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分了三套房,我给俩儿子一人一套,剩下那套却租给了前女友

发布时间:2025-06-05 07:52  浏览量:2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拆迁分了三套房。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街坊邻居都羡慕我命好。

可我的决定,却让全家炸开了锅。

我叫隗书臣,今年六十有二。

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一辈子,从没想过老了老了,还能住上新楼房。

那片养育了我的老城区,在一声声“轰隆”中,变成了我们一家三代人的未来。

三套房,两个儿子,怎么看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好事。

可我偏偏,把多出来的那一套,租给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我这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在轧钢厂干了一辈子,手上磨出的茧子比我这辈子读过的书都厚。

老伴儿简素心走了五年了。

她是个好女人,话不多,但心里亮堂着呢,家里家外都靠她操持。

她走后,这偌大的老宅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满屋子的回忆和寂静。

老宅子要拆迁的消息,像一阵风,一下子吹遍了我们这条老街。

孩子们当然是最高兴的。

大儿子隗邦彦,在一家公司当个小主管,儿媳妇戚曼琳在商场卖化妆品,小两口早就盼着换个大点的房子,好让我的孙子有个独立的房间。

小儿子隗仲甫,是个中学老师,性子像他妈,温和。儿媳妇谷雨薇在图书馆工作,也是个安安静-静的孩子。他们刚结婚不久,还挤在学校分的单身宿舍里,正为房子的事发愁。

所以当拆迁协议签下来,明明白白写着补偿三套一百平米的新房时,我那两个儿子眼睛都亮了。

那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我那张用了几十年的八仙桌上,桌上摆满了儿媳妇们买来的好菜。

大儿子隗邦彦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满脸堆笑地说:“爸,这下好了,我跟仲甫一人一套,您自己住一套,宽敞!等孙子放假了,就让他过来陪您。”

我呷了一口酒,没说话。

这还用他说?我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两个儿子,一人一套,天经地义。

剩下的一套,我一个老头子住,守着另外两套,看着儿孙们来来往往,这不就是晚年最大的福气吗?

可我这心里啊,还装着另外一件事,一件压了我快四十年的事。

看着孩子们兴奋地讨论着新房要怎么装修,哪个小区环境更好,我的思绪却飘远了。

“爸,您想什么呢?”小儿子隗仲甫看我半天不吭声,轻声问我。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们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清了清嗓子,说道:“邦彦、仲甫,你们俩一人一套,这是肯定的。”

大儿媳戚曼琳立刻接话:“爸您真好!那剩下的一套,您看是租出去呢,还是……”

她话没说完,但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无非是想让我把房子卖了,把钱给他们,或者干脆也给他们,让他们收租。

我放下酒杯,杯底和桌面磕了一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剩下那套,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租给一个人。”

“租给谁啊?”隗邦彦随口问道。

“你们不认识。”我顿了顿,说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桓了半生的名字,“她叫宿清荷。”

空气仿佛凝固了。

隗邦彦和隗仲甫对视了一眼,满脸的茫然。

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比街上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要陌生。

还是大儿媳戚曼琳反应快,她立刻笑着打圆场:“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爸,您有老朋友需要帮忙,这当然没问题。就是这租金,您打算怎么收啊?”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慢地嚼着,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其实我心里正翻江倒海。

“房租,我不打算收。”

“什么?!”这次尖叫出声的是戚曼琳。

她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也高了八度:“不收房租?爸,您没开玩笑吧?那可是一套一百平的电梯房啊!地段那么好,一个月租金少说也得三四千块吧!您说不收就不收?”

隗邦彦也皱起了眉头,沉声说:“爸,这事儿不妥。您要是可怜朋友,我们接济一下,给点钱,这都行。可白白把一套房子给人家住,这叫什么事儿?传出去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还以为我们做儿子的不孝顺,占您便宜呢。”

小儿子隗仲甫虽然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也不理解。

儿媳妇谷雨薇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爸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别急。”

我心里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件事不说清楚,这个家,怕是就要有隔阂了。

可怎么说呢?

那段尘封的往事,那些深埋心底的愧疚和感激,我要怎么对我的孩子们开口?

他们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哪里懂得我们那个年代的身不由己和人情债?

“这个宿清荷,到底是谁啊?”戚曼琳不依不饶地追问,“跟我们家什么关系?值得您把一套房子白送出去?”

她“白送”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像两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墙上挂着的老伴简素心的遗像上。

照片里的她,还是那么温柔地笑着,仿佛在鼓励我。

“她不是别人,”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是我年轻时候,谈过的对象。”

这一下,比刚才说不收房租的动静还大。

隗邦彦“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爸!您说什么?您的前女友?您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还跟那些人有联系?”

他气得脸都红了,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败坏门风的大事。

“您对得起我妈吗?我妈尸骨未寒,您就要把房子给别的女人住?”

这话说得诛心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哥,你怎么跟爸说话呢!快坐下!”隗仲甫赶紧拉了他一把,又转向我,“爸,您别生气,我哥也是一时糊涂。”

戚曼琳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邦彦也是为您好。爸,这年头骗子多,特别是专门骗老年人的。您可别让人给骗了。一个几十年没联系的前女友,突然冒出来,一开口就要房子,这里面能没问题吗?她安的什么心啊?”

“住口!”我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

我一辈子没对孩子们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们都吓住了。

我指着隗邦彦的鼻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妈?你倒是会拿你妈说事!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你妈生前点头同意的!你妈临走前拉着我的手,特意嘱咐过我,如果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宿清...,一定要把欠她的情分还上!”

“什么情分能大过一套房子?”戚曼曼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们不懂。”我疲惫地坐回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你们什么都不懂。”

那天晚上,家宴不欢而散。

大儿子一家摔门而去,小儿子夫妇俩留下来,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劝我再好好想想,别冲动。

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简素心的遗像前,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素心啊,他们不理解我,你肯定懂的,对不对?这债,我欠了人家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有能力还了,我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照片里的人,依旧微笑着。

我和宿清荷的故事,要从四十二年前说起。

那年我二十岁,是轧钢厂里一个毛头小伙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宿清荷是厂里卫生所新来的护士,江南水乡来的姑娘,皮肤白净,眼睛像含着一汪秋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们那个车间,大小伙子几十号人,只要身上有个磕磕碰碰,哪怕是蹭破点皮,都抢着往卫生所跑,就为多看她两眼。

我呢,嘴笨,也不会来事儿,只知道埋头干活。

可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那天我 操作机器,一时分神,半截手指头被卷了进去,血流不止。

工友们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到卫生所。

我疼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是宿清荷给我处理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一边给我包扎,一边用那吴侬软语安慰我:“别怕,骨头没事,就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她的声音像有魔力,我心里的慌乱一下子就平复了。

从那天起,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制造“偶遇”,在她下班的路上等她,在她常去的书店里看书。

那个年代的爱情,单纯得很。

没有鲜花,没有电影,就是我陪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长街,听她讲江南的雨,她听我讲北方的雪。

我记得有一次,我攒了两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条当时最时髦的“的确良”裙子。

她嘴上说着我浪费钱,可第二天就穿上了,在车间门口等我,脸上的红晕比天边的晚霞还好看。

她说:“书臣,这裙子真好看,就是太贵了。”

我说:“你穿上,再贵也值。”

我们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祝福中,谈起了恋爱,认定了彼此就是一辈子要走下去的人。

我们甚至都计划好了,等我再攒点钱,就去她家提亲,然后在这片老城区,租个小房子,结婚,生子。

那是我这辈子,最无忧无虑,也最充满希望的一段日子。

可天不遂人愿。

就在我们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家里出事了。

她父亲,在老家的小镇上当老师,突然查出了严重的心脏病,需要立刻做手术,手术费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至今还记得宿清荷收到电报那天下午的样子。

她跑到我们车间,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手里的电报纸都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她抓住我的胳膊,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书臣,我爸……我爸他快不行了……”

我当时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几块钱,我把所有积蓄都掏了出来,又跟厂里的工友们借了个遍,凑在一起,还不到三百块。

而那场手术,需要两千块。

在那个年代,两千块,足够在小县城盖一栋楼了,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工人家庭来说,想都不敢想。

我急得团团转,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我看着宿清荷一天天消瘦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她不再笑了。

有一天晚上,她约我出来,就在我们经常去的那条河边。

她对我说:“书臣,我们分手吧。”

我当时就懵了:“为什么?清荷,是因为钱的事吗?你放心,我再去想办法,我去求领导,我去……”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我。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我们不合适。我家里这个情况,会拖累你的。镇上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他家里条件很好,他愿意出钱给我爸治病。”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

“我说,”她看着别处,不敢看我的眼睛,“我要回去结婚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个说着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姑娘,会因为钱离开我。

我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你骗我的!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我。

那双我爱慕了那么久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隗书臣,你醒醒吧。爱情能当饭吃吗?爱情能救我爸的命吗?我跟你在一起,除了吃苦,还有什么?”

她说完,用力推开我,转身就跑了。

我没有去追。

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的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样。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第二天,她就从厂里辞职了,带着她简单的行李,从我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厂里的领导和同事都看不过去,纷纷给我介绍对象。

我妈也整天唉声叹气,说那个宿-清荷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女人,走了正好。

后来,我遇到了简素心。

她是我妈同事的女儿,一个安安静静,很会过日子的姑娘。

我们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就是在平平淡淡的相处中,觉得彼此是那个可以搭伙过日子的人。

结婚前,我跟她坦白了我和宿清荷的过往。

我说:“我心里,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她。你要是介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简素心当时只是笑了笑,说:“谁年轻的时候心里没住过一个人呢?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就这样,我结了婚,生了孩子。

我把对宿清荷的思念和不甘,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努力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邦彦和仲甫相继出生,长大,上学,工作。

我也从一个毛头小伙,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那段往事,我以为,就会这样,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直到我结婚后的第五年。

有一天,一个当年和宿清荷关系很好的女同事,从外地调了回来。

我们在厂里遇见,聊起天,她突然问我:“书臣,你还在怪清荷吗?”

我愣了一下,苦笑着说:“都过去了。”

她却叹了口气,说:“你可真是个傻子。你真以为清荷是那种女人?”

在她的讲述中,我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宿清荷确实是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也确实是那个人出钱救了她父亲的命。

但那不是一笔交易,而是一场骗局。

那个男人早就觊觎宿清荷的美貌,趁她家出事,假意帮忙,骗她结了婚。

婚后,他才露出真面目,脾气暴躁,还好赌,没过几年就把家产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宿清荷的日子过得非常苦。

而最让我震惊的是另一件事。

女同事告诉我,当年宿清荷拿到那笔救命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人,匿名给我送来了一笔钱。

不多,三百块。

正好是我当初为了她,东拼西凑借来的那个数目。

她觉得亏欠了我,亏欠了那些帮助我的工友们。

她希望我能用这笔钱,把欠别人的债还上,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那个年代,谁都不富裕。

我收到那笔“从天而降”的钱时,也曾怀疑过。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

当时,我们家也正困难,我妈身体不好,家里开销大。

我用那笔钱,还了工友们的债,剩下的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在简素心的精打细算下,买下了我们现在住的这栋老宅子。

虽然只是个破旧的小院,但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可以说,我后来娶妻生子,安身立命,都是建立在她当初那份沉甸甸的“馈赠”之上的。

我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我冲回家,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简素心。

我以为她会生气,会吃醋。

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红了眼眶,说:“书臣,她是个好姑娘。是我们,是我们都错怪她了。”

从那以后,我们夫妻俩,心里就多了一个共同的秘密和愿望。

就是找到宿清荷,把这份情,这份恩,还给她。

我们托了很多人打听,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直到三年前,我才偶然从一个回乡探亲的老乡口中,得知了她的消息。

她的丈夫早就因为赌债,在外面意外去世了。

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在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里生活。

女儿很争气,考上了大学,现在还出国留学了,但家里也因此被掏空了。

她自己,因为早年劳累过度,身体不好,只能靠打一些零工维持生计,日子过得非常清贫。

我拿到她的联系方式时,手都在抖。

这些年,我一直陆陆续续地给她寄一些钱过去,都以老同事的名义。

我不敢说我是隗书臣。

我怕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也怕她不肯接受。

直到这次拆迁。

当我拿到三套房的协议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还债的机会。

这不仅仅是还钱,更是还一份情,一份跨越了四十年的,沉甸甸的恩情。

这份恩情,我的老伴简素心懂。

所以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才会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宿清荷,让她有个安稳的晚年。

因为我们这个家,我们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源于她当年的善良和牺牲。

我们欠她的。

这些深埋心底的话,我没法对孩子们和盘托出。

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觉得太沉重了。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固执的、被前女友迷了心窍的老头子。

那场家庭风波过后,大儿子隗邦彦有好几天没跟我联系。

小儿子隗仲甫倒是打来几次电话,旁敲侧击地劝我。

“爸,我们不是图您那套房子。我们就是担心您。您说那个阿姨,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困难,我们都很同情。要不这样,我们每个月凑点钱,给您,您再寄给她,这样也算我们当儿女的一份心意,行吗?”

我明白隗仲甫的善良,但我摇了摇头。

“仲甫,这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事?爸,您就不能跟我们说实话吗?”

我沉默了。

说实话?实话就是,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未来要分的房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你们口中那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当年的恩情。

这话要是说出来,以隗邦彦和他媳妇戚曼琳的性子,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他们亏欠了谁。

这份债,我一个人来背,一个人来还,就够了。

我最终还是通过那个老乡,联系上了宿清荷。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厉害。

“喂,你好,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带沙哑和疲惫的女声。

不再是当年那清脆的吴侬软语,但那熟悉的音调,还是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请问,是宿清荷吗?”

“我是,您是……”

“我是……隗书臣。”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她瞬间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她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书臣?真的是你吗?”

“是我。”

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两端,只有时间和记忆在流淌。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我没有提过去,也没有提感情。

我只是用一种尽可能平淡的口气,告诉她我这边老房子拆迁,分了新房,自己住不完,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忙照看房子,问她愿不愿意来。

我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我年纪大了,孩子们又忙,新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她过来住,还能帮我通通风,看看水电,就当是帮我一个大忙。

宿清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拒绝了。

“书臣,谢谢你。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去。我在这里挺好的。”

“好什么!”我有些急了,“老乡都跟我说了!你一个人打好几份工,身体都累垮了!你女儿在国外读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你逞什么强?”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固执和疏离。

我知道,当年的事,在她心里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

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我叹了口气,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也是唯一能说服她的理由,说了出来。

“清荷,你是不是觉得,你在占我的便宜?”

她没说话。

“那我问你,四十年前,你托人带给我的那三百块钱,是真是假?”

电话那头的呼吸又是一滞。

“那笔钱,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

“你别解释,我都知道。”我打断她,“我用那笔钱,还了债,买了房,娶了妻,生了子。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三百块钱开始的。现在,我房子拆迁了,分了三套。清荷,这不是我给你的施舍,这是你应得的。这是我还你的债。”

“不,不是的……我……”她有些语无伦次。

“你就当,你是我的债主。现在,我这个欠了你四十年债的人,想用一套房子的一部分使用权,来抵消我的一部分债务,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我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我知道,只有这样,把这件事定义为“还债”,而不是“施舍”,她才有可能接受。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低低的哭声。

我的眼眶也湿了。

四十二年了。

我们都从青葱少年,变成了年过花甲的老人。

命运跟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我们错过了彼此,却又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我们再次相遇。

最终,宿清荷答应了。

她说,她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这件事,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但接下来,还有更难的一关,就是我的孩子们。

果然,没过几天,隗邦彦和戚曼琳就找上门来了。

这次他们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换了一副策略。

戚曼琳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一进门就笑得跟朵花似的。

“爸,您看您,生这么大气干嘛呀。我们也是为您好,怕您上当受骗。”

隗邦彦也跟着说:“是啊,爸。我跟曼琳回去想了想,您说得对,您有权利处置自己的财产。我们做儿女的,不该干涉。”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戚曼琳话锋一转:“不过呢,爸,我们也打听了一下。您说的那位……宿阿姨,她还有一个女儿在国外读书是吧?”

我点了点头:“是,很优秀的一个孩子。”

“这就对了!”戚曼琳一拍大腿,“爸,您想啊,她女儿在国外,那迟早是要把她接出去的呀。到时候您这房子,不还是空下来了?而且,这人心隔肚皮,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她要是动了什么歪心思,赖着不走,或者想把房子占为己有,到时候您怎么办?打官司吗?您这把年纪了,折腾得起吗?”

这话说的,句句都在理,也句句都戳我的肺管子。

“爸,要不这样吧。”隗邦彦接过了话头,提出了他们的“最终方案”,“我们呢,也不反对您把房子给宿阿姨住。但是,咱们得签个合同。”

“签什么合同?”

“就签一个正式的租赁合同。房租嘛,就象征性地写一个月一块钱。但是合同里必须写清楚,这房子的所有权是您的,她只有居住权。而且,要写明年限,比如先签个五年。五年之后,如果她还需要,咱们再续签。这样,对您,对她,都是个保障。对我们做儿女的,也是个交代。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看着隗邦彦那张看起来无比诚恳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说的,有错吗?

从法律上,从人情世故上,一点错都没有。

这确实是“最理性”、“最稳妥”的办法。

可以保护我的财产,也可以避免未来的纠纷。

但他们唯独没有计算一样东西。

那就是人心。

是那份跨越了四十年的恩情。

用一份冷冰冰的合同,去衡量一份滚烫的恩情,这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相信她的人品。”

“爸!”隗邦彦的耐心终于耗尽了,“您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我们这都是为了谁好啊?您非要为了一个外人,跟我们把关系闹僵吗?”

“她不是外人。”我站起身,一字一句地,把当年那段被我刻意隐藏的真相,说了出来。

“邦彦,仲甫,你们从小长大的那栋老宅子,你们以为是哪里来的?”

“不是单位分的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是我们买的。用三百块钱买的。”

“那三百块钱,就是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钱而离开我的时候,宿清荷,你们口中的那个‘外人’,匿名托人送来的。”

“没有那三百块钱,就没有我们家的那个老宅子。没有那个老宅子,就没有你们安稳的童年,更没有今天这三套拆迁房!”

“你们说,我该不该还她?你们说,她是不是外人?!”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他们心上。

隗邦彦和戚曼琳都愣住了。

他们张着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传来的几声鸟鸣。

我知道,这些话,足以颠覆他们过去几十年对自己家庭的认知。

但长痛不如短痛。

这个结,必须解开。

就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宿清荷来了。

她比我电话里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

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只有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和一身朴素但整洁的衣裳。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风霜,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平和与坚韧。

她看到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我还没开口,我的大儿子隗邦彦,这个刚才还理直气壮、寸步不让的男人,突然快步走了过去。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对着宿清荷,深深地鞠了一躬。

“宿阿姨,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之前是我们不懂事,误会您了。请您原谅我们。”

跟在他身后的戚曼琳,也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阿姨,对不起。”

一直沉默的小儿子隗仲甫和儿媳谷雨薇,也走上前,真诚地喊了一声:“宿阿姨好。”

宿清荷愣住了,她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对孩子们说:“来,都过来,正式认识一下。这位,是宿阿姨,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那一天,我们家里没有争吵,也没有尴尬。

我把简素心的故事,把我们夫妻俩这些年的愿望,都告诉了宿清荷。

宿清荷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墙上简素心的遗像,良久,才轻声说:“她……真是个好女人。书臣,你比我幸运。”

我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了不同的选择。”

最终,宿清-荷没有住进那套新房。

她说:“书臣,你的心意,素心的心意,我都收到了。这就够了。这比给我十套房子都珍贵。那套房子,是你们一家人的,是素心留给孩子们的念想,我不能住。”

看我们还要坚持,她笑了,那笑容,依稀有当年的模样。

“不过,我也不走了。我女儿说了,她毕业后就回国,就在这个城市发展。我想好了,我就在这附近租个小点的房子,离你们近一点。以后啊,你们不嫌我烦的话,我就经常过来,看看你们,也帮你们看看素心。”

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大儿子隗邦彦用那套房子的租金,在同一个小区,给宿清荷阿姨租了一套小户型,并且坚持一次性付了十年房租。

他说:“宿阿姨,这不算是我们给您的,这是我们替我妈,替我们这个家,还的。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

从那以后,我们家多了一位亲人。

周末的时候,孩子们会轮流接宿清荷阿姨过来吃饭。

戚曼琳会拉着她聊家常,谷雨薇会陪她散步。

我的孙子,也喜欢听这位“宿奶奶”讲过去的故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饭桌上,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常常会想起我的老伴简素心。

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局吧。

善良,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

恩情,也不会被岁月磨灭。

家,不仅仅是血缘的维系,更是爱与感恩的传承。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人,欠下很多债。有的是看得见的金钱债,有的是看不见的人情债。

那么我想问问大家,在你们看来,人这一辈子,欠下的情债和恩债,到底哪个更难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