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卿欢 [完]

他连忙接过退婚书仔细读着，生怕我骗了他。

半晌，他抬眸看我：「你当真愿意？」

真是好笑。

我愿不愿意他不知道吗？

我懒得回答，打算离开。

宋母连忙拦住我：「卿欢啊，退婚之事不可儿戏啊！」

我苦笑：「夫人，把这事当儿戏的并非我。」

宋母一噎。

我又看宋予安，他亦是看着我。

自从闹退婚开始，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平和地看着我了。

我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无趣。

罢了，就这么结束吧。

「卿欢。」

我快要走到门口时，宋予安追了出来。

他一瘸一拐的，看样子真是伤得不轻。

「你……都知道了是吗？」

我两只手狠狠握着拳，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见我如此神情，他有些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千万别恨你姐姐。」

5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声音冰冷：「我同意退婚，但不代表你可以去骚扰我姐姐。」

宋予安的眉头微蹙，似乎对我的话有些不满。

「宋予安，若你还有一丝廉耻，就不要再与我祝家有任何瓜葛，我们既已退婚，那今日之后你我便恩义长绝，你往后的妻子是谁都与我们无关，但决不能是我姐姐。」

宋予安脸色极其难看：「祝卿欢，我竟不知你是如此善妒之人？」

「我善妒？」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予安，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

「若非善妒，你又怎会说出这种话？你姐姐新寡，你非但不盼着她往后余生幸福，却在这里警告我不许接近她？」

「宋予安！」

我陡然拔高声调：「你竟是认为你是我姐姐的余生幸福？宋予安，就凭你与我定亲又退亲，你就不是个男人，你也不配去喜欢我姐姐！」

「你……」

宋予安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听，既然婚书已退，从此我们便是陌生人。

我转身离开，又想起什么。

我站住脚：「宋予安，我是因为我姐姐才咽下此事，希望这次你能像个男人一样，不要去打扰她，总之我警告你，你若敢纠缠我姐姐，我定不饶你！」

6

回府当晚，我便收拾行李准备随哥嫂入京。

大哥考取了功名，恰逢新帝登基广纳贤人，再加上嫂嫂母家推波助澜，大哥很快便成了新帝心腹。

嫂嫂说，本来是想等我成婚之后他们再离开，可如今婚约已退，再没有必要留在那里了。

这一次我们是举家迁移，府宅都已经上交。

颠簸半月，终于到了京都边郊。

我看着车外风景不禁感慨：「云城还冰天雪地呢！这里便这般温暖了。」

嫂嫂笑：「京都嘛！肯定是处处都好。」

马车缓缓停下，传来大哥和别人的对话。

听话茬应该是来接应的人。

我好奇，掀开帘子看出去，正与那为首之人对视。

我有一瞬愣神。

这人可真好看啊，一身月白锦袍，胯下一匹银鬃马。虽面如朗月风度翩翩，却隐隐透着一股张扬气，总之是贵气逼人的富家公子模样。

果然，京都多贵人。

我放下帘子隔绝对视，总感觉脸颊一阵阵发热。

嫂嫂见我的模样，便也看出去：「忠义侯府？」

我拉回思绪：「是宋家的人？」

「是，与你大哥说话的那位便是忠义侯府的嫡出小公子——宋昀辰，算起来，应是宋予安的堂弟。」

看来，宋予安退婚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不然宋家不会亲自派人接应。

忠义侯，难怪宋家最重名声，有这名号压着，能不注重名声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嗤笑。

嫂嫂诧异：「欢儿笑什么？」

「我在想，若是当时我真的闹到京都来，怕是婚约的事情真的有转圜。」

「你说得对，但没必要，强求来的婚姻有什么意思？」

嫂嫂说着，拉过我的手：「待到了京都，嫂嫂定给你张罗一门好婚事，等你成婚时我们便给那云城宋家发喜帖，气死他们。」

7

京都规矩多，入京之后我便跟着嫂嫂学习各种规矩，日子过得倒是充实。

十日后，新帝举行接风宴。

此次朝堂纳新人数不少，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往后这朝堂势力大多就是这几家了。

是以我们刚入宫便有人来攀谈，更有人直接跟嫂嫂打探我是否婚配？

嫂嫂见我尴尬，便让我去凉亭处等她。

「祝姑娘。」

我刚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男子。

一身黑色锦袍，宽肩窄腰，眉宇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很好看的男子，我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是谁？

「公子是？」

「在下宋昀辰。」

我恍然。

是宋予安的堂弟，入京那日来接我们的人。

那日匆匆一眼，只记得是个很好看的人。

我不太想与宋家有什么瓜葛，便只浅浅回礼：「宋公子有礼。」

打了招呼我便想离开，可他却又叫住我。

「姑娘留步。」

「宋公子还有事？」

「呃……就是想问问姑娘可还习惯这里？」

「一切都好。」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对于宋昀辰的热情我有些诧异，这话他完全可以跟我大哥去说，没必要拦住我攀谈。

或许是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有些失礼，又连忙解释：「姑娘别误会，我没旁的意思，毕竟……毕竟论起来我们两家也是姻亲，我……」

听到宋昀辰说起姻亲我便皱了眉。

「宋公子，我与……」

「欢儿。」

我刚要解释退婚的事情，嫂嫂与一众夫人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闭了口。

走在前面的几位夫人给宋昀辰行礼：「小侯爷。」

宋昀辰摆了脸色：「都说了别叫我小侯爷。」

气氛有些尴尬，嫂嫂身边的一位夫人打圆场。

她走上前拉过我：「这就是三小姐吧？回京那日就听人说过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话一出口，其他夫人也跟着附和。

只是人群中传来一道不屑的声音：「再美又如何？商贾之女，不还是被退婚了？」

一句话，成功把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女子我认识，她名唤林秋儿，也是从云城来的。

她父亲是云城官员，之前与我大哥和宋予安他们都常有走动，此次也是因为纳贤举家来到京都。

从前在云城她就看我不顺眼，现在到了京都还是如此。

在云城也就罢了，如今到了京都，嫂嫂的母家可是大族。

那林秋儿的母亲连忙制止女儿，又给我嫂嫂道歉。

嫂嫂冷着脸，虽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可那林秋儿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她母亲让她给我道歉，她反倒是不服气地跟林夫人争辩：「娘亲骂我做什么？她若不是德行有亏怎会被退婚，还说不得了吗？」

嫂嫂刚想开口，我连忙按住她，然后抢先一步开口。

「世间女子本就艰难，林姑娘可知这一句德行有亏会给我带来多大的伤害？同为女子，林姑娘又何必如此为难我？我确实是退了婚约，可这分明是两个人的事情，怎到了林姑娘口中反倒成了我一个人的错？」

在场都是女子，我这话说得倒也算是引起共鸣。

林夫人见状连忙又训斥了林秋儿几句，然后又给我们道歉。

嫂嫂没理，只转身带着我离开。

只是路过宋昀辰时，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8

接下来的日子里，嫂嫂便开始给我张罗婚事。

退婚的事情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影响，每日照样有很多人来找嫂嫂说亲。

一日早饭时，大哥忽然问起说亲之事，嫂嫂不禁叹气。

「一个个说得都是天花乱坠的，结果我让人一查，全都不靠谱。」

「全？」

大哥不敢相信：「京都好儿郎这么多，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

嫂嫂将小册子递给大哥，我凑过去一看，好家伙。

喝花酒、逛青楼、妾成群、有疾病……

大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直到翻到册子最后，大哥眼睛一亮。

「这不是有一个……」

大哥的话戛然而止。

我顺着眼光看到名字——宋昀辰。

大哥深吸一口气，将册子扔到一边：「无碍，一定是缘分还没到，不急，再看看。」

我懂，大哥不愿意让我和宋家再有瓜葛。

9

一日，我和莲心去酒楼吃饭，巧遇宋昀辰。

「祝姑娘，能不能拼个桌？」

我＆莲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嫂嫂说过这些大族在这种地方都有雅间的。

但人家求到头上，又不好拒绝，我只能答应。

趁宋昀辰点菜的工夫，莲心凑到我耳边：「这侯府也不怎么样嘛，连个雅间都没有。」

因为宋予安的事情，莲心对宋昀辰没什么好印象。

菜点好，宋昀辰又看我：「最近京都常有聚会诗宴，为何从不见祝姑娘？」

「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那骑射马球呢？」

「也不喜欢。」

「那……」

宋昀辰还想问什么，我放下筷子，看着宋昀辰礼貌笑着：「抱歉宋公子，我吃好了，您慢用。」

「吃？吃好了？」

说话间，宋昀辰点的菜已经端上来。

我不欲再留，带着莲心离开。

「祝姑娘，我……」

宋昀辰还说着什么，我没听，只顾着快速离开。

莲心：「小姐，刚刚宋公子点的好像都是云城特色菜？」

「他家有云城亲戚，不足为奇。」

10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好像不管去哪里都能遇到宋昀辰。

我去首饰店，正巧他给母亲修补发簪。

我去裁缝店，恰逢他给妹妹挑选布料。

我去胭脂店，又刚好那是他的产业。

我……终于崩溃了。

「祝姑娘，祝姑娘？」

我从店里离开，宋昀辰急忙出来拦我。

他拦住我的去路，脸上似有急色：「祝姑娘生气了？」

「宋公子，我要回家了，请让开。」

「祝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宋公子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也知道人言可畏，光天化日，宋公子这般拦着我可知会为我带来什么？」

宋昀辰脸色一变，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跟祝姑娘做个朋友。」

「大家都在京都，做朋友有很多机会。」

「没有机会。」

宋昀辰急急反驳我：「那些诗会你都不去，我想跟你说话，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到这个办法。」

说着，他脸红地垂下眼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喃喃说了一句：「对不起，你别生气。」

11

我的心被触动了一瞬。

从前跟宋予安在一起时，我好像始终仰视他，所以他从不会因为我的情绪而跟我道歉。

宋昀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很奇怪，他从小在京都长大，又生在世家大族，竟然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如此一对比，宋予安的眼神里总是蕴藏了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

他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不知道迷了多少云城姑娘的心，可如今想起，他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有过真心。

想想真是可笑。

可宋昀辰到底跟他不一样，我也没必要将二人作对比。

于是便软了声音：「宋公子误会了，我并未生气，只是不喜欢这种方式。」

「对不起，除了我娘亲和妹妹，我从未接触过其他女子，亦不知该如何相处，此次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不对，就没有下次。」

我还是没接话，只是礼貌告辞。

就在我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宋昀辰又开口：「后日是我祖母生辰，祝姑娘会来吗？」

「家中有兄嫂，我听他们的。」

言外之意，我并不会随便答应什么。

结果我刚到家，罕见地看到大哥和嫂嫂在拌嘴。

「不行，卿欢不能去。」

「可侯府在京都举足轻重，老夫人过寿，又特意提到卿欢，我们怎能不去？」

「云城一定会来人，到时候让卿欢如何自处？」

嫂嫂「咣」的一声将茶杯砸在桌上，吓了大哥一跳：「你？你有话好好说嘛～」

「祝清远，就因为云城来人，卿欢必须去，我们又不是怕了他们，为什么要躲？更何况现在卿欢是京都贵女，我们更应该仰着脸活着。」

大哥不说话了，一个人默默擦桌子，然后又检查嫂嫂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我笑着进门：「嫂嫂，我去赴宴该穿哪套衣裙？」

嫂嫂立刻笑开：「我都准备好了，走，嫂嫂带你去试。」

12

赴宴当日，宋昀辰亲自在府门口接待。

更是亲自带着我和嫂嫂进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殷勤得很。

我先随嫂嫂去给老夫人拜寿，屋子里坐了好多人，我目不斜视，只安静地跟在嫂嫂身侧。

「欢儿来京都也有段时日了，一切都还习惯吗？」

我起身回话：「劳老夫人记挂，晚辈一切都好。」

老夫人慈眉善目，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招招手：「好孩子，来这坐。」

话一出，不只是我，屋子里的人都很震惊。

今日来拜寿的人大多都带着晚辈，我却是唯一一个坐到老夫人身边的。

许是怕我尴尬，老夫人拉着我的手坐好之后就没有再让大家的注意力在我身上，而是聊起其他话题。

我安静地坐着，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眼光在我身上。

我抬眼，突然看到坐到不远处的宋母和宋予安！

虽然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在那一刻还是心头一颤。

我对着宋母浅浅颔首以示施礼，然后便挪开目光。

就在我如坐针毡的时候，一道清脆女声响起。

「祖母，您怎么拉着卿欢姐姐聊了这么久？孙女等卿欢姐姐好久了。」

我愣住，说话的是宋昀辰的妹妹宋昀芷，我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却还没熟到这种地步，所以这是？

听到孙女撒娇，老夫人连忙放我离开。

宋昀芷拉着我的手，悄悄跟我眨眼示意。

我不解，她凑到我耳边轻声：「是我三哥看你被留下了，怕你尴尬，才让我去给你解围的。」

三哥？是宋昀辰。

13

我和宋昀芷在花园凉亭里聊天喝茶，两人竟意外合拍。

过了一会儿，宋昀芷起身：「宴席快开始了，姐姐稍等，我去换身衣裳。」

「好。」

我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微风习习，很舒服。

「卿欢。」

是宋予安。

我起身退开几步，生怕被人看到我跟他单独在一起。

「卿欢，你不该来这儿的。」

我有些懵。

「卿欢，你与我退婚的事情我已经上报族中，侯府也已经全都知晓此事，断没有挽回的余地，所以你即便来此也是于事无补。」

我唇角一抽，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我刚要说什么，目光看到另一边，然后施礼：「宋公子。」

宋予安脸色缓了缓：「卿欢，这就对了，我们既然退婚就该保持距离，往后我还会护着你。」

「堂兄这是什么话？」

宋予安一怔，转身看去，对上一张混不吝的脸。

宋昀辰走到我身侧：「阿芷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让我送你去她的院子。」

我笑着点头：「好。」

宋昀辰眼睛一亮：「祝姑娘你……对我笑？」

虽然他声音很低，但我害怕被旁人听到，便冲着他摇头：「先去找阿芷吧。」

宋昀辰连连点头：「走，我带你过去。」

我跟着宋昀辰离开，经过宋予安身边时，宋昀辰顿住脚。

「堂兄也是饱读诗书的人，该不会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吧？你这般冒失地来见祝姑娘，可曾想过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呃……这话有点耳熟。

原以为他的话说完了，可最后宋昀辰又说了一句：「对哦，我忘了，比起堂兄给祝姑娘带来的伤害，这点小麻烦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你？」

宋予安急了，想要反驳，宋昀辰却不听了，迈开大步离开，末了还交代侍女将凉亭的吃食收走，以防止被别人偷吃。

实在没忍住，我轻笑出声，倒是个小心眼的家伙。

我内心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这件事发生以来，家里虽然给了我足够多的支持，但到底顾虑着侯府也并未说什么。

然而刚刚，宋昀辰算是替我出了口气。

在经过宋予安时，我隐约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怒意。

突然，宋予安猛地拉住我的手腕：「卿欢，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

像是怕我拒绝，他又跟着说了一句：「是关于卿悦的。」

宋昀辰急了，挥着拳头就想揍人：「宋予安你没完了是吧？」

我连忙拦下：「宋公子，烦请您帮我看一会儿，马上就好。」

见我如此说，宋昀辰强压怒气：「那好，我去守着，你放心。」

14

我欲挣脱，可他力气极大。

「宋予安你放手。」

「卿欢，我此次来京除了给老夫人拜寿，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见你一面，我有件事要求你。」

见我不再挣扎，宋予安又开口。

「能不能写封信给卿悦，告诉她我们是真的退婚，而且也不是我逼你的。」

我一口气堵在心头：「你什么意思？」

「我……我去见过卿悦。」

「什么？」

宋予安神色有些哀伤：「我去见过卿悦，可是她不肯见我。」

「所以你以为，我姐姐不肯见你是因为我？」

「若不是因为心疼你，卿悦怎会不见我？」

「啪！」

我运足了力道，直接扇了宋予安一巴掌，宋予安懵了，那只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

「你疯了？」

我猩红着双眼：「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我一再告诉你不要去打扰我姐姐，你非要把我们姐妹都弄得见不得人才肯罢休是不是？我们祝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报复我们？」

宋予安那只手还在不断地用力，我能感觉到他十分震怒，我想，若不是顾念着他自己的身份，那一巴掌早就还回来了。

正在我们双方僵持的时候，宋昀辰过来了，直接一拳又打在了宋予安的下颚。

宋予安彻底脱手，我的手腕也被他捏得青紫。

宋昀辰指着宋予安：「我不知道你们云城是怎么教规矩的，但是京都的宋家一不会为难女子，二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你与祝姑娘定亲多年，莫名悔婚已是背信弃义，却又在悔婚之后去骚扰她新寡的姐姐，宋予安，宋家怎会出你这么一个无情又无耻的小人？」

听嫂嫂说侯府男儿都是文武双全的，可见宋昀辰这一拳打得比我刚刚那一个耳光要重得多。

宋予安被打倒在地半天没起来，我有些担心他被打坏，毕竟今日是宋老夫人大寿，闹出事就不好了。

宋昀辰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抚我：「若是连一拳都扛不住的男人，死便死了。」

说着，宋昀辰看到了我青紫的手腕，眉毛皱得更紧。

「我送你去阿芷的房间，让她帮你上药？」

「无碍，估摸着嫂嫂也该找我了，我得去前厅。」

在这边逗留时间太久，我转身要离开，看到宋予安已经磕磕绊绊地站起身，他的嘴角流血，肿了很高。

我神色冷冷地盯着他：「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明白，我姐姐姐夫深爱彼此，如今姐夫尸骨未寒，姐姐仍陷在伤心之中，你这边贸然去找她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更会给她招来风言风语，我从前未把话说得很直白，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懂，可是宋予安……」

话说至此，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真是高看你了。」

15

寿宴上，宋母和宋予安都没有来参加，对外只说宋母突发身体不适，宋予安在侍疾。

旁人倒也没有过多思量，寿宴少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宴会结束，我和嫂嫂准备上马车，宋昀芷才匆匆跑过来，将一个锦盒递给我：「今日和卿欢姐姐聊得开心，这是送给姐姐的礼物，往后若姐姐得空，我还可以再约姐姐出来吗？」

「当然可以，多谢阿芷妹妹。」

马车上，我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当下最流行的首饰，还有几瓶药膏。

嫂嫂不解：「这倒都是好东西，只是这宋姑娘为何会送药？」

我连忙搪塞，说是在聊天的时候提到时常骑马打猎，可能宋姑娘想着会有一些碰伤。

嫂嫂一向对我宽容，从来不会过多干涉，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嫂嫂想说什么？」

「宋家老夫人与我提起你的婚事，宋小侯爷……你大哥虽不愿你与宋家人再有来往，可我总想着婚姻之事是以感情为基础，我瞧着宋小侯爷对你有心，若是你也喜欢，这倒是一门好亲事。」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我讨厌宋昀辰吗？并没有。

可我也跟大哥一样，对宋家还是有些隔阂。

「欢儿，宋家老夫人说了，小侯爷是幼子，没有顶门立户的压力，若能成婚，宋家可让你们单独出去过日子。」

我愣住：「竟是有这般好事？只是侯府是大族，真的会允许吗？」

「当真的，老夫人说是小侯爷自己要求的，成亲之后自己带着媳妇单住，不受长辈规矩约束，不然就不成婚。」

「这……」

我想了许久：「嫂嫂，其实我是不知自己的心里所想，对于自己的婚事也没有什么渴望，只觉得若是哥嫂看好的人家便应该不会错。」

嫂嫂握着我的手，半晌开口：「这样吧，明日随我去庙里住段日子，暂时摒弃这里的一切，放松放松。」

「好。」

我和嫂嫂在京郊的寺庙里一住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不需要面对很多事情，心情果然开阔了不少。

到了下山的日子。

回家路上，要经过一段崎岖山路，天气不是很好，马车速度也不快。

就在太阳马上落山时，我们突然感觉马车猛地一晃，紧接着就听到了山贼的声音。

我和嫂嫂心里一慌。

嫂嫂安抚我：「别怕，我们带的人够多。」

「金银财宝都给我端了，瞧样子马车里是女眷，都带走，京都的女子，做个压寨夫人可不赖，哈哈哈哈哈！」

我和嫂嫂悄悄摘了金钗握在手里，想着到最后总要反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便是打斗。

速度很快，我掀开帘子朝外看时，山贼死伤大半，剩下的人也被官兵抓住。

「嫂嫂，是官兵。」

嫂嫂也松了一口气。

「芸儿，欢儿？」

是我大哥。

这声音一出，我和嫂嫂全都安了心。

我们下了马车，刚刚还很坚强的嫂子，几步就跑到大哥怀里号啕大哭。

大哥心疼地安抚她，总算是有惊无险。

「祝姑娘？你受伤了？」

我这才看到宋昀辰也在。

他慌忙从手下手中接过伤药和纱布，给我包扎。

我察觉到他的手在抖。

「宋公子？」

宋昀辰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叫他，他没回应。

这是大哥走过来。

「这次真的是要多谢宋公子，是他察觉到了近期山匪活动频繁，又得知你们今日返程，所以我出城的时候他也带着官兵一起来了。」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动向？」

宋昀辰连忙抬头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查你，只是……只是……」

我这才看到他微红的眼眶。

「你哭了？」

「我没有。」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宋昀辰有些害羞，给我包扎好就转过头不看我。

嫂嫂笑着走过来：「幸好咱们都没事，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宋公子……与我们一起回京都，晚上留在祝府吃个便饭？」

大哥竟然也没有反对。

我有些诧异：「侯府怕是事情多，宋公子有闲暇吗？」

宋昀辰连忙转过头：「我有。」

16

自从经过那次山贼事件之后，我和宋昀辰的关系好像变了。

他会时常来祝府，明面上是找我大哥，可每次也都会留下吃晚饭。

京都都说他是个痞性很大的人，可我却不这么觉得。

不过是性格张扬些罢了，但他本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比起宋予安，他可是真诚得多。

现在回想，当初总把他和宋予安联系到一起，对他也是不太公平。

不仅如此，就连最开始很讨厌他的大哥现在都开始对他赞不绝口。

「本以为这些个世家公子哥纨绔不堪，原来却是个有能力的，虽说侯府上有侯爷和世子，可是宋小公子自己在朝堂上也是闯出了一片天地的。」

大哥说着，还不忘夸赞嫂嫂：「还是娘子好眼光，当初是我狭隘了。」

大哥对宋昀辰赞不绝口，原因无他，只因他即便不继承家中侯爵，也可以自己有能力另立门户，大哥觉得这样的男子才靠得住。

临近岁末，北方雪灾。

太子钦点了宋昀辰，两个人带兵去抗灾。

出城那日我随着兄嫂去送宋昀辰，我们到时已经围了好多人。

「卿欢姐姐来啦？」

宋昀芷喊了一声，宋昀辰连忙下了马冲向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宋昀芷笑着：「姐姐不知道，三哥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笑过，今日你若不来怕是这一路都不安心。」

「你别胡说八道。」

宋昀辰说了一句，然后又看我：「欢儿，我……」

我忘了从何时开始，他对我称呼变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对着别人总是能说会道，偏偏每次看到我都是支支吾吾。

我朝着他笑，然后把从寺庙求的平安符送给他。

「旁的不求，只愿你平安顺遂。」

「这是？」

「我上次去寺庙进香，便给你求了这平安符，只是当时出了山贼的事情，一时忘了。」

宋昀辰愣愣地看着我，我就这么举着那平安符，他也不伸手接。

我有些急了：「你到底要不要？」

我作势要收回手，宋昀辰却猛地将我的手按在他心口。

「我要我要。」

我红着脸，想要收回手，可宋昀辰却不放。

「你？你放开我。」

「不放。」

宋昀辰握着我的手：「欢儿，等我回来。」

17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我和宋昀辰大婚这日，响晴朗朗，是极好极好的天。

我坐在喜轿里，不安分地探出头去。

似有所感，宋昀辰亦是回头看我。

目光相撞，恰似初识。

经过一整日的繁琐规矩，终于礼成。

待宋昀辰一身酒气地回到喜房，看到的正是已经洗漱好的我，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算账。

宋昀辰的酒醒了一半：「欢儿，你这是？」

「礼物太多了，都要过账之后入库的。」

宋昀辰皱眉：「这些东西给管家他们做就好了。」

宋昀辰说着，把东西往旁边一扫，作势就来吻我。

我连忙制止：「不成，嫂嫂说了，我必须亲自过账，你把这么大的家交给我，我总不能做个米虫，整日就知吃喝玩乐吧？」

「可我娶你回来就是让你吃喝玩乐的，不是让你来受累的。」

宋昀辰说着，用手指了指外面：「你看，我们现在是单过，没有长辈规矩，为的不就是自由些嘛？」

宋昀辰开始撒娇，我只顾着哄他，倒是不知不觉地被他哄进了被子里。

一夜旖旎。

第二日宋昀辰还没起，我又起了。

宋昀辰找到我时我正在院子里清点礼品。

宋昀辰从身后抱住我：「欢儿，我睡醒没找到你，吓我一跳。」

我好笑：「怕什么？我都嫁给你了，还能跑了不成？」

「怕呀，你这么好，我总怕我配不上你，你不喜欢我了。」

我转身安慰他：「不会不会，乖。」

我们正说着话，宋昀辰目光落在一个很精致的木箱上。

「这是云城送来的？」

侍女点头：「回公子的话，是云城送来的。」

侍女将箱子打开，里面有不少云城特产，还有几匹云城特有的云影纱，几套价格不菲的首饰。

宋昀辰脸色不好：「扔库房去吧！不用再拿出来。」

我不解：「为何？这云影纱可金贵了，不能潮湿不能暴晒，不如拿出来……啊，宋昀辰，你干什么？」

不等我话说完，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宋昀辰扛在肩上扛回了屋子。

宋昀辰将我放在床上，眼眶微红地亲我，我抬手拦他：「别闹，这都几时了？」

宋昀辰不管，只一味放下幔帐，又把我丢进被子里。

闹了半晌，这人才缓缓开口：「欢儿，我不想看到他的东西。」

我这才反应过来，摸着他的脸禁不住笑出声。

「欢儿笑什么？」

「我笑……堂堂侯府三公子，太子心腹，平日里不苟言笑，私下里竟然是个醋坛子？」

宋昀辰双手捏上我的腰：「笑吧笑吧！今日让你看看我到底有多醋？」

宋昀辰番外：

第一次见卿欢是在郊外。

父亲让我去接祝家的人，说是两家有姻亲，我们要尽地主之谊。

我对祝家印象不错，所以见到祝清远时便多聊了几句。

卿欢许是等急了，便掀了帘子看过来。

这一眼，我便沦陷了。

卿欢不算是特别美的美人，可她一张小圆脸，干净清秀，就那么直勾勾地闯进了我的心。

一见钟情，随后便听说她就是宋予安的未婚妻。

我的天塌了。

从小到大，家中给张罗的亲事也不少，可我都不喜欢，唯有卿欢，我是真的动了心。

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敌意，便是宋予安。

旁人不知道，我倒是了解的。

那么一个虚伪小人，凭什么配得上那么好的卿欢？

卿欢的好让我忍不住想靠近，可我又怕给她带来麻烦，直到那次宫宴卿欢被人刁难，我竟是意外地知道她和宋予安退婚了。

那天的卿欢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

第一眼见她，我以为她温柔沉静，可那天面对别人刁难时，她又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猫，利齿锋甲，丝毫不退让。

完了，我越来越喜欢她。

我不知道能给卿欢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我，便首先跟祖母请示，若我成婚，便要搬出府去。

我不想让卿欢跟后宅那些女子一样，每日遵着礼数，不得自由。

我想让她开心，便是嫁给我也要像从前一样自由。

祖母太聪明了，一下便猜到我有了心仪的姑娘。

我本还想瞒着，可昀芷嘴快，直接说了卿欢。

本以为因为卿欢之前和宋予安有过婚约，祖母会反对。

可谁知祖母想了许久，然后只说了一句：「若真喜欢，便要真心真意，宋家对不住她，我们不能再背信弃义。」

把家里全都搞定之后，我才放心大胆地对卿欢示好。

感情之事真的很神奇，随着和卿欢的接触越多，我对她的喜欢真的是弥足深陷。

不仅如此，家里对于祝家也很是满意，家世清白，人品极好。

我知道，我和卿欢一定会白头到老，我们会甜甜蜜蜜一辈子。

只要卿欢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狠狠缠着她。

番外（宋予安）：

卿欢孩子满月酒时，我代表云城宋家去了京都。

那是自从上次被卿欢打了之后第一次见面。

很奇怪，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卿悦，可是当我得知卿欢要和宋昀辰成婚时，心里竟然狠狠地拧着难过。

娘亲看出来我的心，只一味叹气。

我知道，当初退婚时娘亲是一百个不同意，如今闹成这样，谁也不能怨，只怪我自己。

他们的成婚礼我没去，只送了礼物，如今孩子的满月酒不能再不去，否则会让家族没脸。

宴席上，我看到了卿悦，她的女儿已经五岁，粉雕玉琢的，很是好看。

见到我，卿悦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很抱歉，之前是我冲动，但愿没有给你招来祸事。」

我诚恳道歉，卿悦没看我，目光一直落在远处招待宾客的卿欢身上。

「从你跟卿欢退婚的那日起，你已经给我们招来祸事了，若不是卿欢坚强，那些风言风语早已经将她啃噬，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卿欢。」

说着，卿悦对我笑了笑：「不过她不是小气的姑娘，无论是你还是那件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苦笑，或许，我倒是希望她放在心上，因为这样总能证明有些事情发生过，我们也曾有过一段很向往的回忆。

可如今，被陷在里面的似乎只有我。

情窦初开时，我爱慕卿悦，可她心有所属，从不曾多看我一眼。

可当家里提起与卿欢的婚事时，我倒是不反感。

那个跟卿悦有着几分相似的姑娘，或许能抚慰我内心的难过。

我想，如果不是卿悦的夫君早逝，我也会跟卿欢成亲吧？生个玉雪可爱的孩子，我们也会相敬如宾一辈子。

相敬如宾？

对！

我和卿欢定亲时想的便是这个词，我当时想着即便是我不喜欢也可以相敬如宾，可意外还是来了。

卿悦守寡，我以为我的机会又来了，我以为这是老天弥补给我年少情感的那份遗憾。

可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连卿悦的面都没见到。

我不甘心，又去找卿欢，我像是疯魔一样非要见卿悦一面，年少时的相思蠢蠢欲动。

可卿欢却把我给打醒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卿悦不喜欢我，我的纠缠只能伤害她，也伤害卿欢。

那日之后，我就回了云城，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反复出现的都是卿欢骂我的样子。

定亲几年，卿欢始终温柔沉静，可面对宋昀辰时却又变了样子。

那个原来总是仰视我的小姑娘，如今身后也跟着一个仰视她的男子。

看到宋昀辰看卿欢的眼神，我一下就明白了。

他对卿欢有爱意。

听说为了卿欢，他主动跟家里提出出去单过，自己也凭着能力在朝堂上挣了前程。

本是个痞气的公子哥，却摇身一变成了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相比之下，我自惭形秽。

我正想着，卿欢来到我面前敬酒：「堂兄，感谢你远道而来，我敬你。」

一声堂兄叫得我心里发酸，但我仍旧与她回敬：「祝你们幸福。」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宋昀辰从后面揽住卿欢，将她手中的酒杯接过一饮而尽：「多谢堂兄来祝贺我们，我们还有别的事，不奉陪了。」

宋昀辰将卿欢拉走，我看到他贴在卿欢耳侧撒娇，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卿欢捶他的肩膀，他顺势将人拉进怀里。

好吧，我输得很彻底。

宋昀辰才是最合适的夫君，他满心满眼都是卿欢，和我这种藏了心思的人不同。

既如此，我便祝福吧！嘱咐这个曾经被我伤害过的姑娘余生幸福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