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我出轨了两次,丈夫都假装不知情,如今我瘫痪了
发布时间:2025-11-17 19:43 浏览量:7
窗外,雨水正把世界刷成一片模糊的灰。
陈辉端着一碗汤,走进房间。
他的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瓷器。
而我,就是那件瓷器,一件从高处摔落,被勉强粘合起来,如今只能摆在轮椅上,供人观赏的残次品。
“漱玉,喝点汤。”他的声音温和,三十年如一日。
我抬起眼,看着他。
他的指甲剪得干净,手腕上那块旧表,表盘已经磨花了。是我刚工作那年,用第一笔奖金给他买的。
他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到我嘴边。
汤是温的,带着菌菇的鲜气,恰到好处的温度,不烫嘴,也不凉。
我张开嘴,机械地吞咽。
他喂得很耐心,一勺,又一勺,直到碗底见天。
然后他抽出纸巾,轻轻擦拭我的嘴角,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护理一个婴儿。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没法回答。
车祸损伤了我的脊椎神经,也带走了我的声音。我只能眨眨眼,表示我还活着。
他似乎看懂了,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揉开的宣纸。
“那就好。”
他收拾好碗筷,推着我的轮椅到窗边。
“看看雨,医生说多看看远处,对心情好。”
我的视线穿过玻璃上的水痕,落在楼下湿漉漉的柏油路上。一辆红色的车开过,溅起一串水花。
心情。
我还有这种东西吗?
我的世界,早就只剩下天花板的白,和窗外这片不大不小的天。
以及陈辉。
这个在我年轻时出轨了两次,他都假装不知情的丈夫。
如今,他成了我唯一的四肢,唯一的依靠。
这算不算一种迟来的,最为残酷的报应?
记忆像松动的螺丝,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哐当”一声掉下来,砸得我头晕目眩。
比如现在,空气里菌菇汤的余味,就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另一碗汤。
那是我们结婚的第十年。
事业上,我正处在上升期,作为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每天像上紧了发条的钟,连轴转。
陈辉在一家建筑设计院工作,稳定,却也平淡。
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家,更像是一个共享的旅馆。
那天我深夜回家,他已经睡了,厨房的锅里温着一碗汤。
我没什么胃口,打开冰箱想拿瓶水,却看见冷藏室的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字是陈辉的,瘦金体,很漂亮。
“记得喝汤,胃不好,别总喝冰的。”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像一张网,让我窒息。
我关上冰箱门,没喝汤,也没喝水,径直回了房。
我们分房睡已经很久了。
理由是我的作息不规律,会打扰他。
他没反对,只是默默地把客房收拾了出来。
那段时间,我正和一个客户走得很近。
他叫许阳,年轻,有趣,眼睛里有光,看我的时候,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迷恋。
他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和陈辉那种温吞水一样的性格,截然不同。
我们在一起,像两个共犯,享受着偷来的刺激和欢愉。
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我手机里没有和他任何暧昧的聊天记录,见面地点永远是一时兴起,从不提前规划。
我像一个精密计算的猎手,享受着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快感。
直到那天。
我无意中拿起了陈辉的手机。
他去洗澡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屏幕亮着,是一个出行APP的推送。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在他的“常用同行人”里,有一个陌生的名字。
“小安”。
后面还带着一个括号,备注是:设计院。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像一块石头,直直地坠入深不见底的井。
我点开历史订单,一页一页地翻。
最近三个月,他和这个“小安”,一起出差了五次。
目的地,从南到北,都是些风景秀丽的二线城市。
订的酒店,都是大床房。
我的手指在发抖,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原来,那张叫“关怀”的网,不止罩着我,也罩着别人。
原来,那碗温在锅里的汤,不止我一个人能喝到。
陈辉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看到我拿着他的手机,愣了一下。
“怎么了?”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刺眼的订单页面。
“小安是谁?”
我的声音很冷,像手术刀,划开我们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嘴唇翕动了几下,没说出话。
喉结上下滚动,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一个自诩聪明的律师,在外面偷猎,却没发现自己的老巢,早就被人端了。
“没话说是吗?”
我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陈辉,我们结婚十年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还有诚实。”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漱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步步紧逼,“你告诉我,哪样才是我该想的?”
“订大床房是为了方便讨论工作?还是你们设计院流行男女同事深夜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我的话,像淬了毒的钉子,一颗颗钉进我们之间沉默的空气里。
他垂下眼,不再看我,只是反复说那一句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一晚,我们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把所有积压的怨气,对这段沉闷婚姻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骂他虚伪,骂他懦弱,骂他是个骗子。
他始终没有还口,只是沉默地承受着。
像一块海绵,无论我泼过去多少脏水,都被他悉数吸收,然后,归于死寂。
争吵的最后,我累了,也倦了。
我说:“陈辉,我们谈谈吧。”
“不是作为夫妻,是作为两个成年人。”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好。”
我约了第二天下午,在律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还叫了另一个人。
“小安”。
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动用了一些人脉,查到了她的全名,安然,以及她的联系方式。
电话里,我只说,我是陈辉的妻子,想和她聊聊。
她沉默了很久,答应了。
我到的时候,陈辉已经在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一杯没动的咖啡,正看着窗外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我,眼神复杂。
我没理他,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她一会儿就到。”我说,像在宣布一件与我无关的公事。
他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一个年轻的女孩推门进来。
很白净,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扎着马尾,看上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看到我们,有些局促,慢吞吞地走过来。
“陈师母。”她小声地喊我,不敢抬头。
我打量着她。
年轻,干净,像一张白纸。
和我这种在名利场里浸染久了,连呼吸都带着算计的女人,完全是两个物种。
我忽然明白了陈辉的选择。
男人到了一定年纪,总会迷恋这种纯粹感,来反衬自己的油腻和沧桑。
“坐吧,安小姐。”
我指了指陈辉旁边的位置。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身体绷得笔直。
我把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在我开口之前,我想,我们三个人,需要先明确一下我们今天的谈话基础。”
我的语气,冷静得像在法庭上做开案陈词。
“陈辉,我们是合法夫妻,婚姻存续期间,我们有相互忠诚的义务。”
“这一点,你承认吗?”
陈辉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他点了点头。
我又看向安然。
“安小姐,你明知他有家室,仍然和他保持超出正常同事的关系。从法律上讲,你没有直接的侵权责任。但从道德上讲,你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这一点,你承认吗?”
女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没有……”她小声地辩解。
“没有?”我笑了,“那这些机票和酒店订单,怎么解释?”
我把手机拍下的照片,一张张划给她看。
她看着那些照片,嘴唇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陈师母……真的对不起……”
她一边哭,一边道歉,语无伦次。
陈辉伸出手,似乎想安慰她,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是恳求。
“漱玉,别这样,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我挑眉,“二十四岁的成年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我今天请你们来,不是来听你们道歉,也不是来看你们上演苦情戏的。”
我收起笑容,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们。
“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陈辉,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离婚。我们名下共同财产,三套房,两辆车,还有存款和理财,按照婚姻法,我占大半。孩子的抚养权,虽然我们没有孩子,但这是法律流程。你的过错,会让你在财产分割上处于绝对劣势。”
“第二,不离婚。”
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看到陈辉明显松了口气。
而那个叫安然的女孩,则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离婚,但我们要签一份协议。”
我把那份文件,又往前推了推。
“我叫它‘婚姻忠诚协议’。”
“协议内容很简单。第一,你,陈辉,立刻、马上,和安小姐断绝一切工作之外的联系。如果工作需要,必须有第三人在场,或者全程录音。”
“第二,你名下所有财产,包括工资卡,交由我保管。每个月,我会给你固定的零用钱。所有超过一千元的开支,必须向我报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再有下一次,无论是和安小姐,还是和其他什么李小姐王小姐,一旦被我发现,你将自动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我说完,整个咖啡馆都安静了。
只有安然压抑的抽泣声。
陈辉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脸色白得像纸。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我。
“漱玉,你是在审判我吗?”
“不。”我摇头,“我是在给你机会,也是在给我自己机会。”
“我不想我们十年的婚姻,变成一个笑话。”
“签了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过。”
像以前一样。
多么讽刺的四个字。
我们以前,又是什么样呢?
是同床异梦,是相敬如冰。
现在,不过是在这层冰上,又刻下了一道裂痕而已。
陈辉没有去看那份协议。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我身后的某处,眼神空洞。
他说:“漱玉,你真的觉得,问题出在我身上吗?”
我皱眉:“不然呢?”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在你眼里,婚姻是什么?是合同,是条款,是冰冷的权利和义务吗?”
“当它出现问题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不是修复,而是用另一份更严苛的合同去约束它,捆绑它。”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房间的灯泡坏了,不是因为灯泡本身的问题,可能是因为线路老化了。”
他的比喻,让我觉得荒谬。
“陈辉,现在不是你跟我玩文字游戏的时候。”
“签,还是不签。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没有回答我。
他转头,看向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
“安然,你先回去吧。”他的声音很疲惫,“这里没你的事了。”
安然愣住了,抬头看着他,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陈工……”
“回去。”陈辉加重了语气。
女孩不敢再说什么,抓起包,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馆。
现在,桌子的两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一场夫妻之间的对峙。
或者说,一场审判。
我以为,接下来,他会开始为自己辩解,会求我原谅,会和我讨价还-价。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开始觉得不自在。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
解锁,打开相册,递到我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相册里,是一张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不同的酒店大堂,餐厅,甚至地下车库。
照片的主角,是我。
和我身边的,许阳。
我们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其中一张,是在一个地下车库,光线很暗,许阳把我抵在车门上,正在吻我。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理智,瞬间崩塌。
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
“你……你调查我?”
我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是调查。”陈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发现。”
“漱玉,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天衣无缝吗?”
“你车上那瓶男士香水的味道,你偶尔晚归时身上残留的烟草味,你接电话时下意识躲闪的眼神……”
“你真当我是个傻子,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我自以为是地导演了一场捉奸大戏,结果,主角竟是我自己。
“那……小安呢?”我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安然?”陈辉自嘲地笑了笑,“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刚毕业,托我照顾。那几次出差,项目紧,带她去见见世面。至于酒店……是我让她帮忙订的,她不懂,以为两个人就要订大床房。”
“你手机里的‘常用同行人’,也是她帮你设置的,她说这样方便。”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我精心构建的,用来审判他的证据链,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我成了那个站在被告席上,无地自容的罪人。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告诉你什么?”他反问,“告诉你,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然后呢?和你大吵一架?还是像你现在这样,拿出一份协议,逼着你签字画押?”
“漱玉,那不是解决问题,那是激化矛盾。”
“我在等你。”
“等你自己觉得累了,倦了,愿意回头。”
“我以为,家,至少还是你想回来的地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那种疲惫,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感到窒息。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
我第一次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
我一直以为他温吞,懦弱,甚至有些迟钝。
却不知道,在这份温吞之下,隐藏着如此深沉的隐忍和……洞察。
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在假装不知情。
他给了我最大的体面,而我,却用最不堪的方式,撕碎了它。
“所以,你和安然……”我还是不死心。
“我承认,我对她,有过一丝动摇。”陈辉坦白得让我心惊。
“在你一次次晚归,一次次用谎言敷衍我的时候。在她用那种干净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
“我觉得累,觉得不值。”
“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像一个黑洞,在不断消耗我。”
“但是,漱玉。”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克制,是成年人的义务。”
“尤其,是在婚姻里。”
那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无言以对。
是啊,克制。
我一个把法律和规则挂在嘴边的律师,却忘了最基本的一条。
我放纵了自己的欲望,还妄图用规则去审判别人。
多么可笑。
那份我亲手拟定的“忠诚协议”,此刻就摆在桌上,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伸出手,想把它收回来。
陈辉却按住了它。
“我觉得,这份协议,很好。”他说。
我愕然地看着他。
“条款,需要改一改。”
他拿起笔,在协议上划掉了他的名字,然后,写上了我的。
林漱玉。
他又把“安小姐”三个字划掉,改成了“许先生”。
然后,他把协议,重新推到我面前。
“签吧。”
他说。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终于决堤。
我没有签。
我抓起那份协议,撕了个粉碎。
然后,我站起来,逃离了那家咖啡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
我把过去十年的婚姻,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我想起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青涩的实习生,会在我加班的时候,默默地等在公司楼下,只为送我回家。
我想起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紧张得连誓词都说错了,惹得满堂大笑。
我想起了我们为了要孩子,奔波于各大医院,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那些被我忽略,被我遗忘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是我,亲手把那个眼睛里有光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沉默隐忍的中年男人。
是我,把我们的家,变成了一座冰冷的旅馆。
晚上,陈辉回来了。
他没有敲我的门,但我知道他就在门外。
我能听到他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对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声音。
然后,是食物的香气。
他煮了一碗面。
是我最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他把面放在我房间门口的地板上,然后,走开了。
我打开门。
热气腾腾的面,旁边还有一小碟我爱吃的腌萝卜。
我端起碗,蹲在地上,狼吞虎咽。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面汤里。
又咸,又烫。
那件事之后,我和许阳断了联系。
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我和陈辉之间,也达成了一种新的,无形的默契。
我们不再分房睡了。
他搬回了主卧。
但我们之间,依然隔着一段距离。
他睡床的左边,我睡右边,中间,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我们开始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我们会聊工作,聊时事,聊邻居家的狗。
但我们,绝口不提那天在咖啡馆发生的事。
也绝口不提,爱情。
“忠诚协议”虽然被我撕了,但那些条款,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心里。
我把我的工资卡,主动交给了他。
他没要。
他说:“漱玉,我不是想控制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家,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
“钱,不是最重要的。”
“时间,才是。”
从那以后,我开始减少不必要的应酬,尽量准时回家。
我会学着煲汤,虽然味道总是不如他做的好。
我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准备礼物和惊喜。
我们像两个犯了错的学生,在努力地,笨拙地,修复着我们之间的关系。
试图用一点点的温暖,去融化那座冰山。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下去。
直到,第二次。
那是在一次行业峰会上,我遇到了我的大学师兄,周易。
他当时已经是另一家顶尖律所的高级合伙人,风度翩翩,成熟稳重。
我们聊得很投机。
从专业领域,聊到共同的恩师,再到彼此的近况。
那段时间,我和陈辉的关系,又进入了一个瓶颈期。
那种小心翼翼的相处,让我感到疲惫。
周易的出现,像一扇窗,让我透了口气。
他懂我,欣赏我,能和我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
这是陈辉给不了我的。
我们开始频繁地联系。
起初,只是工作上的交流。
后来,渐渐地,变了味。
我们会约着一起吃饭,看画展,听音乐会。
他会送我一些价值不菲的礼物。
我没有拒绝。
我再一次,踏入了危险的河流。
这一次,我比上一次更谨慎,更小心。
我甚至专门为此,准备了一部手机。
我以为,这次,万无一失。
直到我生日那天。
周易为我包下了一家高级餐厅,准备了烛光晚餐和九十九朵玫瑰。
气氛很好。
酒过三巡,他握住我的手。
“漱玉,离开他,跟我在一起。”
“我能给你想要的,不只是物质,还有灵魂的共鸣。”
我承认,那一刻,我心动了。
我看着他深情的眼睛,几乎就要点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辉打来的。
我下意识地挂断。
他很快又打了过来。
我再次挂断,并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周易笑了笑:“看来,你还没做好准备。”
“没关系,我等你。”
那顿饭,我吃得心不在焉。
回到家,已经快午夜了。
客厅的灯亮着。
陈辉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蛋糕不大,上面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地写着:老婆,生日快乐。
旁边,还有一个礼物盒。
看到我回来,他站起身,有些局促。
“你……回来了。”
“我以为,你今天会早点下班。”
我看着他,看着那个蛋糕,心里五味杂陈。
“公司临时有事,加班了。”
我说谎,已经成了习惯。
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饿不饿?我给你留了长寿面。”
“不饿。”我摇头,“我吃过了。”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他指了指那个蛋糕。
“那……切蛋糕吧。”
“我累了,想睡了。”
我绕过他,径直往卧室走。
“漱玉。”
他忽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生日礼物,不看看吗?”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走了回去。
我拿起那个礼物盒,当着他的面,拆开。
里面,是一条玉坠。
是很普通的和田玉,色泽也算不上顶级。
但那个吊坠的形状,很特别。
是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石榴。
多籽,寓意多子多福。
我愣住了。
我们结婚后,因为我的身体原因,一直没能要上孩子。
这是我们之间,另一个绝口不提的禁忌。
也是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早就放弃了。
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前段时间去新疆出差,在一个老师傅那里看到的。”
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他说,这块玉,很有灵性。”
“漱玉,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苦。”
“孩子的事,我们不强求。有,是缘分。没有,我们就两个人,也挺好。”
“只要……你好好的。”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我握着那块冰凉的玉,却感觉手心滚烫。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怀疑,没有质问,只有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关切。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无耻的窃贼。
偷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还反过来嫌弃他给的不够多。
“陈辉……”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我。
“好了,都过去了。”
“生日快乐。”
那个拥抱,很轻,很暖。
像一剂解药,瞬间瓦解了我所有的防备和虚荣。
我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没有告诉他周易的存在。
我也没有问他,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
我们之间,有一种残酷的默契。
他用他的沉默,给了我最后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
从那天起,我删除了那部手机里所有的联系方式和信息。
我把周易送的所有礼物,都打包寄了回去。
附上了一张卡片,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我开始真正地,试着去爱这个家,去爱陈辉。
我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安全的港湾,一个退路。
我把他,当成我的归宿。
我们的关系,前所未有地好。
我们会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牵着手去逛超市。
他会记得我爱吃的每一样东西。
我也会在他加班的时候,给他送去亲手做的便当。
我们开始计划一起去旅行。
去那个他一直想去的,有雪山和湖泊的地方。
我以为,我们终于把那艘差点触礁的船,拉回了正轨。
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平淡幸福地,一直走下去。
直到,那场车祸。
那天,是我们结婚十五周年的纪念日。
我特意提前下班,去取我为他定制的袖扣。
回来的路上,一辆失控的货车,迎面撞了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浑身都疼。
但最疼的,是心里。
医生告诉我,我高位截瘫了。
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躺在病床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拒绝见任何人。
包括陈辉。
我无法面对他。
我更无法面对,这样残破不堪的自己。
我闹过,绝食过,甚至想过自杀。
是陈辉,把我从死亡的边缘,一次次地拉了回来。
他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我。
喂饭,擦身,处理大小便。
这些最狼狈,最没有尊严的事情,他都做得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嫌弃。
他会每天给我按摩萎缩的肌肉,一按就是几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
他会推着我,去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
他会读我喜欢的书给我听,虽然他总是读错那些拗口的译名。
他用他的行动,告诉我,他没有放弃我。
出院后,他把我接回了家。
他把家里所有的门槛都拆了,方便轮椅进出。
他在浴室里装了扶手,在床边安了护栏。
他把这个家,改造成了一个最适合我生存的,无障碍空间。
他成了我的手,我的脚,我的全部。
而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依附他才能生存的废人。
我恨这样的自己。
也怕这样的他。
他的好,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越是无微不至,我越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常常在想,他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用这种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
让我活着,让我清醒地看着,我是如何一点点地,耗尽他的耐心,他的爱。
然后,在我最依赖他的时候,再狠狠地抛弃我。
就像我,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
这种想法,像毒蛇一样,日日夜夜地啃噬着我。
我变得敏感,多疑,暴躁。
我会因为他喂饭的勺子烫了一点,就发脾气,打翻他手里的碗。
我会因为他出门买菜晚回了十分钟,就用沉默,惩罚他一整天。
而他,从来不和我争辩。
他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一地狼藉,然后,重新再做一份饭。
他会坐在我身边,轻声细语地解释,今天超市的菜不新鲜,他多跑了一个菜市场。
他的耐心,好得让我害怕。
就好像,他早就预演过无数遍,我们今天的结局。
今天,又是这样。
他推着我,在窗边看雨。
雨声,淅淅沥沥。
我的心,也跟着潮湿,发霉。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条短信。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那个动作,很细微,很迅速。
但我看见了。
我看见,在他看短信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个表情,我太熟悉了。
那是,只有在和心上人发信息时,才会有的,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
我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他哪里来的时间,去认识新的人?
除非……
那个人,一直都在。
我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个名字。
安然。
那个年轻,干净,像白纸一样的女孩。
当年,他们真的断了吗?
还是说,他们只是从地上,转到了地下?
陈辉用他的隐忍和退让,骗过了我。
然后,在我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享受着这份“三人行”的安稳?
而我,这个瘫在轮椅上的废人,连质问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还有什么筹码?
我的身体?我的事业?我的骄傲?
全都没了。
我只剩下他。
如果连他都失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开始发抖,控制不住地。
陈辉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他蹲下身,握住我的手。
“漱玉,怎么了?是不是冷了?”
他的手,很温暖,很干燥。
但我却觉得,像握着一块冰。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手抽回来。
但他握得很紧。
“漱-玉。”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rừng的紧张。
我抬起眼,死死地盯着他。
我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和闪躲。
但是,没有。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坦然。
是我多心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修炼到了,撒谎都面不改色的地步?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之间那座刚刚融化了一角的冰山,在这一刻,又重新冻结了起来。
而且,比以前,更冷,更硬。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神经质的侦探,密切地观察着陈辉的一举一动。
他每天接几个电话,收几条信息。
他出门倒垃圾,用了多长时间。
他和楼下的邻居聊天时,脸上的表情。
我把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大脑里,反复地拼接,分析。
试图找出,他出轨的证据。
这个过程,让我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曾经,我是法庭上,言辞犀利,逻辑缜密的常胜将军。
如今,我却只能用这种最卑微,最不堪的方式,去窥探我丈夫的秘密。
然而,我一无所获。
陈辉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张时刻表。
买菜,做饭,照顾我,看书,睡觉。
两点一线,乏善可陈。
他的手机,也从来不避讳我。
甚至有几次,他会主动拿给我,让我帮他看看,购物网站上,哪一款新的护理床垫更好。
他坦然得,让我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太多疑了?
是不是那天的那个微笑,只是我的错觉?
直到,周五。
那天,是他的同学聚会。
他们班,每年都会聚一次。
以前,他都会带我一起去。
车祸之后,这是第一次。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
“就去一会儿,吃了饭就回来。”
他一边帮我掖好被角,一边说。
“我已经拜托了张阿姨,她会过来陪你。”
张阿姨,是我们楼下的邻居,人很好。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下。
穿上了我给他买的那件,深蓝色的羊绒衫。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衣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也英俊了很多。
不像那个,整天围着我转,身上总有一股淡淡油烟味的,中年男人。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要去见的,是他的同学。
还是,另有其人?
他走了。
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张阿姨来了,陪我说了会儿话,看我没什么精神,就去客厅看电视了。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全是陈辉。
我想象着他此刻,在酒桌上,和他的老同学,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会不会,有当年的女同学,向他敬酒?
会不会,有人问起我?
他会怎么说?
是轻描淡写地说,我病了?
还是,会流露出,一丝的疲惫和厌倦?
我不敢想下去。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他还没有回来。
说好的,吃了饭就回来呢?
张阿姨已经打着哈欠,跟我告辞了。
“漱玉啊,你也早点睡吧,别等了,男人嘛,喝起酒来,就没时间观念了。”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张阿姨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无边的,黑暗。
我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
但我没有他的号码。
不对,我应该有。
我只是,从来没记过。
以前,都是他打给我。
我找到通讯录,翻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备注为“陈辉”的名字。
我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我在怕什么?
是怕电话那头,无人接听?
还是怕,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想知道你丈夫现在在哪吗?”
下面,附着一个地址。
是一家酒店的名字。
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是圈套?
是恶作剧?
还是……事实?
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
这个号码,是谁的?
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
但有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
我要去。
我必须去。
我要亲眼看看。
看看陈辉,是不是真的,又一次背叛了我。
可是,我怎么去?
我连床,都下不了。
我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沉的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号码。
“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派车来接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人,竟然连我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他到底是谁?
是周易?不可能,我早就和他断了联系。
是许阳?更不可能,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难道是……安然?
是她不甘心,想向我这个正室,示威?
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用颤抖的手指,回复了一个字。
“好。”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我提前打开了门锁。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很高大,面无表情。
他们看到我,并没有惊讶。
其中一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确认是我之后,点了点头。
“林女士,我们是奉命来接您的。”
他们的声音,很专业,不带任何感情。
他们熟练地,把我从床上抱起,放在我的轮椅上,然后推着我,下了楼。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他们把我连同轮椅,一起抬上了车。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我的心,却像被架在火上烤。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场,堪比凌迟的酷刑。
车子,停在了那家酒店的门口。
两个男人,把我推了进去。
大堂经理看到我们,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把我们引向一部专属电梯。
电梯,一直升到顶楼。
总统套房。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着的门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是陈辉的声音。
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我的呼吸,停滞了。
两个黑衣人,把我推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然后,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两边。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转动轮椅的轮子,把自己,送进了那个房间。
房间很大,很奢华。
客厅里,陈辉正坐在一张沙发上。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孩。
正是安然。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画着淡妆。
比几年前,成熟了一些,也更漂亮了。
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红酒,和一盘切好的水果。
气氛,看上去,很融洽。
他们正在聊天,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听到安然说:“陈工,这次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这个项目,我肯定拿不下来。”
陈辉笑了笑:“是你自己有能力,我只是帮你引荐了一下。”
“那不一样。”安然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偶像。”
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充满了爱慕和崇拜。
和我当年,在许阳眼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而陈辉,没有躲闪。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都是真的。
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天大的傻瓜。
我以为他浪子回头,我以为我们能重新开始。
结果,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转动轮椅,发出的轻微声响,终于惊动了他们。
他们同时,回过头。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尤其是陈辉。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我面前。
“漱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颤抖。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转动轮-椅,让自己,正对着他们两个人。
然后,我抬起眼,看着那个同样惊慌失措的女孩。
我说:“安小姐,好久不见。”
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心死了,就不会疼了。
安然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陈辉挡在我面前,试图解释。
“漱玉,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又是这句。”
我打断他。
“陈辉,你除了这句,还会说什么?”
“每一次,都是这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呢?等着我发现更多,更不堪的证据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瘫了,废了,就只能任由你摆布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一边享受着照顾我这个‘功臣’的美名,一边又可以和她在这里,花前月下?”
“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最后那句话。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陈辉看着我,眼圈也红了。
“漱玉,我没有……”
他想来握我的手,被我狠狠地甩开。
“别碰我!”
“我觉得脏。”
那两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一直没有说话的安然,突然站了起来。
她鼓起勇气,对我说:“陈师母,你误会了。”
“我和陈工,真的没什么。”
“今天,是我约他来的。我是想感谢他,帮我介绍了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也是想……跟他告别。”
“告别?”我冷笑,“是准备私奔吗?”
“不是的!”安然急得快哭了,“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就结婚!这是我的请柬!”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递到我面前。
我没有接。
我只是,看着她。
“结婚?和谁?和他吗?”我指着陈辉。
“当然不是!”安然的脸,涨得通红,“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交往三年了!”
“陈工,也认识他。”
我看向陈辉。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是的,漱玉。她未婚夫,是我以前的同事。”
“今天,他本来也要来的,公司临时有急事,来不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单独在酒店总统套房里,喝酒聊天的理由?”
我的质问,依然咄咄逼人。
“不是的!”安然急忙解释,“这家酒店,是我未婚夫家里的产业。我只是想,用最好的方式,来感谢陈工。”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喝了杯酒,聊了聊天。”
她说得,很真诚。
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坦荡。
不像在撒谎。
可是,我不敢信。
我被骗过太多次了。
我害怕,这又是他们联手,演给我看的,另一出戏。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西装,文质彬彬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房间里的情景,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安然身上,立刻变得温柔。
“然然,抱歉,我来晚了。”
他走过去,自然地,揽住安然的肩膀。
安然看到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阿哲,你终于来了,你快跟陈师母解释一下,我们真的没什么。”
那个叫阿哲的男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他看向我,礼貌地,伸出手。
“您好,陈师母,我是安然的未婚夫,我叫李哲。”
“我和陈工,以前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
“今天的事,是个误会。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他的出现,他的话,像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将我所有的猜测和怀疑,都击得粉碎。
我看着他们。
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再看看我自己。
瘫在轮-椅上,面容憔悴,狼狈不堪。
像一个,闯入别人幸福宴会的,不速之客。
我成了那个,最大的笑话。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我只想,逃离这里。
我转动轮椅,想走。
陈辉却拉住了我。
“漱玉,等等。”
他蹲下身,平视着我。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痛楚。
“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
“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女人。”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那两次,是我错了。”
“我没有及时地,和你沟通,让你一个人,在那个错误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我以为,只要我等,你总会回头。”
“我以为,只要家还在,我们的关系,就还有修复的可能。”
“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的痛苦。”
“对不起,漱玉。”
“真的,对不起。”
他看着我,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的不安,我的猜忌,我的试探。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我这个“病人”,解释。
他怕刺激到我。
他怕,我会再一次,把自己封闭起来。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我的无理取闹。
那么,今天晚上,是谁,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那个神秘的短信,又是谁发的?
我正想着,我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声音。
是我的婆婆。
陈辉的母亲。
“漱玉啊,你现在,和陈辉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
“妈?”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
“孩子,你别怪我。”
“我知道,用这种方式,很极端。”
“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看着我儿子,一天天地,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形,我心疼。”
“他为你,辞了工作,断了社交,每天就围着你转。”
“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
“你把他当成一个犯人一样,监视着,审问着。”
“漱玉,我知道,你病了,你心里苦。”
“但是,你不能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他身上。”
“他也是人,他也会累,会痛。”
“我今天,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
“看看他,为了你,拒绝了什么。”
“安然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多喜欢陈辉,我比谁都清楚。”
“如果陈辉愿意,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更轻松的人生。”
“但是,他没有。”
“他选了你,选了这条最难走的路。”
“漱玉,算我这个老婆子求你了。”
“好好跟他过吧。”
“别再折磨他了,也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她用这种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撕开了我血淋淋的伤口。
然后,又亲手,为我敷上了药。
我看着眼前的陈辉。
他依然蹲在我面前,满脸泪痕,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错得离谱。
我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抚上他的脸。
他的脸颊,瘦削,粗糙。
不再是当年,那个光滑紧致的,少年的模样。
这些年,他真的,老了很多。
“陈辉。”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们……回家吧。”
他愣住了。
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们回家。”
他推着我,走出了那个,让我无地自容的房间。
李哲和安然,送我们到电梯口。
临别时,安然对我说:“陈师母,祝你早日康复。”
“也祝你,幸福。”
我看着她,由衷地说。
她笑了,像雨后初晴的太阳。
那一晚,回家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地后退。
像我们,再也回不去的,那些年。
回到家,他像往常一样,帮我洗漱,换上睡衣,抱我上床。
然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在床的另一边。
他躺在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把我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
带着淡淡的,烟草和阳光的味道。
是我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漱玉。”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我。”
“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我们是夫妻,不是敌人。”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点了点头。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睡衣。
那一晚,我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陈辉已经做好了早餐。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
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们的关系,似乎,破冰了。
但又有一层更坚固的,看不见的墙,竖了起来。
那堵墙,叫“愧疚”。
我对他,充满了愧疚。
所以,我不再对他发脾气,不再用沉默来惩罚他。
我开始,学着对他笑。
学着,依赖他。
而他,对我,也更加地,小心翼翼。
他会揣摩我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生怕,又惹得我不高兴。
我们之间,客气得,像两个初识的客人。
相敬如宾。
却,不再是爱人。
直到那天,我做复健的时候,不小心从器械上摔了下来。
我的腿,磕在地上,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但我没有哭。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的腿。
陈辉冲过来,一把将我抱起,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和恐惧。
“漱玉!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他一边喊,一边检查我的伤口。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陈辉。”
“你看,它已经,不会疼了。”
他愣住了。
然后,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抱着我,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会好的。”
他哽咽着说。
“一切,都会好的。”
“我们,会好的。”
我伸出手,擦去他脸上的泪。
“嗯。”
“我们,会好的。”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好像,消失了。
我们不再客气,不再小心翼翼。
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做的菜,挑三拣四。
他也会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板起脸,训我几句。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最真实的,夫妻的样子。
虽然,我依然,坐在轮椅上。
虽然,我们之间,依然,隔着那两次,无法抹去的,背叛。
但是,我们都选择了,向前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滑了过去。
平淡,琐碎,却也,安稳。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
但好在,结局,是圆满的。
直到,今天。
他去给我买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石榴。
手机,落在了家里。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备注。
“小安”。
后面,跟着一句话。
“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