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3年我决定出国读博,离开时他未挽留,只道顺利.我们终一别两宽

发布时间:2025-11-17 17:44  浏览量:7

父亲的病情,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来得那般山崩地裂,毫无预兆。

一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病危通知单,就这样无情地将他推进了ICU那扇生死攸关的大门。

在那扇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门缓缓合上之前,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力量、坚实有力的手,此刻却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无力地紧紧抓着我。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在空气中飘荡,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叮嘱着:
“橙子,你……你一定要和博文闻,好好地过下去。”
我强忍着眼眶中即将决堤的酸涩,硬生生地挤出一个比哭泣还要难看的笑容,用力且重重地点了点头。
“爸,您尽管放宽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您别担心。”
我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让他安心养病,不要害怕。

ICU那盏刺眼的红灯亮了起来,仿佛是命运残酷的警示灯。刹那间,走廊里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周围安静得可怕。
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与这无边无际的寂静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吞噬殆尽。
我无力地靠着那冰凉彻骨的墙壁,缓缓地滑坐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随后,我颤抖着双手,开始给宋博文闻打电话。
一个电话拨出去,没有回应。
两个电话拨出去,依旧是忙音。


三个电话拨出去,电话那头永远都是那机械而又冰冷的忙音,仿佛在无情地宣告着什么。
时间就像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每一秒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在我心上狠狠地割上一刀,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凌晨时分,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快要蒙蒙亮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喂?博文闻……”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慵懒至极,又带着一丝傲慢不屑的女声。


是李可欣。
“博文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他在忙着呢。”
“他的手机落在我这儿了,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吗?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紧紧地握着手机,感觉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都仿佛凝固住了,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寒冷。
走廊的尽头,一缕微弱的亮光透了进来,可那微弱的光线却怎么也照不进我此刻黑暗冰冷的心房。
我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仿佛能听见自己那空洞而又绝望的心跳声。
最后,我终于找回了自己那几乎被恐惧和失望淹没的声音,平静而又决绝地说:
“没什么急事。”
“就是通知他一声,我们离婚吧。”

可惜,爸爸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宋博文闻回来,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成了我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从医院的太平间,到殡仪馆,这一路仿佛是一场漫长而又冰冷的旅程。
通知亲属,联系爸爸生前的单位,还有那些他一直牵挂在心的朋友们,以及他最疼爱的学生们。
原来,操办后事是这样一套冰冷而又严谨得近乎刻板的流程。
并没有我想象中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艰难,每一步都有明确的指引和要求,仿佛一切都早已被命运安排好了。


我就像一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牵线木偶,麻木地签着字、机械地鞠着躬、客气地答谢着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人。
手机里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上百条节哀的短信,每一条都像是一把小刀,刺痛着我的心。
耳边充斥着一句又一句“节哀顺变”的安慰话语,可我却感觉这些话语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只是麻木地点着头,麻木地回应着,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只剩下一具空壳。
灵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所有认识宋博文闻的人,脸上都带着一丝费解和隐隐的微词。
于公而言,宋博文闻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父亲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精心培养他,将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对他寄予了厚望。


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理应在这里帮忙打点一切,尽一份学生应尽的责任。
于私来说,他是我沈橙子的丈夫,是爸爸的女婿,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他甚至更应该披麻戴孝,以最庄重的仪式送老人家最后一程,这是最基本的孝道。
但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现,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看到,仿佛这个人从未在我们的生活中存在过。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动态,就发在几小时前。
他还在国外,参加那个无比重要的国际学术会议。
照片上的他,站在聚光灯下,身着笔挺的西装,打着精致的领带,意气风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是国内最顶尖学府最年轻的副教授之一,手上紧紧攥着好几个国家级的重大基金项目,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
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把爸爸进ICU抢救的消息,用微信、用短信,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发给了他。
我满心期待着他能回复我,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候,一个安慰的话语。
然而,结果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我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我拼命地给自己找各种理由,试图安慰自己。
我告诉自己,他远在国外,可能是信号不好,导致消息无法及时接收。


可能微信和短信都出现了延迟,他根本就没有收到我发的消息。
可能因为那该死的时差,他睡着了,所以没看见我的消息。
我愿意相信一千种、一万种可能,只要不是他故意不理我。
直到我刷到他给李可欣那条风景照的点赞评论。
就在十分钟前,那个小小的红色爱心,和那句“风景不错”,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我从头凉到脚。
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所有的借口在这一刻瞬间崩塌,碎得像个笑话,散落一地。
我缓缓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灵堂上,爸爸那李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他,还在温和地对我笑着,那笑容仿佛还在鼓励我要坚强。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像他一样不求任何回报地对我好了,那种无私的爱,我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对宋博文闻的喜欢,是从年少时的一见倾心开始的。
他站在讲台上做新生代表发言,那一刻,他耀眼得就像会发光一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明亮起来。
我默默地喜欢了他五年,这五年里,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笑容,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后来,我又鼓足了全部的勇气,追了他三年。这三年里,我经历了无数的挫折和困难,但我从未放弃过。
整整八年,我终于修成正果,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和他携手走过一生。
追逐他,仿佛已经成了我人生的惯性,我习惯了在他的身后默默地付出,默默地等待。
三年前,当我终于如愿以偿,穿着洁白的婚纱,幸福地嫁给他的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终于跑到了终点,我终于成为他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唯一了,我以为我们的幸福生活就此开始了。
我记得很清楚,婚礼那天,他握着我的手,深情地说:
“橙子,谢谢你,谢谢你一直这么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把这句话,当成了圣旨一般,牢牢地刻在了心里,以为这是他对我一生的承诺。
所以结婚以后,我和之前那八年一样,懂事,体贴,绝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我只是,更加沉默地陪伴他,在他忙碌的时候,默默地为他准备好一切。
爸爸是江大的老教授,还是学院的副院长,德高望重。
因为宋博文闻不想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攀高枝,靠岳父上位,为了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所以我甚至从来不在他同事和学生的面前出现,主动隐形,仿佛我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很忙,忙着开会,忙着项目,忙着他那光芒万丈的前程,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工作。


我就每天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等他回来,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保证他无论多晚回来,都能吃上一口热饭,能在一个最舒适的环境里彻底放松下来,消除一天的疲惫。
我知道李可欣回国了,这个消息如同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头。
我也知道,她空降到了隔壁师大,并且他们在合作同一个项目,这意味着他们会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但我选择相信他,无条件地相信他,因为我爱他,我相信他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因为他跟我保证过,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会永远爱我。
可是,橙子啊……
长久地追逐一个人的背影,是会累的,这种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心灵上的创伤。
尤其当那个背影,连回头看你一眼都吝啬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变得毫无意义。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力气,继续追下去了,也许,是时候放手了。


“我的离婚协议,帮我看看,有没有法律上的漏洞。”
我把一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的A4纸,递给了我的好朋友,陈川。
陈川是金牌离婚律师,在业界有着很高的声誉。
她之前还开玩笑说,我这种“恋爱脑”,将来要是离婚了,一定要找她,保证不让我吃亏,当时我只是笑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份离婚协议,我不是第一次见了。
很久之前,我在宋博文闻的书房里,偶然翻到过一份一模一样的。


只是那时候,甲乙双方的名字是空白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当时为此和他闹了好几天,天翻地覆,我无法接受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最后不耐烦地解释说,那是他一个同事的离婚协议,让他帮忙参考一下,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我还傻乎乎地让他保证,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到“离婚协议”这四个字,我害怕失去他。
他当时,是笑着答应了的,那笑容如今想来,却是如此的虚伪。


真是讽刺,没想到这一次,这份协议书,是我亲手写的。
是我,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无比认真地,在考虑离婚,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你放心!”
陈川接过协议书,眉毛一挑,风风火火地站了起来,她总是充满了干劲。
“敢这么对你,我一定让他净身出户,脱层皮!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确实,总不能人没了,钱也没了,我要为自己和爸爸的未来考虑。
爸爸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得那么任性,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了,我要学会坚强,学会独立。
我回了爸爸的家,收拾他的遗物。
他的生活用品其实不多,我很快就整理好了,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我对他的回忆。
但最棘手的,是他那一整个书房的资料和未竟的项目,这些资料和项目是爸爸一生的心血。


爸爸这次病得太急,太快,就像一阵狂风,吹灭了他生命的烛火。
他手下还有很多横向的项目,根本来不及交接,这些项目就像一团乱麻,让我无从下手。
我翻了翻自己的微信,才可悲地发现,我通讯录里,竟然没加几个他带的学生,这让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
过去这些年,一直是宋博文闻在负责联系和处理这些事情的,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是我爸最器重、最得意的门生,爸爸对他寄予了厚望,把所有的资源都倾斜给了他。
宋博文闻博士毕业后,也是我爸一手操作,力排众议,让他留在了江大,为他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发展平台。
爸爸把手里最好的项目资源,几乎都倾斜给了他,希望他能够有所成就。
所以宋博文闻才能年纪轻轻,手里的项目就比很多老教授的还要优质,还要多,他的成功离不开爸爸的支持。
他现在正在国外参加的那个学术会议,那篇论文上,甚至还挂着我爸的名字,这是爸爸对他的认可和鼓励。
如今,这些项目的交接,最好的人选,还是他,毕竟他对这些项目比较熟悉。


我捏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他的号码,心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依旧是,未接,我的希望再次落空。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又打了七八个过去,直到手机发烫,我的手指都有些麻木了。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这个冰冷的女声,我真是太熟悉了,每一次听到都让我心寒。
电话打不通,我已经不像之前在医院走廊时那么愤怒,那么抓心挠肝了。
我现在,只是单纯地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深深的疲惫,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放弃了,不再做无谓的尝试。


我转而找了爸爸学院里的同事,来帮忙接收这些资料,希望他们能够妥善处理这些项目。
从那位老同事的嘴里,我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如同一个重磅炸弹,在我心中炸开。
“哎,老沈真是可惜了,他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小宋这次出国参会的项目,就是和隔壁师大合作的。”
“我听说啊,师大那边的负责人,叫李可欣,也一起出国开会去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我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然后,我瞬间了然了,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难怪,难怪那天凌晨,接我电话的人,会是李可欣,原来他们一直在一起。
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她声音里那股毫不掩饰的傲气,那傲气仿佛在向我炫耀着什么。
我爸葬礼一周后,在院长办公室门口撞见了丈夫
我的声音因为整夜没合眼,干得发涩,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我爸进ICU了,正在抢救,你能不能……帮忙转告他一声,让他赶快回来……」
「知道了。」
她轻飘飘地打断我,那语气仿佛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马上要上台发言,场合很重要,不能因为这件事而耽误了。」
我剩下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了。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会场隐约的嘈杂声,她的语气已经透出不耐烦,仿佛我是一个麻烦。
「……没事了。」
我握着电话,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离婚的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再次见到宋博文闻,已经是父亲葬礼结束一周后。
在学校行政楼的走廊,这个曾经充满了我和他回忆的地方。
我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一抬头,就撞上他,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院长特地打电话叫我来的,他说,按学校政策,教职工的直系亲属,如果愿意,可以来学校工作,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院长笑眯眯地拍拍我的肩,让我回家好好考虑,还亲自送我到了门口,他的关怀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就在那儿,我看见了宋博文闻。
他还是老样子,衬衫熨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仿佛精心打扮过一般。
好像这一周里发生的天翻地覆,都与他无关,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怎么来了?」
他先开口,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对我的出现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悦。
「院长好。」
他甚至没多看我一眼,直接越过我,热情地和院长打招呼,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小宋啊,来得正好。」
院长显然还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变了天,他还以为我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小沈是两口子吧?我刚跟她说工作的事,你回去也帮她参考参考岗位,给她一些建议。」
宋博文闻立刻点头应下,随后跟着院长进了办公室,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练。
我低着头,礼貌地对院长说了声「再见」,转身就想走,我不想再面对这个让我伤心的人。

却听见他在我身后大声呼喊:
「橙子,稍微等我一下,我跟院长汇报完工作,咱们一同回去。」
我瞬间呆立当场。
这一周于我而言,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无比的世纪,时光的流转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而他,说话的语气竟丝毫未变。
那句话乍一听像是饱含着关切,可传入我耳中,却只觉得比窗外那如注的暴雨还要寒冷刺骨。
「好。」
我终究还是应了下来。


我实在不愿在院长面前,让他陷入尴尬难堪的境地。
毕竟离婚这件事,终究是要当面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我在院长办公室外的会客区域,静静地等待了整整半个小时。
从最初满心的焦躁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后来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不仁,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一般。
实在是等得疲惫不堪了,我便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我自己打车回去。
谁能想到,刚一走出行政楼,外面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秋天的雨,带着彻骨的寒意,又下得那般急切迅猛。
我伫立在门口,内心满是纠结,犹豫着是返回楼里借一把伞,还是直接一头冲进这滂沱大雨之中。
就在这时,宋博文闻和院长有说有笑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哎呀,小沈,就等小宋一起回家吧?多好啊。」


院长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今晚他们课题组要聚餐,小宋做东请客,我这个老头子也厚着脸皮去蹭个饭,不介意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反正我不打算去,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宋博文闻十分周到地把院长送上了车,还细心地关好车门,这才小跑着回到我面前。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丝,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
「橙子,刚刚开会没顾得上回你消息,实在抱歉。」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
「等会的聚会院长也会参加,你不去的话恐怕不太好。」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是顾虑院长的看法,更在意自己那「好丈夫」的形象,所以才非要拉着我去。
看着他着急忙慌解释的模样,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
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为难。
「好,我去。」
我又一次选择了妥协。
不为别的,只希望能好聚好散,给这段感情留最后一丝体面。
他那么看重自己的工作,那么在意自己的名声。
我又何必在最后时刻,闹得他颜面尽失、难堪不已呢。
他伸手拉开车门,我这才瞧见,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李可欣。
她化着精致无比的妆容,朝我露出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微笑,那笑容里却似乎藏着别样的意味。


宋博文闻转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开口解释道:
「橙子,最近有个项目,可欣帮了我很多忙,所以今天聚餐她也在。」
他看着站在车外、被雨水淋湿、却倔强地不肯上车的我,显得有些为难。
「可欣,要不你坐到后面去……」
「哎呀,嫂子,真不好意思啊。」
李可欣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对我笑得愈发甜美。
「我坐副驾驶都坐习惯了,我这就下车跟你换位置。」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安全带却纹丝未动,稳稳地系在身上。


我没等他们继续拉扯,直接伸手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我提醒宋博文闻:「再不走,可就跟不上院长的车了。」
记得曾经也有过一次类似的场景。
那次我闹了脾气。
我站在车外,坚决非要坐副驾驶的位置。
结果回到家后,宋博文闻用那种满是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把我数落了一整晚。
他说我不分场合、不懂事,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座位嘛,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
现在细细想来,确实,不至于如此。
我安静地蜷缩在后座的角落里,目光透过车窗,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得不成样子的世界。
我开始认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来江大工作。


院长说,行政岗和教学岗都可以供我选择。
但他笑着隐隐暗示,更推荐我选行政岗,毕竟教学岗的考核要求高得离谱。
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行政岗,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给我安排的一个闲职。
教学岗,那可是需要真才实学的。
学校里的这些事情,要是问宋博文问,肯定能得到最专业、最合适的建议。
但看着前面并排坐着的两个人,我连开口询问的欲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可欣一路上努力地寻找着学术方面的话题,试图引起大家的讨论。
宋博文闻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怎么接她的话。
他反而频频从后视镜里看我,试图把话题引到我身上。
可惜,这次是我不想搭理他了。
宋博文闻属于那种客观意义上十分好看的人。
他的头小小的,肩膀宽宽的,气质清爽干净,浑身散发着一股博文春洋溢的少年气。
穿上休闲服的时候,混在学生堆里,和那些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简直没什么两样。
今天,他就穿着一身休闲服,显得格外随性自在。


一到餐厅,就被他带的学生们热情地围住了。
「宋老师!」
「宋老师你可算回来啦!我们都想死您了!」
我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走向包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他身后、远远望着他的背影,竟然成了我的习惯。
而李可欣,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十分自然地在院长身边并排坐了下来。
偏偏,位置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而我,却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大家都纷纷落座了,开始忙着倒茶了,我还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与这个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咦,宋老师,这是你新带的小师妹吗?我们师门又要多一位漂亮小师妹了呀?」
一个博士生最先反应过来,殷勤地站起身来,给我搬椅子。
我终于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你小子,胡说什么呢。」


院长笑着轻轻拍了拍那学生的头。
「什么小师妹,这位是你们师母,宋老师的夫人,沈橙子。」
院长的话音刚落,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探究和惊讶的神情,在我、宋博文闻和李可欣之间来回移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坐得比较远的一个女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啊?我……我还以为李老师才是师母呢……当时在国外开会,酒店只剩下一间房了,他们两人就住在一起了。」
包厢里太安静了。
那句话,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包括我。


宋博文闻坐在我对面。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写满了慌乱与无措。
他大概是怕我当场掀桌子,让他下不来台,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但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我平静地夹起一块冬笋,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一般。
「不是那样的!」
宋博文闻猛地一下子站起来解释。
「是会务组订的酒店少了一间!我先帮李老师安顿了一下!」
「我后来是去别的地方住的!」
他死死地盯着我,拼命地解释着,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慌乱。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甚至还轻轻转了一下桌子,去夹另一道菜,仿佛他说的那些故事与我毫无关系。
「李老师一个人不熟悉那里的情况,所以我陪她去酒店!」
学生们看着他越描越黑,估计都替他感到尴尬不已。
「橙子,你听到了吗?」
「我知道你可能在生气,但是……」
他甚至不等我说完,就执拗地追问着。
「我不生气啊。」
我终于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那笑容里却藏着无尽的疏离。
「我理解的,人生地不熟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几十个未接来电,此刻仿佛在无情地嘲笑我这八年的付出与真心。
我甚至还好心地替他解释了几句。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问吗?”
宋博文闻愣住了,大概完全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是不是非要看我当众失态,情绪崩溃,才觉得满意?
我摇了摇头,轻轻放下筷子。
这种场合,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吃饭,都动筷子吧,别愣着了。”
最后还是院长出声打了圆场,尴尬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们很快转移了话题,热火朝天地聊起了我听不懂的学术项目和论文。
我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东西,仿佛与这个热闹的世界隔绝开来。
对面的李可欣格外殷勤,不停地给宋博文闻夹菜,那热情劲儿仿佛宋博文闻是她最亲近的人。
但他似乎没什么胃口,筷子都没怎么动,眼神也有些游离。


我原以为,这场闹剧就会这样平淡无奇地收场。
没想到院长喝了两杯酒后,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我爸。
“唉,小沈啊,你爸爸的事,真的太可惜了。”
“他这一走,是我们江大巨大的损失啊。”
“别怪我多嘴,小宋当时就算在国外,也该第一时间赶回来的,那可是他恩师啊!”
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
爸爸离开快十天了。
我好像已经慢慢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那种灭顶的难受,被我一丝一丝、强行埋进了心底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痛苦。
“院长……”
“沈老师……他怎么了?”
宋博文闻手里的筷子突然停在了半空,仿佛时间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这一问,整个包厢再次陷入死寂,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院长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不知道?”
“沈老师突发脑梗,人已经走了啊!”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
宋博文闻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那双他平日里引以为傲、握手术刀时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连一双筷子都拿不住,微微颤抖着。
“我不知道……”
他嘴唇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颤抖。
“没有人……没有人告诉我啊……”
他猛地转向我,眼睛里布满血丝,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
“橙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博文闻霍然起身,当着满桌人的面,包括院长的面,大声质问我,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回荡。
“我也很奇怪。”
我冷冷地回视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旁边的李可欣慌忙站起来,想去拉他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却被他激动地一把甩开。
李可欣没站稳,实打实地摔在地上,疼得叫出了声。
但这一次,宋博文闻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他冲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那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几乎是拖着我,摔门而出。
我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冲出去,一路上不停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他铁钳般的手。
“放开我!”
在空无一人的酒店走廊尽头,我终于用尽全力甩开了他。
手腕已经红了一圈,火辣辣地疼,仿佛被火灼烧一般。
“沈橙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双眼通红地冲我低吼,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痛苦。
“老师走了!你凭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的老师!”
“所有人都知道!全院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把我当什么?!”
他在走廊尽头一遍遍质问我,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这样崩溃,往日那个沉稳冷静的他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我一点不觉得心疼。
我只知道,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为了这段感情,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颓然顺着墙壁滑下去,把脸深深埋进手掌,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我,声音沙哑地重复: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用力抹掉早已控制不住的眼泪,那些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眼里再也没有过去八年那种爱慕和崇拜,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如同寒冬里的湖面。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当时给你打过电话。”


“在你爸爸进ICU的第一时间,我就打了,一遍又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接通的机会。”
“最后,是李可欣接的。”
“她说,你要上台发言了。”
“她说,你很忙。”
宋博文闻脸上写满了荒谬和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几乎是痉挛般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滑动,那动作显得那么慌乱。
通话记录被调出来,时间轴被他用力往回拉,仿佛这样就能回到那个关键的时刻。
最终,指尖停在了那个对我而言如同末日的日期。
他僵住了。
他终于看到了那几十个刺眼的红色未接来电,它们无声地呐喊着我那天的绝望与无助。
“短信,我发了。”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微信,我也发了。”
“连朋友圈,我都发了爸爸葬礼的讣告和时间,希望你能看到。”


“宋博文闻,你但凡对我有一丁点关心,你都能看到。”
“你看到这几十个未接来电,你但凡,”我顿了一下,稳住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你但凡回一个,哪怕就一个,你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完这些,我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干,整个人软绵绵的。
我无力地向后靠,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那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才让我勉强站稳。
宋博文闻的辩解,和他此刻才看到的“证据”,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他把我刚刚结痂的伤疤,又一次血淋淋地撕开,让我再次陷入那痛苦的回忆中。
我眼前一阵发晕。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倾盆的下午,我站在雨中,一遍遍拨打那个永远无人接听的号码,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助感瞬间将我淹没,让我无法呼吸。


“我以为……”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以为你只是在生气。”
“是李可欣告诉我的。”
“她说你联系不上我,就疯了一样打我电话,我以为你又在因为她吃醋,在胡闹……”
呵。
胡闹。
又是李可欣。
我确实,曾经因为李可欣和他闹过。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几个月前,我有事去找宋博文问。因为没有宋博文闻办公室的密码权限,我如同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局外人,只能呆呆地坐在门外那冰冷坚硬的长椅上,满心无奈地等待着。

真是冤家路窄,迎面竟碰上了李可欣。
她脚蹬着精致的高跟鞋,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身上散发着一股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昂贵香水气息,那味道浓烈而独特。
她从上到下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好似在审视一件毫无价值的商品,那种毫不掩饰的优越感溢于言表。
紧接着,她熟练地在密码锁上输入一串数字。
随着“滴”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了。


那可是我来了无数次,却始终都未被告知的密码啊。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办公室,仿佛这里本就是她的领地,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甚至还从宋博文闻那小巧的迷你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姿态闲适地递给我。
“我和博文闻最近有不少合作项目呢,你别往心里去。”
她语气亲昵,那“博文闻”两个字叫得顺口又自然。


我李了李嘴,喉咙却像被一团棉花紧紧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尴尬、难堪,还有深深的屈辱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实在无法再忍受这种煎熬,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让我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我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李可欣却突然侧身,用她的身体挡住了门。
她微微歪着头,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对我说道:
“嫂子,也难怪博文闻有时候……不太愿意搭理你呢。”
“毕竟,”她顿了顿,似乎在精心挑选着合适的词汇,“你是在国外拿的学历,和我们这种从正统学术圈里出来的,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


我瞬间就明白了她话里话外藏着的所有恶意。
她是在说我上不了台面,登不了大雅之堂。
她是在暗示宋博文闻也觉得我丢人现眼,所以才不愿意让我进入他的社交圈子。
当时的我,又气又急,热血直往脑袋上涌,仿佛要冲破头顶的束缚。
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在提醒我,不能在这儿和她争执计较,那只会让我更加狼狈不堪。
“让开,我要走了。”
我冷下脸,语气坚定。
“如果我不让呢?”
她笑得更加得意,那笑容里满是挑衅。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伸手去推她的手臂,想从那窄窄的缝隙里挤出去。
而这一幕,不偏不倚,刚好被从转角走来的宋博文闻全部看在眼里。
宋博文闻的眉头瞬间紧紧拧在了一起,仿佛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甚至小跑着冲了过来。
但他不是朝着我跑来,而是径直冲向我,一把将我撞开。我的肩膀重重地磕在门框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却看都没看我,径直冲过去,紧李万分地扶起了那个仅仅是后退了两步、正“摇摇欲坠”的李可欣。
我看得清清楚楚,我那点力气,根本不可能把她推倒。
就算她没站稳,身后就是坚实的墙壁,她完全可以靠住稳住身体。
可她没有,她选择了一个极其柔弱的姿态,倒向了宋博文闻过来的方向。
“沈橙子!”


宋博文闻的声音里压抑着熊熊怒火,“你对我有意见就冲我来!别针对可欣!她是来帮忙的!”
“博文闻,你别怪嫂子,”李可欣柔弱地靠在他身上,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嫂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刚刚着急要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宋博文闻的臂弯里,偷偷递给我一个极其挑衅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得意和炫耀。
“所以呢?”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眼前这幅刺眼至极的“英雄救美”画面。
“要我为这出精彩的表演道歉吗?”


宋博文闻小心翼翼地把李可欣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那姿态小心翼翼,仿佛李可欣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绷直了身体,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李可欣前面。那架势,就像防着我再次扑上去动手伤害她。
“沈橙子,你不该道歉吗?”
“你的教养呢?”
是啊。
我没有教养。
我的教养,早在他把办公室密码告诉李可欣的那一天,就已经碎成了一地残渣。
我承认,我打心底里讨厌李可欣。


我讨厌她能够和他并肩出入那些我永远都无法踏入的高级会议场合;
我嫉妒他每天捧着手机,和李可欣有说不完的微信消息,哪怕到了深夜,手机屏幕还亮着;
我控制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李可欣的朋友圈,看着那些她和宋博文闻的合影——那些照片看似随意拍摄,却每一李都像是在向世界宣告着什么。
但就算嫉妒到胸口发闷,难受得喘不过气来,我也都忍了下来。
我甚至还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回来。
只要他回来之后,愿意花一点点时间,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一句:他们只是同事,只是工作关系。
每一次,我都选择了相信他。
我逼着自己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可这次,我却连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爸爸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才发现,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我的世界仿佛塌了一半,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撑起另一片摇摇欲坠的天空。
“我走了。”
我转过身,声音有些颤抖。
“离婚协议放在你书房的桌上了,签完告诉我。”
我走回包厢,拿起包和外套,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餐厅外,那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甜腻得让人发闷的香水味追了上来。
李可欣居然跟了出来,还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对不起啊嫂子,我话还没说完,博文闻就打断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放开!”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眶发红,抽出纸巾狠狠地擦着她碰过的地方,仿佛要把她留下的痕迹全部擦掉,就像擦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外面依旧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宋博文闻也追了出来。
他用力拍打着车窗,隔着那如注的雨幕朝我吼着什么。
雨声太大,我什么也听不清,也不想听清他到底在喊些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窗外那个状若疯狂的男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师傅,麻烦您,赶紧走。”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师傅没再迟疑,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轮溅起大片的水花,把宋博文闻的身影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车里很安静,只有手机不停地在响。
屏幕上未接来电的数字不断跳动,微信那个“99+”的红点刺眼极了。
我只觉得累,一种从骨头里都渗出来的疲惫感将我紧紧包裹。
【我今晚回去收行李。】
我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
他几乎是秒回,但没有打字,而是一条接一条的60秒语音。
我一条都没点开。
【别发了,我知道了。】
我把这句话,原样还给了他。
这是他曾经最常发给我的一句话。


我比谁都清楚,这句话有多伤人,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心里。
微信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复闪烁,持续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只回了一个字:
【好。】
这个“好”字,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断了我和他之间最后那根若有若无的线。
其实刚结婚那两年,我什么都想和他分享。
买菜时被阿姨夸漂亮,我会开心得像个孩子,立刻拍李自发放给他;
家里的小猫蹭我的腿,我赶紧录个小视频发过去,想让他也感受这份温暖;
太阳好的时候,我把所有床单被罩都洗了晒了,还会拍下阳台挂满的被单,告诉他晚上能闻到阳光的味道,那是一种幸福的味道。


一开始我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会不会打扰到他工作。
是他自己说的。
他说他喜欢看我发这些,喜欢听我讲这些琐碎的日常。
他说这些能让他从高压的工作里“活过来”,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束光。
我知道他忙,从没要求他秒回。
只要他空下来,哪怕回个表情包,我都能高兴一整天,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可后来……
当我彻底习惯把生活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时,
他却开始嫌我烦了。
从热情回应,到渐渐敷衍;
从偶尔回复,到已读不回;


直到最后,那句冰冷的:
那一刻,我所有的分享欲和热情,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连一丝烟都不剩,只剩下满心的冰冷和失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的聊天记录里只剩下:
“今晚回家吃饭吗?”
他回一个“回”,或者“不回”。
仅此而已。
“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
司机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车里的死寂。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


“唉,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年轻人分分合合,正常。”
“不过,”他看我眼睛肿得厉害,语气里带着心疼,“要是我女儿被哪个臭小子气成这样,我非冲过去打断他的腿不可!”
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想起爸爸。
他临走前,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却还紧紧拉着我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嘱咐我要和宋博文闻好好过。
爸爸大概是真的特别满意他吧。
他一直觉得,宋博文闻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是这世上最值得托付的人。
可是现在……
爸爸,对不起。
是我想放弃了。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宋博文闻了。
我爸爸是江大教授,妈妈是小有名气的画家。
而我,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在他们眼中或许是个不争气的“小废物”。
那时我在江大附中读书。
那地方除了我这种靠关系塞进来的,其他都是真学霸,个个成绩优异,才华横溢。
宋博文闻就是学霸中的顶尖人物——雷打不动的理综第一,每次考试都遥遥领先。
李可欣则是常年霸榜的文综第一,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而我,是公认的混子第一,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玩乐。
我当时的规划特别清晰:反正学不进去,不如开开心心混完高中,等爸爸把我送出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没有任何压力的我,整天只顾着玩,尽情享受着博文春的自由。
直到那天,玩脱了。
我被校外一群小混混堵在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
他们一脸凶神恶煞,我吓得缩在墙角,身体不停地发抖。
宋博文闻大概是路过,看见了我这个狼狈不堪、缩在墙角发抖的我。
我本来以为,他这种眼里只有学习的好学生,不会多管这种闲事,会直接走开。
情急之下,我只能冲他背影喊,希望他去找老师来救我。
可我万万没想到——
那个看起来文弱、戴着眼镜、校服永远整洁干净的他,
竟直接抄起路边的空酒瓶,往墙上狠狠一摔,
酒瓶瞬间破碎,他握着半截尖锐的玻璃碴,毫不犹豫地冲到我面前,把我护在身后。
那群混混大概没见过好学生发狠的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们走了,我却被他吓哭了。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感动,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听见我哭,才猛地回过神,转身仔细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我这才看见,他那只握着酒瓶的手,抖得像筛子一样,原来他也在害怕,只是为了保护我,他克服了内心的恐惧。
“谢谢你,我叫——”
“我知道你,”他打断我,声音还有点喘,“沈橙子,沈老师的女儿,学校的倒数第一。”
我有点惊喜,他居然记得我。
虽然这印象……实在不怎么样。
从那天起,我开始默默关注他。
而他心里,似乎永远只有学习,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书本和知识。


我没敢打扰他。
那种高冷又耀眼的学神,不是我这种小混子惹得起的,我只能在远处默默地欣赏他。
我就这样,在角落里偷偷看了他三年,看着他为了梦想努力奋斗,看着他在学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后来我顺利混完高中,爸爸也兑现承诺,送我出了国。
出国后,我才从国内朋友那听说:
他和李可欣,一起考上了江大,
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学校里人人羡慕的一对。
就在我以为,这场长达几年的暗恋该彻底结束,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消失得无影无踪时,
他们分手的消息,又突兀地传了过来。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
几年后我回国,竟在爸爸办公室里再次见到他。


原来,他就是爸爸在电话里反复夸赞、说要介绍给我的——他最得意的门生。
“好久不见。”
他先开口,褪去了高中的博文涩,变得沉稳从容,身上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原来是你。”
我惊讶地回,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偷偷看他的时光。
因为爸爸这层关系,一切后续都变得顺理成章。
我开始找各种借口去实验室“找爸爸”,其实是有意无意去“烦”他,想多和他相处。
每次周末他独自在实验室加班,我都会带一堆吃的去找他,想让他在忙碌的工作中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每次他实验卡壳、心情跌到谷底,我就陪他在学校那条老林荫道上一圈一圈地压马路,听他倾诉烦恼,给他鼓励和支持。
为了能和他多待一会儿,我甚至搬进了我爸早就不住的那间教工宿舍——又旧又小,窗外的爬山虎都快把光线遮没了,但那里有我和他的回忆。
那段时间,我俩特别默契,谁都没提“李可欣”这三个字,仿佛这个名字是一个禁忌。
但我其实也听说了些。
大学毕业那会儿,李可欣不知道因为什么,火速和宋博文闻分了手。
她跟着新男友出了国,去追寻新的生活,而宋博文闻则留在江大读博,继续他的学术之路。
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就像一场没有结局的梦。


后来,是我陪在他身边。
我咋咋呼呼、没头没脑地追着他跑,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这一追,就是整整三年。
他博士毕业那天,我们终于修成正果,去民政局领了证,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能安安稳稳跟着宋博文闻走下去,和他一起度过每一个美好的日子的时候
李可欣又出现了。

李可欣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打破了我和宋博文闻之间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温馨,如今却变得冰冷的家。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曾经的回忆,可现在,这些回忆却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我的心。

就在我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宋博文闻回来了。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神中满是慌乱和懊悔。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地说:“橙子,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不该不相信你,你别走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爱意、委屈、失望,在这一刻都涌上心头。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在你一次次为了李可欣伤害我的时候,在你把我的教养踩在脚下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就已经碎了。”

宋博文闻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决绝。他缓缓地蹲下身子,双手抱头,痛苦地说:“我知道是我不好,李可欣回来后,我鬼迷心窍了。我以为和她一起工作,能找回大学时的感觉,可我错了,我心里真正爱的人一直是你。”

我听着他的忏悔,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曾经,我是那么渴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我继续收拾着行李,说:“晚了,宋博文闻。我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签字吧,给彼此一个解脱。”

宋博文闻见我心意已决,知道再挽留也无济于事。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离婚协议,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拿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欢笑和温暖的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新鲜的空气,心中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解脱和释然。

从那以后,我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我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不断提升自己,也结识了很多新的朋友。我渐渐从那段失败的婚姻中走了出来,变得更加坚强和独立。

而宋博文闻,听说他后来一直沉浸在悔恨之中,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和李可欣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两人各自在不同的道路上徘徊。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曾经以为会相伴一生的人,最终却因为一些错误的选择而分道扬镳。但我也明白,人生没有回头路,每一段经历都是成长的一部分。我会带着这份经历,勇敢地走向未来,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