无情。

这母子二人,肯定有一个人在对我说谎!

我本以为局势已经明朗,可现在看来仍是迷雾重重。

25

为了查清真相,我让秋月去找些英国公府的老人,问问他们是否了解当年那些事情。

现在调查这些陈年旧事,倒是比我当初刚嫁过来时要容易些。

好歹我已在英国公府当了十年主母,秋月身为我的大丫鬟,也算是颇有威望。

没多久,她找到一个关系不错的孙婆子,问到了不少事。

孙婆子以前是我婆母院子里的,后因贪杯误事,才被罚到后院看门。

「据这个孙婆子说,早在十几年前,谢家和石家走得很近,还是姻亲关系。」秋月道。

姻亲?

不对吧,我在谢家做了这么多年主母,各府的迎来送往都是有规矩定数的,谢家和石家的关系很是一般。

秋月道:「夫人有所不知,孙婆子说咱们国公爷和忠勇侯二弟的夫人是表兄妹,后来石夫人去世了,忠勇侯的弟弟续了弦,两家人才慢慢生疏了。」

什么二弟三弟,表哥表妹的。

我疑惑道:「那石芳菲是?」

秋月道:「石芳菲便是石夫人的女儿,忠勇侯的侄女。她母亲过世,需要守孝三年,自然就不能谈婚论嫁了。」

我越发糊涂了,谢诏说石芳菲在那个节骨眼上同人私奔了,可谁会在母亲尸骨未寒之时做出这种事?

秋月说:「其他的孙婆子就不知道了,她只说石家姑娘很受国公爷的喜欢,世子……也对石家姑娘很殷勤。」

26

还没等我搞清楚其中的因果,转日下午,谢诏把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带到我院中。

他说这些人是他连夜审出来的——谋害我的元凶。

这才一天就破案了?

我仔细看去,认不太出那个为首的人:「这是……外院的采买,刘管事?」

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只能依稀看出些轮廓。

谢诏点头:「一切都是这刁奴搞出来的!此人气量狭小,心思歹毒,前年曾求娶你房里的茜霞,被拒后心怀怨恨,不久前他结识了一个江湖游医,那人给他了一些能不知不觉害人的毒药,此贼胆大包天,竟偷偷放入你的阿胶膏中!」

刘管事是英国公府的世仆,负责府里的物品采买,各种东西确实都会经一手。

谢诏说罢,谢全把刘管事嘴里的破布拿下来,喝道:「讲!」

刘管事哭天喊地:「夫人,小人罪该万死,实在不知道这是害人的毒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我也是被人蒙骗了!」

我冷静地问道:「只为了这等小事,你就要对我下毒?」

刘管事哭道:「小人真心喜欢茜霞,非她不娶,每每想起,便心生不忿……小人该死,该死啊!」

他一边哭一边磕头,额上顿时鲜血淋漓。

我细细回想,此人两年前确实向我求娶过茜霞。

茜霞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生得十分秀美,是我娘给谢诏准备的。

她说世家大族家中都有妾室,茜霞人老实,姿容美,身契还在我手里,最适合用来留住夫君的心。

可惜谢诏一心扑在公务上,并没有纳妾的意思。

我耽误了茜霞几年,后来只能给她找婆家。

听说我要给茜霞选婿,有不少人毛遂自荐,除了刘管事还有外院的孙护卫。

当时我想着茜霞这般美貌,总要找个护得住她的人才行,所以更属意外院的孙护卫。

茜霞没什么主见,事事都听我安排,于是我就给她置办了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孙护卫。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孙护卫为人直爽坦荡,十分爱护茜霞。

今年还走了谢诏的路子进了金吾卫,现在已经是官身了。

27

我的思绪越飘越远,而刘管事的哭天抢地还没结束。

「小人罪该万死,只求夫人饶了小人的老子娘!小人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夫人!」

因为太过吵嚷,我让谢全堵住了他的嘴。

虽然一切都看似合情合理,可我总觉得这是一场为我精心准备的大戏,只为让我打消疑心。

谢诏观察我的神情,知我并不太信,于是拿出几张纸:「清婉,我已彻查了其中各个环节,这刘管事是何时遇到那游医,两人如何交易,花了多少银两,后来又怎么放入阿胶膏中的,具有签字画押。」

他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让我过目。

我依次看了看,确实是人证物证俱全。

里面还有那个游医的口供和用剩下的毒药,甚至还交代了他在何地发现的毒蘑菇,然后在何地炼制成功。

事已至此,我把谈芳叫了过来,让她分辨一下,这些剩下的毒药是否和我阿胶膏中的一样。

谈芳先是拿去闻了闻,随后倒出了一些尝了尝,对我说:「看成分,应是同一种药物。」

既是这样,刘管事应是此事的主要经手人!

只不过我信不过他这番说辞,在他背后必有主使!

我现在中毒是不深,可上一世和上上世,我都是在三四年后才病逝的。

若不是有杀父夺妻这种深仇大恨,谁能持续给一个人下四五年毒?

他不嫌麻烦吗?

28

交代清楚后,谢全把刘管事一干人押了下去,说是要递交官府处理。

临走前,谢诏对我说:「清婉,事情都清楚了,你莫要再疑心我。

「从前我做得不好,请你多多见谅!日后我一定……一定好好待你!我以性命发誓,绝无害你之心,否则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看他说得郑重,一时间我也有些茫然。

接下来,谢诏确如他所言,对我极尽温柔,开始讨好我。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要什么世家公子的高冷矜持,每日忙完公务后都来我院里和我说话。

且每次都不空手,不是给我带外面馆子里的吃食,就是给我买珠宝首饰,要不就是写一些情信酸诗,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轮回三世,早就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他这些行为未免太过于幼稚!

可我院里的人都为我高兴,尤其是秋月,甚至感谢老天爷让谢诏回心转意……

我不胜其烦,为了避开他,干脆递牌子进了宫。

我姐姐宋皇后听说了我家这堆破事,不免笑道:「照这么看,害你之人并不是世子。他既是诚心求和,你何不顺坡下来?总归是夫妻,难不成要一辈子冷着脸?」

见我不语,她继续道,「之前你想要他的命,他都没有追究,就凭这份宽宏,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我捂住耳朵:「谁也别劝我!」

受了十年冷落,凭什么谢诏哄哄我,我就要就放下?

再说我并不认为谢诏已经洗脱了嫌疑!

我被害的事仍是疑点重重!

我们姐妹正说着,外面有太监来报,说是贤妃和齐妃来请安。

我姐姐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冷笑道:「啧啧,烦人的人来了。」

不一会儿,贤妃和齐妃同时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贤妃温和地笑着说:「世子夫人也在,真是巧啊。」

齐妃也道:「夫人气色不错,可有什么秘方吗?」

想我从前就像个怨妇似的,可不是气色不好嘛。

可面对二妃,我只能客客气气地说:「娘娘谬赞了。」

她们俩过来请安,我和姐姐就不能再聊下去。

宋皇后不冷不热地寒暄了几句,便让宫女上了些冰酪来。

齐妃也就罢了,赞了一声,端过冰酪就用。

可贤妃却找宫女要了些盐加进去才用,还笑道:「娘娘莫怪,妾身就喜欢这一口。」

宋皇后皮笑肉不笑道:「你喜欢就好。」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我全身的血液倒流!

吃冰酪还要加盐的,除了贤妃之外,我还知道一个人——那就是谢诏。

29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闪过,我不禁打量起贤妃来。

她年纪和我相仿,穿着青色的宫装,飘逸而不失华贵,衣服上绣有青竹花纹。

那是谢诏极为喜欢的样式。

十几年前的旧事……

青梅竹马的情谊……

我两次都没有逃开的死亡……

一个小小的细节,仿佛串起每个谜团,真相如同埋葬多年的遗迹,渐渐浮现在我眼前!

就在我打算杀掉谢诏那晚,他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和石芳菲无情!

事实上李福也说过,谢诏从未在长乐坊过夜,石氏与其说是外室,更像是责任。

而当初,我婆母却说谢诏是爱上了石家姑娘,因她过世了,才郁郁寡欢。

我想着他们母子中总有一个在撒谎,可现在看来,也许他们都没有骗我!

我突然有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在十几年前,和谢诏相爱的人不是如今长乐坊里的石芳菲,而是当今圣上的贤妃——石曼华!

这样一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30

在十几年前,英国公的表妹还在世时,石谢两家人关系很好,自然常来常往。

石家的两位小姐——石芳菲和石曼华,虽不是同母,却也是年纪相仿的堂姐妹,自然也经常来谢家做客。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谢诏和石芳菲相知相识。

可在两人定亲之前,石芳菲的母亲因急病去世。

这样一来,她需要为母守丧三年,婚事自然耽搁。

与此同时,为了家族的荣华,忠勇侯决定送自己的女儿石曼华进宫。

可石曼华已和家中的书画先生有私情,她为了逃避入宫,带着金银细软,毅然和书画先生私奔了。

这是欺君之罪!

本来忠勇侯就不得当今圣上的青眼,出了这样的事,搞不好要降爵抄家。

无奈之下,石家只能让石芳菲代替石曼华进宫,也就是现在的贤妃!

所以石芳菲是石曼华,石曼华才是石芳菲!

发生了这样的事,谢诏再不甘心也是无奈。

两家的关系从此慢慢疏远。

后来谢诏娶了我,石芳菲当上了贤妃。

她低调谦和,不争不抢,运气也不错,育有二皇子,算是在宫里站住了脚跟。

石氏姐妹互换身份的事,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向溪水,并未产生任何涟漪。

这件事看似和我的死没什么干系。

可只要从结果倒推回来,就能想明白,它才是置我死地的起因!

关键就是二皇子!

31

二皇子聪颖好学,温和宽厚,只比太子小了一岁,是日后储位的强有力候选之一。

尽管英国公府娶了我,已被视作宋皇后和太子的天然盟友,可他们实际上暗中支持的,应该一直是二皇子!

怪不得二皇子的母家低调,却始终行之有据,口碑很好。

应该是英国公一直在后面出谋划策,暗中栽培。

他们这样做的理由也很简单。

首先,在太子那边,英国公再怎么表现,也越不过我爹和我哥哥。

而贤妃这边就不一样了,忠勇侯颟顸无能,无大作为,英国公自可以独揽大权。

其次,英国公和二皇子是有血缘关系的,虽然别人不知道,可支持二皇子,无论从亲缘出发还是从利益出发,日后都能得到更丰厚的回报!

至于为什么他一定要除掉我。

虽然作为儿媳,我人微言轻,可我毕竟是世子夫人……

我忽然有些想笑,我甚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皇后和两位妃子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却笑得直不起腰来!甚至流下泪来!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我那不靠谱的婆母并没有骗我!

在我和谢诏长达十几年的相处中,他真的慢慢爱上了我。

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日渐加重,甚至影响了他的政治选择。

英国公发现自己的儿子因为妻子而更倾向于太子的那一刻,我的死期将至!

原来,原来我一直渴望的那份爱,才是我这两世的催命符!

32

英国公真不愧是两朝元老,肱股之臣,真是好算计!

前两世,为了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他不动声色地除掉了我,任何人都没有起疑心。

也许,在很早以前他就起了杀心,所以才把我儿谢允带走。

而正是因为有谢允在,宋家安心,宋皇后和太子依然会相信英国公的忠心。

英国公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实在高明!

至于谢诏,阿胶膏这件事后,他定然发现了刘管事是受命于英国公,所以只把真相的片面呈现给我。

我真的好傻!

重生之后,始终在细枝末节上打转,却没想到,原来我的死和朝政大局、家族选择有关。

理清这一切,我擦掉眼角的泪水。

虽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可还有一个人能证明我的想法是否属实。

出宫后,我让人驾车,直奔长乐坊。

33

到了长乐坊的私宅后,我带着人径直闯了进去。

看门的一家人也是英国公府出来的,见我后都噤了声,规规矩矩地垂手站在一旁。

我刚走进正堂,一个丫鬟莽莽撞撞地走了出来,嚷道:「你们是从哪来的?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

我身边几个人立刻抓住了这丫鬟,秋月倨傲地骂道:「一个外室的奴才,见到我家夫人敢不下跪!真是反了你们!」

她一直以为长乐坊住的是谢诏的外室,极其为我抱不平!

那丫鬟这才傻了眼,哭着说:「我们家少奶奶不是什么外室,你们莫要侮辱人!」

我也不理她,只说:「让石氏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就在这时,堂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不知夫人有何事?妾身只是个寡妇,与世无争,只盯着脚尖过日子罢了。」

说完,帘幕中走出一个女子。

她一身素衣,不施脂粉,年约二十七八,长得和贤妃竟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面相有些愁苦,不如贤妃那般清逸淡然。

这二人果真是姐妹!

因为长得如此相像,两人才能互换身份吧。

我冷笑,道:「妹妹说的什么话,既然跟了世子,自然就是英国公府的人,我此番来,自然是要接你们回去。」

女子吓得脸色泛白,手指紧紧攥着帕子,轻声道:「夫人真的误会了,妾身和谢世子没有干系。」

我紧紧地盯着她,慢慢道:「是这样吗?石曼华?」

对方听我叫出这个名字,浑身一震,惊恐万分地望着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过了好一会儿,石曼华才垂下头道:「我知世子与夫人伉俪情深,没想到,他竟连这些事都告诉了夫人……」

我叹了口气,继续套她的话:「石曼华,你可后悔当初的选择?若你没有和人私逃,当今的贤妃就是你了!」

我眼前的女子,也就是石曼华抬起头,轻声道:「往事已成定局,再说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怅然道,「再说,当初我并没有想要和人私奔,一切只是造化弄人。」

我不解道:「你不想和人私奔?」

石曼华自嘲地摇摇头:「夫人不知,贤妃娘娘也就是我堂姐,在我进宫前发现了先夫写给我的信,她想替我入宫,就威胁我和先夫私奔,若是我不从,她就把信交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外男私相授受。」

她像是难得有直抒胸臆的机会,望着我说,「世子夫人,我这种人进了宫也是个不中用的,只有我堂姐才适合那里,不是吗?」

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本来只是想确定下她们姐妹互换身份的事,谁承想其中还有内情。

「石芳菲和谢诏交好,日后可以做英国公世子夫人,难道这不比进宫要强?」我问道。

妃子确实是有品级,可也是皇家的妾,永远会屈居我姐姐宋皇后之下。

石曼华摇摇头:「夫人也是谢家妇,应该知道谢伯母的性情,她知石家早就是个空架子了,一向看不上我堂姐,虽然有英国公做主,可嫁了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婆母生活,堂姐怎么能甘心?」

所以,是她选择进宫,甚至不惜逼走自己的堂妹。

34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闭目不语。

贤妃这般工于心计,谢诏知道吗?

既然他能照顾石曼华,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他以为心爱的人在万般无奈之下与他分离,对我冷言冷语了这么多年。

可实际上,石芳菲只是看不上他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不惜陷害自己的堂妹,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就进宫邀宠,贤妃可真是个人物!

我倏地睁开眼睛,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现在终于弄清楚想杀我的人是英国公,谢诏能阻止吗?

我还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到别人的身上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忽然间笑了,谢诏不是爱我吗?

眼下,我要好好利用这份爱意。

回府后,谢诏正在院中等我。

他这几日总说要给我踅摸一把前朝大师出品的瑶琴,不惜重金悬赏。

今日一踏入院门,我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琴音。

谢诏在院中抚琴。

琴声悦耳,如泣如诉。

看来他找到那把名琴了,只可惜,我已没了欣赏的心情。

见我回来,谢诏笑道:「你回来了,快来看看这琴。」

我在原地不动,只示意周围的人都出去,等众人都退下,才说:「我今日去了长乐坊,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的一言一行,自然会有人给谢诏报信。

谢诏顿了顿,才道:「那你也该知道,我与她确实清清白白,毫无关系。」

我挑挑眉,说:「其实我不在意你和石芳菲,或是石曼华的关系。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没人说公公要儿媳死,儿媳就一定要死吧?我虽是谢家妇,可也是宋家女!」

谢诏愣住了。

他垂下眼睛,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回答,只把怀中的纸递给他:「世子,这有一份放妻书,请你签了吧。」

谢诏猛然变了脸色,咬牙道:「清婉,我不知你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我说了,以后不会让你出事!」

我一把掀翻桌子,瑶琴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千金之琴,就这样毁了。

「你明知道害我的人是谁!明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危险!却还毁灭证据,误导视线!你到底是何居心?我宋清婉给你们谢家做牛做马十年,难道活该要被你们害死?你我和离,此事不究,若是把我惹急了,咱们就闹到陛下那去,看看到底谁有理!」

谢诏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只拉着我说:「清婉,我已经和我爹说清楚了,若是你有什么事,我必生死相随!他不会再对你出手了!」

我冷笑了几声,道:「是吗?那我倒是要感激你了?感激你留我一条性命!」

谢诏扶住我的肩膀:「清婉,信我一次,再信我一次!」

35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我忽然扑到谢诏怀里,掩面而泣。

「夫君,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每日担惊受怕地过日子,看在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真心,看在咱们允儿的面上,你签了这和离书,让我自己过日子去吧!」

我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谢诏紧紧地抱着我,心疼地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真有什么事,我也绝不会独活!」

我翻了个白眼,谁想和你一起死啊!

我有这么贱吗?

可我现在不能这么说,只哭道:「你不要违逆父亲大人,国公爷不止你一个儿子,还有你二弟呢,本来弟妹就比我受宠,若是为了我丢了世子之位,岂不更是我的过错!人可以不要情爱,却不能不忠不孝啊!」

这番话入情入理,直说到谢诏心里。

见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我呜咽道:「现在我碍了国公爷的眼,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别两宽,指不定日后还有团聚的一天啊!」

谢诏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能没有你,清婉!」

我轻轻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道:「我会等着你的,只求你能放我一条生路,日后等你能当家作主,我自然会回来。」

用尽了水磨功夫,我终于拿到了放妻书。

36

其实我早就想清楚了,单凭眼下的局势,事情闹大了对我没有好处。

英国公谋害我的证据早已被谢诏清理,那个小小的刘管事也已然伏法。

仅靠这些推测,就是闹到陛下那,也会被归为家事。

一旦是家事,单凭一个「孝」字就能压死我。

英国公怎么可能让我和离,他只会装模作样地对我好,然后再寻机会下手。

所以我只有离开。

只要我不再是谢家的媳妇,我就可以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去。

等谢诏被英国公叫走,我连忙收拾了一些东西,径直跑到前院带走了谢允。

接下来,我连娘家都没回就带着孩子进了宫。

宋皇后见我和谢允忽然和离大归,吓了一跳,说:「这是什么情况?」

我攥紧了双拳道:「姐姐,说来话长。」

接下来,我把石家姐妹易嫁,英国公阳奉阴违,私下联系后宫等事都告诉我了我姐姐。

宋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英国宫这个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

我不慌不忙地说:「姐姐别气,皇上正当盛年,他就在皇子中挑挑拣拣,天家的事情都敢乱掺和,好好的孩子都被他挑唆坏了,这事您必须禀报圣上!

「还有贤妃,明明是石芳菲,却要假装石曼华,还在母丧期间入宫,这是陷陛下于不仁不义!我已经把石曼华控制起来了,就看姐姐怎么利用了!」

宋皇后点头,冷笑道:「陛下最重孝道,若是知道贤妃母亲死了不到两个月就假冒堂妹身份进宫,肯定会厌弃了她!」

我接口道:「这样的女人,怎么配抚养皇子,看来也只能辛苦姐姐代为照顾了。」

宋皇后满意地望着我,笑道:「一石三鸟,妹妹高招。」

我冷笑:「都是我那老公公教得好啊!」

37

接下来的事情,宋皇后运作得十分丝滑。

她先是找御史弹劾贤妃和英国公暗自勾结。

贤妃和英国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惊慌之下,他们开始强力反击。

可他们的行动太迅速,太一致了,陛下看在眼里,不免十分不舒服。

下一步,宋皇后才把真正的石曼华接进宫里,让她向陛下陈情,讲出贤妃的真实身份和当年发生的事情。

石曼华被贤妃害得这么惨,早就想要报复。

能有这么一日,她也畅快得很。

且石家在她回来后,完全不愿意接纳她,若不是谢诏,她可能早就死了。

宋皇后许以重利,石曼华心甘情愿地倒戈,一时间,石家和贤妃百口莫辩。

他们当然也会反驳,说石曼华是说谎,她当初就是不顾廉耻,同人私奔。

可宋皇后又找来了很多证据,比如石家的一些奴仆,可以证明这姐妹俩交换了身份,还有二皇子现在的老师,实际上是英国公暗地里寻来的。

双方各执一词,就要看陛下想相信谁了。

非常幸运的是,这件事完美地戳在了陛下的痛点上。

圣上震怒!

他本来就不算特别喜欢贤妃,看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给了她一些荣宠。

得知她如此工于心计,阴险歹毒,陛下甚至想赐死贤妃,一了百了。

还是宋皇后提醒,说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才将她打入冷宫。

接下来,陛下严厉申斥了英国公,免除了他在朝中的一切实职,让他闭门思过。

百年煊赫的英国公府,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谢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打得措手不及,他知道这些事背后都有我的影子,急切地想要见我,想问问我为何出尔反尔。

可我根本不理他,只托人给他带了一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谢诏连着等了一个月,终于在一个雨夜在街边晕倒,从此再也没来过。

38

宋皇后在我的帮助下大获全胜,英国公多年谋划终成空,恨不得要了我的命。

可我已经不是他的儿媳妇了,他拿我毫无办法。

为了报复我,他多次去宋家讨要谢允,扬言和离可以,孩子不能带走!

这老匹夫想利用孩子牵制我,我又怎么能不防着一手。

我让我姐姐直接下了懿旨,选了谢允为太子伴读,以后他会在宫里和太子同吃同住,几年内不会回去了。

宣旨后,我爹冷笑道:「国公爷,您听见了吧,我们宋家从来没说要谢允,这孩子姓谢,永远不会改变!」

我哥哥更狠,说:「他可是你们家的长子嫡孙!放心,我妹妹会在宫里好好照顾他,毕竟这孩子日后还要继承英国公府呢!哇哈哈哈哈哈哈!」

英国公捂着胸口:「你们……欺人太甚!」

他想不到这个像棋子一样的孙子,会用这个身份反将他一军!

托他的福,顺水推舟这条计谋我已经用得炉火纯青。

现在孩子英国公是要不走的,可等将来他死了,我会第一时间让宋皇后运作,让我们允儿袭爵!

谁让这孩子是老谢家的种呢!

所以眼下我也不会搞垮了英国公府,毕竟将来我还得去那里当老封君呢!

英国公从宋家回去后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了一年多才去世。

听说死前他还念叨:「慧儿,我对不起你,慧儿,我来了……」

我找人去查:「慧儿又是谁?」

后来还是问了石曼华才知道,慧儿是冷宫里的贤妃,也就是石芳菲母亲的闺名。

又听了一些老人讲,才知道英国公年轻时爱慕自己的表妹,无奈表妹家道中落,他左右不了父母的选择,两人只能黯然分手。

他把对表妹的爱和遗憾放在了石芳菲身上,才会对她这么好。

他不介意石家落魄,同意石芳菲嫁进来。

被石芳菲背叛了,仍旧选择继续支持她、支持二皇子,甚至不惜害死我这个明媒正娶,毫无过错的儿媳。

我和宋皇后唏嘘:「原来英国公是个痴情种啊!」

宋皇后说:「谢诏又何尝不是!」

英国公死了之后,谢诏袭爵做了英国公。

他的风评一向很好,办差认真,规矩本分,慢慢重振了英国公府的名声。

这几年,谢诏一直在痴痴地等着我回心转意,不间断地给我写信,盼我回头。

陛下和皇后娘娘对他还是满意的,也劝我从一而终,带着孩子回去一家团聚。

宋家也是这个意思。

我想了想,去问了谢允。

这几年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可谢允却说:「母亲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儿子认为,选择权在您的手里。」

是啊,命运在我手里,还有比这更让人快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