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自述

原创 李茉 李茉书场 河北

王熙凤自述

文/李茉

【判词】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我王熙凤的大名，在《红楼梦》里可算是一个耀眼的存在。我出身于四大家族之一的金陵王家，我家祖上专管各国进贡的事，凡有外国人向天朝进贡都是通过我们家，因此我从小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我的家庭给了我底气，我自小玩笑着就有杀伐决断。我的夫家是同为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家，我嫁给了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长子贾琏，因与二老爷贾政家的大儿子贾珠排行，人称琏二爷。

贾家老太君人称老太太，跟着二老爷生活，我的姑姑嫁的便是二老爷贾政，我姑姑王夫人（也就是人称太太的）性格内向，不善言语，便把我要过来替她管家，从此我便成了荣国府的当家奶奶。

宁府大老爷贾敬生日时，我在宁府遇到了本家贾瑞，贾瑞是家塾掌塾太爷贾代儒的孙子，贾代儒虽是一代老儒，在教育子孙上却不见长，这个孙子是吃喝嫖赌四样俱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贾瑞惦记上了我，今天在宁府花园里一见我张口就说与我有缘，我虽年纪不大，却见人见事不少，如何能看不清他的企图呢？我敷衍了两句就要走，贾瑞说要去家里给我请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代儒养大的孩子居然会如此禽兽不如呢。

后来，贾瑞真的去我家里请安去了，去了几次可巧我都没在家。这天我去看望秦氏，回来平儿就说贾瑞又来了。他这么几次三番的到我家来找我，若是让人知道了，我的名节可就完了。平儿问起贾瑞为什么总来，我就告诉了她缘故，平儿也气坏了，咒骂他不得好死。

正说着，贾瑞又来了，既然他执意要找死，那我可不客气了。我让他进来，假意让茶让座，贾瑞错以为我对他有意思，更是高兴得抓耳挠腮。他问起贾琏怎么不在家，我就顺着他的话说“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这傻瓜丝毫不觉得是在说他，还想着天天过来替我解闷。我夸他是个明白人，比贾蓉两个强多了，他更高兴了，凑上来又是看我身上戴的荷包又看我手上戴的戒指，我借机告诉他这里人多不方便，约他夜里去西边穿堂儿。

夜里，贾瑞果然如期赴约，我让人把穿堂两边的门都锁了，贾瑞就像一只老鼠一样被关在了穿堂里，此时正是数九寒天，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下来，几乎没把他冻死。回去后贾瑞被他爷爷代儒打了三十四板子，跪在风地里读文章。我想他应该长点记性了吧。

谁知才过了两天，贾瑞又来了。我恶人先告状，他一进来我就埋怨他失约，贾瑞赌咒发誓说自己去了。见他如此不开窍，我只能再施一计，约他在房后的小过道的那间空屋子里见面。贾瑞去后，我这里开始调兵遣将。

到了晚上，贾瑞又早早去了，左等也不见我来，右等也不见我来，要是个聪明人的话，早明白了我在戏耍他，然而人在色欲熏心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见他不走，贾蓉和贾蔷便粉墨登场了。黑乎乎的，贾瑞也看不清人，只以为是我，抱着贾蓉就说“亲嫂子，等死我了。”贾蓉这个坏小子也不出声，这时贾蔷拿着个点着火的捻子进来问是谁在里面，说“琏二嫂已经告到太太跟前，说你无故调戏他。他暂用了个脱身计，哄你在这边等着，太太气死过去，因此叫我来拿你。”说着就要拉了贾瑞去见太太。贾瑞吓得魂不附体，求贾蔷放了他，好说歹说，写了个欠贾蔷五十两银子的欠条。贾蔷这里打发好了，贾蓉这里也不干，最后也写了五十两才算罢。

贾瑞这时候才想到是我在耍他，再也不敢来了。本来到这里我已经收手了，谁知他这么没出息，从此竟然一病不起，最后到了要吃独参汤的地步，太太让我找些给他，我只找了点渣渣沫沫的给了他，难不成我还要救这要害我的畜牲？没过多久，贾瑞死了。

林姑父病重打发人来接黛玉，老太太便让琏二爷陪她一起回苏州了。我和平儿每晚算行程到哪里打发时间。

这天，正在似睡非睡的时候，看见宁府里贾蓉的媳妇秦氏进来了，秦氏我们辈份虽说是叔侄，却很要好。秦氏说她要走了，嘱咐我将祖茔附近多置田产，把家塾也设在这里，即使以后败落了，这些也是不入官的，可以供后世子孙读书生活，不至于一败涂地。

我惊醒，却听得二门上传事云板叩响了，是四下。四下，说明有人死了，想到刚才的梦，我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秦氏死了。

这节骨眼上，珍大嫂子的旧疾犯了不能管事，珍大爷便过来求了王夫人让我过去帮一个月的忙。宁府里的人们是懒散惯了的，有好处的活都抢着干，没好处的活没人干，东西也没人管，不是丢这个就是丢那个。我去了先把人分了班，每班人各管一项事，每天卯正二刻点卯。我去了第一天，就有一个迟到的，我当即下令打二十大板、革他一个月的银米，从此宁府的人才老实了。人有了能力必然就有了脾气，家下人等虽然对我有抱怨，却也很怕我。

给秦氏送殡我住在了水月庵，老尼净虚求我一件事：张家小姐张金哥许了守备之子为妻，不想又被李衙内看上，张家父母要退婚，守备家不肯，李衙内执意要取金哥，三家僵持不下，便来求我，求太太请老爷跟长安节度使云老爷说一声，让守备家退婚。这事我本来不想管，但净虚却说张家知道来求我，若是不管，好像这点事也办不成。我中了净虚的激将之计，给她办成了这件，张家也不食言，三千两银子如数拿来。金哥却一根麻绳吊死，守备之子不负妻意，投河而亡。连害两命，这件事我损了阴德。

这天来了个乡村老妇，自称刘姥姥，说与王家是亲戚，因家道艰难，来求助，我给了她二十两银子一吊钱，打发她走了。谁知这农村老太太倒是个感恩的人，田里丰收了，又来送瓜菜，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倒是她的一片心。

刘姥姥在这里住了两三天，我女儿巧姐认了刘姥姥当干娘，临走时我又送了她许多银子和东西。没想到，就是对刘姥姥的这点善意，给女儿积了德，日后贾家被抄，巧姐被卖，刘姥姥卖了家产，救回了巧姐。

这些姐妹里，我喜欢三姑娘探春和林姑娘黛玉。我和老太太一样，都喜欢有能力的人，探春在我病了的那段时间，帮着管家务事，展现了很强的管家能力。黛玉虽说经常病，却把她的潇湘馆管理得很好，各房各院里的人们多少都有矛盾，唯有潇湘馆从来没有；平日里我也经常找黛玉帮忙，也把她爱喝的暹罗国进贡的茶送给她喝。

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怀了一个男胎，六七个月上小产了，从此，我再也没怀过。琏二爷房里原来的丫头都被我遣散了，我把我的陪嫁丫头平儿收在了房里做通房丫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知道我该给琏二爷纳妾，但我实在不愿意跟其他女人分享我的丈夫。可是这世上无耻的女人真多呀，女儿出天花，琏二爷在外书房住了几天，就有什么多姑娘自己送上门来；我过个生日，一会儿没在家，鲍二家的就跑来私会。

多姑娘和鲍二家的这些女人还只是图点银钱吃喝，宁府里珍大奶奶的妹子尤二姐却看上了琏二奶奶这个位置。这个女人先是和珍大爷父子俩有染，后来又勾搭上了琏二爷，妄想着等我死了进来做正房奶奶。她想得倒美，她以为她姐姐能做上填房，她也能？别说我死不了，我就是死了，贾家也不会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来做媳妇！

尤二姐想在小花枝巷里过正房奶奶一样的生活？她休想，我趁着二爷不在家，去小花枝巷接尤二姐，我以琏二爷娶她是犯了国孝、家孝和停妻再娶三重罪为由，要挟她进了府，只要进来，她就不得不任由我摆布了。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东风西风之争从来凭的是手段。

我开始待她挺好，还领她去见了老太太，看起来是过了明路的了，不过在国孝家孝之中，琏二爷不可以娶妻纳妾，老太太发话“一年后方可圆房”。

过了几天后丫环善姐就开始不听使唤了，在她面前说大家都知道她和姐夫不干不净，这话不好听却是实情，她只能生气却不能说什么；我又挑唆秋桐，不让秋桐得罪她，说她是二爷心尖上的人。秋桐可不买她的账，什么“先奸后娶，没人要的”这种话都骂出来了，秋桐说的也是实情，她也只能生闷气；尤二姐的运气还挺好，没跟二爷过多少日子就怀孕了，这可违背了老太太的话。如果她以琏二爷二房的身份生下了这个孩子，那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因此注定这个孩子她是不能生下来的。这个贪心的女人却没弄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孩子被打掉后自己吞金死了。

我做为当家奶奶，家里的钱都从我手里过，我拿着大家的月钱放利，给自己积攒了许多私房钱。我算计一切能算计的，却忘了秦氏死时我给托的梦，我没有在祖坟那里置下田产，也没有将家学里的费用安排清楚，我没有给贾家留下后路。

贾家被抄后，大厦倾覆、夫妻情尽，油已尽、灯已枯，那年元宵节女先儿说书“王熙凤衣锦还乡”，便是预示我“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作者：李茉，河北省晋州市人，爱好写作和朗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