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双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眼眶也熬得通红

发布时间:2025-11-15 16:33  浏览量:6

1

林序坐在我的床边,眉眼温柔不再。

此刻,那双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眼眶也熬得通红。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指节因太过用力微微发白。

我飘在病房的天花板上,离他很近,几乎能看到他眼角里的纹路。

我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可我的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哦,我差点忘记了。

我已经死了。

......

不,不对。

一个月前,

我还躺在那张洁白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孱弱却还有呼吸。

林序将那张攥的有些发皱的配型报告单,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颤抖着。

“念念,找到了!”

“我们终于找到了!”

“我”虚弱的抬眼,看向那张薄薄的纸。

一个叫温清的女孩。

二十四岁。

血型、HLA配型点位,与我完美符合。

她将会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报告单的背后,却还附着另一份病历。

先天性心脏病。

下面,是医生龙飞凤舞的字迹下,一句冰冷的判词:

“患者预计存活时间,不超过一年。”

病床上的“我”,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怎么会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

捐献出自己仅剩的生命。

林序看出了我眼里的绝望。

“念念,你要相信我。”

他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像是在宣誓。

“我会去说服她。”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能好起来。”

“我爱你。”

林序的行动力,向来很强。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在办公室里,熬了一整个通宵。

他一直在重复看着同一份资料,温清的资料。

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病历,她那简单的有些可怜的人生履历。

甚至,包括她在社交网络上分享的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

她喜欢向日葵。

喜欢吃城南那家老店的栗子蛋糕。

喜欢一个叫梵高的画家。

林序将这些,清晰地记在了他的备忘录上。

第二天,他就利用自己心脏病权威专家的身份,

接手了温清接下来的治疗。

后来,他第一次走进了温清的病房。

病态苍白的皮肤下,是一张极其安静的脸庞。

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画画。

林序敲门进去,手里捧着一大束金灿灿的向日葵和一块包装精美的栗子蛋糕。

他脸上带着微笑,用着令人信服的语气分析着她的病情。

并且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治疗方案。

温清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新的光芒。

......

那天晚上,林序从温清的病房回来。

他坐在我的床边,动作很慢的,为我削着苹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比我想象的......要更瘦弱。”他忽然开口。

“很可怜的一个女孩子,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连喜欢的大海到现在也没有见到过。”

2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可还是没有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

林序从温清那里,“借”来了一本画册。

他像献宝似的,一页一页的翻给我看。

“念念,你看。”

那是一本很旧的画册,纸张边缘都有些泛黄。

里面,没有病痛,没有死亡和绝望。

只有......一个健康女孩对正常生活的全部梦想。

第一页,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身后是蔚蓝的大海,她在阳光下肆意的奔跑着。

第二页,她背着画板,坐在高高的山顶上看日出。

第三页,她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巴黎铁塔下拥吻。

......

每一幅画,色彩都那么明亮。

画里的那个女孩,笑的那么开心。

每一幅画,都像一根根滚烫的针,密密麻麻的扎在我那颗麻木的心上。

因为,画里的场景,也曾经是我梦寐已久的场景。

那是我和林序的约定。

等我病好了,就要一起去完成的梦想。

我看到。

林序抚摸着画册上,那个在海边奔跑的背影。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欣赏、怜悯还有痛苦的复杂光芒。

那一刻,我疼的无法呼吸。

攻心为上。

林序是个中高手。

他的温柔,对于一个被长期禁锢在病房里渴自由的女孩来说。

是无法抵御的毒药般的致命。

我从他的口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看着温清的眼神,是如何从最初的防备,到信任,再到......毫不掩饰的爱慕。

终于,在一个午后。

温清主动提出了她的条件。

“林医生,我答应你捐献骨髓。”

“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想请你......陪我度过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月。像一个......普通朋友那样......陪陪我。”

林序答应了。

他立刻从温清的病房里冲了出来,第一时间,就给我拨通了电话。

“念念!她答应了!”

他激动地像个孩子大喊,声音微微发颤。

“她说,只要我陪她最后一个月,她就同意捐献!你......你有救了!”

病床上的我,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太......太好了......”

林序在那头,安慰了我几句,叮嘱我安心养病。

等他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不。

他没有。

在情绪激动之下,他忘了。

他只是把手机,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而我就这样,意外的听到了,电话那头所有的声音。

我听到温清带着少女般羞怯和切盼的语气,问他。

“林医生......”

“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先遇到的那个人是我,会怎么样?”

电话这头。

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我只能听到自己那微弱的、不成调的心跳。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我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如果......”

“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瓦解。

原来......是这样啊。

我一直天真的以为,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女主角。

原来,我只是仗着出场顺序,才侥幸赢得了他的爱。

原来,他的爱,是可以用“先来后到”而衡量的。

那份我曾视若生命的承诺,在另一个需要他的女孩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看着病房里的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怎样丑陋的脸啊。

苍白,浮肿,深陷的眼窝里,看着毫无生气。

我拿什么,去和温清比?

我笑了。

眼泪顺着笑容流了下来。

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原来也不过是一种负担而已。

他不是在救我。

他是在拿另一个女孩的生命,来填补他对我摇摇欲坠的责任感。

多可笑啊。

我拿起手机,给他回了一条讯息。

【好,我等你回来。】

然后,我按下了呼叫铃。

我的主治医生很快赶了过来。

我看着他,用平静的语气对他说。

“张教授,我想好了。”

“我愿意,捐献我的所有器官。”

张教授愣住了,以为我是在说胡话。

我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我只有一个条件。”

“绝对不能告诉林序,捐赠者是我。”

......

第二天,林序来向我“告别”。

他穿着便服,眼里的挣扎和疲惫都已消失不见。

大概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吧。

他抱着我,像以前那样。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

可我知道,已经不再专属于我了。

他在我耳边,说了好多好多。

说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去圣托里尼,看世界上最美的日落。

说我们要在海边,买一栋带院子的小房子,种满了向日葵。

说他再也不会让我受苦了。

我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童话故事。

在他离开时,我叫住了他。

“林序。”

他回过头。

我看着这张我爱了整整八年的脸,用尽全力对他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他笑的那么温柔。

“傻瓜,我知道。”

“等我回来。”

他不知道。

他再也等不到了。

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序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缓缓的,抬手拔掉了那根输液管。

透明的液体,不在滴落。

就像我那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般可悲。

我侧过头看向窗外,阳光很好。

金色的光线,撒在我苍白的手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暖意。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也是在医院。

那天,我因为急性阑尾炎被送进急诊。

慌乱中,我撞到了一个人。

是他。

他穿着白大褂,身上有一股干净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扶住了我,然后用他那双沉静又温柔的眼神问我。

“你还好吗?”

......

思绪,渐渐模糊。

眼前的阳光也突然开始变得刺眼。

最后,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

我死了。

可我并没有感觉到解脱。

一股无形的拉扯力,猛地攫住了我的意识!

我像是被一只无情的手,从那具早已冰冷的躯壳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天旋地转。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在了另一间病房里。

在这间充满阳光和向日葵香气的病房。

我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温清。

也看到了……刚刚推门进来的,林序。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金灿灿的向日葵。

他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和灿烂。

“你看,今天天气很好。”

他走到温清的床边,将花插进花瓶里,声音温柔似水。

“待会儿,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好吗?”

温清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我的灵魂,被困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哪也去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轻声细语地交谈,看着他们相视而笑。

看着林序,为她整理碎发时,落在她身上专注又温柔的眼神。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对我那样。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病房里温馨的氛围。

一个年轻的护士,激动地冲了进来。

她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温小姐!林医生!”

“有了!有了!”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我们找到了匹配的心脏源!”

“就在刚才!一个刚刚去世的病人,选择了匿名捐赠!”

……

那一瞬间。

林序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了。

随即,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从他的眼底爆发出来!

他猛地转过身,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病床上那个女孩!

“清清!你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破音。

“你可以活下去了!”

“你可以活下去了!”

……

我不知道,我的灵魂,是怎么飘到手术室的。

或许,是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对我的召唤。

我看到了。

看到了那具躺在手术台上,苍白的属于我的躯壳。

看到了我那颗鲜活的心脏,从我的胸膛里,取了出来。

它被放进一个冰冷的箱子里。

然后,被送到了隔壁的手术室。

送到了……温清的面前。

主刀医生,正是林序。

他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套,眼神专注,动作精准。

我看着他。

看着他用那双,曾无数次为我拭去眼泪的手。

拿起冰冷的手术刀。

切开另一个女孩的胸膛。

然后,将我的心脏,亲手放了进去。

一针,一线。

他缝合上的,是那个女孩新生的希望。

也是……我彻底的,死亡。

就在最后一针落下的瞬间。

我那早已没有知觉的灵魂,胸口的位置,忽然传来了撕心裂肺般的刺痛。

有了我的心脏,温清康复得很快。

快到……让我有些嫉妒。

那些曾经用在我身上,却毫无起色的顶级药物,

在她身上,显现出了奇迹般的效果。

林序,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把这间病房,当成了他的家。

他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时间都要挤出来的林医生了。

他好像,把所有的时间,都毫无保留的给了她。

我飘在半空中,像一个可悲的赠品。

他坐在她的床边,用我送他的那把水果刀,为她削着苹果。

果皮在他的手里,连成一条长长的弧线。

曾几何时,这也是属于我的,专属待遇。

我看着他,拿着一本泰戈尔的诗集,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为她轻声诵读。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他读到这一句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哀伤。

他下意识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