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去世,姑姑家没一个人到场,如今他们上门借钱,该借吗
发布时间:2025-05-30 10:49 浏览量:4
"姑姑,对不住,这笔钱我是真借不出来。"
我握紧电话,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喉咙发紧,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茶几上父亲留下的那枚磨损的机修工徽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姑姑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小杰,姑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你表弟要结婚了,我们家真的周转不开。"
"借我两万块钱,婚事办完就还你。"
窗外,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地飘进来,像极了当年我和表弟在老家院子里疯跑的情景。
父亲去世那年,我才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不久。
那是1992年的深秋,医院走廊上的日光灯昏黄得像浸了油,病房外的梧桐叶也是这样一片片往下掉。
父亲走的那天,灵堂前站满了父亲的同事、街坊邻居,甚至连平日里不怎么打交道的远房亲戚都赶来送他最后一程,唯独不见姑姑一家的身影。
父亲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个唯一的妹妹。
"明明家里三间房子全归了你,老妈住你家你还嫌累赘,你哥死了你连面都不露,现在有事就知道伸手要钱?"我忍不住说道,声音有些发抖。
我出生在X市东郊的工人新村,父亲在市棉纺厂做机修工,手上常年带着机油的气味,那是我儿时记忆里最安心的味道。
母亲是同厂的挡车工,和大多数那个年代的纺织女工一样,整天和轰鸣的机器打交道,耳朵落下了毛病,我和父亲说话总得大声些,久而久之,家里的电视机音量也总开得很大。
从我记事起,父亲和姑姑的关系就不太好。
姑姑比父亲小六岁,在南方一个县城的电子厂上班,嫁给了当地一个小干部。
每逢过年,姑姑回老家探亲,总是穿着南方买来的喇叭裤或者喊不上名字的时髦衣服,手上戴着细细的金戒指,耳朵上别着小巧的耳环,走路带风。
她那种浓重的市侩气在我们这样的北方工人家庭显得格外刺眼。
"瞧瞧,又开始显摆了。"小时候,每当姑姑回来,我都能听见邻居大婶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
姑姑来一趟,总要数落父亲没本事,一辈子就是个修机器的工人,言下之意是配不上南方的发达。
她还常对母亲说:"嫂子,你跟着我哥,真是没福气,你看我在南方,厂区分的宿舍都比你们这强。"
每当这时,父亲总是笑笑,摸摸我的头,对我说:"你姑姑在南方,见识多,咱不跟她计较。"
又一片梧桐叶飘落,黄澄澄的,像极了那年深秋。
挂了电话,我望着墙上父亲的黑白照片,心里翻江倒海。
照片里,父亲穿着整齐的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厂里发的先进工作者徽章,朴实的脸上满是笑容。
那是他获评全厂先进工作者的日子,也是我们全家最骄傲的时刻。
父亲总是告诉我:"小杰,做人要正直,做事要踏实,这是咱们工人的本分。"
电话那头的沉默,带我回到了1992年的秋天,那是一个格外寒冷的秋天。
父亲在厂里干了一辈子,积劳成疾,肝病拖到了晚期才被发现。
那时候厂里经济效益已经不太好,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阵痛让很多国企开始坐不住了,给工人提供的医疗保障也有限。
母亲每天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一个月就瘦了一大圈,双眼布满血丝。
我刚参加工作,在一家刚刚改制的电子厂当技术员,每月工资不到四百元,除去日常开销,几乎所剩无几。
父亲的医药费如同一个无底洞,我只能四处借钱。
"老章,借我五百块钱,我爸病重,医药费不够了。"
"老刘,能不能先借我三百?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
我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在亲友之间奔走,一次次低下自己的头颅。
住院的第二个月,医生把我和母亲叫到走廊上,欲言又止地说:"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那一刻,医院的白炽灯照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给远在南方的姑姑打了电话,电话是打到姑姑厂里的传达室的,等了好久才有人去叫她。
电话那头传来姑姑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
"姑姑,我是小杰,我爸病情加重了,医生说..."我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你爸那个病,哪有啥好治的?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姑姑的语气听不出悲伤,"我这边忙着呢,厂里走不开。"
我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
"姑姑,医生说爸爸可能...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的声音带着哀求,"您能不能回来看看他?他一直念叨着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姑姑说:"小杰,你姑父最近身体也不好,我走不开,你要理解。"
随后便是嘟嘟的忙音。
那一夜,医院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墙上的影子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无力。
我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亲兄妹,明算账。"
当时我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现在好像有些懂了。
父亲弥留之际,目光不断地望向病房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我知道,他是在等他唯一的妹妹。
可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姑姑都没有出现。
"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父亲走前,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我不知道他是在说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只记得那一刻,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手心里全是汗。
"小杰,你替爸好好照顾你妈..."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推着父亲的遗体从医院出来,秋风吹在脸上,凉得像刀割。
"老张啊,你走得这么早,丢下老伴孩子,谁来照顾他们啊。"父亲的工友们在灵堂前抹着眼泪。
我站在一旁,心如刀绞。
父亲一生勤劳朴实,从不与人结怨,灵堂前站满了送行的人,唯独不见自己的亲妹妹。
我望着父亲遗像上的笑容,那么温和,那么熟悉,如今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办完丧事,我和母亲靠在一起,相对无言。
家里的积蓄几乎都花在了父亲的医疗费上,剩下的钱连棺材钱都不够,还是父亲的工友们你一百我二百凑起来的。
我看着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暗暗立誓要好好照顾她,绝不让她再受委屈。
那些日子,我常常梦见父亲,梦见他穿着工装,手上沾着机油,笑着对我说:"小杰,爸爸回来了。"
然后我就会惊醒,发现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
时光如水,一晃就是十五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从厂里的普通技术员慢慢做到了小组长,再到车间主任。
九十年代末的国企改制浪潮中,我所在的厂子也没能幸免。
厂长开了个全厂大会,讲得天花乱坠,什么"立足改革新起点,转换机制求生存",什么"推动企业股份制改组、转换经营机制",但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厂子要瘦身,干不好的下岗。
那段时间,工人们天天愁眉苦脸,休息天也不打牌了,三五成群地蹲在厂门口,抽着劣质的红塔山,讨论着改制和下岗。
"老钱家的儿子都赚钱养爹妈了,咱们反倒要啃老,这叫什么事啊?"
"还不如八十年代呢,虽然钱少,可铁饭碗啊,吃喝不愁。"
"听说隔壁电池厂已经发了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了,一个月一千多块的遣散费,能顶个屁用。"
那些议论,像是午后树荫下的蝉鸣,烦躁而持续。
许多老工人下岗,拿着微薄的安置费艰难度日。
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小芳,她在一家私营电子厂上班,是那种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姑娘。
我们结婚后,她鼓励我辞职创业。
"杰哥,你懂技术,人又踏实,干嘛非要在那个快倒闭的厂子熬着?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好时代,敢闯的人才有出路。"小芳常这样对我说。
她的话像是春天的风,吹散了我心中的迷雾。
2000年初,我用积蓄加上向朋友借的钱,开了一家小型机械加工厂。
起初生意并不好做,我每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晚上还要学习新技术。
小芳负责家里的一切,还要照顾年迈的母亲。
日子虽然艰苦,但我们看得到希望。
在一次机械展览会上,我认识了几个外省来的客户,他们对我厂生产的精密零件很感兴趣。
我拿出所有积蓄,买了两台先进设备,专门为他们加工定制零件。
没想到,这一冒险竟然成功了。
订单越来越多,厂子也一天天壮大。
七年的打拼,我的小厂逐渐有了起色,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还在城东买了套小房子。
看着母亲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满足笑容,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父亲还在,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自豪?
可谁能想到,时隔十五年,姑姑会突然打来电话。
那个在父亲最需要她的时候消失的人,现在因为儿子结婚需要钱,就想起了我这个侄子。
"小杰,你爸在世的时候我是有不对,但那会儿你姑父不让我回来..."姑姑在电话里解释道。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那会儿正赶上厂里产量高峰,请假扣钱不说,工作都保不住。"姑姑的解释听起来那么苍白。
"姑姑,我不怪你。"我轻声说,"但这钱,我真的没有。"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的天空。
远处,工厂的烟囱冒出袅袅白烟,几只麻雀在电线上跳来跳去。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带我去看过姑姑。
那时她刚结婚不久,住在厂里分的宿舍里,两间不大的房子,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父亲给她带了家乡的咸鸭蛋和母亲自制的豆腐乳,那是我们家当时最好的东西了。
姑姑热情地招待我们,姑父也笑呵呵地给我糖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到南方的水果糖,甜得我直咂舌。
饭桌上,父亲小心翼翼地问姑姑:"日子过得怎么样?有困难跟哥说。"
姑姑笑着摆手:"我好着呢,你自己顾好自己吧。"
那时候,她的笑容多么真诚,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着,哪像现在这般疲惫?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我闭上眼睛。
耳边仿佛响起父亲常说的话:"亲兄弟明算账,人活一辈子,该帮的要帮,该记的要记,但不能记仇。"
晚饭后,我把姑姑来电话的事告诉了妻子和母亲。
小芳没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她知道我心里的挣扎。
母亲叹了口气:"你姑姑那个人,从小就爱慕虚荣。你爸生病那会儿,我也给她打过电话,她说她忙。"
母亲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飘动的树影上,"唉,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妈,你说我该不该借这钱给姑姑?"我问道。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爸常说,做人不能太记仇。你姑姑是你爸唯一的妹妹,虽然她有不对,但血浓于水啊。"
我看着母亲饱经风霜的脸,心中一阵酸楚。
父亲去世后,是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
她没有因为姑姑的无情而教我记恨,反而一直教我宽容待人。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像是谁在轻轻敲门。
小芳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还在想姑姑的事?"
我点点头:"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有什么想不通的?"小芳打了个哈欠,靠在我肩膀上。
"我不明白父亲和姑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关系会变成那样?"我轻声说道,"小时候,我记得他们关系很好的。"
小芳想了想:"要不,你去找找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找什么?去哪找?"我有些茫然。
"你爸的遗物啊,还有你姑姑,亲自去见见她,也许她能告诉你真相。"小芳说得很有道理。
第二天一早,我在厂里忙完手头的工作,开车去了城北的一家档案馆。
那里保存着父亲生前工作过的棉纺厂的档案资料。
我想找些父亲的照片,也许能从中找到些姑姑的线索。
档案馆的工作人员是位和蔼的老人,六十多岁,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
听说我是来找父亲的资料,老人热心地帮我翻找。
"张建国...张建国..."他一边翻着破旧的档案簿,一边念叨着父亲的名字。
在泛黄的照片和文件中,我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的样子。
他站在机器旁,穿着蓝色工装,笑容腼腆。
还有一张是厂庆时的合影,父亲站在后排,姑姑站在一旁,两人肩并肩,看起来关系融洽。
"这是您父亲的先进工作者证书。"老人递给我一本小红本。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年轻的父亲和姑姑站在老家门前,两人笑得灿烂。
照片背面写着:"1978年春节,全家团圆。"
看着照片上父亲和姑姑亲密的样子,我不禁湿了眼眶。
他们小时候感情是那么好,为什么长大后会变成那样?
"哦,这里还有一封信。"老人从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个发黄的信封,"是您姑姑写给您父亲的。"
我接过信封,手心微微出汗。
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哥,我已经决定了,要嫁到南方去。我知道你不同意,但这是我的人生,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小城市,看不到希望。爸妈留下的那块金表,我想带走作为纪念,你就当是我的嫁妆吧。我会好好过日子,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你的妹妹,小云。"
原来,父亲和姑姑之间的矛盾,是因为这块金表?
我把信小心地折好,放回信封。
"您父亲是个好人。"老人忽然说,"我和他是老同事了,他待人和善,工作勤恳,从来不和别人闹矛盾。"
"是啊,我爸就是太老实了。"我叹了口气。
"不过,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放下过。"老人摘下老花镜,擦了擦镜片,"就是他妹妹的事。"
"我姑姑?"我有些惊讶。
"您父亲常跟我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妹妹。"老人慢慢地说,"他妹妹年轻气盛,看不惯家乡的落后,一心想往南方发展。他怕她吃亏,但又拦不住。"
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块金表是您爷爷留下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按理说兄妹两人应该一人一半,但您父亲心疼他妹妹,就让她全部拿走了。他只希望她能好好过日子。"
我愣住了,这和我以前的理解完全不同。
原来,不是姑姑强行把金表拿走了,而是父亲主动让给她的?
回家路上,我绕道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两万块钱。
这钱本是准备给厂里添置新设备的,但此刻我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次日清晨,我驱车前往姑姑所在的县城。
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内心挣扎不已。
是啊,父亲生前一直念叨着要和姑姑和好,却始终未能如愿。
也许,我可以替父亲完成这个心愿。
姑姑家住在县城西边的一栋老式楼房里,五层小楼,没有电梯,墙皮斑驳,窗户上贴着已经泛黄的春联,那是去年贴的,还没来得及换。
敲开门时,出来的是一位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妇人。
我愣住了,一时认不出这是当年那个穿着时髦、走路带风的姑姑。
"小杰?真的是你?快进来!"姑姑惊喜地将我拉进屋里。
屋子不大,陈设简朴,一张旧沙发,一台老式电视机,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
我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张——父亲和姑姑小时候的合影。
姑姑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眼眶红了:"你爸小时候最疼我了,每次有好吃的总是留给我。"
她转身进了厨房,忙活了一阵,端出一壶茶和几样简单的点心,手微微颤抖。
"没想到你真来了,家里也没准备啥好吃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姑姑沏了茶,我们坐下来聊天。
她告诉我,她儿子王涛大学毕业后在县里一家银行工作,要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
因为女方家要求一定数额的彩礼和首付买房,他们家经济紧张,才想到向我借钱。
"你姑父五年前下岗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家里就靠王涛那点工资。"姑姑叹气道,"本来攒了些钱,但前段时间你姑父住院了,花了不少。"
看着姑姑衰老的面容和粗糙的双手,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风光。
也许正是生活的压力和自尊心,让她无法在父亲病重时回来相见。
"姑姑,这是我给表弟的礼金。"我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钱。
姑姑愣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小杰,姑姑对不起你爸..."
她抬头望天,仿佛在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当年你爸生病,我是知道的,但那会儿家里也困难,你姑父刚下岗,心里窝火,不让我回去。"
"我...我没有勇气空着手回去见你爸最后一面。"
姑姑的声音哽咽了:"这些年,我一直内疚,不敢联系你们...你爸临走前,有没有...有没有念叨过我?"
我沉默了一下,不忍心告诉她父亲最后的话,只是说:"爸爸一直盼着你回来。"
姑姑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一抖一抖的:"我对不起你爸,他是个好哥哥..."
听着姑姑的解释,我心中的怨气慢慢消散。
人生在世,谁没有难处?也许当年姑姑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我想起父亲常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宽容比记恨容易。"
姑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盒子,盒子很旧了,上面的花纹都掉了色,打开是吱呀一声。
她颤抖着手从里面拿出一块金表:"这是你爷爷留下的金表,按理说你爸应该有一半,但当年分家时都给了我。"
"我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你爸,却一直没有勇气..."
我看着那块沾满灰尘的老金表,突然明白了父亲和姑姑之间的隔阂从何而来。
原来,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块金表引发的矛盾影响了两个人一生的关系。
"姑姑,表你留着吧。"我轻声说道,"爸爸如果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我们亲人之间和睦相处。"
我拿出从档案馆找到的信,递给姑姑:"我在爸爸的档案里找到了这个。"
姑姑接过信,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读完信,她哽咽着抱住我:"小杰,你比你爸还宽厚。他要是知道你今天来了,一定很欣慰。"
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妈,我回来取资料..."他看到我,一下子愣住了。
"涛子,这是你表哥,就是你舅舅的儿子。"姑姑赶紧介绍。
表弟王涛长得和小时候差不多,瘦高个,浓眉大眼,只是神情中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想必是知道姑姑向我借钱的事。
"表哥..."他叫了一声,眼睛瞥向地板。
我主动握住他的手:"表弟,祝你新婚快乐。"
我在姑姑家吃了午饭,表弟特意从单位赶回来,一起吃饭。
饭桌上,我们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你表哥自己开厂子呢,挺成功的。"姑姑笑着对表弟说,眼中满是骄傲,仿佛我真的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表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哥,我婚礼那天,您一定要来啊。"
离开姑姑家时,天空飘起了小雪,这在南方并不常见。
白色的雪花轻轻落在我和姑姑的肩头,像是父亲从天上撒下的祝福。
姑姑坚持送我到楼下,依依不舍地说:"小杰,等表弟婚礼那天,你带着小芳和你妈一起来。"
我点点头:"一定来。"
开车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白色的雪花覆盖了道路两旁的田野和树木,世界一片宁静。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曾抱着我在雪地里玩耍,笑着告诉我:"小杰,雪是天上掉下来的棉花,它能洗去大地的尘埃,也能洗去人心的伤痕。"
那时候我不太懂他的意思,现在好像明白了一些。
回到家,我把在姑姑家的经历告诉了母亲和妻子。
母亲听完,眼中闪烁着泪光:"你爸临终前,一直念叨着他妹妹的名字。我知道他心里放不下这个妹妹。"
"你今天去看了你姑姑,你爸在天上知道了,该多高兴啊。"
小芳紧握我的手,笑着说:"杰哥,你做得对。亲情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有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一个月后,我带着母亲和妻子如约参加了表弟的婚礼。
婚礼在县城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举行,很多都是姑姑夫单位的老同事,也有表弟在银行的同事。
姑姑见到母亲,紧紧抱住她,两位老人哭成一团。
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婚礼上,姑姑特意安排我们坐在了主桌,向所有亲友介绍:"这是我哥的儿子,我最亲的侄子。"
我注意到,姑姑的脖子上戴着那块金表,镀金的表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姑姑把表链改短了,戴在脖子上。"母亲小声对我说,"她是想时刻记着你爸。"
回家路上,母亲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欣慰:"小杰,你爸一定很为你骄傲。"
我望向窗外,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
生活就是这样,有阴晴圆缺,也有分分合合。
而血脉的纽带,终究是割不断的。
两年后,小芳怀孕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在儿子满月那天,姑姑特意从县城赶来,将那块金表郑重地交给了我。
"这是你太爷爷的表,应该传给你,再传给你的孩子。"姑姑坚持道,"我已经戴了这么多年,该还给你们家了。"
我不忍拒绝,接过了金表。
看着儿子小小的手握着那块承载了几代人故事的金表,我忽然明白了父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人活一世,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亲情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几年后的一个周末,我带着妻子儿子回姑姑家看望她。
表弟已经在银行当了小主管,日子过得不错,姑姑和姑父也搬进了新房子,生活比以前好多了。
饭桌上,姑姑突然说起了一个故事。
"你爸小时候最疼我了。"姑姑的眼神有些迷离,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有一年,我特别想要一个布娃娃,但家里没钱买。你爸就偷偷攒了一个多月的钱,给我买了一个,是那种穿红裙子的。"
"我太高兴了,整天抱着那个娃娃,结果不小心把它弄丢了,哭了好几天。你爸没有骂我,反而安慰我说,等他长大了挣钱了,给我买更多更好的娃娃。"
姑姑眼中闪烁着泪光:"可惜,他一辈子都那么辛苦,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好东西。"
听着姑姑的回忆,我心中一阵酸楚。
原来,父亲从小就是这样无私地爱着他的妹妹,而姑姑也深深地记着这份情。
只是在生活的重压下,这份情谊被暂时遮蔽了而已。
回家的路上,儿子坐在后座,把玩着那块金表,好奇地问:"爸爸,这块表为什么这么重要啊?"
我看了看后视镜中儿子稚嫩的脸庞,轻声说:"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块表,而是牵连着我们全家人的情谊。"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摆弄着那块表。
窗外,又是一年深秋,梧桐叶飘落如雨。
我忽然明白,父亲临终前念叨的那句"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也许不是在说姑姑的丈夫,而是在自责自己,没能放下那些小小的芥蒂,主动去见妹妹最后一面。
我抱着儿子,望着天空,仿佛看到父亲在云端微笑。
生命如同四季更替,有失去,也有重获。
而我,已经学会了用父亲的宽容,去面对这个并不完美但依然美好的世界。
在这个深秋的日子里,我和母亲、妻子、儿子一起,又去了姑姑家。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饺子,厨房里飘出葱姜蒜的香味,饭桌上满是欢声笑语。
那块金表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映照着我们的笑脸,见证着这迟来却弥足珍贵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